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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逐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士兵死于此地,他在空中清啸一声,拍起一掌击向符桓龙骨护罩,人已接着这一拍之力在空中转向,流星一般向谷口而去,手中凤鸣灌注真气,凌空一掷,正中落下最大的那块的巨石——

他计算控制得极其精妙,只见凤鸣凌空而去,一声巨响,最大的那块岩石已被击成齑粉,在岩石飞崩的时候,周围所有较小的岩石都被崩碎,落下的方向也改了一下,向谷内洼地落去!

凤鸣一击落下,萧逐广袖一甩,内力震动,长袖立刻被震成丝缕之状,一圈圈飞脱出去,恰恰好卷住了坠落的凤鸣,收拉了回来。在凤鸣入手的一瞬间,萧逐忽然听到身后有骨节滑动的声音,心下立刻知道不好,明白符桓正要偷袭!

他看都不看,直接灌注真气将凤鸣向后一扫,只听一声巨震,凤鸣和符桓掷来的龙骨飞梭短兵相接,他本在空中力道已竭,这一震之下立刻坠地,一股阴冷古怪气劲从凤鸣之上蔓延而来,震得他半个身子一麻,喉头一甜,立刻涌上一口鲜血,胸中真气紊乱,已是受了内伤。

萧逐就滞了这么一滞,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仿佛神鬼号哭的震天巨响,再抬头瞬间,视界一暗,然后一片粼骨森白箭雨轰然落下!

在他空中遇袭落地瞬间,符桓已完成了龙骨变化,只见空骨一聚,八片巨骨引弓,近千片细骨为箭,森然白骨箭雨已泻地水银一般铺天盖地而下——

龙骨三十三种变化最后一种:龙骨挽弓。

龙骨挽弓,对天而哭。

萧逐真气运行不畅,抵无可抵;但他后方就是谷口摇摇欲坠的岩壁,只要岩壁坠落,谷口外所有塑月士兵必然无一生还,这一仗就是必输,却也避无可避。

强提所有真气,萧逐清啸一声,凤鸣之上真气凝形,竟成了一只白色凤鸟形状,凤鸣一振,萧逐足尖一定,迎向空中如骨龙吞食天地的利齿一般的森森雨箭——

那是一瞬间的事情——

神兵绝杀,引动天象,在凤鸣龙骨交战开始就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终于在龙骨箭雨落下的一刹那,下起了倾盆大雨——

地面上骨箭森森,然后在骨箭最密集的地方,一道红色的身影持枪而立,浑身上下已全被骨箭贯穿,顺着支出体外的森然骨箭,鲜红血液一点点汨出,随即被雨水冲淡,湮成淡淡的一泊一泊。

然后,他手里银亮长枪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凄惨的悲鸣,应声而断——

符桓本以为已被龙骨彻底贯穿的萧逐会倒下,哪知凤鸣一断,那道血红身影却只是一个踉跄,手中半截残枪一点,硬生生稳住身体,没有倒下。

——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只能杀死,却无法打败——

符桓这样想着。

大概是萧逐即便这样,也不肯倒下的姿态太过于凛然,符桓一瞬间也不敢上前,而就在这一瞬间,忽然谷外蹿进来十几道修长身影,动作电光石火,抱了萧逐就向外而去,符桓一楞,立刻去追,却看对方丢了一把什么在地上,空气里立刻漫开一种奇怪味道,符桓疑他有毒,却不惧怕,飘身去追;因为龙骨乃至邪至毒之物,且有噬毒只能,那些人和他隔着那么多骨箭,毒气恐怕还没散开就先被吸收了。

他毫不在意,哪知刚迈出几步,忽然体内真气一紊,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使用上古神兵,发挥出他们不属于这个人间的力量,本就有所反噬,但是龙骨和凤鸣反噬截然不同,不会在这时候发作,符桓脑子里飞速转着,身手疾点自己大穴,这一点之下,他赫然发现,自己体内真气紊乱,居然是已身中剧毒的脉象!

他什么时候中毒的?刚才?不,有龙骨在,不可能。

现在追萧逐也并不是好主意。符桓脑子里飞速一转,强凝体内真气,觉得真气流转越来越弱,毒性却完全无法抑制,心下凛然,随即勉力向谷外而去,当他出了谷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一架古怪的东西慢慢飞了起来,上面载着的,正是荧惑和血葫芦一样的萧逐!

