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醉点点头,自然明白沈蕴卿的意思。这宫中人多口杂,虽然,自己的主子是皇上嫡亲的公主,还有皇后娘娘在后面撑腰。

可,皇后娘娘心善。这宫中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看着皇后娘娘不太管事,自然要浑水摸鱼。

现放着,前段时间,皇后娘娘身体不好,萧贵妃掌权,一双眼睛便紧紧盯着凤座,连三公主与六皇子的身边也免不了安插进人手。

刚刚开窗,不过是防备那起子小人偷听而已。

沈蕴卿的身体不好,又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有些挨不住的斜歪在床上。红醉见了急忙上前询问:“公主,身子不舒服吗?”

“有点疲累。”沈蕴卿抬手按揉着额角,来抵抗一阵阵的眩晕。虽然,那个太医的药管用,可是元气伤了,要慢慢的才能补回来。

红醉上前接着替她按揉起来,沈蕴卿鼻子一嗅,隐隐一股子花香从红醉的指尖传来:”这是什么味,闻着这么熟悉。“

红醉一听,脸色就拉了下来,嘴里不免抱怨:“公主前段时间,让奴婢做的玫瑰青梅蜜饯,前儿还好好的,昨个不知是哪个小蹄子,竟然给推翻了,害的我又重新收拾一番,这不就沾染上香气了。”

红醉的话音未落,沈蕴卿刚刚合上的眼睛,闪电一般的豁然睁开,心里翻江倒海的问道:“那玫瑰青梅蜜蘸,在哪里放着?”

“在外面多宝阁的最上面啊。”红醉疑惑的想看看自己主子的神情,奈何在她的身后,什么都瞧不见。

是了,上一世,自己最拿手的就是制作这个玫瑰青梅蜜蘸。而,那次被翻出泻药也是在多宝阁中。

难道…

沈蕴卿的想法一旦形成,翻坐起来,吓得红醉在身后惊道:“公主,你怎么了?”

“去搬张梯子来,就说我要上多宝阁找东西。”沈蕴卿毫不犹豫的吩咐。

红醉心中虽然疑惑,主子的命令却不敢质疑,急忙出去搬了张梯子:“公主,你要找什么吩咐奴婢就好,您身子尊贵,就不要上去了。”

沈蕴卿哪里肯听,她正急切的想证明自己心中的想法,也不搭理红醉,踩着梯子一步步的爬到多宝阁的顶上。

上面显然已经被红醉收拾过,连灰尘都没有一点,只留下淡淡的香甜气息。

就在沈蕴卿失望的时候,目光划过顶梁,瞳孔微微一缩。就在顶梁的旁边,有一个淡的不能再淡的痕迹,她又向上攀了几个台阶,也不理会下面红醉的喊声,伸手在那淡淡的痕迹上轻轻的一蹭。

接着把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下,轻轻的一嗅。果然,是,玫瑰青梅蜜蘸的香味。

看来,是有人在方景惟的指示下把泻药放在自己的宫中,却被不知名的人给换到沈曦洛的宫中去了。

只是,这个人是谁呢?沈蕴卿用手比量一下那个淡淡的脚印,凭着自己女红的经验,推算出这个人脚的大小。

第19章 示警母后

春日的风,一下一下拂过娇嫩的脸庞,纤细的身影斜斜倚在回廊上,沈蕴卿正状似悠闲的看着庭前花。

手捧着玫瑰压青的茶杯,放在唇边轻轻的抿一口,淡淡的茶香铺满口齿之间。

“紫影。”清清的声音回荡在庭院中。

一个穿黄色衣裙的宫女快速来到跟前:“殿下,您唤我?”

“今晚我想去母后那里用膳,你差人去问一下,母后可有什么别的事。”

说完,将手中的茶杯递给紫影,沈蕴卿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忙碌中的宫人们,才缓缓的走进寝殿中。

脚步停在梳妆台上,顺手捡起一根簪子,细细拨弄着窗台上那盆蔷薇花,嫣红与粉白交相呼应,一棵树两种花,倒也难为花匠们了。

红醉见此情形,微微的一顿。

“这花好看吗?”豆蔻食指滑过粉白的花朵,沈蕴卿低眸一笑。

红醉点点头:“好看。”神情中的疑惑更甚,这不是那盆被浇了药的花吗?怎么公主又提起它来了。

“等会带上它,我们去看看母后。”

“是。”

紫影很快就打听清楚,今天皇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正嘱咐人做了些参汤,听说沈蕴卿要去,高兴的很。

几个宫人伺候沈蕴卿穿戴整齐,坐上轿撵。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元嘉皇后的凤梧宫外,早有宫人看到自己,提前跑进去禀报给皇后娘娘,说昭阳公主来了。

元嘉皇后歇在内阁,上身一件家常的翠锻小袄,下身是半新不旧的撒花裙,头上也没有过多的钗环,乍看不似一国之母,倒更想是大家庭中主母的样子。

见了沈蕴卿,眼中顿时全是慈母的宠溺:“今天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听说母后的小厨房做了紫杉薄笋汤,儿臣哪里还坐的住。”沈蕴卿笑着打趣:“不过儿臣可是带了礼物来的,省得母后说吃了您的东西,还不知道孝敬。”

“是么,什么好东西啊?”

