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玄可没忘记那日救下君玉歆的情景。谁说这位君家大小姐是瞎子的?

那双眼睛,太美太美,他见过这世上无数的珍稀宝物,华美者不计其数,但这双眼睛美得璀璨他无法挪开视线,深深沉醉。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传说,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蓝眸覆天下!

可惜那日,还没等到他从惊艳中回神,那眸子的主人便不动声色的打算杀掉自己这个救命恩人。

怎么就救了这么一个难缠的女人?他有些想抚额哀叹。

“区区一个质子而已,寄人篱下,自保尚且困难,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君玉歆站起身,望着顾舒玄。

她的眼睛从不示人,就因为一个愚蠢而荒谬的传言,但顾舒玄既然看见了,自然是不能留他活口的。

“凭我能帮你杀了古长月。”顾舒玄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个自身难保的质子也敢夸下如此海口,当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若你不信我,你早就动手了。”

“我不杀你,只因为你是离诀国的人。”

“那如此,我反倒要感谢自己质子这个身份了?”

“今日我不杀你,滚吧!”

“我会再来找你的,告辞。”

第5章:师父离诸

君玉歆快速地敛了一下眉头,与长善往自己房间走去。

“师父来了。”长善突然说道。

“师父。”君玉歆轻唤了一声,语气有些生气,有些悲伤。

她的师父,带她上天机山,又在天机山陪伴她十五年天机山行者,离诸先生,瞧不出他到底多大年纪,漆黑双瞳里似有着无穷无尽的智慧。是他教会君玉歆走路吃饭,陪她习武练字,走遍天机山每一处景致,总是一身墨衣的他却永远温和如玉。

对君玉歆而言,这位师父远比所谓家人重要得多。

谁给过她最多的宠爱与陪伴,谁就重要,她便是这么肤浅的人。

离诸轻笑,不管何时与君玉歆在一起,总能驱走心中所有的阴霾:“你怎么这般委屈的模样?”

“赵简辰死了。”君玉歆语调哀伤,取下脸上的雪纱,这东西虽然奇特,戴在脸上并不影响视物,跟前世的眼镜一样,但总捂着也是不舒服的。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为师不是跟你说过不可学那些小女儿家的闺中毛病吗?”离诸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笑容如这三月的春风一般温柔。

“长善不是说师父你离开京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君玉歆问。

“放心不下你们两个,尤其是你。”离诸知道君玉歆下天机山有很多事要做,哪里能放心?

君玉歆看了他一眼,不太高兴:“不放心你还不早点来?有师父你在,赵简辰就不会死了。或者你不在我体内种金针,我也有把握自保,不会搭上他的性命,师父,此事我当真有恨。”

离诸向来知道君玉歆与赵简辰关系情同兄妹,在天机山时便是形影不离,也知道赵简辰的事只怕对君玉歆打击极大,但她又是个什么都不肯多说的性子,心里藏着些事,有时候连他这个做师父的都看不清。

“你知道那日刺杀你的人是谁吗?”离诸轻轻揭过赵简辰,伤心事都是既定事,太多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

“知道啊。”君玉歆苦笑一声。

“哦?”离诸疑惑一声,似不太相信她。

君玉歆坐下,给离诸倒了杯茶:“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敢动手的没几个,除非是白痴。”

“依你看,是谁?”离诸认真起来。

起初离诸还很奇怪,当年只有五六岁的君玉歆小丫头,张嘴便能冒一些稀奇古怪的词儿,懂事也比普通孩子早得多,与他在山下收留的长善也相去甚远。后来见得多了他也就习惯了,只当这孩子天赋异禀,不同凡人。

有那样一双眸子的人,本就应该不同于凡人才对。

君玉歆见离诸这般郑重,也不好插科打诨,只懒洋洋搅散了离诸叠好的雪纱,若有所思地说道:“想杀我的人,不肖我说,师父你也知道,而动手的人徒儿估摸着就是府上那位孟姨娘了。”

“原因呢?她有什么理由?”离诸耐心很好,一点点抠着君玉歆的心思,他很早很早以前就发现,对于政治,对于阴谋,君玉歆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在他发现君玉歆这项异处之后也着重教习她经纬之事,只可惜君玉歆不求上进得很,除了不得不恶补的京中各种利益关系外,学什么都从不上心。

不过懒散得连吃饭也恨不得别人喂的她,对于练武却有着偏执的狂热,每日鸡叫第一遍便起来练功,整整十一年,不曾间断,这份持之以恒,便是心智坚硬的长善也比不得。

君玉歆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看着里面清亮的茶水晃了几晃,这才对离诸说道:“想杀我的人起码有三方,不巧宫中那位娘娘便是其中之一,而刚才饭桌上君安提起孟钦前几日进过宫,师父你不是说孟钦是个蠢女人,一心只想相府太平吗?对我这么一个极不太平的危险存在,她受人挑唆,雇凶杀我也是常理之中,而且,能得知我行程的人,想必也跟相府关系极为密切,那总不能是我那两个兄弟和君发财吧?”

