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颜高高地坐在上首,不耐地听着大臣们一脸激动,口口声声反对此事,猜测着蓝家造反的可能。却由始至终却没有想过,若边城失守,蓝家无人,那么该由谁去抵挡闵国以及那批神秘的偷袭之人?

身在朝堂,向来安寝无忧,理所当然不认为澜国的边城会有被攻破的一日。反倒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蓝家手握的权力上来,墨眸一冷,汐颜真是想把下面吵得面红耳赤的人,都丢到边城去看看战况,再回来跟她探讨蓝家掌权的问题。

“既然众位卿家反对,那么谁有更适合的人选?”汐颜挑了挑眉,终是开了口闻言,大臣纷纷提出适合的人选。各路人马都有,只是不多不少的都跟提议的大臣都沾了那么一点亲。汐颜了然一笑,抬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淡淡道。

“那么,各位爱卿能保证。你们提议的人能击退闵国吗?”

这话一出,堂上一片寂静。忽然一人出列,恭谨地问道。“皇上。难道蓝侍臣能保证战胜吗?”

“安福,宣蓝宸佑进殿。”汐颜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把他召了进来跟这些大臣当面对质。

“小臣叩见皇上,”蓝宸佑早已在殿外等候,这会大步走入,跪在地上。

“刚才地话,想必蓝侍臣都听见了。你意下如何?”汐颜目光炯炯,紧紧地看向他。

“小臣愿意下军令状,立誓只有小臣的一命在,绝不会让闵国之人踏入澜国一步!”蓝宸佑抬起头,黑眸闪闪发亮,誓言掷地有声。

“很好,”汐颜示意他平身,缓缓扫视了一轮。“众位卿家听见了,可还有异议?”

大臣面面相觑。终是低下头,齐声道。“皇上英明——

“那么,蓝宸佑今日起将不再是朕的侍臣。而是我澜国地护国大将军。”汐颜站起身,扬声宣布。

“谢主隆恩!”蓝宸佑再次跪下。眼底涌起一股坚毅。汐颜看着他再次恢复神采的面容。淡淡地笑了。

三日后,蓝宸佑领着北大营地士兵。远赴边城,护送的粮草亦随军而行。汐颜原想要送行,最终却没有去,只派了安福把一道平安符亲手交给蓝宸佑。

此次离别,不知多久才能相见。汐颜面对蓝宸佑的目光,有些愧疚,亦有些歉意。可惜蓝宸佑最想要看见的,并不是这些。倒不如留在宫内好好处理纷乱的国事,稳定后方,督促粮草与武器地送往,让前线的蓝宸佑没有后顾之忧。

听见清平回禀的消息,汐颜略略有些诧异。“你说国的使团答应让五皇子与八公主单独前来天京了?”

“是的,皇上。皇子与公主身边各有两名侍从,属下让他们试探了一下,侍从皆是不懂武艺的。”清平垂首应道。

墨眸一抬,没想到国竟然会让步至此,倒让她愈发感到可疑了。“能证实五皇子与八公主是本人吗?”

“回皇上,八公主一直带着面纱,听闻国出嫁前的女子都不能轻易示人,因而无法判定。而五皇子从一开始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日日在船舱中休养,亦无法确认。”顿了顿,清平又道。不过两人身上都有证明国皇家的玉饰,此物不轻易离身,属下以为,应是他们本人。”

“既然他们愿意来,那便安排国的人过来天京,安置在宫外地驿馆。途中派多些人看着,朕不想咱们的客人有丝毫损伤。”粉唇一勾,汐颜淡声说道。

清平会意,若果国要挑起战事,那么派来的皇子与公主遇难,便会是最好地理由。再者五皇子常年患病休养,八公主又并不受宠,送这两人来,怎么看都像是准备要牺牲的棋子,不得不防。

“将两人地一举一动如实禀报上来,任何细微地地方都不要错过。”汐颜想了想,又吩咐道。

“属下遵旨,”说罢,清平匆匆离开传信去了。

“安福,把库存里面的千年人参送去太傅府上吧。”想着这几日不知瑞琛在府内地情况如何,汐颜便时不时借着赏赐的理由派人去探视一下,回来再详细禀报她。

“皇上,御医说千年人参服食过多对太傅的身子有害。再说,皇上已经连续三日送人参过去了。”安福垂下眼帘,微笑着说道。

“已经送了三日?”汐颜歪着头,苦思冥想。“安福,你说朕该送些什么给太傅比较好?”

