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邵琳琅他是知道的,前些天总跑去听风楼,却不叫一个小倌儿,只盯着自己看。这种好色的女人扶桑见的多了。因为这些年他除了孙若非,已经不接客了。其实就连孙若非这一两年间来的也少了,想必是做了皇太女的师傅不太好意思再来勾栏院了。

邵琳琅的下首是一个清瘦的女人,那目光隐隐露着凌厉,虽然看扶桑的眼睛充满了倾慕,可男人却不想和这种寡情的女人在一起。

司空悠然扶桑是早就认识的,这个浪荡女子几乎宿遍了京城有名的窑子,见她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看,扶桑便回她一个妩媚的笑,便转过了身。

那一身紫衣的女将军真正是个出色的人物,可惜扶桑上下几眼便看出了他是个男人。虽然这在坐的女人们都被他蒙混了过去,可男人与男人之间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只一眼便会认定对方。见童青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扶桑不由也在心里暗自冷笑。把目光调转到了他身边的叶青虹。

自从男人一走出来,目光便暗暗留意这个年轻女人。她年纪不大,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凤目流转间有一股说不出的邪魅和妖娆,可又与男儿家的娇态不同,她的气质里隐隐透着的是沉着与一种看透世事的嘲讽。一样的冷漠淡泊,可却也孙若非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个女人淡漠不屑的眼眸后隐藏着一种热情,那是被尘世所埋没的人所没有的,仿佛是冰川下的火山,透过那冰层也能看到那颗蓬勃的心。

扶桑自幼被卖,只感觉到人情凉薄,感觉对于他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可是长期的冷漠也让他对叶青虹这样的人在潜意识里充满了渴望。她的举手投足仿佛都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吸引着别人,即使是扶桑这样阅人无数的男人也无法抗拒。就像飞蛾看到了火光,忍不住地就想靠近。

可是叶青虹的表情却出奇的冷漠,就在两个人目光对视的一刻,那一双凤目并没有其她女人的欲望,有的却只是一种深深的不屑。

她看不起自己。

扶桑在看明白叶青虹眼神的一瞬,只觉得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子刺破了他已经渐渐结壳的冷硬的心,直扎到了最柔软的部分,痛得他几乎滞息。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有这种感觉,她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仿佛都能让扶桑记一辈子。男人媚人的大眼睛里充满着不甘。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一看到叶青虹对自己冷漠的表情,他的心就痛得缩在了一起。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被人看低,可却是扶桑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懊恼。

席间的气氛虽然热烈,可是总有些诡异。

扶桑看了看梁非争身边坐着的小侍春雨,这个男人是听风楼出来的,可后来却被这个显龙的来使赎了身。扶桑不知道这个梁非争要做什么,可他却看到春雨平静的外表下仿佛有些不安。

众人要叶青虹行酒令,扶桑虽然被她冷落,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因为男人知道,她讨厌自己,以后只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叶青虹取银箸击玉盏而歌,歌词是扶桑从未听过的,可却句句似乎都唱进了男人的心里。那年轻而漂亮的侧影虽然冷漠,可眉宇间却有一丝萦绕不去的柔情,让叶青虹整个人都灵动起来。

扶桑看着这个年轻的女人,心里升起一种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心里的欲望叫嚣着想要靠她更近,抵死缠绵。

男人不知道这种感情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可他知道,如果得不到眼前这个女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快乐……

一年以后,当扶桑再想起那时的行为,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天下最傻的人。

这已经是他没了孩子几个月以后的事……

提笔在画纸上最后添点颜色,扶桑看着手里终于完成的叶青虹的画像,心里说不出的凄冷。

昨天是她娶怜月的日子,她那么喜欢他,应该对也是好吧……

“啪”的一声扔下手里的笔,扶桑转身便叫小童,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新做的衣裳换了,便吩咐要出门。

服侍的人见楼主心情不好,又开始喜怒无常了,便不敢再耽搁,忙命人套马车来。

扶桑来到听风楼的正厅,只见春芹正教训一个小倌儿呢,那男人一张小脸哭得红红的,又羞又怕。

见楼主出来了,春芹忙上前道:“哟!这是去孙大人府上啊?”

