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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竹意是在前天夜里动的手,前天夜里,沉国偷袭,军营的东边着了火,当时萧羌刚睡下,花竹意冲了进来,几个侍从架着他就上了行辕,萧羌本来还不以为意,哪知行辕却越跑越远,他立刻知道不对,向四下一看,行辕里除了花竹意,居然没有一个人他认识。

同时行辕越走越快,四周全是大军行进的轰轰声音,萧羌面上脸色未变,依然轻轻含笑,缓步向行辕的车窗而去,还没走到,就被侍卫沉默拦下,萧羌也不争执,转头看向自己的中书令,那个到现在也笑得一脸灿烂的青年笑眯眯的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的随身小玺。

花竹意是中书令,专司在他身边起草文书,掌管诏令印玺,现在这种情形,一想而知道,必然是用他的印玺伪造了调令,才指挥得动军队。

事情到此,一目了然,花竹意劫持了他,率领大军,正向别处而去。

“……”萧羌还是没有说话,他表面上看去淡定自若,其实脑子里不知已经转了多少。

能把他挟裹出来,就表示第一,花竹意必然在他身边安插了极多的眼线暗桩,第二,花竹意并不打算立刻杀他,第三,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脑子里迅速衡量了一下,萧羌对挟裹了自己的中书令淡淡一笑,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举动的事:他转身悠闲的向行辕后部自己的卧室而去——睡觉了。

结果萧羌就这么施施然的一转身,当时连花竹出也只能摸摸鼻子讪笑一声,挥挥手,让侍卫加强戒备,继续行军。

两个人这三天以来对待彼此言笑晏晏,实则全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

萧羌非是庸主,从极端一点的地方讲来,他几乎可以算是一个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信任的人。虽然秉持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但从根子里讲,从后妃到重臣,他个个都在防备。

而能把这样一个皇帝从阵前挟裹而来,还假传了他的旨意调动大军,花竹意固然不是易于之辈。同样的,花竹意也非常清楚,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皇帝,只怕随时在等着咬他一口。

他抱定主意,后发制人,敌不动我不动。

萧羌悠悠然的喝着茶,看着恭恭敬敬垂手侍立在他面前的花竹意,过了片刻,才轻轻笑道:“对了,朕有两个问题,不知道中书令能不能答?”

“臣能答的自然就答。”

萧羌笑了起来,“朕的问题没有那么难回答,第一,这是要去哪里?第二,爱卿,你到底是谁?”

花竹意到他身边不过数年,即便是趁乱挟裹他走,也必然是要在他身边安插众多眼线才能办到,这份心机才智甚至于所需财力,都不是普通的一个长昭贵族所能做到的。

花竹意背后必然有另外的势力支持。

那么,是谁在支持他,目的又是什么?

听了他问题,花竹意笑了起来,他灰色眼珠滴溜溜一转,“我是长昭皇室远亲,陛下您亲口向摄政公主把我要来,您难道还不清楚?至于要去哪里么……到了地方陛下您不就知道了?”说到这里,他还摇了摇指头,“陛下,人生的一多半乐趣就在于不知道哟~”

“啊,既然这样,那就让朕来猜一猜,首先,你一定不是长昭的人,好吧,换个说法,即便你真是长昭子民,你也必然不会是长昭摄政公主安排下的暗桩。”

花竹意听得津津有味,看着面前款款道来的大越皇帝,“你若真是受命于摄政公主,那么你就不会以长昭贵族身份入仕,而如果你是长昭贵族,受命于他国,那么,谁有能力买动你?若你不是长昭贵族,那么,谁有能力为你伪造出身,直达摄政公主驾前?”说到这里,萧羌刻意顿了顿,才浅浅笑道:“这么一说,朕倒忽然想起来了,摄政公主的驸马可是塑月皇族出身哪……”

“陛下。”花竹意安安静静打断他的话,一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上少见的收起了笑容。他看了一眼萧羌,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头,“我倒可以告诉陛下,我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他没什么温度的笑了一下,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想好好睡一觉。”

章七十八真正的晏初(下)