看着她烦恼的模样,面上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俏,有种女儿初长成的感觉,安福只觉心底一阵宽慰。“皇上,送礼讲求的是心意,而并非贵重。相信连日来的赏赐,太傅大人想来已经感觉到皇上的心意了。”

汐颜微微点头,取来朱笔,在白纸上大笔一挥。而后亲手折叠好,递给安福。“把这个送去给瑞府,要亲手交给太傅。”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安福笑眯眯地把信放入一个精致的木盒里,匆忙出了华音殿。

瑞府对宫里的人已经不陌生了,自从太傅回来后,每日皇上都会派人送来赏赐。只是这回竟然由大内总管安公公亲自送来,倒是让守门之人吓了一跳,急忙唤来了管家林伯。

林伯领着安福进了府,引至上座。安福侧过身,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林伯眼中一闪,默然地奉了茶便将瑞琛请了出来。

看见木盒里面的字句,清润的眼眸洋溢着点点柔情,小心地把它重新放入木盒内。起身回房写下几句,朝安福行了个大礼。“有劳安公公了。”

安福接过,细声细气地道。“太傅大人不必多礼,奴才要尽快回禀皇上,就此告辞了。”

“安公公慢走,”瑞琛将安福送至大门,直到安福连声说着“留步”,这才微微一笑,看着马车离开。

洛海倚着门框,望着瑞琛唇边一直洋溢着笑容,胡子抖了抖,瞥向一边的林伯。看来老林的主子,好像得手了…

林伯感觉到他的视线,冷冷地横了洛海一眼,转身跟着瑞琛回房去了。洛海也不气恼,大胡子下的唇角略微一勾,又走回厨房准备晚饭了。今晚得煮多些下火的吃食,要不然老林这头顶得要冒烟了。

糖醋带鱼、凉拌苦瓜,一碗银耳雪梨糖水,还是直接泡一大杯绿茶给他好了?

那厢,林伯跟着瑞琛进了屋,神色犹豫。温润的眼眸一扫,淡淡道。“不必开口了,我知道林伯你想要说什么。而我决定好的事,绝不会改变的。自小到大在我身边的你,不是很清楚么?”

林伯一窒,无言而对,悄然退了出去。

瑞琛打开木盒,将那张纸再次展开,入目的是一行娟秀的字迹: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薄唇一扬,轻轻念道。

“此时愿作,杨柳千丝,伴惹春风…”

一百三十九章 段羽

自从那日汐颜收到瑞琛的回信后,越发对这项“鸿书传情”感兴趣起来。于是,安福便充当了两人的信使,两人虽然久未见面,感情却愈发增进起来。

既然国派了人过来,汐颜也就仔细翻看着关于国皇家的记录。国位于澜国的东北方,国土面积与澜国相差无异,皇帝段锋,膝下有九名子女。大公主段欣为国祭师,掌管为民祈福与祭天事宜;二皇子段沐掌管国库与赋税,三皇子段盛掌管刑狱,七皇子则掌管文职官员的任免、升调与考课。而五皇子段羽因为身体不适,一直疗养,因而没有担任职务。八公主段焉的母妃曾激怒了龙颜而被打入冷宫,因而倍受冷落。四皇子、六皇子皆是出生后不久便夭折了,九皇子则是五岁时病逝,同年其母亦因为悲伤过度抑郁而亡。大公主、五皇子与九皇子都是同母所生,因而感情较其他兄弟姐妹要好些。

一手托着下巴,汐颜沉吟着段锋不会是真的想要他一个病儿子来结亲吧?但是一路看来,却丝毫没有异常。

清平时时禀报着两人的动向,路上没有受到袭击,反而极为顺畅。在驿馆里,五皇子在房中歇息,偶尔向侍卫要一些古诗词的书籍。八公主除了偶尔到花园走走,完全不像一般的皇家子女,刁蛮任性,反倒安静有礼,对驿馆里的侍从态度和善。

至此,汐颜愈发弄不清国的用意,太傅对此亦没有头绪。不过既然国的人没有惹是生非,她也不好对他们下手。

几日后,便在宫中设宴。为两人洗尘。旁敲侧击,还不如面对面地交谈,兴许能从中知晓他们此次出行的目的。

是夜。皇宫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洗尘宴设在霁月殿。汐颜坐在上首,看着不远处地八公主蒙着雪白的轻纱,安静地在位子上。在她身边的一桌,却依旧不见来人。瑞琛淡淡一扫,浅笑道。

“八公主殿下。为何五皇子尚未前来?”