“红醉,拿上来吧。”沈蕴卿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红醉赶忙端着花,迈过门槛,跪在大殿前。

皇后淡淡的看一眼,心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是平常的蔷薇花,要说特别也是因为上面生出两种颜色来。

心里虽然有疑问,但总不好驳女儿的面子,便笑着点头:“果然好看,本宫很喜欢。翠茗,摆到寝殿内吧。”

沈蕴卿看着红醉跟在翠茗的身后进了寝殿,也不多解释什么,撒娇道:“母后,花也献了,时辰也到了,儿臣的肚子也饿了…”

“一盆花诳本宫一顿饭…”皇后伸手在沈蕴卿小巧细腻的鼻子上一刮,转头吩咐红玉:“看看小厨房的参汤好了吗?这就通知外面摆饭吧。”

“是。”红玉答应着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几个宫人提着食盒将吃食摆在桌子上。皇后一向口味清淡,品种不算太多,加上沈蕴卿病着,也没有什么荤菜。

一桌子上总共六个菜,外加一个汤。好在,都做的极是精致,沈蕴卿看的食指大动,就着汤多吃了半碗。

高兴的皇后娘娘赏了厨子。

第20章 我为刀俎

饭后,母女相携来到内殿。

打发了宫女,说了一会儿贴心话,沈蕴卿才凤眸微微一转,站起来走到那盆花跟前:“来,母后,赏花。”

皇后也跟着走过去,目光却始终在女儿的脸上停留。

沈蕴卿也不在意,纤手轻轻的拨弄着花叶,不经意间露出了花的根部,声音压低道:“母后,你看。”

顺着她的手指,皇后的目光落在花盆中,瞳孔一闪,疑惑道:“这花得病了?”

“不是。”沈蕴卿的云眸不知在何时染上点点泪痕,身子不自觉的靠近皇后,声音哽咽:“母后,我怕。”

女儿瘦弱的身子紧紧的贴着自己,皇后的心顿时一疼。

虽心底善良,到底是在宫中多年,心里也有些计较,否则决不可能平安生下这一双儿女。

只是思索一会儿,仍不得要领,轻轻拨开沈蕴卿小脸上垂落的刘海柔声道:“卿儿,不要怕,有母后在这里。和母后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蕴卿低眸,缓缓道:“我也不清楚,这几天,女儿实在不想吃那苦苦的药,就背着她们偷偷浇花。可今天…今天又浇花的时候,才发现,这花…花根已经蔓延上一条黑褐色的线。”

感受到母后拉着自己的手,轻轻的一颤,沈蕴卿抬头继续道:“这花在开始几天,是越开越艳。今天,突然就看着不新鲜了,这才端来给母后瞧瞧。”

说着,扑通一下跪倒:“母后,我知道不吃药是错的。可是…这花…”

皇后伸手拉起女儿,眼里没有半分的责备:“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害怕,也不要声张,那药暂时避着人不要喝了。”

“嗯。母后,我知道的。”沈蕴卿的手窝在母亲温暖的手中,鼻翼微微的一动:“这毒能下到我的殿中,弟弟那里也保不住怎么样,手能伸的这么长,没有点权利可不行。”

此话一出,皇后岂能不明白。沈蕴卿自小聪明心细,一句话就能说到点子上。

现在的宫中,是萧贵妃独大。在她看来,萧贵妃有时候除了跋扈些,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又念着她年纪已不小,只有一个女儿。自己的身体不好,她愿意管后宫就让她管着,只没有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情。

不管事,并不代表她笨。

只是这药,到底是谁下的,还有待查证。

毕竟,萧贵妃没有儿子。

从皇后的凤梧宫出来,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长长的甬道旁有太监正一盏盏的点亮宫灯,那灯在风的鼓动下,来回晃动,给本来肃穆的宫殿增添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黑夜里,那长长的甬道似乎永无尽头,像极了这宫中说不完的黑暗。

沈蕴卿知道,今天她带来的消息,足以震撼这位心境恬淡的母后。

这宫中每个人都不简单,只是母后不喜欢去争,去抢而已。

管理六宫的权利,母后已经失去了太久。就算她因为母性要保护自己的儿女,一时半会想从萧贵妃那里夺回来会有很大的困难。

毕竟,萧贵妃的手爪已经渗透到这皇宫中的每一处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自己还是要暗暗的助母后一把才行。

其实,沈蕴卿对萧贵妃还是不太在意,心里更多的是对母后的愧疚。

她的母后善良温和,用一贯的贤惠来过着她想要的生活。而自己利用母爱的伟大,拉着她走上这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随时面临无休止的宫斗。

沈蕴卿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可她的心里却明白。这世间不管对错,只要能好好的活下去,保护好她想保护的人,其余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母后,对不起。