看到他出来,荧惑妩媚一笑,符桓心下恼恨至极,手里龙骨碎片一提,瞬间组成了一把小弓,就引弓要射,哪知他刚一举手,那十几个带走萧逐的神秘精壮武士就缠了上来,符桓力战萧逐本就接近力竭,体内又剧毒翻腾,这十几个身手极其矫健的武士缠将上来,他无法可想,居然就眼睁睁看着那奇怪的东西飞上天空,顺风向塑月国境内而去——

这一下惹得他火起,手里龙骨变为长剑,那十几个武士虽然身手矫捷,却也全都被他杀尽,到底刹那,身体却迅速化成了一滩绿水。

从来知道荧惑惯用巫蛊,符桓也不在意,但这一耽搁,那东西已飞上半空,弓箭也射不到的高度了。

他没有听到,飞上半空的荧惑看着地面上倒下的武士尸体时,发出的小小一声,近乎呜咽的话。

他说:你们自由了……抱歉,因为我的任性,让你们这么多年也没有办法死掉……

现在……你们终于可以死了。

还有,对不起。

这样喃喃的说着,荧惑轻轻转头看向肩上那只漆黑鹦鹉,摸了一下它的头,柔声道:“乖鸦儿,去给小叶子送信,告诉她,事情完全按她计划进行。”

鹦鹉得令,扑簌簌飞走了,荧惑低头,看向热气球里鲜血淋漓,勉强被他用秘术灵药吊住了性命的萧逐,一双眼睛里现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最后,他轻叹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萧逐和符桓一战结束,已是中午,收到荧惑鹦鹉传递的消息之时,叶兰心正在行军途中,距离坠凤岭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这消息一到,叶兰心就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她立刻在自己行辕中召集将领,说前线已经传来消息,荣阳大军受到重创,现在要加快行军,将荣阳军队全歼于此!

这本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但是一群将领面面相觑,其中有几个看向她,小心翼翼的说,“殿下,现在大越引兵向我塑月而来,既然荣阳已受重创,那我们应该立刻回兵抗击大越啊!”

叶兰心对天翻了个不怎么雅观的白眼,“我说你是聪明呢还是笨呢?第一,现在我们回兵,根本就追不上大越的军队,人家说不定以逸待劳,埋伏在中途,等我们长途奔波到了地方一下跳出来把快累死的我们全砍死——我这种不会用兵的人都想得到,你觉得德熙帝想得到想不到?嗯?第二,阳泉麾下二十万禁军今天无论如何都应该得到大越军队入侵的消息了,他会立刻开始前进,估计能在大越军队到达之前抵达瑞城,瑞城是大越军队必经之地,阳泉就算不能不能全歼敌军,难道还拖不到我们和永王的军队歼灭荣阳军队之后回救么?”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现在荣阳军已经和永王接战过一次,气势大衰兵疲马累,难道你们要告诉我,和永王汇合之后,我们连个残军都打不赢,嗯?”

这一番话说出来,叶兰心的分析入情入理,听得一干将军心服口服外加冷汗淋漓,再绝口不提任何异议。

感觉着脚下行辕疾速行进的震动,叶兰心扫视了一周面前肃立的将军们,脸上的散漫一点点收敛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于冷酷的萧杀之气。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威压。

胭脂鸩

外传卷之一

胭脂鸩

他说,鸩酒剧毒。

她说,不比人心。

段之一

符桓在五岁之前并不叫符桓。

他叫秋生,李秋生,他的父母也不是荣阳第一名门雍国公和他的侧室,而是京郊一户皇庄佃户夫妻。

关于他的身份转换,那是一个在这样时代很多见的故事。

他的母亲的母亲,是城里大户人家豢养的胡人歌伎,年老色衰,随意畜生配种一样配给了佃户,生养下与自己少年时代一般如花似玉的女儿,那遥远的锦衣玉食丝缎缠头的故事便伴随着他的母亲,就此长大。

自古英雄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除了白发苍苍,红颜最怕的,其实是泥盆养牡丹。他的母亲碧绿眼,芙蓉面,却要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纤细指头永是薄茧,便衬着小时绕膝母亲粗布裙下讲述的那永不褪色的豪富奢华是那样美丽的梦。

怎么会甘心?