扶桑扭了扭身子,冷冷然地媚笑道:“可不是,前几天她就说今儿是她生日,让我去捧场。”

春芹听了这话,脸上的肉似乎抽动了一下,可转而脸上满是笑容道:“楼主就不怕那叶家的大小姐找您……哎呀,我倒忘了,听说她娶了咱们这里的怜月,恐怕现在正在新婚,今天不定然是不能来的……”

扶桑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一伸手“啪”的一声就打了春芹一个耳光,厉声道:“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说三道四,你再不知分寸就拖出去喂狗!别以为你认识几个当官的就了不起,她们给孙大人提鞋都不配,你指着她们给你撑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春芹被扶桑一个耳光打得脸上热辣辣的,满眼冒金星,可看着扶桑凌厉的眼神,男人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扶桑和叶青虹的事儿春芹是知道的,见男人勾引上了这么个年轻俊秀家世又好的人物,他暗地里不知道妒忌了多少回,所以刚刚才实在忍不住说了两句。可扶桑是什么人物,哪里容得下他猖狂?一个耳光便打春芹打清醒了,只管捂着脸不敢说话。

那楼里的小倌儿们见楼主生了气,一个个大气儿也不敢出。就连客人们也都停了调笑。

扶桑见众人都看了过来,于是便将心里的火压了压,直提着衣裳走出门上车奔孙府去了。

孙若非住在城南,宅子是孙家祖上传下来的,古香古色的。

扶桑到的时候门前已经停了几辆车,宴席已经开始了。孙若非见男人来迟也并未怪罪,只是将他让到自己身边坐。

席上几个人都是孙若非在朝中的志同道合的人,扶桑都见过,所以气氛也不错。

趁着酒席间小戏子们上场的空儿,扶桑便转身去里面换衣裳,孙若非却也缓步进了进来,站在扶桑身后,淡淡地道:“你有心事?”

扶桑听了这话也不答言,身子向后靠在孙若非的怀里媚笑道:“你过生日怎么不叫正夫陪着,倒来叫我,让他知道了不酸死你才怪……”

“扶桑……”孙若非将男人搂在怀里,皱眉道:“你醉了……”

扶桑呵呵笑着道:“大人,扶桑今天晚上高兴,能被您想起来是对奴家莫大的恩典……比那些有了新欢就忘了旧人的……强多了……”

孙若非平静的面容在听了这话以后突然微微变色,低声在扶桑耳畔道:“是谁有了新欢?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扶桑此时已经快醉倒了,只管伏在孙若非的怀里轻笑道:“我心里有人了?哈哈……是啊,有人了……只是那个人的心里却没有我,她看不起我……”说话间泪水已经涌了出来,滴在孙若非胸前华贵的锦袍上。

听了这话,孙若非薄薄的嘴唇慢慢变白,一下子抬起扶桑靠在她胸前的脸道:“谁敢看不起你?是哪个女人?”

扶桑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了,笑容透着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低声道:“孙大人,您不高兴了?放心,扶桑永远是您的人,我们两个真像啊……活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久了,连心都变冷了,没有人了解我们,就连她看不起我……扶桑这一辈子都离不开大人……”