“理由不够充分,那孟姓女子若真是一心为了相府,怎会做这般忤逆君相和老夫人心意的事?”离诸摇头。

“就是因为她一心只为相府,才要替相府除了我这个会引来变数的人。”君玉歆发笑,君府满门对她敬爱有加,总算有个对她态度不同的人了。

“你受委屈了。”离诸爱怜地拍了拍君玉歆的头,触手生叹,当年抱在怀中的黄毛小婴儿,竟已这般大了。

“这倒不算委屈,真正委屈的是皇帝古长月平白无故地放出风声要纳妃,这下可好,全天下的人都等着君家的女儿嫁进宫了。”君玉歆依旧在笑着,但却带着寒霜。

“你能明白这其中缘由,我倒也不觉得奇怪,若非是皇帝放出那风声,你也不会受此大难。”离诸叹息。

年轻的皇帝古长月处境甚是可怜,手中一无兵权二无银钱,兵权在镇国大将军江九怀江家手里,银钱在君发财君家手里,他当真是个孤家寡人,简直是史书上有记载以来最窝囊的皇帝。

于是只好娶了在朝中稍有些份量的楚阁老之女,楚环,并且直接封后,跟蜘蛛结网似的慢慢编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力量,无事便纳一两个女子进宫,算是拉拢朝臣的手段。

古长月在得知君家有女将回府之后,便动了这心思,放出话来又要纳妃,人们自然会把目光投入君府,等待着那位还未回京便已闹得满城风雨的君家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这也触痛了一些人的利益神经,于是便有了那一场精心谋划,要一击必杀的埋伏暗杀。

那位年轻的皇帝啊,才不是人们说的那般无能软弱,反而好生精巧的心思,只愿自己那些所谓家人能看出这其中的诡密才好。

“你要杀古长月,凭你一人之力是无法做到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离诸轻声说道,提点着君玉歆。

“可我…我实在无法将他们当作亲人。”君玉歆知道离诸指的是君家,权势滔天,忠心皇族的君家,是君玉歆行刺古长月最大的阻碍,君玉歆需要把这阻碍化作助力才行。

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君府女儿这个身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离诸说。

君玉歆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沉默。

她下山,并非为了这君家,而是为了另一个人,一个故人,那故人丧命于古长月之手。

再回头时,离诸已翩然远去:“你体内金针已经帮你取出,自此,你的内力不必压制,旁人也难伤你分毫了。”

第6章:演一场戏

那场名为君玉歆接风洗尘的宴席是在深夜散去的,活泼俏丽的丫头拢翠在日暮将沉的时候又敲了一次君玉歆的门:“小姐,老夫人叫您。”

君玉歆吸了一口气,想起离诸的话,她要杀的那人,是九五之尊,是万人之上,是皇帝,单凭她一人,终是不可能的,这权势无边的君府,她终究还是要认作亲人的。

于是她压下了周身戾气,将那些抵触和反感深深藏起,让自己尽量平和,一如天机山时的平和。

若非要说这相府上她要跟谁亲近,便只有眼前这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了。

当年她十二岁,山下来了位老人,为见山上的孙女,一路跪拜苦苦哀求路上的行者,白发苍苍,与白雪相映,浑浊老泪融了积雪,也融了那些行者坚若铁石般的心,终得与孙女一见。

老夫人的腿,便是那时瘸了去。

“奶奶。”

“没事啦,丫头?”老夫人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眯到了一起,说不出的和蔼亲切。

“没事了,奶奶。”君玉歆上前,用力地抱了抱这位老人,露出了她回君府以来的的第一次真心笑意。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呀。”老人轻抚着君玉歆的后背,叹息连连。

其实谁人看不出,君玉歆对这君家没有半点情分,也没有半点眷恋?只是他们能怪谁,十五年来他们未将君玉歆接回来住过半日,养于深山野林,让她成为京中笑柄,若说君玉歆没有半点怨怪,他们自己都不信。

“你们两个给我跪下!”和颜悦色的老夫人突然翻脸,面若寒霜。

君玉歆一愣,已见君发财和君安二人直挺挺地跪在老夫人轮椅之前,君玉歆赶紧起身让开,她可不能受君发财一跪,普天之下,受得起君发财一跪的人也只有老夫人和那不开眼的皇帝小子了。

“玉歆从天机山回府这一路受了多少暗算,我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你们居然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阿财,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君玉歆听罢老夫人的话心中稍微一暖,老人家许是知道自己心中有气,要来给她出出气了。只不过,怕是这气要出得顺畅痛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大把年纪的君发财平日里嚣张无边,此时却极为恭敬忐忑,小声说道:“是儿子无能,让玉歆受惊,也让娘亲担心了。”