段焉垂下眼帘,柔声答道。“皇兄向来身体不好,兴许是出来地时候有些不适,我已经派人去了驿馆,请皇上恕罪。”

汐颜微微一笑,这么一说,她还能动怒么。“既然五皇子暂时未能前来,那么先开席吧。”

话音刚落,一道笑声从殿门传来。道。“在下来迟了,皇上不会怪罪吧?”

熟悉的声线让汐颜眉头略略一蹙,下意识地睨向瑞琛。瑞琛朝她点点头。暗地里向清平作了个手势,戒备起来。

一袭红影由远至近。俊美地面容在月色中渐渐清晰。檀黑的眼眸直直地望向上首之人,薄唇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汐颜紧紧握住手中的瓷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震惊异常。她知道允子羽的身份非同一般,却未想到他竟然是国卧病多年地五皇子段羽?

宴席上还有不少大臣,显然一眼便认出了允子羽,不由大吃一惊。这个曾为皇上侍夫,又屡次派人刺杀太傅的人,竟会是国的皇子!

“在此又见到皇子殿下,确实让在下惊讶。”瑞琛笑了笑,清润的眼眸看向来人,默然地让侍从将他引至位子上。

允子羽薄唇一勾,“见到太傅气色甚好,也确实让我诧异。”

两人对视片刻,殿内的气氛忽然冷凝起来。汐颜适时开了口,“既然五皇子也到了,那么大家开动吧。”

国堂堂一个皇子,隐瞒身份到澜国经商,不用想也清楚为的到底是什么。如今国怕是将澜国上下都摸了个清,积累的财富亦不可能只有允家剩余在宅子里面的那些,恐怕早已送回国作他用了。思及此,汐颜不禁暗暗咬牙切齿。允家在澜国足足有十年,不知搜刮了多少钱财,也说明段锋在十年前早已盯上了澜国,早早就把爪牙伸到这里来。

如此一来,便可以联想到为何允家把美男子送入宫,又企图用药控制她。只要汐颜被操控了,那么澜国等于是国的囊中之物了。允子羽进宫,看怕也是打着这样地主意,得到她而后伺机吞并澜国。

汐颜心想,她是否该庆幸,自己没有被允子羽迷惑,恋上他?

即使她极为不悦,想要立马把允子羽赶出宫去,但是允子羽如今是国派来结盟的使臣,即使有百般不愿,也暂时不能动他,甚至要加倍礼待。

“…皇上,我敬您一杯酒!”允子羽缓步走来,举起酒杯,邪魅一笑。

汐颜点点头,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低笑道。“五皇子的体质远不像传言所说地,看来大家都看走眼了。”

眼眸微闪,他笑道。“传言也说皇上常年居于深宫,懵懂软弱,如今看来,却是世人小看您了。”

“朕就姑且把五皇子的话看做是赞赏吧,”唇角扯起一抹冷笑,懵懂软弱,这便是他们想要接近她,掌控她地缘由?

“这当然是对皇上地赞赏了,我可是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过这样的话。”允子羽瞄了一眼旁边地瑞琛,笑道。“只是皇上一出春色满园的戏,把我们都骗得好苦。更没想到太傅原来早已对皇上存了那样的心思,这回算是得偿所愿了,只是…”

允子羽又挨近了几分,汐颜皱眉退后一步,还是感觉到颈侧温热的气息。“太傅果真心胸广阔,灭族之仇就这般轻易忘记了…”

汐颜一怔,立马推开了允子羽,反驳道。“五皇子未免管得太多了!”