孙若非听了扶桑的话,又见男人醉的不成样子,脸上亘古不变的冷静淡漠似乎有些走样,她轻轻揽住扶桑的身子,手臂慢慢收紧,低下头慢慢吻住了男人的唇。

“唔……”扶桑虽然醉了,可却在这一刻清醒了起来,一下子挣扎出了孙若非的怀抱,大大的眼睛惊异地盯着她。

孙若非见扶桑挣脱了自己,低垂的手在暗影里慢慢握紧,目光却看向扶桑,仿佛期待他说些什么似的。

扶桑却沉默了,静了半晌才勉强笑道:“这几天身子不舒服,喝不得酒,我先回去了。”说着,便要往外走。

可还没等他转身,却一下子被孙若非抓住,借着半明半暗的烛光,扶桑只觉得孙若非的眼睛里有一瞬间闪过了他看不懂的光芒。

“大人……”扶桑轻声道,可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有些拿不准眼前的女人想什么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立在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孙若非似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扶桑看着孙若非的背影,心里那一点点担心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让他不寒而栗。

坐在马车上,孙若非的脸色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她轻轻握着扶桑的手也不说话,可却没了刚刚的那种霸道。

黑暗里,扶桑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讽刺,在自己想要的时候,偏偏得不到。可在他想放弃的时候,却又有了机会。

黑夜的街道上没有人影,马车一会儿便到了听风楼,望着楼上的灯红酒绿,孙若非握着扶桑的手紧了紧,可最终却放开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扶桑当做没发现地下了车,只听着驾车的马鞭一响,孙若非的马车便离开了……

扶桑想不到今天晚上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孙若非的表现实在是让他惊讶,可这惊讶的背后却是无尽的担忧。

微风一吹,扶桑只感觉脚下虚浮,便只管扶了小童的手走上了楼梯,此时,叶青虹正在楼上等着他……

栖凤国的夏初是最美的,同时,扶桑也迎来了自己的初夏。

自从他和叶青虹单独相处的那晚以后,男人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突然之间变得清新起来。那些以前认为无比珍贵的,让他拼了命去争取的东西,一夜之间就变的都不重要了。

将手里的生意打点清楚,又找了买家谈价钱,一个月的时间里扶桑几乎都在忙这些事。听风楼里的人听说楼主要收手不干,一个个都惊讶不已。惟有那春芹知道扶桑恐怕是找到好归宿了,那天叶青虹走的很晚,想必是两个人又合了好,想到这儿,男人只觉得气愤非常,恨不得报复一下才解气。突然之间,春芹的脑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只喜得他眉开眼笑,忙让人备了车,自己坐上去便往城南孙若非的府上去了。

初夏的夜晚还是很凉爽的,忙完了一天的事儿,扶桑便和小碧一起坐在清静的后院亭子里乘凉。

因为身边服侍的人都不得力,所以男人便要带着小碧一起从良,一想到将来再也不必迎合那些恩客,小碧的心情也快活起来,两个男人便一起说笑。

突然之间,扶桑只见小碧的笑容一下子收了,眼睛只管盯着自己身后,小声道:“见过孙大人……”

扶桑一听这三个字,心里仿佛被什么击中,不由怔住了。

小碧见两个人这副情形,便施了个礼退下去了。

一时间空气便静了下来,扶桑半晌才施施然地转过身来,勉强笑道:“这么晚了,大人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孙若非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扶桑,仿佛要看出男人的心思一样。

被她这样一看,扶桑只觉得心里一沉,便低下了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早就想到孙若非知道了自己结束生意的事定然会找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自从那天在孙府喝醉后,扶桑便在思考怎么对眼前这个女人说。这听风楼的生意虽然是自己的,可没有她,自己也没有今天,现在要将它易手,只怕她不会轻易答应。

见一惯骄傲的扶桑低下了头,孙若非好看的嘴角嘲讽地挑了挑,半晌才轻声道:“生意准备交给谁?”

“啊……”扶桑怔了怔,可马上却笑道:“大人想接手的话扶桑便交给您,分文不收。”

孙若非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想把我给的都还回来,是吗?”

听了这话,扶桑仿佛被电击了一般,身子僵了僵,半天才勉强笑道:“大人也会开玩笑了,只是扶桑听不懂。”

突然之间,孙若非微凉的手指一下子掐住了扶桑的下颚,黑暗里目光闪烁的如同星子地盯着他道:“叶青虹真有那么好?可以让你扔下我们十几年的情份?嗯!?”

