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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程玄:“你给家里打电话了吗?你爸爸着急着呢。”程玄敷衍我:“再过几天。”程玄问我:“你都知道了吧?我爸都跟你说了?”“就说你被一个小姐迷得魂儿都没了。”“她是个好女人。”“就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好女人?”程玄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我又问:“她现在人呢?”接下来,程玄的话让我也无言了。他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更准确的前因后果是:程玄是那女人的客人,在他打了那女人的另一个客人后,那女人就跟他走了,在两人共度了几日朝夕后,从良的小姐就和程玄的钱一并不翼而飞了。这世上人多,是非多,谎言也同样多。说要给病重的家母治病,说要供年幼的家弟学文化,说命运多坎坷,楚楚可怜又自强不息,程玄怎么听就怎么信,在那张他魂牵梦萦的脸面前,理性都灰飞烟灭了,也不想想,脱光了衣服和自强不息能不能混为一谈。

如今,程玄还没醒。他说:“她姐妹说她来了上海。”我拍案而起:“所以你来上海找她?”我惊动了其他人,索性更旁若无人地拎上包就走了。

走了两步我又折回到程玄面前,说:“找,一定要找,凭什么让她骗了钱还四处逍遥。”程玄眼睛布满了血丝:“她一定有苦衷。”

程玄的手机就这样开了,他在等那个女人给他打电话,不过,打来电话的除了他爸,就是他工作上的事了。我帮他接了他爸的电话,安抚了那老人家恨铁不成钢的暴怒和骨子里的担忧。

程玄住进了一间宾馆,是我付的钱。为了爱,他先是死了心,捐了器官,所以这次落得囊中羞涩,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晚上,黎志元打电话给我,象征性地问:“没事了吧?”其实,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蜷在床上,说:“难得的休息日,比上班还要累。”黎志元调侃我:“你的业余生活真复杂。”我也调侃自己:“我的业余生活就是管别人闲事,像居委会大妈一样。”

丁澜又冲到水池前呕吐,我不得不感慨:恐怕活得最简单的,就是我了。

第二天,我去上班了。

而程玄,开始大海捞针。他只听说那女人是来了上海,而那甚至也许只是人家随口说出来的一个地名罢了。我苦口婆心:“玄哥,上海不是一个村,也不是一条街,它是一个人挤人的直辖市啊。”程玄不管不顾,我只得说:“也好,你上街散散心也好,就算是观光了。”临了,我嘱咐他:“你记住了,不准去那种地方。那种地方不会全国连锁的,你去了也没用。”

程玄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孽,这辈子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硝烟弥漫。

正逢月末,魏老板主持总结会议。公司战绩斐然,在市场大环境的沉沉浮浮中,还连蹦带跳地赚了近二十二个百分点。魏老板部署下一步战略,我虽心事重重,但还是听见了命令:“温妮,北京那边的几个公司,你去做调研。”我没说“好的”,反而说了“谢谢”,惹得魏老板说:“我不是让你放假回家,我是让你去工作。”我忙点了点头,信誓旦旦:“我会胜利完成任务的。”不过,我还是要感谢魏老板给了我这么个假公济私的机会把程玄押送回北京。

第四十三话:半公半私的北京行

上海挂羊头卖狗肉的发廊浴室按摩店也比比皆是,桃红色的灯光,把女人的颈子和大腿照得白晃晃的。

我和程玄站在一家发廊的对面,看着里面聚成一桌打着扑克牌的女人们,我问:“你就是这样认识她的?”程玄说:“你会不会对我失望?”我坦言:“有点。”程玄也坦言:“我不是初犯,不过也不是惯犯。”“她们美吗?”“不,并不美。”

程玄喝醉了,又或者,是半醉半不醉地借酒装疯卖傻。我坐在他对面小口吃菜,小口喝酒,岿然不动。

黎志元打来电话,我才喂了一声,程玄就在我对面嚷嚷:“挂了,挂了,不理他。”黎志元听了,对我说:“我先挂了,你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给我。”我说:“放心吧,没事。我明天出差去北京,要过一阵子再回上海。”