于是这不甘心就化作了蛇,日日盘旋啃咬,

于是故事就这样顺理成章发展下去:那日春上柳梢头,有少年王孙公子锦衣而来,惊鸿一瞥,低门矮户里有绝色女子嫣然一笑,便成就姻缘。

当天夜里,白马载王孙红颜,逍遥而去,成就传奇。

但是,传奇的高昂价格,承担的,却往往都是那美丽故事里的配角——正如他的父亲。

符国公一妻六妾,宠姬十数,通房丫环无数,这样多的女人,争夺一个男人,偏生那个男人又喜怒不定,心机莫测,最爱看这群被豢养在金丝玉笼中的女人为了他而厮杀血溅,于是,脂粉香气之下便是盖也盖不住的血迹斑斑。

他的母亲,那个出身卑微低贱的女子,在这血溅花茵的无声杀伐里,成了最后一个胜者。

因为极端贫穷而酝酿出的极端欲望,让生育他的这个女人美丽得不可方物,她如同一尾出身低贱却艳丽的鱼,逆流而上,从初入府的丫环到后来的侧室夫人,冷酷而坚定的步步行来,步步皆血。

她的血,别人的血,还有,她第一个丈夫的鲜血。

她一直没有生育。

但是,她需要一个孩子。

没有孩子的宠妾后景凄凉不需任何想象。何况是她这样不择手段上来?

她进府的时候,符国公六名爱妾,现在算上她也是六名,却全都换了面孔。

这府邸里哪个井里梁下没有葬过如花美眷?至于到底哪个是她下的手,她已不记得了。

于是,她想到了自己生育过的那个惟一的孩子。

于是,还叫秋生的符桓在某个安静的深夜被带上了马车,他上车的时候,被强灌了毒药的父亲躺在院子冰冷的泥地上,死不瞑目。

被从父亲的尸体旁带开,秋生忽然就不挣扎了,他只是瞪大一双和母亲一般的碧绿眼眸,看着一行鲜血从父亲的嘴角淌过。

他被带上马车,他执拗的趴在车窗上向后看去,院子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然后忽然就腾的被火光缭绕

李秋生就这样死了,与他的父亲一起,被他的母亲所杀。

从此之后,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就只有叫符桓的符国公府三公子。

他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只是努力的张大眼睛,看着,然后牢记。

记住发生的所有,以及,现在在场的所有人的脸孔。

符桓是在七岁那年被领入国公府的。

他用了两年时间学习礼仪进退,终于功成,被领入府中他的母亲面前。

他的母亲锦衣华服,雍容华贵,与昔日村妇不可同日而语,他却一眼便认出。

那是他的母亲,母子天性,一眼便知。

他却没有扑过去,只是远远看她,直到那女子快步走上前,把他揽在怀中。

他的母亲细细说是多么爱他想他,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用一双碧绿的眼镜上下紧紧的盯着她,直到那个生下他的女人眼里温情褪尽,指甲掐进了他手腕皮肉。

“从今天开始,你叫符桓,是符国公的第三子,符国公待我甚好,许你冒认为子,你可明白?”

原来她杀夫夺子,就全为了“符桓”这一个名字。

他也一样杀了他的父亲。她是主犯,他是帮凶。

他看着母亲和自己一样的碧绿双眼,慢慢看着,忽然笑出来,他乖乖依偎到母亲怀里,甜甜唤了声娘。

然后小小的孩子在母亲的肩膀上张开了碧绿眼睛,森冷而没有一丝情感。

从这天之后,他就安静看着符府里正常的生老病死,以及不那么正常的生老病死。

所有的一切映在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仿佛一个又一个荒诞的,血红色的笑话。

广大无比的府邸对他而言是一个梦魇的入口,雕栏玉砌、繁盛牡丹,每一寸土地,都掩埋着净与不净的灵魂。

繁华唯在血上才能盛开。

他喜欢半夜里偷偷溜出来,凝视着他知道的,曾经死过人的地方,一瞬不瞬的看,渐渐的,眼前就出现幻觉,仿佛有黑色的扭曲的人形呻吟着惨叫着从地底爬上,再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开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书读多了,符桓才知道,那是怨灵,含冤而死,委屈而死,死不瞑目的人的灵魂。

当他知道那是什么之后的那天起,他就再也看不到那些花下井沿梁上扭曲的人形了。

哪又怎么样呢?那些不是因他而死的,与他无关,因他而死的……那又怎么样呢?