扶桑被她的力道弄得疼痛起来,心里不由愤怒起来,一把推开孙若非愤然道:“大人请自重!”

孙若非被扶桑这样一挣扎便松了手,只是那目光却比刚才更加灼人。

看着眼前的女人,扶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理了半天的思绪,才开口道:“孙大人,这世上恐怕没有别人像我这样能靠近您,在这之前,也没有任何人能靠近我。自从您那年回来找到我开始,这情份就割不断了。就算是扶桑死了,也不会忘记您……”

孙若非听了这话,神色倒放松了些,只是那薄而好看的嘴唇还是紧抿着。

扶桑心里有些凄然,半晌才道:“大人从来不说,可是扶桑知道,您虽然居于高位,可心里却没有一天是暖的。这话若是十年前,只怕打死我,我也不敢说出来,可现在不同了。就像小时候我没吃过糖,只把槐花的味道当成糖,那时候只以为这就是世上最甜最好吃的东西了。可是后来,慢慢长大,终于有一天尝到了糖的味道,这才知道,原来那槐花根本比不了蜜糖。只不过是得不到的人自欺欺人罢了。”说到这儿,扶桑抬起头来看着孙若非,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轻声道:“大人……我们两个……不过就是没尝过糖的孩子罢了……”

听了这话,孙若非的身子猛地一振,仿佛轻轻退了一步,可马上却又站稳了,第一次,她的目光失去了一向的清明,有些混乱地看着扶桑。

见孙若非这副表情,扶桑不由有些黯然,停了半天才道:“叶青虹她……和我们都不同,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女人,那种感觉就像是飞蛾遇到火,明知道会粉身碎骨还是会投过去。在她身边,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那样的感情。说来,她性子很差,又喜欢板着脸教训人,可不知为什么,就算在她看不起我,骂我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她的心里是暖的,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夏夜的草虫低唱着,让人觉得四周格外寂静,扶桑没有看向孙若非,可是却感觉她的呼吸慢慢由紊乱变得平静下来,再然后,便归于平静了。

“扶桑……”孙若非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地道:“就因为这个放弃你十年的心血,不会后悔吗?”

扶桑被她这样一说也不禁有些感慨,十年的心血,十年的青春,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十年都留在这个烟花地。现在突然要将它转手,心里一点没有不舍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对这不人不鬼的生活真的厌倦了。想到这儿,扶桑释然一笑道:“大人,扶桑盼的就是这一天,这听风楼虽说是我的心血,可却不是我想要的,您不懂……”

孙若非的脸在月光下更加阴沉,清冷地笑了笑道:“好……好……你想的很好,不过,若是我不许你放弃又当如何?”

“大人!”扶桑听了这话这由瞪大了眼睛盯着孙若非,半晌才凄然地道:“您不要逼我……”

“逼你!?”孙若非上前一步,微凉的手指轻抚在扶桑的脖颈上,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不是我逼你,而是你在逼我。扶桑……我不想放手,天下只有你一个人懂我,我虽然有很多男人,可他们都不能像你一样让我高兴,所以……我不想放你。”

感觉那凉腻的手指抚着自己,扶桑的身子不由僵直,那个冷漠的孙若非又回来了……

扶桑闭上了眼睛,仿佛是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睁开眼道:“大人既然如此就莫要怪扶桑不义……”

孙若非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把人穿透。

扶桑看着她的表情,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只得苦笑道:“您刚刚也说过,这世上最懂你的是就是我,所以……我早猜到我们会有今天……”说着,扶桑便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条淡色的丝帕,在月光下,只见那帕子上绣着蜿蜒的线条,轻轻展开,却见是一幅地图一样的东西。

孙若非淡漠的表情见到这帕子猛地一变,一下子加重上了手上的力道,沉声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说!”