他的声音象是在雾里飘,“陛下,你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是什么吗?就是你做的不是噩梦,是回忆。噩梦其实是好东西,因为醒了之后人可以安慰自己,那些都没有发生过,是假的。最可怕的就是那么可怕的梦,不是假的,是真的,发生过,正在发生和以后还要发生……”

一瞬间,萧羌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身子,他低低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花竹意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淡淡开口,“……眼泪。”

“我每天每天都能梦到一个人的眼泪。”

“她对我非常非常重要,她对任何人都笑嘻嘻的,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她的所有感情所有感受,只有我能感觉到,然后,全部是眼泪。没有其他任何的感情。”

“她不能正常的感受和发泄情感,于是,她的所有痛苦和欢乐就全都集中在我这里了。可她从来没有快乐过。二十年,从来没有。”

“在我的梦里,每一夜每一夜,她都在哭,我和她就像是一个吹火的筒子,她那头被封住了,所有吹进去的风就全部向我这个口扑了过来。”

“我睡不好,一闭眼就是她在哭。而最可笑的是,当我知道,就是因为她比我早出生了一会儿,所以她所遭遇的那些事我都逃开了之后,我第一感觉居然是庆幸,然后我就知道,我无论如何再也不可能原谅自己了。我不可能原谅,居然会因此而庆幸的自己。”

“我很累很累了,我只能再试这最后一次了。”

安静的说了这么多,花竹意脸上露出了一种深刻的疲惫,他长长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看向面前的皇帝,笑道,“现在我来回答陛下的第一个问题。”

“我的本名确实不叫花竹意,花竹意这名字是我游历的时候,为了对应我姐姐的名字起的。”

听了这句,萧羌立刻就知道了他是谁。

花竹意——

叶兰心——

花竹意盯着他的脸,知道他已经猜了出来,无所谓的笑出来,“是的,陛下,我叫叶晏初,我才是真正的成王叶晏初。”

说完这句,他深深向萧羌一躬身,转身离开。

而那个披着一身雪白裘衣的男人有些怔怔的看着他消失在帐篷外的身影,忽然低低喃语了一声,“……噩梦么……”不可抑制的苦笑了出来。

然后,他脸上一切情绪慢慢收敛,大越皇帝露出了惯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桃花眼疏忽眯细,居然就带了几分多情味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花竹意啊……莫非你以为你的身后就没有拿弹弓的人么?”悠悠然自言自语一般说了这句,他便抿紧了嘴唇,斟茶看书,仿佛在自家皇宫内院一般从容。

四月初二晨,入侵塑月之大越军,拔营起寨,直逼要塞瑞城——

被龙骨刺入体内的第一感觉是凉的。

并不疼,一直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只能感觉到什么人把自己丢上了一个什么东西,开始摇摇晃晃升上去的时候,都不疼。

只是冷。

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象是一个开了无数个洞的水袋,温度飞快的流走,让意识处于半模糊状态的萧逐觉得,也许自己能冻成一块冰也说不定。

似乎被雾笼着似的,周围的一切关于现世的感知都慢慢一点一点退去,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这次也许会死吧?他模模糊糊的想着,然后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人总有一死,再说他是武将,马革裹尸是分内之事。

只是,还是会牵挂吧?

应该说,还是不想死吧……

忽然就想起了好多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少凰宫里有一窝喜鹊,忘记了自己临走的时候有没有吩咐侍女按天喂它们。

自己写的塑月方略奏折也还没有写完。

然后……还没有见到那个人最后一面。

混乱而象流水一样四处蔓延毫无逻辑和轨迹可可循的思维到了此刻忽然产生了微妙的滞凝,他有些费力的想着,想见谁呢?最后一面?

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杂乱无章的从他脑海里滑过,有的稍纵即逝,有的稍稍停留,有的想起了名字没有影像,有的有了影像,那个名字却呼唤不出,这些黑白的彩色的模糊的清晰的图像慢慢悉数流去,

最后留下的,却是一张笑嘻嘻的灿灿烂烂女子的笑脸。

叶……兰……心……

原来,他的记忆里的她,全都是这样的笑脸,灿烂活泼,让人看了就心生温暖。

啊,本来以为会是杜笑儿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最想再看一眼的,是叶兰心,他的妻子。

杜笑儿有他的侄儿,但是叶兰心却只有他了。

不知道她会不会哭?

