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叶初阳飞扬了眉眼,神采奕奕:“我们可以看见大海,可以看见绵延山脉。看见书上所描绘的所有美景。”

身后不远处,卫七依着舱门,双手抱肘。再一次哀叹,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刚松快了几年,就领了这么两大尊祖宗来伺候?唯一的好处是,这两祖宗来后,妻子绿桔不再和他分居了,带着儿子,二话不说来了陆府,一路照顾这两小祖宗。

程思和一脸紧张的站着,眼睛注视船舷,眨都不敢眨。身边的一个女孩也是同样紧张,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射出紧张的视线,恨不能将叶融阳从船舷边拖回来。

“别太紧张了。”卫七看向两个后辈,叹了口气:“神经绷得太紧反而会有疏忽意外。也是难为你们了,刚出道就遇上了这阵仗,自认倒霉吧。”视线扫过那位女孩,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二殿下的天波卫竟然是个女子。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计都也在问叶明净相似的问题:“陛下,为什么不让我跟着?程思和、乔小鱼都是新手。只卫七一个,万一有意外,他哪里来得及?”

“你不可以去。”叶明净表情平静的说着残酷的事实,“这四年,是他们单独和陆诏相处的时间。”

计都蓦然怔住。

叶明净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两个孩子是你教出来的,你该相信他们。他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想想看,你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只是出门几年,有高手保护,有三品大员护航。他们本身又是从小习武,之后由卫七继续指导。若是这样还出意外,也只能认命。”

“认命?”计都神色凝重,紧紧的盯着她:“他们不是普通的孩子。”

“不错,他们不是普通的孩子。”叶明净坚持,“他们享受最优厚的资源,就要付出最危险的代价。这世间没什么是不劳而获的。我宁可现在担惊受怕,也不愿在将来担忧。”

“你这是在赌。”计都眉峰抑郁,面色中有一种痛苦的晦暗:“宁可用他的安全去赌,也不要庸庸碌碌的孩子。”他转过头,咽下心中的苦涩。如果两个孩子都出事了,她是否还要再生一个?她这种宁向险中求,哪怕输掉一干二净也不要庸碌人生的心态,和陆诏何其想像。

第三百二十三章 流逝

四年的时间看着很长,过完再回首时,也就是一瞬间。广平二十年,叶家两兄弟结束了在江南游学的日子,回到长安。一个有后,再度背上行囊出发,出了西北边城。

与四年前不同的是,十七岁的顾茗这次与他们同行,三人来到西域新城,叶家兄弟依旧化名姚旭、姚暖,投身军营。成了大将军顾朗手下的两名小兵。在西北军营中,他们见到了一直书信往来的几个故友,黑子、林尘等人。

广平二十三年,女帝叶明净宣告天下,两位皇子经过凌虚观主殷戒道长七年的日夜祈福,身体已完全康健。至此,二十岁的皇长子和十七岁的皇次子,以成年之态,高调的重新出现在人前。

高调的原因是因为广平女帝于二月二十四日,给她的这位长子举行了盛大的冠礼,诏示着他正式成人。赐表字:吟旭。

重新出现在朝臣眼前的大皇子殿下一身浅麦色皮肤,见人先笑三分。矫健的身材透着青年特有的朝气。一时间,有心人纷纷起了别样的心思。

比如婚事、比如封号。

冠礼之后,叶明净很快接到了上表请封太子的奏折。女帝留而不发。随后几天,又有上奏,这回不是请封太子了,而是给成年皇子请封爵位。这一回,叶明净爽快的同意了。封了大儿子为秦王,小儿子为赵王。并于长安城中修建府邸。

两兄弟搬进新的府邸后不久,叶明净接到了自家新鲜出炉秦王的奏折。内容很新鲜,也很理所当然。秦王殿下看中一位女子,想要成亲。该女子出身很好,是孙承和与萧曼的嫡长女。

“二十岁,也是该成亲了。”叶明净看完折子后笑了笑。自从两个儿子再度回来,她就离开西苑别业,重新搬回了皇宫。住处仍旧是前廷西北角的梧桐宫。两们太后却是贪恋西苑美景,没有跟着回来。偌大的宫廷,只有前廷人气旺盛。玉带河一过,后宫里清冷萧条。几乎都看不见什么人影。