扶桑被她的力道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勉强道:“三年前……齐王负责皇陵修建,有一天晚上齐王爷请您赴宴,您喝醉了,在我这里睡下的。我替你脱衣服的时候看见了这张图……这分明是帝陵的图!那齐王转送于你,分明是图谋不轨。那夜我用炭笔将它画到了帕子上,一共画了三份,另两份放在别处……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用到……这可是死罪……”

孙若非的面孔在扶桑说话间变了几种表情,有那么一刻,扶桑甚至以为她会掐死自己。可是最后,她终于没有动手,手却慢慢从扶桑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大人……”扶桑凄然地道:“我从未想过背叛您……我不过是个男人,只想嫁给心爱的女人平平静静的过日子,您不要逼我……”

“我逼你……”孙若非轻轻冷笑:“没想到,我竟然会有被你威胁的一天……”

扶桑见她如此不甘,心里也有些怯意,可一想起叶青虹温柔的目光,突然又定下了心神,于是只道:“这三张帕子扶桑也会与这听风楼一起交给您……从此,我们互不相欠……”

孙若非轻轻抬眼,没有表情地看着扶桑,那目光似乎在衡量什么。

扶桑知道她心里担心,于是便道:“大人放心,我既然决心从良,断然不会自毁前程。何况您对扶桑来说绝对寻常……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孙若非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才道:“想不到我们会有今天……我本想将你……”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半天才道:“你听好了,我做事的习惯你想必也知道,这听风楼我不会放手。你说的不错,我曾经以为你和我很像,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我会等你将东西完整的交给我,如果这世事还有第四件,后果你应该知道……”说着,她转过头来,一点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那目光却让扶桑重新想起了十年前的孙若非,让扶桑不由后退了几步。

见扶桑这副表情,孙若非的心情似乎变好起来,只是目光依然淡漠,低声道:“这世上…的东西虽然有千千万万,可我孙若非要的却只有一种……而且永远没有人能夺去,我希望你不要亲自来难证这句话。”说完,那清冷的面容上不由浮起一丝笑意,紧接着,孙若非竟然大笑起来,转身走出了亭子笑道:“恭喜扶桑楼主得遇佳偶,以后你我永无相见之日……”

站在亭子里,扶桑的手指不由握紧了手里的帕子,直等孙若非的人物完全不见,才僵直地坐在了石凳上,只觉得衣裳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栖凤史记载:孙若非,皇太女少傅,少帝继位后官拜大司马,位极人臣……

栖凤历383年秋病逝于家中,一生无女无子……

 且说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是十几年后了,这一天恰好是端午节,于是叶府上下都在忙活着过节,孩子们早早的都出去玩了,只留下男人们在家里准备过节的事宜。

这些年叶家添了不少孩子。

除了怜月生的明珠,还有牡丹生的大女儿叶明月,扶桑的女儿明霜,以及童青的女儿明空,还有飞飞和任倾情孩子。

叶青虹的大女儿是牡丹所生,长得和母亲十分相似,就连性格脾气和叶青虹也是一样模子刻下来的。

一大早,明月便来到父亲房里,见牡丹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忙活,她便从后头抱住父亲笑道:“爹爹做什么呢?”

牡丹这些年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妩媚的小脸上又添一副成熟的韵味来,加上天生媚骨,倒让人看了更垂涎了。

见女儿又赖在自己身上,牡丹便扭着身子推开她道:“你怎么还长不大,一会儿你娘见你这个样子又要说你了。”

明月见父亲嗔怪自己,便笑着放了手,一下子坐到椅子上拿起一个桃子咬了一口道:“娘还在韩叔叔房里呢,听说昨天明霜调戏了李御使家的小公子,李家现在要二妹妹娶人呢。”

“真的?”牡丹眨了眨水汪汪的媚眼看着女儿道:“明霜平时又听话又老实,怎么会做这种事?”