只有让你认清这个阴暗的后宫,认清这些人奸诈的嘴脸,我们才能活的更久,活的更好。

我再也不要像前世那样,让你早早的离开我们,让弟弟遭受那样的荼毒。

沈蕴卿的贝齿轻咬下唇,却阻挡不住凤眸中隐藏的那份坚强。

直到沈蕴卿的轿撵消失在长长的宫道尽头,一个挺拔的身影才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灿如星辰的眼眸里,仿若永远寒光一片,只有最底层才渗透出星星之火般的温暖。

第21章 三皇子

第二日一早,沈蕴卿刚起来就吩咐:“让郑内侍去打听打听,父皇下朝后,会去哪里。”

紫影领命出去。

沈蕴卿在红醉、蓝墨与青岫的伺候下,着了一件烟罗撒花衫配上百花垂地裙,三千长发随意披在肩头,只用上好的粉红丝带在后面系上。

既清纯可爱又不失皇家嫡女的大气。

引得一众宫女赞叹不已。

沈蕴卿则不忘时时的咳嗽两声,掩盖自己渐好的身体。

按规定,公主三岁前有奶嬷嬷,以后就有教习嬷嬷了。

沈蕴卿自小体弱多病,皇后舍不得她,一直住在凤梧宫到十岁才搬到昭阳宫。

上一世,萧贵妃就以三公主身体不好,不忍苛责为由,连个教习嬷嬷都没给。皇后心疼她年纪小又多病,便让自己宫里一个精通护理的老嬷嬷来照顾她。

前段时间,皇后旧疾复发,沈蕴卿担心凤梧宫没有会照顾病人的嬷嬷,就打发老嬷嬷回去照看了。

如今身边用得上的也只剩红醉与紫影两个人,人手就显得少了许多。她当时想了想就把蓝墨与青岫提成大宫女,让她们分别帮着管理殿内的事情。

这些都是重生之前发生的。

上一世昭阳宫中的很多情况外面都了解得透彻,除了红醉上一世最后护主而死,如今看来,其他人都不免有些嫌疑。

待沈蕴卿收拾妥当,郑内侍已经跪在外间等候。他其实年龄也不大,细算起来现在约莫该是十岁的样子。

上一世,外面的事情他管理的很好,后来因为沈蕴卿听信了那个人的谗言而将他逐出了宫,结果可想而知…

思及此,沈蕴卿轻轻的闭一闭眼睛,旋即温和道:“父皇下朝要去哪里?”

“回殿下,皇上现在正在御书房批折子。”

“那我们就去御书房吧。”

“是。”

穿过层层宫殿,沈蕴卿下了轿撵,莹眸一动,一个熟悉的面孔闯进视线。

沈蕴卿暗暗吸了一口气,话语如常:“你是新来的侍卫?”

那人恭恭敬敬:“回殿下,属下姓宋,名霭。刚从行宫调来不久。”

“噢。宋侍卫,父皇在里面吗?”

“在。”顿了顿,那人又道了一句:“三皇子也在。”

沈蕴卿的脚下一滞,旋即如常举步。

入殿之际,侧头又望了一眼一直站在那儿的陆承霭。

阳光下,他的脸庞被盔甲遮挡了一半,垂眸不动,看不出任何的神色。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谢父皇。”

沈蕴卿起身,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子,修长的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锦袍,剑眉斜飞,薄唇鹰鼻,神色冷漠。

正是上一世的政敌,三皇子沈耀鸿。

混不在意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沈蕴卿嘴角一勾:“三皇兄,你回来了啊。”

“是的,三皇妹好。”沈耀鸿礼节性的答道。

沈蕴卿笑了笑,便转而对皇帝道:“父皇,儿臣今天想去馆译看看西齐的使者,顺便查查当时的情况。”

“你去看看也好,路上要注意安全。”

沈耀鸿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父皇,听说西齐使者中毒,是因为泻药的缘故。皇妹年岁尚小且无任何查案经验,西齐会不会指责我们不当正事处理?”

嘉和帝看了他一眼,淡道:“那包泻药是在四公主的殿里发现的,所以应该属于后宫的事情。萧贵妃虽掌权却碍于是四公主的母妃,不好查问,而皇后的身子这两年一直不好不宜劳神。这样一来,整个宫中也只有三公主适合过问了。”

沈耀鸿一愣。

“父皇,三皇子刚回来,所以有些事情还不太知情,大约只是听下面的人随口提了一句。”

沈蕴卿轻描淡写看似是在为沈耀鸿说话,却又特意在“还不知情”这四个字上故意加重了力道。

元嘉帝点点头,对沈耀鸿道:“你刚巡视完各州府回来,先好好的休息一下,这些事他们会处理好的。”

沈耀鸿应了,垂下眼,盖住了眸中的怒意。

又闲谈几句,沈蕴卿便和沈耀鸿一起告退。

出得殿来,刚行了两步。沈耀鸿便突然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三皇妹的口齿真是越来越伶俐了。”

“谢三皇兄的夸奖。”沈蕴卿毫不畏惧的迎上那双阴鸷的眼睛,巧笑嫣然。

沈耀鸿的脸色更加难看,拂袖而去。

直到沈耀鸿的背影消失在远方,沈蕴卿才转过身,对始终侍立在侧仿若一尊无知无觉石像般的陆承霭道了句:“宋侍卫,父皇命你护送本宫去西齐驿馆。”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