“是么?”允子羽笑着站直了身,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便回到了座子上。

刚才他刻意压低了声线,旁边的大臣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却见两人动作亲昵,心里正寻思着允子羽与皇上是否有旧情复炽的可能。瑞琛瞧见汐颜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双眼眯了眯,扫了眼下首正自在地吃喝的允子羽,便知他的出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宴席上的大臣亦上前敬酒,汐颜在允子羽走开后略微有些失神,也没有推托,一杯接着一杯地饮了下去。见状,瑞琛眉头一皱,知道汐颜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大步走近挡了好几杯,最后以皇上身体微恙为由,把汐颜带出了霁月殿。

允子羽看着瑞琛满目担忧,半拉半拖地将汐颜抱进龙撵,一道离开,唇边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旁边一直沉默的段焉瞅了他一眼,调侃道。“这还真不像羽哥哥的作风,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抢过来?”

凤眸一挑,瞪着她。“皇兄我风流倜傥,身边美女无数,犯得着去拐一个不情不愿的女人回去么。”

段焉眯起眼,轻轻笑了起来。“这世上原来还有女子能抵挡住羽哥哥的魅力呢。”

允子羽索性无视她的取笑,一杯接着一杯牛饮起来。半晌,唇边却缓缓扬起一丝笑意。

汐颜甚少在人前失态,可见刚才的话,她显然是听进去了。即使自己无法得到手,也绝不会让那两人过得舒心。汐颜看起来坚强,内心却固执柔软,有时甚至会钻牛角尖,不容易劝服。看怕这回,瑞琛不会好过了…

霁月殿内少了皇上在场,大臣们渐渐地不再拘谨,开怀畅饮起来。杯觥交错,大声交谈,殿内热闹非凡。有几人的余光时不时飘向允子羽这一桌,先前皇上下了旨,允家突然获罪,财产被充公,甚至在澜国销声匿迹。

他们之中与允家以前有些来往,如今看见失踪的允子羽,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只能远远地看着。允子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装作不知,安分地低头饮酒吃菜,对大臣的目光视若无睹。偶尔抬起眸,也只不过瞧瞧下面的歌舞表演,看着那些美艳的女子优雅动人的舞姿,心生无趣。

“焉儿,我回去了。”允子羽踉跄着站起身,身后的侍从立刻上前扶住他。礼部尚书沈榕勋见状,便派人送允子羽回驿馆了。

他似是有些醉了,步伐零乱,走出大殿时还不小心撞倒了站在殿前的两三位准备离开的大臣。

清平暗暗打了个手势,隐藏在暗处的近卫立马闪出两人,跟着允子羽一行人离开了。

第一百四十章 惑言

汐颜醉了,却带着几分清醒,看见瑞琛靠近,伸手就要推开他。好在全身发软,没有多少力气,最终瑞琛与安福两人合力把她送回了华音殿。瑞琛看着榻上睡得极为不安稳的汐颜,秀眉紧皱,蜷缩成一团,显出一丝柔弱的神态。

不知允子羽究竟和她说了什么,但是瑞琛看见汐颜如此,不用想也知道,定然不会是好事。汐颜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宴席上时时注意,向来未曾醉过。现在却是醉得一塌糊涂,甚至三番四次不让瑞琛近身。瑞琛直觉到,允子羽说的是与他有关。

那么他身上有何事,会让汐颜这般失态?

瑞琛轻轻叹了口气,安福已经麻利地帮汐颜脱了外衫,用热水擦了脸,盖上了厚实的被子。外臣不能在皇上的寝殿久留,温润的眼眸深深看了汐颜一眼,瑞琛便告辞离去了。

行至宫门前,看见簇拥而来的允子羽,瑞琛顿住了脚步,想要退开一边,让他先行。

“真巧啊,太傅…”允子羽抬头瞄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皇上早早便退席了,今晚真是不够尽兴,太傅也这样认为吧?”

瑞琛淡然地睨了他一下,漠然道。“五皇子醉了,你们还不快送他回驿馆歇息!”

身旁的侍从闻言,急忙扶着允子羽往马车那边走去。允子羽整个人压在那侍从身上,弄得两人走得东倒西歪,许久无法到达车前。

瑞琛朝旁边的守卫递了个眼神,立即有两名士兵上前扶起允子羽,手臂穿过臂下。几乎架着上了马车。侍从被挤到一旁,看着侍卫那般粗鲁地对待他家主子,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允子羽倒是不以为然。躺在马车上朝瑞琛嚷道。“太傅,国与澜国的结盟之事还没有开始谈呢。想必我们两人以后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当然,也包括皇上了…”

听罢,瑞琛皱皱眉头,打算忽略他径直往外走去。谁知允子羽趴在车窗上。懒洋洋地问道。“…太傅难道不想知道刚刚我说了什么吗?”