“你是无能,你官至宰相,财富无匹,十五年来却连自己女儿都不能留在身边,这一路上又未能保护得当,你做这么大官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处?废物一个!”老夫人是动了真怒,说话极是严厉,骂起自己儿子来也是毫不含糊,半点不将他当作宰相来看。

“奶奶,老不死…父亲其实一路上做了许多安排,只是还是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奶奶你要怪就怪我,本是我去接姐姐的,却让贼人拦住,延误了时间。”君安见自己老爹让老夫人骂得狗血淋头,也不好再缩着,出来一并承担责任。

“你还有脸说,你平日里胡作非为我都睁只眼闭只眼,只是你姐姐回府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办得如此不利,自己去刑房领一百棍子,半月不许出门,给你姐姐赔罪!”

老夫人发了怒,君安苦着脸只能应下,一百棍子倒还好,这府里头也没人真个敢将他打得屁股开花,但半月不能出门,简直是能要了他的命去。

君玉歆静静看了半天,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从天机山回君府这一路绝不可能太平,但总想着君发财总会派人接应保护才是,一路安安稳稳走到了远京京郊,却遇上了差点丧了小命的截杀,还让赵简辰赔上了性命,若要说她心中没有怨气,是绝不可能的。

早知会让赵简辰丧命,她宁可永远呆在天机山,不回这什么君府。

她同时也知道,老夫人这场戏是做给她看的。

这就是君府啊。

她浅浅笑了笑,扶着老夫人的手臂笑道:“奶奶,爹爹与小安也已尽了全力,我也算是平安到家,既然这样,那便算了吧。”

老夫人其实等的就是君玉歆这句话,她总要给君玉歆一个交代才是,只有君玉歆说不怪罪了,那才能真不追究,有些事,若要追根究底,便是要捅破天去。

而君发财听到声“爹爹”时,竟差点老泪纵横,这是君府回府以来,第一次这么叫他,往日里竟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们两个起来吧,没用的东西,看着我就来气。”老夫人摆了摆手,君发财和君安两父子如蒙大赦。

第7章:蓝眸双眼

君发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细细打量着君玉歆,仿似怎么看也不够看,恨不得将那一根根乌黑秀丽的头发都数上一数,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泛起老泪,这位暴戾的辣手宰相在今日别样多情。

“玉歆啊,这里没外人,这面纱咱就取了吧。”君发财伸出手来想替君玉歆摘下遮眼的纱布,君玉歆却是条件反射般往后躲去。

君发财的手停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尴尬讪笑。

君玉歆努力组织着语言,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家人的热情,她甚至想逃避这热情:“这戴习惯了,一时之间还真不能适应取下来的滋味。”

君安适时解围:“老爹,姐姐才回来,你莫吓着她。”

“也是,也是。”君发财搓了搓自己的手,说不出的尴尬。

君玉歆心中默叹,她与这君家,到底算是什么家人?但来了这京城,迎了那未知的风雨,总是需要个地方落脚避风的,说是家人,那便家人着先吧。

取了脸上的白纱,她努力挤出个笑容来对君发财笑了笑,比哭还难看了去。

屋子里却是满室的寂静,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只望着君玉歆的眼睛许久许久。

君玉歆笑得脸都有些硬了,拎了拎手中的白纱,苦笑一声:“我还是戴上吧,吓着你们了不好。”

“别啊,姐!”君安一把拉住君玉歆的手,望着君玉歆的眼睛喃喃一声:“姐,你的眼睛真好看。”

君玉歆笑笑,眉眼轻展。

眉是英挺长眉,透着凌厉和嚣张,眼却是一双蓝眸双眼。

那一双眼睛,不同于这世界上任何一人,蓝如宝石,耀眼璀璨,澄澈如天空,深邃如大海。

顾盼之中,像是一片海水在温柔的起伏着,若她对着你微笑,你便会觉得心都要被看碎了,琉璃比不得她灿烂,泉水比不得她温柔。那样纯粹而干净的蓝色,像是成为了这世间的唯一色彩,让人无法挪开视线,只想沉溺在其中,永不自拔。

便是这一双太过璀璨的眼睛,成为了君玉歆一生的诅咒。

当年的相府夫人和氏生下一对龙凤胎,男孩与常人无异,活泼喜人,而那女孩却安静不同凡人,一睁眼便是一双诡异蓝眸打量这世界,吓得接生的婆子直接将孩子扔在了地上,便是扔在了地上,这孩子还是不哭不闹,安静得可怕。