其实,还是想看她笑的。

可惜,已经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意识开始慢慢的彻底模糊,然后那张笑脸也慢慢远去、破碎,却碎裂的时候都是明媚的笑着,然后他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说,还没到他死的时候。

谁还没到死的时候呢?他已经不知道了。

萧逐是在下午时分被荧惑带到冰火洞的,萧逐落地的时候已经几乎没了气息,一声红衣,浸饱鲜血,几乎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本来的红,哪里是血染的。

要不是荧惑事前给他喝下了混有自己鲜血的延命符水,强行用咒术为他镇住魂魄,他早就死在半路上,哪里能熬得到冰火洞。

叶询虽在洞内,但从战斗开始,每半刻一次探马回报,他对前线的战况掌握丝毫不差,结果当荧惑把萧逐带入的时候,叶询也不过楞了一下,扫了一眼只有入气没有出气的萧逐,随即脸上就恢复了平静,挥手让下人出去,他悠闲的寻了室内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床榻上死人仿佛的萧逐,托着下颌,打量了一下对面的荧惑。

“我若是你,就直接把他扔在沙场上,被乱军踏死也好,被自家军队救了伤重不治也好,都是死个干净。”说道这里,叶询优悠吐出一口气,“我本以为,你巴不得他死。”

被他这么一说,荧惑忽然心虚,他默默低下头,想了一想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师尊……储君现在也在前线……”

当储君两个字刚出口的一瞬间,荧惑忽然就觉得脸上一凉,但是这一下实在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把话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叶询一掌抽得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胡闹。”叶询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透出一股别样冰冷,“她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了,我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教你?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何况她未来天子之属,万乘之躯?”说了这几句,叶询越发恼怒,只恨不得一掌拍死面前这没用的弟子。

怎么能让叶兰心上战场?!

出了事怎么办?即便符桓已受了重创,这样也非常危险啊!

就是因为怕她以身涉险,所以在教导的时候什么都教给她了,唯独没有教她兵法韬略。本以为有自己在,叶兰心就怎么也不用上战场,哪成想她居然去了?

如果叶兰心现在在战场上,那么第一要务就是如何确保她的安全。

对手是符桓的话,除非叶询或者阳泉亲自出手,但是阳泉正在赶赴瑞城,远水救不了近火……而自己的话……也不能出冰火洞。

心下快速运转,叶询起身快踱了几步,转身看向床上濒死的萧逐——没有办法了。只能先救活萧逐,让他去战场上救下叶兰心了。

真是……十分讨厌的事情。

仿佛想到很久很久之前一件很让他讨厌的事情,叶询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荧惑。

荧惑正偷偷抬头看他,正好叶询转头一扫,目光接个正着,他立刻飞快低头,只觉得自己对上叶询那对漆黑眼眸的时候心跳如擂鼓一般——

他总觉得,叶询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

不回答。没什么好怕的,他告诉自己。

计划非常顺利。目前为止正如叶兰心所说,叶询没有表现出来一点他对这个计划知道的态度。

……对,没什么好怕的。

就在他不断暗示自己的时候,他听到了叶询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布阵,我要救他。”然后,顿了顿,塑月安王俯身看向床上随时都可能死去的男人,忽然露出了一个非常冷酷的微笑,他轻轻的说:“……现在还没到你死的时候呢,萧逐。”

说完这句,他转头看向荧惑。荧惑虽然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到那刀子一样森冷的眼神扫了过来,不禁下意识的一缩,叶询唇角一勾,带出几分不屑,挥手让侍奉他的童子带走萧逐,自己则踱步到荧惑面前,伸出一只手,扳起他的下颌,让他看向自己。

荧惑几乎下意识的想要调转视线,但是被叶询那冰冷眼神一看,立刻僵住,动弹不得——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剧毒的蛇盯上的老鼠。

不笑的叶询,完全没有叶兰心面前轻笑晏然的余裕,这个昔日里曾经差一点就成为皇帝,如今也依旧是塑月帝国最有权力的人,以一种纯粹压迫而不含一点感情的眼神凝视着荧惑。过了片刻,他才慢慢松手,荧惑却不敢低头,只能保持着依然被他钳制住下颌的样子。