没等黎志元再说话,我的手机就落入了程玄的魔爪。他挂断了电话,还摇头晃脑地对我笑。我举白旗:“我的禽兽玄哥,您醒醒吧。”

程玄的泪像两条河流,在他的脸上奔走。

第二天,我押送程玄登上回北京的飞机。他像个孩子般跟着我,没出现我想象中的撒泼打滚。我小心翼翼地问:“别再找那个女人了,行吗?”程玄道:“不找了。”“那我们去报案吧?看看能不能把钱追回来。”“不追了。我的钱是为她那张脸而花的。”我对着程玄的胸口用力打了一拳:“那我去整容,整成那样,你也给我那么多钱行不行?”

程玄在飞机上睡着了。我看着他的脸,他瘦了,颧骨高了,下颏窄了,胡茬粗糙地滋长着。我没见过程玄的爱人,没见过那是怎样一副另人念念不忘的皮囊,又其实,那不该关皮囊的事。程玄瞎了,他的心瞎了,才会为区区同一副眉眼而亲手毁了自己苦苦恪守的忠贞。可怜了程玄那爱人,若换作我,我定是要魂魄在程玄面前显了形,飘来飘去,吓醒他为止。

我竟忘了告诉我爸妈我回北京出差。

我敲开家门后的两分钟,我妈就冲出家门,冲向了菜市场。她说我瘦了,说要给我大补。我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脸,并没觉得自己瘦了。这时我爸站过来,说:“瘦了吗?没有吧,好像胖了点啊。”我叉腰:“您就是不如我妈会说话。”

晚上,我住进酒店。我念念有词:“作为一个出差人士,我住酒店比较好。”

茉莉给我打来电话,张口晓迪闭口晓迪的,我调侃她:“晓迪终于修成正果了。”茉莉笑:“我觉得是我修成正果了。”

茉莉又说:“则渊瘦了很多啊,气色也很不好,出什么事了吗?”我这才恍然,原来则渊已经身处美国了,已经和他那在丁澜腹中的孩子相隔半个地球了。

则渊也已经不在茉莉心中了,因为还没等我说什么,茉莉又滔滔不绝道:“你和肖言还好吗?”我叹气:“哎,你和我还真是此起彼伏,我得意时你失意,现在你得意了,我却栽在地上爬不起来。”茉莉大惊:“怎么了?”我说:“肖言他只闻新人笑,听不见我这旧人哭了。”

公司把传真发到酒店,我匆匆结束了和茉莉的电话:“女强人现在要工作了。”

我去调研的第一家公司正陷在泥沼中,一位高层涉嫌受贿,导致公司帐实不符,于是正处于美国证监会的审查之中。我临行前,魏老板曾轻描淡写:“你去给我把真相找出来。”我瞠目结舌,心想我若是有这通天本领,也就不在你手底下屈才了。

领我上楼的小秘书对我说:“现在公司四处都是证监会的人,迎面走来两个,能有一个半是我不认识的。”我心想:这“一个半”说得真栩栩如生,两人中,就算有一个认识的,也只是认识那身形和长相罢了,骨子里是善是恶,谁又能真正认识谁。

回到酒店,我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我随着弹簧振动,手机却也振动起来。

我向黎志元抱怨:“那公司人人口径如出一辙,证监会审查之中,无可奉告。我如何给魏老板真相?”黎志元问道:“难道你没有个人意见?”“在我看来,井井有条,一副人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同感。”我嗤之以鼻:“你何来同感?你这种没有实地调研,没有站在斗争第一线的人,不配与我同感。”

黎志元话说得隐晦:“北京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来。”

第四十四话:小熊,我想你

我骗我妈说:“我今天要请客户吃饭。”实际上,我去赴了黎志元的宴。

我挖苦黎志元:“你这元大将怎么与我这等小卒做起一样的事情来了?”黎志元洋洋自得:“要不是我出马,你敢几百万几千万的砸进去吗?”这话不假。有了黎志元的“同感”,我便建议魏老板买了那家公司的股票,拍着胸脯保证一旦证监会结果一出,便会拨云见日。