瑞琛脚步一滞,回过头冷冷地望向他。檀黑的眼眸坦然对上他,低笑道。“以她地性子,恐怕不会告诉太傅的,难道太傅就不好奇么?”

“在下又怎可能一点都不好奇,”瑞琛冷哼道,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转眼即逝。转而瞥了允子羽一眼,嗤笑道。“她愿意说。在下便会听;既然她不愿,在下亦不会强人所难,不像某些人那样。会用卑鄙地手段逼迫她说出来…”

允子羽凤目一冷,瞬间敛了笑意。卑鄙的手段?这根本是说他用术法诱导汐颜。在拐弯抹角地在骂他!

“太傅好肚量。可惜在旁人看来,却像是别有用心。在下可没有忘记离宫之前。太傅做得好事…你说,她会不会也那般认为?”

那日他原本是要对瑞琛下毒,不想尚未出手,就被瑞琛揪出允子羽买通地宫人来指证他,甚至利用此事扳倒了允家。好一出苦肉计,把汐颜的心也算计了进去,要不然现在两人的态度又怎会忽然明朗起来?

刻意把殿内的宫人都支开,又把侍卫都遣去保护皇上。如此一来,瑞琛身边空无一人,这才会让那下毒的宫人以为得了个好机会,提早动手。可惜,这一切都在瑞琛地意料之中。不然,又怎会刚刚动手便让人发现了?

凤眸微眯,瑞琛果然好手段!

瑞琛浅浅地笑开了,一双温润的眼眸在夜色中闪闪发亮。“这便是在下与五皇子不同的地方,在下相信她,亦了解她。若果她真的因此对在下怀疑、疏远甚至失望,那么,她便是在下一直等的那个人。再者,在下只是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契机,若果她无意于在下,一个巴掌也是拍不响的。而五皇子谋得是什么,就不必在下点明了…”

“…太傅对自己未免太有信心了,”允子羽凤目一抬,冷笑道。“以前的她与现在的她怎能同日而语?以前她在旁人的羽翼下长大,如今却是站在顶端,位置不同,心境便不同,城府亦然…”

漠然地打断他地话,瑞琛眸底闪过一丝异色。“五皇子如今这一番话,是在挑拨离间么?若果如此,那么就不必多费唇舌了。在下不是懵懂的少年,亦并非所谓的情圣。只知道,在下认定了她…一经数年,谁又能一直不变?如果在下喜欢地已经不在了,有必要坚持至今么?”

不经意地笑了笑,瑞琛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叹道。“今晚的五皇子…似乎不像是在下所认识地那个人啊…”

说罢,他转身往另一面地马车走去,林伯早已等候多时。两人上了车,便疾驰而去。凤眸一寒,允子羽冷声吩咐回去驿馆,一面靠在车内的软垫上。

今夜地他的确不像往常,就因为看见汐颜与瑞琛亲昵的站在一起,不经意间地对视、微笑,默契十足,亲密无间,仿佛没有什么人可以插入他们之中。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

当初遇见汐颜,确实是偶然。后来得知了她的身份,便开始筹划着伺机接近她。只要得到汐颜,便是得到了澜国。可惜到后来,父皇与那些兄长们三番四次地想要刺杀汐颜,在澜国无主的情况下前来攻打,却被允子羽阻止了。此番惹恼了父皇,因而这回才会把他与焉儿作为棋子,牺牲他们来转移澜国的注意力,以便他们行事。

允子羽知道,这里面多多少少是他那帮兄弟怂恿的。父皇谋划了多年,亦不愿功亏一篑,只能将他推出来,放在刀尖上。允子羽微微笑了开来,他的父皇确实是个不错的君王,有耐性,有野心,有魄力,可惜现在老了,却总担心皇位不保,日夜防范着他们这些子女。

大姐虽然是国的祭师,万民敬仰,却没有任何实权,只能终日呆在祈福殿内。二哥段沐掌握国库与税赋,可惜印章却在父皇的手上,根本不能任意调动一笔银两。三哥段盛掌管刑狱,却不能插足大理寺,说到底也不过是看守大牢的,连想要救获罪之人,都毫无可能。七弟掌管文职官员的任免,可惜三品以上的官员根本轮不到他来管,手下那些小小的芝麻官又有何用?