“朕还记得小时候,这宫里很是热闹。”叶明净放下奏折,走出以工代殿门,望着参天古树感慨:“冯立,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后宫里有好多人,好多妃子。每天一大早就要来给母后请安?昭阳宫中花团锦簇、脂粉香遍。”

冯立回首:“记得。那时是热闹。现在虽说人少了些,却也少了不少纷争。属下这个总管,比之历代前辈,可谓是最清闲的了。”

叶明净笑了笑:“朕其实其实并不适应这里,我始终是个过客。这里应该很快就要迎来它的新主人了。”

“陛下!”冯立惊悚的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叶明净回身,静静的望着他:“人世间有舍才有得。该谢幕时就无需留恋舞台。冯立,我想知道你的打算。”

冯立回想了一下近来朝堂上的一些变动,以及刚刚的那封请婚的折子。心中明了了几分,毅然道:“陛下,属下是陛下人。自是要跟着陛下。”

叶明净微笑:“也好。让姚蒙拟旨吧。给秦王和孙将军的长女赐婚。

秦王大婚后,叶明净随即安排大儿子入朝参政。问他想去哪个衙门?

“儿臣想去户部。”叶初阳道。

“户部?”叶明净笑眯眯的反问,“你想好了,真的的是户部,不是兵部?”

“是户部。”叶初阳很坚定。

“也好。”叶明净感慨道,“总要先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底,才能计划做什么事。就依你。”

叶初阳谢过母亲,行礼离去。叶明净瞧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屏退众人,一个人在梧桐宫的花园中漫步。计都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身后。

“你都听见了吧。他提都没有提到让暖暖来帮忙。”

计都静默片刻,道:“你为什么不封他做太子。只要封了太子,他的心也就定了。”

“算了,自从他知道林尘是暗卫承影后,就是这个死样子。”叶明净甩甩头。“亲也成了,我也累了。没力气再陪着他们玩。等坐上这个位置,他自然就知道厉害。你过来。”她对着计都的耳朵轻语。

计都听完后,满眼震惊,随后,眼底溢出点点惊喜,一丝一缕,终于溢满整个眼眸:“你当真?”

“当然当真。”叶明净浅笑,“你可愿意?”

“愿意!”计都的答案脱口而出,不知说什么才好,狂喜不已:“难怪你要回来这里。可是。”他脸色一变,“靖海侯和时少春是知道几分内情的。”

“不要紧。”叶明净轻叹一声:“还有一条路的。你去准备一下,过几日秘密去一趟琼州。去找张之航。他那里的东西比萧炫提供的要更好。还有,这几年来,我命他陆续存下了一批金银,你到时找个地方收好。别弄的最后咱们身无分文。”

“是。”计都欣然领命,走了两步又转身,展颜一笑,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即便是身无分文,我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叶明净顿时失笑。复又环顾四周的一草一木,喟然叹息。她终于知道李若棠为什么长居梧桐宫,而不是中轴线上的宣明宫了。

也许只有退路在身边,都有安全感。也不知她晚年是什么样的境遇。

晚膳的时候,饭桌上只有叶明净和姚皇后。或许是操心少的缘故,四十来岁的姚皇后面相如三十许人。身材保持的一如年轻时,贵族的优雅气派更胜当年。吃完饭后,两人照例在花园散步,冯立计都都远远的跟在后面,叶明净盯着他看了半天,笑道:“安筑,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姚皇后怔了怔,约有二十年不曾听见的名字重新被提起,他微微有些恍惚。

“安筑。媳妇给你请安时,可还恭敬?”她又问。

“还好。”姚皇后回答,“毕竟男女有别,也说不了两句话。”

叶明净点点头:“孩子们长大了,总要娶亲。而且还不止娶一个。越往后面,你这皇后身份便会越尴尬。”

姚皇后叹了口气:“我也觉着这样见面很别扭。要不,还是接两位太后回来?”