羲和国有传言:“蓝眸覆天下”。

于是君玉歆生而便是不祥之人。

已权势滔天的君家再经不起加这么一桩凶事,届时皇帝便真有了对君家斩草除根的理由和借口,而君家必将被推向颠覆的边缘。

虽名声臭遍天下但从不滥杀无辜的君发财,那日杀了这接生的稳婆,提着带血的宝刀抱着孩子怒骂苍天,引得雷声轰鸣,暴雨倾盆。

于是君玉歆一生下来便被带去了天机山,并非是治什么眼疾,而是为了求天机老人替君玉歆祈福消灾,化解危机和咒语,保这孩子一世平安顺当。

可对君玉歆而言,天机山十五年,断去的并非是什么危机咒语,而是与这君家人唯一培养感情的机会。

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在她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别说一双蓝眼睛,就红眼睛绿眼睛也非怪事,更别提那些荒谬的预言和咒语。

那个世界有电视,有手机,有川流不息的汽车和金发蓝眸的欧洲人,那个世界用电脑工作,用阿拉伯数字记数,用枪支大炮高科技打仗。

她会唱那个世界的歌,看那个世界的书,写那个世界的字,甚至能说好几种那个世界的语言。

那个世界,叫地球,她所活过的那个国家不叫羲和,叫华夏。

若她不是死于暗杀流弹,此时的她名叫郑庄,应该是身着昂贵合身的西服套装提着文件箱,以政治掮客的身份,冷酷的神情,在智囊团中演绎着卑鄙无耻的角色,陪同在大人物身边,出使各国,以隐形人见证并参与谋划政治的肮脏和利益的至上。

可她死于了流弹,临死前她想的是,这一世无父无母,生活所逼造就了狡诈阴狠的性情,每日刀口舔血,玩弄权术,愿来世投个普通的人家,安稳快活一生。

不曾料想,她胎是投了,老天爷却忘了收走她的记忆。

而这君家,算得上什么亲人呢?

初生之日的那阵惨痛,便是要断去对这重生世界的痴心妄想。

十五年天机山,她没有家人,却过得十分快活安稳。

十五年后相府,她有了“家人”,却宁愿不曾有。

第8章:丫鬟拢翠

怀揣着沉重的心情,漫长煎熬的叙旧和晚饭终于熬过去,君玉歆终于在长善的搀扶下回到自己房间,她并非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只是面对着君家的人,她总是无由来地升起厌恶。

屋子里正忙着备热汤的丫头赶紧行礼:“奴婢拢翠见过小姐。”

一直将君家所有东西当作空气的君玉歆终于认真看了那丫头一眼,生得当真俏丽,十六七岁年纪,乌溜溜的眼睛圆圆地脸庞,一脸的喜气。

“拢翠?”君玉歆眉头轻皱。

“正是奴婢。”拢翠说话速度很快,透着股爽利劲儿。

君玉歆点点头,往屋内走去,走了两步又顿住,转身看着这小丫头:“你别一口一个奴婢的,我听着刺耳。”

“那奴…那我…该怎么说呀?”小丫头一脸茫然。

“跟长善一样,自称名字或者干脆说我就行了。”君玉歆说道。

“是,小姐,拢翠记下了,拢翠先去给小姐准备沐浴的热汤,小姐先喝口茶休息。”拢翠丫头的确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好丫头,说话做事都干脆利索,又时时笑得甜蜜可人,君玉歆也没有那么多奇怪的毛病,进了这大府人家,总不好还端着天机山的作派。

折腾一天,长善累了,君玉歆也想一个人坐会儿,于是把她赶了下去,自己爬在桌子上把玩着茶具发呆。

屋子里的灯并未熄去,君玉歆隔着雪纱望着这满屋子的精致华丽,金丝楠木的房梁柱子,白玉雕琢的茶杯茶具,地上踩着的是人家当宝贝挂起来的西域软驼毛,嘴里喝的是自山上引来的清泉溪水,她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拢翠备好了热汤,洒上了花瓣,点上了熏香,君玉歆泡在里面解了一身的疲乏。

“拢翠,我问你,那个孟姨娘是什么人?”君玉歆趴在白玉浴桶边上,拢翠正给她搓着背,她既然已经决定要依着君家这棵大树,那就要先把这棵树上的虫子先捉了。

“孟姨娘就是孟姨娘啊,我进府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府上了,听府里老人说,孟姨娘进府已有十多年了。”拢翠仿佛很奇怪君玉歆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她是我爹的小妾吗?”君玉歆记得君发财不曾纳过妾室才对,那这“姨娘”二字从何而来?

“不曾听说,孟姨娘虽然与老爷关系匪浅,但却不是老爷小妾,老爷说过此生不再另娶的。因着这事,孟姨娘受了不少人白眼哩,说她不遵女子之道,赖在君府不肯走,我倒觉得,孟姨娘人挺好的,虽然凶了点,但对下人从不苛刻,对我也挺好的。”

单纯的孩子就是好,问什么答什么,心里从来不弯弯绕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