可见,虽然他的兄弟处在高位,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一切还是牢牢掌握在父皇手中,显然父皇在防范他的每一个子女。当年母妃一死,自己在国宫中的地位立刻从天上掉到地上,倍受欺凌。

允子羽斜斜靠着垫子,阖上了眼。想起那时,寒冬中寝殿内却没有一个火盆,桌上从来只有冷掉的凉水。吃的是残羹冷炙,没有一件暖和的冬衣。若然不是大姐时时带些衣服和食物来,说不定自己就要这样死去。想到堂堂国的皇子,最后竟然是饥寒交迫而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自嘲一笑,他不禁有些羡慕自己早就夭折的九弟,没有在宫中继续受罪。允子羽恨父皇,却更恨母妃。若果不是她背叛了父皇,父皇又怎会迁怒于他和大姐?

只因为大姐对父皇还有利用价值,日子虽然清冷,却起码有热饭与暖被。可是他,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因而,当听闻父皇要派人到澜国时,允子羽在他的寝宫外跪了两日两夜,勉强得到了允许,最终离开了国。

纵使当时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允子羽依旧坚持着上路,急切地离开了皇宫,那个让他生不如死的牢笼。可是却要留下大姐一个人在宫中继续受苦,允子羽仍旧记得送别时,从不在人前示弱的大姐,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年他暗暗下了决心,待自己回去的时候,定然要颠覆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冰释

安福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余光却偷偷瞥向在案前批阅奏折的汐颜。翻看折子的手偶尔会停下,神色带着几分心不在焉。自从那晚醉酒醒来后,汐颜便时时如此。这几日,皇上再也没有传信给太傅,安福暗忖,皇上的失神与太傅定然有关系,难道两人吵架了?只是不知那日宴席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安福,宣杨鼎进殿。”放下手边的奏折,汐颜沉吟片刻,吩咐道。

“奴才遵旨,”安福躬身应道,不久便把刑部尚书杨鼎请了过来。

“微臣叩见皇上,”杨鼎躬身行礼,心里对汐颜突然的召见有些疑惑。

“杨卿,朕想要天和三十年刑部所有的宗卷,待会便让人送过来。”墨眸扫向他,淡淡说道。

杨鼎一怔,皱起眉头。“皇上何曾记得天和三十一年时,刑部忽然起火之事?”

汐颜略略点头,“听闻冬日侍从离开时没有把火盆里的火星熄灭,燃起了书桌,但是救火及时,损失较小。”

“是的,皇上。当年巡更的禁军发现了,立马将不大的火势扑灭了,只是…”杨鼎面色有些为难,迟疑道。“只是天和三十年的卷轴,全部都烧毁了。”

“什么!”汐颜诧异地站起身,墨眸微微眯起。“独独只有那一年的宗卷烧掉了?”

“回皇上,正是。微臣当年也甚为不解,以为是有人刻意潜入刑部,将这一年的宗卷烧毁。但是仔细调查后,却未有发现。”杨鼎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为何此事朕从来没有听说过?”汐颜睨了他一眼,不解道。

“先帝让微臣把这事隐瞒了下来,如今除了微臣与当时调查的一名官员。未有人知晓。微臣对此也只知道个大概,但是先皇既然无意追查下去。此事便不了了之了。”杨鼎想到那时先皇特意召见了他,暗示这事不能被旁人知道,为了保命,他当然不敢传出去了。

“那名官员姓甚名谁?如今任职在何处?”汐颜想了想,如果找出这人。或许能了解到当年的事情。

“回皇上,此人因为贿赂之罪,早已被罢官,听说年初病逝了。”杨鼎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急忙应道。

“那么当年书写这批宗卷地人呢?还有审理、彻查这年里所有案子的官员和侍卫,甚至是下诏书的宫人…”

汐颜一一数着,杨鼎头上地冷汗愈发流得厉害。“皇上,微臣不知。”

“不知?”汐颜皱起眉,冷声道。“整整一年办案的人如此之多。杨卿竟然说不知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朕不得不质疑,杨卿这刑部尚书是怎么当地!”