叶明净摇摇头,正色凝视他:“安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朕不在了。你的日子会如何?”

姚皇后顿时面色发白:“陛下何出此言?”

叶明净道:“早早和暖暖不会亏待你。衣食住行应该都是依照旧例。只是有些事,就不定会那般如意了——”

姚皇后立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脸色越发的白:“陛下,你要说什么?你怎会不在?”

叶明净瞥了一眼身后的冯立,道:“也没什么。让他和你细说吧。你这辈子,是朕对不起你。只要你愿意,朕自不会扔下你们不管。”

散步匆匆结束。姚皇后颤抖着身体问冯立:“究竟出了什么事?”

冯立笑了笑:“怕什么?二十四年前的血夜都过来了。还能有更糟的吗?你跟着我走就是。

姚皇后怔住,他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冯立今天和以往很不一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自信的色彩。

“到底是什么事?”他追问。

冯立道:“没什么大事。一朝天子一朝臣,给小辈们挪地方而已。”

冯立的小辈有很多,其中有一位是稀有的女子。当然,天波卫中女子不稀有。稀有的是,这位是作为皇子贴身护卫的女子。

徐小鱼板着脸劝她的主上:“二殿下,大殿下已然成亲入朝。你也该有个。.这赵王府,也该找个女主人来打理了。

叶融阳耳朵里听着,继续不紧不慢的画画:“府里不是一向由你打理么?我瞧着挺好。”

徐小鱼的脸板的越发厉害:“殿下!属下是护卫不是管家!”

叶融阳放下笔,貌似矛盾的蹙蹙眉:“可是,我的功夫也不差呀。咱们俩不是平手么?我不缺护卫,就缺你给我管家。”

徐小鱼脸抽了抽,似要抓狂:“殿下要是真缺管家,可以去内务府申领。再不济也可自己找人。属下从小学的就是打打杀杀,属下不会打理家务!”

“可我瞧着,你做的挺好的呀?”叶融阳无辜的眨眨眼,“我不想成亲。小鱼,你就帮我打理吧。这赵王府也没什么事,我又无需结交朝臣。就是管几个下人而已。”

徐小鱼无话可说。怔了半天憋出一句:“陛下不会放任你了。”

就这一句话一说,叶融阳轻松的脸色忽的一变。半晌后苦笑:“母亲,这时只怕是顾不得我了。”

男子的话中有淡淡的失落。徐小鱼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她从小所受的教育中,有百千种帮助主上处理阴私、探听情报、胁迫猥亵之方法。偏偏她的主上只要求她帮着管管家务。今天吃什么?房间放什么摆设?四季要添什么衣服?甚至边最基本的武力保护都不需要。真是见鬼!这种贴身护卫,土曜大人手下随便抓一个都能胜任。早知道日子这么清闲,她当初拼死接活的争什么呀!

叶融阳苦笑道:“外头人看不清,还会心存幻想。你们几个又岂会不知?承影无论是武力还是心机手段都是最好的一个,母亲将他给了大哥。这位置的归属,是显而易见的事。再说了,我从来就没有和大哥争的意思。又何必做些令人误会的事。娶妻,娶的是妻族。此事,还是等尘埃落定再说的好。”

徐小鱼急道:“尘埃落定?陛下今年才近四十许人。殿下要等到何时?”

“快了。”叶融阳道,“不会很久的。大哥向来好强,他看上的,可不是太子太子之位。”

徐小鱼倒吸一口凉气,大尺:“不是太子!难道他还敢——”

叶融阳竖起食指,放在唇中轻“嘘”了一声:“太子算什么?从古到今被废的太子难道还少了。大哥的为人颇得那位的真传,不动手则已,既然动手,就一步到位,另对方无还手之力。要知道,禅让皇位于嫡长子,若是在别朝,民间或许还会有几许非议。可放在广平朝就不会。因为广平朝的陛下是位女子。女子。女子为帝,朝臣们的总是悬着的。”

徐小鱼想了想,道:“我不信大殿下能斗得过陛下。即便是有那位陆大人帮忙。陛下少年登基,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会如此大意?”