这广阔宅邸中,我不杀人,人就杀我。

他进府的当年,符国公的正妻病故。

他是庶子,也要戴孝,一排守着正妻棺椁的妾侍,人人眼圈红肿,泣不成声,他却分明看见擦着眼泪的白麻布巾之下,张张嘴角都是向上翘着的。

不过,那些不关他事。

他入府的第五年,符国公也一病不起了。

那年皇上唯一的皇子过五岁生日,大宴群臣。这位皇子生来多病,无数医生说他活不过五岁,如今平符国公名门第一,自是应酬,皇上也龙心大悦,亲自上前赐酒相敬,御酒三杯,饮下之后,符国公就已醉了,回转车程,在马车上睡着了,等搀扶下车,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然中风了。

五十多岁的人,平日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酒色过度,这样一夜冷风吹来,哪个不病?

一干妾侍子女全围着床来哭泣,符桓的母亲也在其中,她已怀了身孕,哭得泪眼盈盈,粉面啼红,只有符桓一个人看出她母亲眼中精光闪烁,满是算计。

在正妻过世的这几天,妾侍还是六个,除了母亲,全换了新人,一无根基,二无手段,五位小姐呢,死了一个,嫁了四个,剩下四个公子,早夭了一个,符桓之外,一个兄长,一个幼弟。

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符桓很清楚,这府邸之内,要再开腥风血雨。

这个家族的独裁者已然老了,病了不能说话了,掌权的,就只有他那狠毒而聪慧的母亲了。

他等着看现下围着这床沿哭泣的老少男女,一年之后,能活下多少。

不过这也不关他事情,自死他符家人,与他何干。

于是,三个月后,某天早上他晨起练拳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看到开满青色莲花的池塘上,漂浮了他名义上的弟弟那小小的身躯。

那孩子的小手里,还紧紧握着一簇新鲜的莲叶。

啊,开始了。

他躲在一边看仆人捞人,看着那孩子年轻的母亲赤足披发,抱着自己娇儿的身体,发了疯。

不过是刚开始而已啊,他悠闲的磕着瓜子,看着赶来安排慰问的母亲眼底的冷酷。

这大宅邸中,你不杀人,人就杀你,你若杀人,终会被杀。

这年的冬天,他的兄长也死了。不过倒应该不是他母亲下的手。

那个徒自继承了父亲好色本性的男子,死在了他男宠的床上,一张床上,还有他瑟瑟发抖的两名爱妾

这府里已是他母亲主事,当机立断,发了暴病的帖子,杀了男宠和爱妾陪葬,符家大公子的丧事风风光光。

——她最后的敌人已死了,这样大方,她乐得。

然后,就在出殡的哭号声里,他的母亲为他生了一个妹妹。

却是真正的符家血统。

他没有去看,而他的母亲也没有把孩子抱来给他看。

后来在满月的筵席上,奶娘讨好一样把小小的还带着奶味儿的孩子抱到他面前,连声夸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般相像,要他抱一抱的时候,他摇摇头,笑道:“小婴孩软绵绵的,我不敢抱,怕摔着她。”

其实,他心里的想的是,抱过她,只怕自己控制不住,摔死她。

想到这里,他越发笑得温柔,周围席上一干人无不说,看这兄妹,好生友爱。

他入府的第七年,十四岁的时候,皇上唯一的皇子满了七岁,正式进入皇家学馆学习,要找适龄的名门子弟伴读,符桓就在入选之列。

符国公府没有嫡子,又只有他这个年纪最小的“三公子”年龄适当,便送了他去伴读。

谁不知道这位皇子虽然还没封太子,却是皇帝膝下唯一的皇子,他的母亲虽然尚未封后,却早就是最尊贵的贵妃,主理六宫,那顶空悬多年的凤冠落到她头上,也不过早晚的事情。

这帝国理所当然的继承人,谁不想好好巴结?

去伴读的前夕,符桓的母亲紧紧抓着他万般叮嘱,说千万要讨好皇子,有了皇子做靠山,他就什么都不愁了。

听了这话,符桓没动也没说话,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才陡然发现,他原来已长高,比母亲还要高了

他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碧绿眼,芙蓉面,而那个给予他这些的女子,却在时光里渐渐老去,年华不再。

于是他心底泛起了恶毒的快慰和比这快慰更加恶毒的念头。

他轻轻扳开母亲的手,撩衣下拜,只说了一句,请母亲放心。

然后他便离开了,去陪伴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