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隽却伸长着脖子往白檀这边看了过来,恰好一丛栀子挡住了他小半张脸。白檀听见他的话隐隐传了过来:“真是奇了怪了,我们三人之中我最和颜悦色,季重虽然不苟言笑,但也比你好啊,怎么偏偏叫你这么个煞神抢先有了红颜知己?我不服,我倒要瞧瞧那个文才白檀长什么模样。”

他身后的荀渊也跟着转脸朝这边瞧了过来。

白檀摸出腰间的白羽扇遮了脸,偏偏不让他们看。

司马瑨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凉飕飕地道:“难不成你们看了就能有红颜知己了?”

卫隽笑着跟上他:“要不我回去也找个女师尊得了。”

荀渊跟在后面说了句:“这可是败坏伦常之事。”

说话间三人都出了后院。

白檀还觉得挺稀奇,司马瑨居然也有朋友,还以为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呢,竟然从未与她提起过。

屋中一下安静起来,总算可以静心看看书了,哪知又冲进来两个婢女,异口同声道:“哎哟女郎您别看了,对眼睛不好,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白檀无力地耷拉下肩膀,眼睛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那个…你们叫什么来着?”

司马瑨忽然塞了两个侍女给她贴身照料,结果他自己压根不记得府上婢女们的名字,弄得她也不清楚人家叫什么。

左边的婢女生了张圆脸,福了福身道:“回女郎,奴婢叫巧灵。”

右边的生的杏眼桃腮,颇为娇俏,福身道:“奴婢叫纺云。”

“哦巧灵纺云,你们去准备一下,我要回东山去。”白檀搁下书就要起身。

二人登时吓坏了,齐刷刷给她跪了下来:“万万不可啊女郎,殿下怪罪下来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啊!”

连叹气的自由都没了,她不回东山怎么行!

白檀向来说一不二,绝对没有妥协的可能,发了话便肯定是要走的。

她坐去案后留了封手书,起身朝门外走去:“你二人不要知会殿下,待他回来看到这书信便知道了,怪不到你们头上。”

巧灵和纺云追出去,依旧劝说不停,哪里有用,她直奔后门去了。

看这架势,不给她备车,就是走她也能走回去啊!

巧灵和纺云没奈何,只好乖乖给白檀备了马车,二人跟上车,非要送她回东山去。

白檀实在拦不住,也只好随她们去了。

马车驶出去的时候巧灵就一直在叮嘱车夫:“慢点儿!稳点儿!”

纺云则拼命往白檀身下塞软垫,生怕她垫着。

白檀蹙眉:“你们再这样,我现在就下车自己走回去了。”

二人只好端正坐好,什么也不干了。

马车驶到南市时,白檀揭帘朝外看了一眼,发现之前因为战事被毁的屋舍已经在重建,街上的行人也开始多起来了,只不过比起先前的热闹,城中还是多了一分沉重。

出了南市再出东篱门,很快便能看到了东山的轮廓。

东山上倒是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白檀登山时巧灵和纺云非要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弄得她多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到了白家别院门口,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这次她学精了,进门后先不动声色地在四周走动了一圈,没发现段鉴的踪迹才算放心。

无垢正在书房里看书,听到脚步声走出来查看,见到白檀吃了一惊:“师尊怎么回来了?”

“想回来就回来了啊。”

“可是您不是有身孕了吗?凌都王怎么会放心让您回来啊?”

白檀脸腾地就红了:“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无垢讪讪:“凌都王派过人来请我去凌都王府给您作伴,说您现在有了身孕不便走动,就怕您跑回东山来,但是我不敢去,就没去…”

白檀实在无话可说,揉了揉脸,端着姿态转过头去面对巧灵和纺云:“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无垢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巧灵和纺云刚要开口劝,她已经转身往里走了。

无垢接到了白檀的眼神示意,上前挡住二人往院门外推:“放心吧二位姐姐,我与我家师尊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能照顾好她的。”

两人被推出了门外,院门就合上了,彼此对视一眼,只能认命回去找殿下认罪去了。

无垢将院门一关上就兴冲冲地跑去了书房。

白檀正在书架前找书,就见她凑过来盯着自己的小腹左看右看,不禁嘴角一抽。

“师尊,您那天去追谢家女郎后就没回来,怎么就这么一段时日,再回来就多了个人了?”无垢疑惑地看着她。

“…”白檀觉得这个问题太难回答,干脆当做没听到,随便挑了本书坐去榻上翻看起来。

这回可算是没人打扰她了。

翻了几页书抬头一看,无垢还是没走。

白檀上下打量她,发现她这些时日也有变化,身上穿着缃色的对襟襦裙,脸色红润,整个人都看起来容光焕发了。她眯了眯眼,朝无垢勾勾手指。

无垢还以为她是要回答自己问题了呢,立即靠了过来。

“无垢啊,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你这显然是跟段鉴两情相悦了啊,这段期间为师不在,你没再放他进这宅院来吧?”

无垢连连摇头。

白檀点头:“那就好,情之一道发乎于心,但也要克制些,为师的话你可要记住啊。”

无垢认真地想了一下:“师尊的意思是,如果不克制就会像您这样忽然怀孕吗?”

“…”白檀顿时语塞,脸上鲜红欲滴。

她只是觉得段鉴至今没有上门提及婚娶一事,叫她多留个心眼罢了,怎么竟被反将了一军!

真是作孽,又是私奔又是私自有了身孕,以往端了十来年的师表就这么散成了渣渣,再也别想教育他人了!