叶融阳苦苦一笑:“你说的很好。大哥他们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旦大哥失败,我就是最直接的利益获得者。你说我现在能动不能动?”

徐小鱼沉默了。片刻后道:“陛下都将承影给了大殿下,寓意昭然。大殿下为何还要这般冒险?这也太失为人子的本分。”

叶融阳也沉默,轻声道:“换一个角度看,也许他正在尽着为人子的本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行动(一)

秦王叶初阳发觉,随着他成婚后,在朝臣间的行走越发如鱼得水起来。姻亲孙家且不谈,有几个二等臣子已是对

着他或明或暗的表起了忠心。他便有了几分起意,对着明面身份为亲王府客卿的林尘道:“你说本王给那几个人暗示一下,这次的官员调任,江苏布政使的位置动一动怎么样?”

陆诏于三年前升任江苏布政使。叶初阳最心心念念的一件事,就是想将他调任至长安。

林尘看了看他的脸色,委婉的道:“只怕陛下不会同意。殿下,你和陆大人的面相颇为相似。分处两地还好,若是同聚朝堂,只怕…”

叶初阳面色一僵,生硬的道:“随他们猜去好了。文人的计较,翻不出天去。母亲教过我,枪杆子里出政权。西北三年,本王不是白呆的。你在暗中盯着那几人瞧瞧,看他们有没有正经出力。“

林尘见他主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诺。

不久之后,叶明净在征询新的人事调动意见时,照例接到几封举荐折。里面就有举荐江苏布政使陆诏的。夹在一群人员名单中,更像是试探性的投石问路。

她笑了笑,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人名与职务,交给姚蒙:”照这个拟诏吧。“

姚蒙拟完诏书,发至内阁。内阁再写好公函以及调任诏书,盖好印。又陆续发放下去。很快,几个变动的位置就被众人知晓了。

叶初阳见到‘江苏布政使陆诏调任顺天府伊’这份诏令时,惊讶得不知所措。他只是投石问路,谁想竟然就成事了!这就好像两军阵前对垒,还没开战,我方先喊了两句什么‘我军威武,你们干脆别打了,趁早回老家去吧’之类的口号。按说对方也该吆喝两句‘你们才要滚回老家去’之类的狠话。然后再两军交战决一胜负。结果我方口号一喊,对方声都没出一个,就真的撤退了。这就令人郁闷了,胜利赢得未免太无力,太蹊跷。

他呆呆地捧着公函看了又看,怀疑是不是假的,可惜不是,公函货真价实。

“这就是答应我了…“他懵懵的问林尘。

林尘也很莫名。自从叶初阳十五岁后,便基本不会和陆诏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同时见过他们俩的人就少。他却不一样,他是见过这两人私下里在一起的。那种面容气度上的相似,那种亲密无间的相处。他除非是傻子才看不出这两人的真正关系。长安城里的权贵和大臣们自是没有傻子。陆诏一来,乐子可就大了。

他轻咳了一下,决定还是转移话题来得安全:”殿下,你现在是在户部。这公函上好像写着,户部尚书换人了。“

叶初阳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黄陌。那是谁?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原先在江西,后来调至湖广那一块的。好像是承庆年间的进士。嗯,待会儿将这公函上几个人的履历都查出来瞧瞧。“

林尘松了口气:”是。“

公函上几个人的资料一调出,叶初阳瞬间对着黄陌的名字瞪大了眼:”这个人…“

林尘心下也是凛凛。黄陌的履历太漂亮了。升迁也极快,可以说比之陆诏也不遑多让。明显就是陛下的心腹之臣。

叶初阳立刻警惕:”这人进京后,多注意点。“

“是。“林尘完全赞同。

………

这一边,小孩子们在忙忙碌碌的搭建人脉筑巢。另一头,叶明净在寝宫内展开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的东西是计都刚风尘仆仆带回来的。四身潜水水靠装。

