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端了点心热茶进来,收拾了案头,一字排开,竟有七八样。

司马玹捻了一块细细嚼下,端着盘子往白檀眼前推了推:“你不愿吃朕备下的饭菜,小食便与朕一起用些吧。”

白檀忙到现在也饿了,捻了一块吃了,觉得口味不错,又多吃了两块。

司马玹给她倒了热茶,顺手拭了一下她嘴角的残渣,二人都是一怔。

他最先回味过来,笑道:“以前你我也不是没一起吃过东西,你还当是以前好了,不必那么拘谨。”

白檀听他这么说倒也觉得没什么,但难免还是有点尴尬,起身道:“陛下慢用,我该出宫了。”

司马玹点头,命人撤了茶点:“去吧。”

白檀起身见礼告退,走了几步想起书稿,又返回来取,瞥了一眼司马玹的侧脸,他紧抿着唇垂着眼,又专心去看那些奏章了。

耗时一月,弋阳秦军被尽数驱逐出境。

司马瑨尚未班师回朝,已经派人寄了折子回来给司马玹。

他要求整军,此番大捷全靠人数压制,这说明大晋军队战力下降了,义城侯的兵马尤其懈怠,应当整合重训。

庾世道以为他是不想归还兵马了,自然又不放心,专程派人跑去弋阳盯着他。

哪知司马瑨什么也没干,就正儿八经地领着十万兵马操练了半个月,然后将那五万兵马悉数奉还给庾世道,领着自己的五万兵马启程回都。

庾世道莫名其妙,在豫州城里疑神疑鬼了十来天,愣是没搞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祁峰和顾呈也不明白,回都的路上一直追着司马瑨问东问西。

段鉴倒是机智:“殿下是要摸义城侯的底吧?”

司马瑨点了一下头:“总有一日此人会落在本王手里。”

这话说来竟有几分恨意,祁峰和顾呈未能猜中殿下心意,颇为不满,又开始怒盯段鉴:一个墙头草抢什么风头!

司马瑨尚未回都,司马玹已经定好了人去迎,与上次待遇大不相同。

王丞相表示自己头疼脑热不想去迎,只推托让王焕之去。

原本以为可以剥他点儿兵权下来的,结果秦国这一仗来的这么是时候,他不仅没丢兵权,现在连地位都抬高了。

白檀因为这事心情自然大好,在宫中行走都感觉腰杆挺直了几分。

不过碍于司马瑨行事太过我行我素,临行前又对她动手动脚,这次她是绝对不会去接他的!

晚上忙了大半晚,将整理完的书稿放到书架上出来,就见郗清站在殿门口朝她神神秘秘地招手。

好些天没见到他了,白檀有些意外,走过去问:“干嘛?”

“唉,我心情不大好。”他今日难得打扮的齐整,青色锦衣宽袍,碧玉簪发,可算能看出是个世家贵公子了。

白檀问:“你见梅娘了?”

郗清点头:“她方才召我去,竟然问能不能医治陛下,希望陛下能有后。”

白檀翻白眼:“你又小心眼了。”

郗清摸了摸鼻子:“算了,不提这个,殿下提前回来了,你不去接一下?”

白檀转身就要进殿门:“我忙着呢。”

郗清拉住她:“等等,我有好东西给你。”他伸手从袖中摸出只锦盒塞在她手里,“凌都王此战的战利品,秦国上好的夜明珠。”

白檀赶紧打开一看,果然是一颗硕大浑圆的珠子,眼前郗清的脸都被照亮了几分,她的眼睛都直了。

不错不错,这煞神孺子可教,总算知道给为师点好东西了。她在心里估了估价,简直美翻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你也去战场了?”

“那倒没有,祁峰说他受了伤,当时只草草包扎了一下,至今没好,我便赶去半道给他医治了。”

白檀心里一紧:“他没事吧?”

郗清蹙了蹙眉:“也不能说没事…”

“他到哪儿了?带我去看看。”

郗清指指殿门:“你不是还有事要忙么?”

白檀将锦盒纳入袖中:“念在他送了颗珠子的份上,我不能不管他。”

郗清“啧”了一声,揶揄地瞥她一眼,领着她出宫,快到宫门时忽然停了。

白檀定睛一看,司马瑨正沿着宫道走来,身上的铠甲还未卸下,竟然是直接入宫来的,看脸颊竟像是消瘦了一些。

她快步走过去,上下打量着他:“殿下哪里受伤了?”

司马瑨指了一下肩窝:“难得恩师如此关心本王。”

白檀抿唇:“毕竟殿下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给为师。”

司马瑨瞄了一眼郗清:“怎么,那三颗夜明珠他已经给你了?喜欢么?”

“三颗?”白檀骤然转头,身后的郗清撒腿就跑。

“混账!你居然敢独吞!!!”

司马瑨一手捂了她的嘴:“恩师这是要让整个皇宫都听到你这声混账?”