我给黎志元夹菜:“有钱大家一起赚。”黎志元不屑:“不要跟你的前辈称兄道弟。”

黎志元在北京住了一夜就回上海了,毕竟他这大将还是应该驻守营中。我还要逛逛其余几家公司,所以要再住一阵子。黎志元走前,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我怎么有点舍不得你?”我的心脏颤了一下,但我拨开了他的手:“别婆婆妈妈的。”

肖言打电话给我,说他现在成了众矢之的,美国的故友们个个视他为陈世美。他说:“我现在已经被传为攀龙附凤的新郎官了。”我大笑。

想必是茉莉添油加醋把我和肖言的分道扬镳传了出去。人的这上下嘴皮子一开一合,是是非非也就油然而生了。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不过你要相信我,我没那么说你。”我笑得眼泪汩汩流了下来。

程玄又摇身一变变回那个本本分分的玄哥了。我对他说:“玄哥,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程玄应允:“好啊。”我大吃一惊。换作以前,程玄定是一口回绝我,举着个“男人以事业为重”的幌子充当挡箭牌,而现如今,他终于还俗了。程玄问我:“你给我介绍谁啊?”我支吾:“那个,那个,你容我再找找。”没料到程玄的还俗,被他攻了个不备。

过了几天,我的公事行程也过了半。

我回家吃晚饭,我妈看着我说:“小脸儿总算又圆起来了。”我叫苦连天:“圆脸不是什么好事啊。”

三更半夜,肖言打来电话,问:“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我睡得迷迷糊糊:“我在酒店啊。”“酒店?你为什么住酒店?”被肖言这么一问,我醒了过来:“亲爱的,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

肖言给了我我想要的答案:“我在上海,在你家楼下。”

忘了有多久没有叫过他“亲爱的”,忘了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他对我的在意,不过,正因为久,所以才难能可贵。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笑声从中传出来,想停都停不下来。

回上海之前,我妈舍不得我:“上海究竟哪里好?”我说:“按照您的理论,我是为一个男人去的啊。”“可现在越来越不像了。”“怎么不像了?”我妈火眼金睛:“不要以为你妈没谈过恋爱。”我双手托着下巴,像棵祖国的花朵:“我不像恋爱中的女人吗?”我妈直接道:“不像。”

程玄开车送我去机场,问道:“工作怎么样?满意吗?能应付吗?”我叹气:“也就只有工作能让我满意了。”程玄与我妈同一般腔调:“回北京来吧,北京的好工作满大街都是。”我避重就轻:“满大街?哪呢?”

程玄一只手离开方向盘,握住我的手:“至少北京还有我会好好照顾你。”我像看怪物一样看向程玄:“照顾就照顾,你有必要拉我的手吗?”程玄的手又回到方向盘上:“还不是因为我爸。你知道吗?我爸让我追你。”我大笑:“还是程叔叔有眼光。”程玄撇撇嘴:“那你觉得有戏吗?”我斩钉截铁:“没戏。”程玄又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我的头:“同感。我的温妮妹妹。”

我把头依在程玄的手臂上:“玄哥,你快找个女朋友吧,免得咱程爸爸着急。”程玄又道:“话说回来,你年纪也一大把了,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咱就凑合凑合吧。”

婚姻和爱情变成两码事了。或许,说“变”是不恰当的。好像自古,它们就不是一码事。或许,我也该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和说得过去的人嫁了就算了,免得一个人伶仃地守着那不能吃也不能用的爱情格格不入于世。

但我对程玄说:“你休想我会破罐破摔。”一路上,程玄都对“破罐破摔”耿耿于怀。

肖言去了广州,出差。我接到他电话的那夜,他之所以在上海,是因为第二天一早他要从上海飞广州。

那天,他在我家楼下等我,等到了深夜。他说:“小熊,我想你。”我在北京的酒店里,躲在被子里傻笑个没完没了。

我就像棵仙人掌,被肖言灌溉,存下水分,在干旱的季节中休眠,等待他的下一次甘霖。

[正文 第45——48章]