房间里门窗紧闭,只有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分别是叶明净、计都、冯立、姚皇后。

姚皇后弱弱地发言:”我,我不大会潜水。“

叶明净斜一眼冯立:”你负责。“

冯立想了想,道:”属下需要地方。总不能在宫里大张旗鼓地练吧。“

叶明净点头:”那倒也是。安筑去西苑住一段时间吧。蓬莱仙岛那儿水多得是。正好晚上练习潜泳。也不易被人发现。“

计都沉着脸对冯立补充:”最好快点儿。公函已经发出去了。算算脚程,三个月后,陆诏就该进城了。“

冯立坚定地点头:”没问题。“

从头到尾,没人问过皇后殿下本人的意见。

叶明净很满意第一个问题得到了解决,又问起第二个:”谁来假扮我的尸体?得找个早早舍不得下手的,不然说不准他就迁怒人家,真给杀掉下葬了。“

“不会的。“计都显然比她更了解当地文化风俗,”那是帝王陵寝,他不会随便埋个人进去。以后还需祭拜的。你让他给不相干的人磕头上香,可能吗?“

“那就好。“叶明净心下稍定,”可还是得找个有关系的人。不然的话,杀人灭口总干得出来。我可不想自己的自由被背负上无辜的人命。“

冯立出主意:”让徐小鱼来吧。她的伪装术最是不凡。综合技能仅在林尘之下。反正大殿下瞒谁都不会瞒二殿下。陛下到时再提点几句就是。“

“也好。“叶明净赞同,第二条问题通过。

随后是第三条。离开长安后往哪里走。

这个大家都没意见,一致认同先出海逛逛,等几年后风头淡了再回来。再后面就是四人的改装。

叶明净胸有成竹:”我们兵分两路,安筑和冯立一路走,化装成一对中年夫妻。保管没人能想到。我和计都走另一路。咱们在琼州碰头。“

姚皇后弱弱地再度发言:”我,我好久没扮女人了,只怕不像。“

这回是计都看向冯立。冯立叹了口气:”知道了,去西苑后,会多加练习的。“

姚皇后本人的意见被再度忽略。

至此,大方向搞定。叶明净又沉吟:”早早一定会派人来追。到时顺天府伊正临交接,我们又是直接出城,在长安附近追上我们的可能性不大。难的是后面。早早一旦稳定了局势,必会发动天下兵马查找。而且你们又彻底脱离了天波卫,还需防备暗中的窥测。大家一定要小心。“

计都和冯立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齐声道:”天波卫里不会有人来追,陛下放心。“

………

而在金陵府,接到了调令的陆诏从一片恭贺中脱身而出。回府后面无喜色,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书房。

这一份调令,来得太突然了。他的感觉和叶初阳一样,就像是一拳击在了虚空处。连个承重的对象都没有。

叶明净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定在谋划着什么。陆诏接到公函的第一时间便是如此判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叶明净。叶明净行事最大的特点便是善用险招。远到谋划叶初阳的出生,近到七年前将两个孩子送离身边。都是她的兵行险招。

两个孩子的七年在外,使得他们的成长脱离了那道高高的宫墙,长安繁华的束缚,真正融入民间。从此褪去了皇子的浮华,而从”人“这一角度来思考行事。之后,她又再度行险的将两个孩子送去了西北,接受战火洗礼。告诉叶初阳的理由是:枪杆子里出政权。只有弱者才会害怕强者,只有本身无能的皇帝才会害怕武将坐大。自身能征善战的帝王,从来都不会一味抑武扬文。

她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诉儿子们,她是女子,不通战事。所以只会积攒钱粮。真正和外族的大规模对抗,就要在将来靠他们了。