白檀扒不开他的手,满腔怨愤无处发泄,干脆咬了他手心一口。

司马瑨反倒将那手往她唇上按了按:“怎么觉得这段时日不见,恩师热情多了?”

白檀无力,跟这种人简直没道理可讲啊!你再给我三颗夜明珠,我热情给你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的眼里饱含泪水,因为我又更晚了T T

明天争取早点更,心塞塞的,谢谢你们等我~

姨妈倒没什么要紧,就是头疼,我也不造是怎么了,大概是没睡好吧。

话说一直说姨妈没事吧,文下应该没男孩纸才对…←_←可怕的想法

感谢以下姑娘的霸王票——

第39章 可能

被郗清卷了两颗珠子,白檀也没心情再返回殿内去校对什么文稿了,便要提早出宫回去。

内侍要像往常一样送她,跟到宫门口一看到凌都王在就吓跑了。

此时已经过了宵禁时间,白檀还担心没有内侍出不了城门,没想到司马瑨直接就带着她出去了,自然又是同乘一马。

不过这深夜时分,路上早已没人,她也无所谓了。

初秋的夜风已经微凉,白檀不自觉地往背后靠了靠,司马瑨身上的血腥似乎都还未散去,随着夜风缭绕在鼻间,她又觉得不妥,挺直了腰杆。

司马瑨似有所觉,一手提着缰绳,一手环紧了她。

“恩师这段时日都在宫中做了什么?”

“校对,校对,校对。”

“仅此而已?”

“不然还能有什么?”

司马瑨似乎对这答案很满意,低笑了一声。

白檀如何不知他那点心思:“殿下这问题多此一举。”

“何以见得?”

“为师若问你这段时日在战场上都干了什么呢?”

“杀人,杀人,杀人。”

“那不就结了,你在战场就能是杀人,我在宫中也只能是校对啊。”

司马瑨点头:“恩师言之有理,本王拜服。”

白檀哼了一声。

回到东山,祁峰他们领着军队回营安置尚且未回,只有无垢还没睡,但伸头一见司马瑨回来了就没再露脸了。

白檀去煮了些宵夜来吃,回到书房发现司马瑨一手支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原来又在睁着眼睛睡觉呢。

她推推他,想叫他回房去睡,却忘了此时不能打扰他,果然下一刻便被他精准地掰住了手腕。

白檀疼得当场就叫出了声,司马瑨这才放开她。

“恩师怎么这般怕疼?”

这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啊。白檀对他怒目而视:“我怕疼也是错吗?”一边说一遍揉了揉手腕,都已经青了。

司马瑨忽然道:“本王以往最爱折磨的恰恰是恩师这种,越是怕疼,越是叫本王愉悦。”

白檀蹙眉:“你还没忘了那嗜好呢!”

司马瑨笑了笑,起身出门,忽然扶了一下右肩的肩窝,大概是伤口疼了。

白檀注意到了:“殿下的伤真没事?”

“死不了的,放心。”他说的轻描淡写。

白檀没好气地低头就碗吃了一大口,自己都不在乎,她操什么心。

此番作战凌都王没有虐杀,上至满朝文武,下至平民百姓都对他刮目相看。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回都第二天司马瑨就将段鉴折磨了个半死,悬在军营里感受了三日的秋霜。

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段鉴先前跟着历阳王,如今军权没夺到,又打了败仗,凌都王不报复才怪。

王敷也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司马烨,他都好久不露面了,显然也做了缩头乌龟。

祁峰跟顾呈真是扬眉吐气,可算整治这个墙头草了,一左一右拿着鞭子在那儿抽。

段鉴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才被放下来,浑身上下一处好皮肤也没了。

司马瑨走过去,用鞭子撑着他脑袋左右看了看:“战场上不好算账,回来算清楚,本王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下次你再试试。”

段鉴气若游丝,好半天才挤出句“不敢”。

司马瑨扔下鞭子出营回东山。

今日别院的西厢房里没有动静,大约是休课。

司马瑨刚走进厅内,就见白檀在一个人吃饭。

他也不客气,净了手,坐去她身旁端了茶盏便灌了一口,顺带扫了一眼她的手腕,淤青已经散了。

白檀瞥见他衣摆上点点血渍,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段鉴明面上领军作战无功,但也无大过,殿下竟又用私刑。”

她被郗清卷了两颗珠子虽然很亏,可转念一想至少陛下那边还有块封地在朝她招手啊,现在倒好,他又有故态复发的迹象了。

司马瑨侧脸润润如白玉,眼神却沉不见底:“背叛者就该是这个下场,本王下手算轻的了,至少没要他的命。”

白檀也是理解他心结难解,无可奈何,饭吃不下去了,也不想离他太近,当下背过身去,却不小心肩膀撞到他肩窝,只听到一声闷哼,连忙转头,他右肩的肩窝已经渗出血迹来。

“你…”她吓了一跳,连忙叫无垢取伤药来,一面剥开他衣服。

司马瑨的身上又添了新伤,右肩肩窝那伤不是唯一的伤,是最重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