第四十五话:伙伴般的男朋友

黎志元竟不在上海。

我到了上海,打电话给他,他竟说他在意大利。我问:“意大利?为什么?”黎志元说:“我来买小提琴。”我愕然:“你去意大利,就为了去买一把小提琴?”黎志元坦然:“有些事,是要亲力亲为的。”

那把小提琴,是黎志元送给前妻的生日礼物。他说:“女人三十岁了,需要一个好礼物。”

它来自意大利的克雷蒙纳,它有丝绒一般的音质,它被黎志元亲手买下,但却没有被他亲手送出。黎志元说:“她收到琴就可以了,至于我出不出现,不是太重要。”

黎志元对我说这番话时,人已经在上海了。我们面对面坐着,中间的桌上有茶香缭绕。

他的身体微微倾向我,说:“而且,我觉得我必须回上海见你了。”我喝了口茶:“怎么?我有欠你钱吗?”黎志元也喝茶:“别装傻。”我的确是装傻,因为我那么相信黎志元,相信他对前妻的情义,以及对我的想念,都真实得可以无畏地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丁澜不再呕吐了,因为她把那孩子给杀了。她说她不想因为孩子而毁了则渊,毁了她,于是她就把孩子给毁了。

我对她说:“你真残忍。”丁澜回应我:“因为生存之道太残忍。”我拂袖而去。

生存被丁澜冠上了其它的含义,她要生存在人上,生存得金光灿灿。那是残忍的,就像狮子和老虎的斗争,要远比螳螂捕蝉血腥得多。

于是在丁澜的生存含义之下,我被归结为优胜劣汰的“劣”。丁澜变本加厉:“物以类聚,人也一样,若是你身边的人都有头有脸,你也就受人妒羡了。”我嚷她:“你的意思是我身边的人都没头没脸?你直接说我无头女尸算了。”“尸”我自然算不上,但我这个无头无脸的女人对丁澜的谬论置之不理,继续做自己的事,拿自己的钱。

魏老板催报告催得像那种水一烧开就会吱哩哇啦叫唤的烧水壶,我坐在电脑前除了脑子和手指在动,别的都不动了。魏老板站在我身后:“出差前你那么有兴致,出差回来一写报告你就垂头丧气?”我头都没回:“我专心致志的时候一般都显得垂头丧气。”

到了深夜,我才下班回家。路上,我给肖言打电话。

我疲惫地说:“今天工作了十五个小时,好累。”肖言平淡:“早点休息吧。”多余的话,我们一句都没说。我的泪又流下来。我是棵仙人掌而已,我没有决定何时下雨的权利。除了“早点休息”,肖言又能说什么?难不成说,来吧,来我的身边。若是他说了,我会脱掉高跟鞋,义无反顾地向他跑去。

第二天,我见到黎志元。见他,变得越来越自然而然,通电话,或见面,像是已经不需要理由了。

黎志元问:“你哭过了?”我大吃一惊:“我二十小时前哭的,你二十小时后看出来了?”“为什么哭?”“我不快乐,我非常不快乐。”黎志元把我拥入怀里,说:“来我身边吧,我会让你快乐。”

我的脸贴在黎志元的胸膛上:“可是,我不爱你。”黎志元低沉地笑:“爱太沉重了,我们不需要爱。”我离开黎志元的怀抱,仰望他的眼睛:“反正你也不爱我,那好吧,我们在一起吧。”

黎志元吻了我,有一种温暖在我周身蔓延,很缓,却很厚实。

我们像伙伴一样接吻,我信任地闭着眼睛,却看见了满山遍野的新绿。于是,爱着别人的我有了一个同样爱着别人的男朋友,他叫黎志元。

天有不测风云。我才有了男朋友,自食其力的饭碗却忽然岌岌可危了。公司收到了一封律师信,魏老板被告,私吞了客户的钞票。

第四十六话:西湖畔的热气球

一位杨姓客户拿到了从公司外流的证据,证明了去年的盈利率被魏老板虚报了。他报了个比事实小的百分比,于是一部分该流入客户口袋的钱流入了他的口袋。

律师信呜呜地从传真机里传出来时,魏老板并不在公司。他正在夏威夷度假,和两个女人。他的秘书小姐给他们订机票时,曾拿着那两个女人的身份证感慨过:“青春啊。”她们是咬着八十年代的尾巴出生的。

