商国金殿上,群臣们也在议事,在如何对待女王的外交态度上争执不休,最后还是商国大王一言定鼎。

他说,“BIU…我们和别人不同…BIU…我们一直以来对玳瑁江湖支援颇多…因为我国的不法商人逃过去太多…”说到这里他有些生气,接连“BIUBIU”两声,才继续道,“多年来仰赖玳瑁江湖…BIU…帮我们控制解回这些商人…BIU…牵连太深…啊,想到那些侵占国财民财的不法商人,我就BIUBIUBIU…”

“大王息怒,请保重玉体…BIU!”群臣齐呼。

大王激动时就会接连放屁,连放三个,说明情绪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

“BIUBIUBIU…”大王怒气却没消掉,“我不信那女王,能真正控制整合十五家…BIU…一个外来新势力而已…BIU…当然,如果她能帮我一劳永逸解决那群混账…BIU…我自然可以考虑和她结盟…BIU…不过那是…BIU…不可能的!”

“大王英明…BIU!”群臣用一个齐齐的无比洪亮的屁,表达了对大王英明看法的衷心拥戴…

易国国主正在自己寝宫内,对着镜子拔胡子,听着底下人的回报,一开口却是娇滴滴的女声:“哟,挺厉害的嘛。”

想了想,又冷笑一声,道:“只怕是昙花一现。”

这回声音雄壮,赫然是男子声音。

再仔细看他动作,却又不似拔胡子了,倒似在粘着胡子。

他细心地把胡子修剪整齐,格格笑了一声,这回却是太监的公鸭嗓,不辨男女。

“我管她厉害还是简单,我们易国,离他们玳瑁还有段距离,不用操心太多。”他眯着眼道,“不过所谓远交近攻,她如果够聪明,应该迟早会和我们联络。到时候,你们告诉她,部族建交,也是交易,不过交易的东西不同罢了。如果她能帮我找到我的皇叔,我就考虑好好和她谈谈心。否则她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最后一句双眉一扬,杀气凛然。忽然却又格格一笑,扔了镜子跳上床,一转头道:“我美不美?”

那张脸桃花面柳叶眉,眼波流动,媚态十足。

“美!”臣下们齐齐答。

他哈哈一笑,又是一转头,“俺俊不俊?”

这张脸面白无须,长眉飞扬,一双勾魂细长眼。

“俊!”

他冷笑一声,再一转头,“本王威风不威风?”

这张脸浓眉入鬓,一把虬髯枣红脸膛,一双眸子神目如电。

“威风!”

“呵呵。”他往床上一倒,刚才的精气神忽然没了,颓然道,“再美再俊再威风,遇上我那皇叔,都有点不够看。唉,我那敬爱的皇叔,多年前你造反失败流亡玳瑁,都说你死了,可我觉得,你这样的人,怎会那么容易死呢…唉,你在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快活…只要有人能找到你,我这心事也就放下了…”

整个北部大荒泽,因为女王的渐渐崛起,风云暗涌。

只有玳瑁的中心,上元城,却有两个人,以最平静最安稳的步伐,走近这座雄城。

其中一个是孟破天,她走进了上元的宫门,以新选宫女的身份。

她那晚没能进入王宫,却并不死心。转身就花掉了身上的所有钱财,买通了所有能买通的宫人,在第三天,替换了一个进宫的宫女,再次进入了王宫。

王宫朱红大门缓缓合拢,拢住了她坚定的背影。

而在宫门广场前,有人默默注视那巍巍宫门,仰首看洁白的鸽子,飞过朱红的高檐。

然后她转身,背对宫门的方向走开,步伐坚定。

她背影肥壮,移动时如同小山。

她是柴俞。

身为玳瑁王妃,她也有自己的办法进入上元,当然,她现在不打算进宫。

两个背影背道而行,看似毫无交集,只有命运知道,所有的行为,自有其汇合之点。

柴俞走在一个小巷中。

她租了一间民房,租期三个月,上街抓了药方,开始每天吃药。

进了宫的孟破天,还是用金钱攻势,买通宫人,让自己根本进不了管事公公的选拔之中,直接被发落洗衣房洗衣。

她只洗了一天衣裳,便打听到了锦衣人还没走,换了地方住,在王宫西侧殿的“熙园”。

熙园占地比凝雪阁还大,她很诧异,锦衣人掳人失败,导致明晏安颜面扫地,竟然还能呆在宫里,待遇还比原来更好?

想来,是又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又隔了一天,因为熙园需要人打扫,她被派往熙园。

柴俞在院子里健身,她现在每天按照景横波的方子,吃那些固定的食物,练习不同的动作,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

她事先称好和自己体重一样的一堆石头,放入小船,记下刻度。

她住的小院子,连着一个小湖,每天天不亮,她就起来游泳,因为景横波说游泳是最能减肥,同时也最能打造全身体型的运动。

她并不会游泳,却硬是摸索着自己学会了,第一次下水游的时候,虽然做了热身运动,但她还是对这冬天湖水的冰冷刺骨预见不足,险些抽筋。多亏她按照景横波的嘱咐,把猪尿泡吹气,做成一串“游泳圈”,好歹没沉下去。

冬泳很耸人听闻,为免惊动别人,她都是凌晨时分便下水,那一刻热身子进入冰湖的感觉,彻骨难忘。

但相比于她所经受的折磨痛苦和绝望,这算什么?