明月一听父亲这话,嘴里的桃肉“扑”的一声就喷了出来,凤目带着些怜悯看着自己老爹苦笑道:“她哪里老实听话了?全京城这会儿只怕都传遍她的壮举,将人家娇滴滴的小公子吊在了树上不放下来,别以为她天天管您叫‘美人叔叔’就是好人,爹,您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说话间表情甚是郁闷。

牡丹见女儿这样,水汪汪的媚眼便瞟了她一眼不说话。

明月见爹爹投来风情万种的一瞟,只觉得脑子有被电晕的倾向,半天才道:“今天明珠说要出去看龙船,您去不去?”

牡丹这会儿正对着镜子梳头,一缕打着卷的头发拂在脸上格外妩媚,听了这话只笑道:“今天你娘说要在家里给我们过节,我哪也不去。”

见爹爹一提妻主就全是娇媚模样,明月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第一百万次佩服娘的好运气。于是只笑道:“您可别后悔,我答应明珠给他买糖葫芦……”

牡丹拿着梳子的小手听了这话顿了顿,红红的嘴儿抿了抿,半天似是下定了决定道:“不去!”

明月见一向最近吃糖葫芦的爹爹居然为了娘的一句话就放弃,心里不由又感叹了一番,只得自己出门去了。

此时韩雪初的房里,叶青虹对着地上跪着的女儿明霜正生气呢。扶桑见女儿闯了祸也正在气头上,只管坐着不看她。

韩初雪此时已经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子,这是他嫁给叶青虹生的头一胎,因为他生无忧的时候受了苦,没有调养好,所以这些年都没有身孕。现在年纪大了,又有了身孕,便格外的小心。

可见妻主沉着脸不说话,男人也不敢多言,只得将那凉茶递过去柔声道:“有话慢慢说,明霜性子散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出了这样的事,那李家的小公子也必是有错,不然明霜又怎么会那样对他?”

听了这话,叶青虹还没说话,扶桑在一旁倒忍不住了,不由道:“初雪,你别为她说话,这两年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四处眠花宿柳不说,还惹得好几家的公子天天打发人来找。我这么把年纪才有了她,本指望是个有出息的,却不想是这么个下流东西……”说着,大大的媚眼便红了起来。

明霜听了父亲的话便抬起了头,她长了一双叶青虹一样的凤目,可其余的地方却是像扶桑,但那脸上的风流不羁的表情倒是谁也不像。见父亲这样伤心,明霜挑了挑凤目,脸上似乎有些无奈,不由看向了母亲。

叶青虹一直不动声色,见女儿看向自己,才放下茶碗看了看她,道:“李家这会儿要你去提亲。”

明霜一听这话,漂亮的凤目一挑,脸上无比嘲讽地笑道:“就凭他也想嫁给我?真是笑话。母亲大人早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难道要女儿娶那种不贞不洁的人进门?”

叶青虹见女儿如此说,脸上倒不像刚刚那般严肃,可却依然沉声道:“就算他和一百个女人睡过,却只被你扒光了吊在树上,现在李家拿了这个要挟我,你难道有好办法?”

明霜听母亲这样一说,便放了心,也不跪了,只管随意往地上一坐笑道:“我既然惹了这祸,便自有办法解决,母亲不必担心,管保李家的人再也不来烦你。”

一旁的扶桑听女儿这么说,瞪了她一眼道:“不许闯祸!要是你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明霜见爹爹这样说,便笑嘻嘻地蹭到扶桑旁边抱着他的腿笑道:“您放心,女儿一定给您娶个比怜月爹爹还干净清纯的男人回来……”

“乱嚼舌头……”扶桑听了这话,踢了女儿一脚嗔道,可眼睛却看了看坐在上首的妻主。

叶青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虽然风流成性,又没个正经,可遇事却丝毫不见马虎,见她这样说,于是便也不再追究了。

明霜见母亲不说话,便笑嘻嘻地向初雪道:“今儿过节,女儿和大姐一起去看龙船,不知道无忧哥哥可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