秘书小姐拿着传真偷偷摸摸来问我:“是不是出事了?”我看过后,惶惶地说:“我是被管理阶层,你去问管理阶层。”于是她把传真交给了副总裁。副总裁哈哈一笑,说了两遍:“没事,没事。”不过之后,他就房门紧闭,百叶窗也紧闭了。

我咬着笔杆寻思:要是我改了这么一个百分比,我就金盆洗手,隐姓埋名,再不过问江湖事,拿那钱做点饮食业的小买卖,摆个水果摊或者开个牛肉面馆之类,无忧无虑一辈子。而我那璀璨的魏老板,则选择若无其事地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刚成年的女人去夏威夷晒太阳,还租住独门独户的别墅。

我没有对黎志元提起这件事,一来是因为这真伪还没辨,二来则是我把它默认为了公司机密。

我站在路口等黎志元,报刊亭上一本杂志吸引了我的目光。它的封面上赫然写着:白发红颜的忘年恋。我买了一本,消磨时间。

黎志元在我身后站了很久,我都没发觉,直到我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你觉得我们算忘年恋吗?”我把封面给他看:“你是白发,我是红颜。”黎志元骄傲得很:“好啊,那我们看看,等你三十岁,我四十二岁时,谁比较吸引异性。”

我争锋,翻着杂志指给黎志元一行字:“你看这句说得多好,‘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凄凉啊。”黎志元惊惶:“啊?有这么严重吗?”说完,他夺走杂志,仔细念起来。

念完,他释然:“杂志上的男女差了三十二岁呢。”我仰脸笑着说:“我就是吓唬吓唬你。”黎志元用力抱了抱我:“你成功了。”

程玄给我打电话,旧事重提:“温妮,你说我爸怎么那么喜欢你啊?”我大言不惭:“我身上的优秀品质数不胜数。”“不要在没结果的感情上浪费时间了,回北京来吧。”“回北京去和你配成一对吗?”程玄一本正经:“我知道我前一阵子犯过错误,不过人非圣贤。总体来说,我这个人还不错吧?至少我们两家还知根知底啊。”我打断程玄的喋喋不休:“慢着,慢着。玄哥,我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程玄大嚷:“啊?你不是说不会破罐破摔吗?”我揉了揉发痛的耳朵,慢条斯理道:“我摔在他那里,不算破摔。”

魏老板打电话给秘书小姐,命她更改机票,提早了回上海的时间。

我能想象,那两个白里透红的女人拽着魏老板的胳膊撒娇:“哎呀,人家还想多玩几天呢。”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魏老板回来的那天,是我的休息日。黎志元把他那天的公事能提前的提前,能延后的延后,为的就是要同我完成那曾半途而废的杭州之行。

我一口应允,墨镜和雨伞准备得面面俱到。丁澜见状,说:“不像是出差呀?出去玩吧?”我伶牙俐齿起来:“算你没看走眼,我就是和我男朋友出去玩。”丁澜并不知道我口口声声的男朋友就是黎志元,否则她会冷笑:亏你从前还装清高。

西湖畔不晴不雨的,浪费了我的墨镜和雨伞。

黎志元揽着我的肩,我在他怀里信誓旦旦说要走上一整圈。

我的视野里灰蒙蒙的,湖水,天空,还有山峰。好在,它们灰得那么美。

我问黎志元:“你会忠实于自己的感情吗?”黎志元道:“如果不会的话,也许我会更成功。”“哪方面?”“除了感情之外的所有方面。”黎志元补充:“比如此时此刻我不该和你走在这西湖畔,我该工作。”我不满:“你是说我成了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黎志元倒甘拜下风:“我自愿。”

若肖言是我心上的一块铅坠,那黎志元,该是一颗热气球了。黎志元说得一针见血,爱情太沉重了,我们不需要。相见时的心跳,血液奔腾,不见时的刻骨思念,都有损健康,不利于长命百岁。倒不如,待在伙伴的身旁,多享受几载春秋。