咬牙跳入冰湖的时候,手臂碰撞那些碎冰的时候,在寒冷中瑟瑟发抖的时候,她便看一看远处王宫朱红明黄的檐角。

明晏安,我要以全新的面目,走到你面前。

再把当日你给我的,都狠狠地,还给你。

吃药和运动的第三天,她在小船上称了称,便抛掉了一块石头。

石头“噗通”一声入水,声响悍然沉重。

孟破天在熙园扫地。

她扫得很专心,绝不东张西望。

事实上,她也不敢东张西望,因为这院子里,来来去去都是锦衣人的人,根本没有一个宫中的宫人。

原本她以为,她是和一群宫人一起拨来,伺候这祖宗的。谁知道来了之后,她才发现,这院子里外人就她一个。难怪她去领打扫用具时,说自己是熙园粗使宫人时,那管事太监神情惊讶。好像看见了鬼。

回头想想,锦衣人这种人,怎么可能用的惯外人?哪怕一个外院扫地的,他也一定嫌碍眼。

那同意她来做什么?孟破天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有种被猛兽盯住,被猛兽勾起爪子勾过来,关在笼子里戏耍的感觉。

但到了这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

屋子门开着,所有人坦然走来走去,说话也没小声,仿佛当她是隐形人。

她却因此更加不敢妄动。

锦衣人在屋子里,抱着他的三斤嫩黄柔锦被吃瓜子。

一边吃瓜子一边对外看。

他在猜,等她扫完,那层地皮是不是得陷下一个坑?

“蠢,蠢啊。为什么现在人都这么蠢?”他摇头,叹息,“就她那样子,扫个地都扫不像,还想做刺客?真是看得我急。”

“你聪明?请问你大腿上伤好了吗?头发长出来了吗?”有人在他身后,讥诮地答。

锦衣人取下假发,摸摸光头,惬意地道:“我现在觉得光头也不错。”

“我觉得你没有头,更不错。”身后人冷哼。

锦衣人只是一笑,忽然道:“裴枢,景横波应该知道你没死了。有人又坏了我的事。”

裴枢声音顿时高兴很多,“好极,我就说恶人,老天怎么会成全?”说完急不可耐地道,“放我走,不然景横波肯定又来骚扰你,你不会希望身上的毛也掉光吧?”

“你去写封信给景横波,”锦衣人就像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道,“就说你和我一见如故,自愿留在这里,和我吟诗弄月,切磋武功…”

“我干脆说爱上你自愿追求好了!”裴枢恶狠狠地道。

“那也随便你。”锦衣人道,“我魅力无远弗届,男女皆拜倒我靴下,也是正常的。”

“这信我不写。”裴枢怒道,“你就等着鸟毛也掉光吧!”

“那我就杀了这丫头。”锦衣人呵呵一笑。

身后顿时哑了声。

“这样吧,你先看她一天。”锦衣人弹弹手指,“我想,也许,今晚过后,让你走,你也不会走了。”

孟破天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觉得如果她是个刺客,也是个最无措、最不知如何是好的刺客。

要刺杀的人,门开着。

护卫们进进出出,当她不存在,没人看她一眼。

院子内外没人看守。

锦衣人就坐在正对着门的榻上,空门大开。

护卫们边走边坦然说着主子今天的活动计划和各种生活习惯。

“主子马上要喝蜜茶。”

“主子半个时辰后要洗浴。”

“主子一刻钟之后要解手。”

“主子喜欢独睡。”

“主子用的碗盏是那套白底金边胭脂纹的。用的茶盏是雨过天晴水洗瓷的。”

“主子的筷子是乌木镶金的。”

“主子喜欢睡在窗下靠东的一头,枕头一定要在床正中,头一定要在枕头正中。”

孟破天很想对天狂号一声:什么意思!

啊啊啊什么意思!

这家伙到底还是不是人?

她这个挟恨而来的刺客,现在感觉自己像个被一群人围观拨弄看笑话的小鼠好吗!

什么样的杀气和勇气,在他的漫不经心似真似假前,都似乎变得可笑无稽,明明近在咫尺一剑便可了结的事,她硬是再迈不出这一步。

这种事以前对她根本不可能,一怒拔剑,天也敢弑,所以她原名孟瑶,自己改名破天。

现在她一把扫帚,扫不出身周三尺。

他是个总能让人觉得自己很愚蠢的恶魔。

“啊啊啊啊啊。”在护卫第三次提醒她主子会单独解手去的时候,孟破天终于忍耐不住,一把丢掉扫帚,冲上了台阶。

榻上,锦衣人双手交握,闲闲等她冲进。摇摇头道:“六十分。”

定力略差。

“砰。”孟破天一掌拍在他案上,“给个痛快!”

“是你要来杀我。”锦衣人闲闲喝茶,“你给我个痛快吧。等得我很急好吗。”

孟破天瞪着他,心想你这种人不死,全天下人都很急好吗!

“那么,”她恢复了平静,缓缓抽剑,“请你,给我一个公平对剑的机会。”

“为什么?”他问。

“你杀了裴枢,我为他报仇。没什么为什么。”

“他是你的谁?”锦衣人嗤笑,“不会棺材里关一场,你就爱上他了吧?”

“爱不爱是我的事。”孟破天一旦冷静下来,根本不会受激,“接不接受挑战,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