无垢看白檀神情尴尬,总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出门去了。

白檀捏着书敲了敲额头,深觉痛心啊。

不得不说回到了东山就是自在,不用听那些烦人的政事了,也没一大堆婢女环绕左右,实在是清静。

不过白檀也清楚,以司马瑨的性格,必然是好景不长。

果然,天黑时分他跟郗清就一前一后进了白家别院。

白檀刚和无垢一起吃完饭,此时正坐在榻上玩接诗的游戏,你一句我一句的正乐着呢,就见眼前赫然投下一层阴影,抬头一看,司马瑨宽衫大袖立在眼前,沉沉然盯着她。

“唉,怀了孕的女子想必脾气都不大好,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害我也被呼来唤去的!”郗清将身上的药箱放下来,自顾自去桌边倒了盏茶饮了,发现是凉的,立即指使无垢去取热茶来。

无垢真是太谢谢他了,赶紧远离司马瑨,跑出门去了。

白檀昂着下巴看着司马瑨:“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啊,我给你们司马家怀个孩子不是功臣倒成犯人了,想回自己家都不成了?”

哦哟哟哟,果然脾气大!郗清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司马瑨,怕殃及池鱼,悄悄挪出门去了。

司马瑨皱了皱眉,半晌也只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只听说女子怀孕后要好生照料,哪里将你当犯人了?”他说着从袖中取了只纸包递给她。

白檀板着脸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酸梅,脸色立马好看了,夹了个放在嘴里,看看司马瑨,发现他双目竟有微醺之态。

“你饮了酒过来的?”

“嗯,晚上设宴招待了卫隽与荀渊,谈了些事。”司马瑨往后靠了靠,顺手牵了榻上的薄毯搭在她腰腹间,没再说下去。

其实他们谈的事无非还是有关皇位。

司马玹定罪在即,很快就会被拉下马,他能不能继承皇位的事马上便会被提到眼前。

他知道白檀不喜欢被束缚,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作何所想。

肩头一沉,他转头就见白檀靠在他肩膀上瞌睡起来了。

这也不奇怪,她近来总是很能睡,料想今日赶回东山这一路也有些疲惫了。

司马瑨抽出她手中的酸梅,抱起她回房,亲自打了热水来给她擦手擦脸。

他常年行军在外,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这些事情做起来倒是不难。忙完又自己洗漱了,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怕压着她也没太接近。

虽然饮了些酒有些困倦,可盯着帐顶又毫无睡意,他心里忽然生出个假设,倘若他现在躺在龙榻上,而身边没了白檀,那该是何等滋味?

如今她已经怀有身孕,名分迫在眉睫。虽然在吴郡时有杨赐为他们证婚,但在天下人眼里他们还男未婚女未嫁,一场正大光明的婚事是必不可少的…

身边的白檀忽然翻了个身,手抵在他胸膛,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司马瑨展臂拢住她,吻了一下她的额角,终于也有了困意。

第二日一早二人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白檀睡眼惺忪,听到祁峰在外面大喊:“白菩萨!白菩萨!”

“嗯?”她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祁峰大吼:“贵妃临盆了!情形有些不妙!”

白檀陡然清醒了,看了一眼身边的司马瑨,连忙穿衣下床。

作者有话要说:原先写的不满意,这章完全是重写了,加上昨晚有个出版的微信聊天的活动,又有大姨妈的折磨,所以没能如愿更新。

现在也好,这样以后就把更新时间调到白天来了。

其实不能说是昨晚没更,应该算是前晚没更,因为上一章更新的时候已经是昨天的凌晨了…

跟小伙伴们说声抱歉,我知道大家都希望尽快看到更新,有的人看到晚更或者没更可能还会暴躁。但年底事情真的很多,不管是写作还是现实里面,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其实我今天下午一点还有事情要出门,可重写完这章都六点了。唉,想想这作息都觉得崩溃。

大家多注意身体,千万要休息好,不要像我这样作死

感谢以下小伙伴们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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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丹丘

宫中如今由祁峰和顾呈率军驻守,他们二人则亲自守在长乐殿门外,日夜换岗。

长乐殿里门窗紧闭,与其说是帝王寝宫,还不如说是监牢。司马玹在定罪前就被关押在殿中,里面什么都没有,他们还时不时进去查看,以确保他还好好地活着。

昨夜祁峰如连日来一样带人在殿门口来回巡视,至后半夜时,忽有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在殿门口大喊:“陛下,贵妃娘娘要生了!”

祁峰抱着胳膊望向殿门,过了许久才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知道了。”

生个孩子而已,反正宫中多的是人照料,祁峰也没放在心上。

到天亮时,顾呈过来换他,夜间见过的那个内侍又冲了过来,跪在殿外喊道:“陛下,贵妃娘娘还在生产。”

祁峰顿时觉得不对劲了,这都好几个时辰了,不会是难产了吧?

他赶紧让顾呈接手看管,自己跑去找白檀,毕竟那是她堂姊,万一出什么事可能会怪他们没有知会。

哪知白檀已经不在凌都王府,他这才赶去了东山拍门。

贵妃寝宫里早已忙作一团。

白檀到时,宫中的稳婆只要是活的,几乎全都请来了。

白唤梅在内殿里已经喊哑了喉咙,余下的只是轻轻的呻.吟,她想进去看一眼,被仆妇给拦住了,急得在外殿来回走动。

郗清也被她拽了过来,但毕竟是女人生孩子,他不方便露面,只能在殿门外候着,以备万一。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里面依然没有动静,白檀实在忍不住了,直冲了进去。

床榻边围满了人,宫女不断地往里送热水,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腾腾的热气。白唤梅的发丝被汗水糊在脸颊上,嘴唇发白,双眼闭起,已经连叫唤的声音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