在孩子们面前坦然承认自己的弱势。陆诏自问他做不到。可这样的效果却是异常之好。两个孩子非但没有看轻她,反倒意气风发的发誓,将来一定要’马踏匈奴‘。

越是相处得久,这个女人就越让他挪不开眼。所以,他大胆的暗示早早,只有在朝堂有了话语权,才能为他调回长安做努力。至于以后的事,他根本不用担心。叶初阳是个男人,一旦尝试过了权力的滋味,他就再也丢不下了。这是他给叶明净出的难题。博弈这么久,隐忍这么久,他也该让她头疼头疼了。

只有把水搅浑了,他才好浑水摸鱼不是?他就不信,他对上她,就只能永远处在下风。

无招胜有招。这一纸升职调令,就是她对他先行探路做出的回应。

陆诏轻勾唇角,双手握拳。很好,咱们长安城再见。我的陛下。

………

各自有思量,暗中划水。

女帝陛下的那一份人事调动,被看作是对待长子的退让,然而又不完全是。毕竟还是有好些人记得黄陌的来历与本事的。真正说来,算是退让中的平衡吧。母亲和儿子博弈,说来说去都是皇家的事。皇次子叶融阳一副避让之姿,好些朝臣便也都采取了观望之态。

不久后,女帝陛下的不满发泄了出来。有些令人啼笑皆非:陛下病了,需要儿子们日日进宫侍疾。

得知此消息的朝臣与勋贵都是会心一笑。

到底还是亲母子。

叶初阳同学第一个进宫了。年轻英俊的脸对着母亲,声音中透着一丝心虚:”母亲,您身子好些了么?您家儿媳妇说了,她也想进宫侍奉您,以尽孝心。“

叶明净穿了一身宽松的衣服,斜靠在美人榻上。闻言冷笑一声:”从朕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你,又不是你媳妇。凭什么你亲娘病了,要让她来服侍?你是断手断脚还是残了?“

叶初阳有些委屈:”母亲,儿子哪儿敢呀!只是如今大了,端茶送水自不在话下。可有些事就不方便了…“

“不方便个屁!“叶明净愤愤地一拍桌子,”出去几年倒学得矫情了!少废话,过来给朕捶腿,捏肩!养儿子干什么?就是为了这时候使唤的。快点!“

她这一骂,叶初阳忐忑的心反倒高兴了起来,喜道:”是,母亲不嫌我就好。“笑嘻嘻地坐在榻前替叶明净捶腿。

他的手很有力度,手指纤长,骨节圆润。掌心中有握兵器的厚茧。叶明净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早早,边关苦吗?“

第三百二十五章 行动(二)

叶初阳露齿一笑,道:“看和什么地方比了。和宫里比,自是苦的。若是和民间各地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吃得饱、穿得暖、有衣有肉有粮饷。挺不错的。”

叶明净笑了笑,又问“边关百姓的日子呢?外敌频频来袭,很辛苦吧。”

叶初阳沉吟片刻,道:“然,边关百姓的日子不如内地安逸。但民风却淳朴彪悍,军队和民众的关系互为弥补,尤为融洽。”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外面传来小内侍的声音:“陛下,赵王殿下来了。”

“快宣!”叶明净转头瞪了叶初阳一眼:“你看你,为着那么点破事,吓的暖暖都整天缩在府里都不敢出来。”

叶初阳讪讪而笑:“母亲——。”

“你呀——”叶明净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道:“早早,那是你的亲弟弟,你唯一的弟弟。一家人中,父母总会离你先去,剩下互相扶持的,也就是亲兄弟了。”

叶初阳怔了怔,叶融阳进来了,十七岁的他面容清秀,相貌更像叶明净,乌盈盈的一双黑瞳静若湖水。

“母亲,大哥。”他行云流水的行礼。

“暖暖快进来。”叶明净招呼小儿子,又拉过大儿子:“外头的烦心事,不用去理他,咱们母子三人好好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