杨鼎立刻跪在地上,颤声道。“皇上息怒。微臣…确实不知。书写宗卷的人,为了避免内里的机密泄露出去。因而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换下一批。至于查案的侍卫与官员。新皇登基后,人员有大批地调动。何况宗卷一失。经手的人员众多,根本无从查起…”

“好了,你退下吧。”汐颜深知多问亦是无用,挥手让杨鼎离开了。

杨鼎巴不得立即消失,汐颜一点头,他就急急走出殿外了。汐颜看着他仓促地身影,叹道。“安福,朕的面目变得那般可怕了?看杨鼎逃走的样子,朕就觉得自己是吃人的猛兽似的。”

安福垂下头,低声答道。“皇上天人之姿,金龙护体,不止是杨大人,旁人也怕是不敢靠近,以免污了皇上的龙体。”

汐颜笑了笑,听着安福这像是拍马屁,又像是调侃的话,心情倒是好了一些。“当年的宗卷烧掉了,父皇不但不让人重新整理,甚至不让杨鼎继续查下去。看来此事恐怕得到了父皇的默许,所以才逐渐清理掉熟知宗卷地人。”

她伸手支着下巴,抿了抿唇。“父皇是故意的,知道朕以后会去翻查当年的事,就索性一把火烧掉了事。”

轻轻叹了口气,“难道要朕去问当事人?可惜将他心里地伤口翻开来,再撒上一把盐,这样残忍的事,朕不想做。”

安福静静地听着汐颜有些像是抱怨地话,也不吱声。皇上地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宫人有资格插手的,左耳听到,右耳就必须过去,半分不能留下。毕竟事情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再说,皇上也不是真地在问他这宫人的意见,只是说出来,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因而,安福神色不变,继续扮演着一根会听人说话的柱子。

汐颜心里有些乱,烦躁地合上手边没完没了的折子,蓦地沉思起来。对于瑞家一族灭门之事,瑞琛从来没有提起。面对她的时候,也似是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事一样,态度自然而平和。

难道瑞琛就从来没有报复的念头?毕竟父皇当年下令杀害了他全族,为何他看起来没有半点怨恨,甚至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好?

汐颜不是没有想过,瑞琛可能会接近她,然后借机报复。父罪子偿,天经地义。但是汐颜打从心里相信,瑞琛不是这样的人。他对自己的好,她亲眼目睹。但是越是如此,汐颜对瑞琛的愧疚愈发深重起来。之前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又加之两人的关系忽然转换了过来,若不是允子羽的话,汐颜可能要很久后才会想起瑞家的事情来。

如今,她却不知道应该用何种面目来对待瑞琛。难道装作若无其事,像以前那般对待他?汐颜心知自己绝对做不到,没有知晓是一回事,清楚后却又是另一回事。还是说,就这样分开?

汐颜下意识地摇摇头,几日不见,也没有看见瑞琛熟悉的笔迹,已经让她心神恍惚,渐渐思念起来,更何况分开?想起瑞琛身上长年累月的浅淡兰香,想起他总是温润的目光,想起他宽大的怀抱与温暖的掌心,想起他温柔缱绻的吻…

脸颊忽然滚烫起来,汐颜趴在案上,吁了口气。没想到在短短的时日里,瑞琛已经慢慢潜入了她的心里。每当想起他,胸口沉甸甸的,一股满足油然而生,暖意溢满了心口。这样的他,汐颜不想也不愿放手。

起身走入内殿,翻出先前瑞琛送来的信纸,一张一张细细看着,暗暗回味了一遍。汐颜微微一笑,连日来的苦闷似是消散了开去,不禁为自己钻牛角尖而暗自赧然。抬手伸了伸懒腰,她转身回到大殿,重新拾起案上的凑着,专心地看了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打探出国的目的,如今若跟太傅走得太近,恐怕会为瑞琛招来杀身之祸。想了想,汐颜还是用朱笔写下一张纸条,让安福送到瑞府去了。多日没有联系,令瑞琛担忧就不好了。

几日来林伯见瑞琛望着窗前的兰花发呆,不由暗自叹息。明明担心,却逼迫自己在这里等待。知道他不愿逼对方回应,可是又为何这般为难自己?

洛海匆匆走入,大胡子下的嘴巴咧了起来,嚷嚷道。“太傅大人,安公公又来了…”

林伯一怔,尚未回神已见瑞琛匆忙离去,不禁摇头。洛海瞅着他,笑道。“难得看见太傅迫不及待的模样,看来安公公确实魅力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