章七十九回风(上)

章七十九回风

不笑的叶询,完全没有叶兰心面前轻笑晏然的余裕,这个昔日里曾经差一点就成为皇帝,如今也依旧是塑月帝国最有权力的人,以一种纯粹压迫而不含一点感情的眼神凝视着荧惑。过了片刻,他才慢慢松手,荧惑却不敢低头,只能保持着依然被他钳制住下颌的样子。

然后,他慢慢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挑高了嘴唇。

那并不是一个笑容,只是一个威压的表情,叶询一点点低下头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的说:“不要以为你们在背后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说到这里,他忽然温和的笑了起来,伸出手拍了拍荧惑的面孔,“不过我很有兴趣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胆子做到底。”

说完,叶询翩然而去,只留荧惑汗湿重衣。

先是极度的恐惧,然后是极度的愤怒。

最后在他心中留下的,却是死灰一样的冷。

他面前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却连敷衍都不屑。

他无论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出色,他都无所谓不看在眼里。

就在叶询即将彻底远离他视线的时候,荧惑再控制不住自己,握紧拳头,一向从容的伏师声嘶力竭的怒吼了一声,“如果我做到了又如何!?”

叶询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只是冷冷丢下一句:“那我佩服你的胆量。荧惑,你真做到了,算你一辈子象个男人一次。”

听到男人二字的一瞬间,荧惑脸上血色褪尽,他颓然的摇晃一下,慢慢的,滑坐到了地上。

脑子里是乱的。

痛苦难过悲伤无助愤怒,各种负面情绪充斥其中,各种记忆纷乱的落下来:小的时候,他晚上做梦害怕,被叶询抱在怀里哄的记忆;少年时代,被那个男人手把手教导学习的记忆……

然而末了,什么都没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只想哭。

眼泪最终落了下来,细细的指甲抓着坚硬的地面,一点点崩裂,鲜血在冰火洞凝结着冰蓝火红的地面上蜿蜒流转。

“……杀了你……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的……师尊——”

那是,与泪水一同落下的誓言。

“……萧逐……”慢慢的,从殷红嘴唇里吐出那个生死未卜的男人的名字,荧惑忽然又癫狂了一般的狂笑起来。

“萧逐!”

“萧逐……”发现自己无意识念着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叶兰心对天翻了翻白眼。手里转着的毛笔啪兹一声也在自己身上划出了一个墨道。

现在是快下午时分,前锋已经开始接战,无数的战报消息向尚在奔驰中的中军汇集而来,她应该做的是凝神思索眼下情况该怎么处理好——但是,却是真的在这一瞬间,想起了他。

自己那如红衣之凤一般的爱人。

他现在应该正在冰火洞里等待治疗吧,她想着,忽然就觉得心思涣散了那么一点。

不行,要振作!她拍拍脸颊,看着目前送来的战报:符桓丝毫没有后撤的意思,反而重整军队调上中军,似乎要决一死战的样子。

她思索了片刻,脑中一个立体沙盘开始推演,然后叶兰心笑了笑,吩咐侍从,把她带来的一具热气球准备好,她要离开前线。

侍从大惊,现在情况胶着,即便叶兰心不谙沙场征伐,大军有她这个主帅和没她这个主帅可差别大了去了。

叶兰心却嘿嘿一乐,直接拍了拍侍从,跟他说:“嘿,小伙子,告诉你,符桓根本就不想和我们掐,他真想和我们打,早冲上来了,还摆什么阵形?猛兽败退的时候,一定要威势十足的反扑一下才转身逃跑,它要是立刻夹着尾巴就逃了,一刹那就会被对手咬断脖子。符桓也是同理。”

而且……符桓怎么能现在死呢。

他活着,可以牵制元让和荣阳,总比他死了,元让一人独揽大权要好。

那个女人并不容易对付,没有人比叶兰心更清楚这一点。

平衡远比制霸更要重要。

这么想着,她简单吩咐了侍从几句,就上了热气球,向冰火洞而去。

——一个时辰后,不出叶兰心所料,符桓退兵,挟裹灿流云而去——

塑月兰心,算无遗策。

当荣阳退兵的时候,冰火洞里正在紧张的为拯救萧逐的生命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