我对黎志元说:“你真好。”

第四十七话:纯洁的小白兔

我话音未落,黎志元的手机便唱起来了。他为了接电话,手自然而然地离开了我的肩膀。黎志元对电话那边的人笑了笑,说:“你喜欢就好。”我想:定是他那能呼风唤雨的前妻。黎志元没有避开我接电话,我反而自觉地率先跑上了断桥。

我停在桥中央,对着西湖水低低地哼唱白娘子传奇的歌。我愈发觉得爱情要不得了,段段叫苦连天的。

黎志元那通电话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以至于我唱完了歌,又走完了整座桥,他才追上我。

他对我说:“跑得像个兔子。”我反驳:“是你像只蜗牛才对。”

我们真的走了一个圈。我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捶完了腰又捶腿,黎志元取笑我:“年纪轻轻,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我瞪他:“我们这一代愈发金贵。”

在酒店门口,黎志元问我:“我们要一间,还是两间?”我笑着说:“反正你财大气粗,我们要六间好了。”黎志元哭笑不得。

末了,房间还是要了两间。因为我还没想过要让黎志元看见我穿着睡衣睡裤满嘴牙膏沫的样子。我心里还是根深蒂固,那样子,该是只有我爸妈还有肖言能看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正在我刷牙的时候,黎志元来敲我的房门,敲得像是有火烧眉毛的急事一般。我忙不迭打开门,于是我满嘴牙膏沫的样子,还是被他尽收眼底了。

我挥着牙刷问黎志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黎志元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上下打量我:“好吧,既然你睡衣上还有小白兔,那我就承认我们是忘年恋吧。”我涨红了脸:“这是事实,跟我睡衣的图案没有关系。”我再问:“到底什么事?”黎志元道:“证监会发布北京那家公司的结果了,你要不要来看看那股票的反应?”我把牙刷扔回洗手间,跟着黎志元就冲回了他的房间,冲到了他的电脑屏幕前。

美国证监会还北京那家公司的清白才还了五分钟,那公司的股票就涨了百分之十四。我看着那翠绿的数字越跳越高,对黎志元说:“你们这群人,赚钱赚得太容易。”黎志元辩证:“赔钱的时候,赔得比跳楼都快。”

黎志元怂恿我:“去找你老板要奖金吧。”我才刚刚在脑海中描绘了钞票,一沓一沓的,就忽然想到,我那潇洒的魏老板正官司缠身,若是我这时伸着手去邀功,怕是会被一脚踢飞。

我心事重重起来:“黎先生,请问,您遵纪守法吗?”黎志元不解:“比如呢?”我历数:“杀人放火,行贿受贿,偷税漏税。”黎志元大笑:“我没那闲情逸致。”我释然,黎志元却补充:“哦,对了,交通法规。我开车常常超速。”

看黎志元工作是一种享受。他的眼睛,他的手,都显得沉稳极了。我蜷在他房间的沙发上看电视,偶尔看向他。偶尔,黎志元也会看向我。他说:“工作的时候有个观众真好。”我说:“我是电视的观众。”

困到连眨眼睛都眨不动时,我对黎志元说:“我要回去睡觉了。”黎志元离开他的电脑,走到我身边抱住我:“就在这里睡吧。”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他放开了我:“好吧,这次,就给你睡衣上的小白兔一个面子。”我笑了笑,说了句不沾边的话:“以后,开车不准再超速了。”

回到上海时,黎志元送我到楼下,偏偏丁澜正好下楼。她见我从黎志元的车上下来,笑得像抓到了我的把柄。我含情脉脉地对黎志元道了别,就昂首阔步地上楼了。我心想:男未婚,女未嫁,情投意合没道理偷偷摸摸。我再一想:黎志元这厮不是未婚,而是离异。

第四十八话:止不住的悼念

公司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般鸡飞狗跳,毕竟,魏老板若真敢吞掉客户的钱,就不会为了区区一封律师信而手忙脚乱。

不过,管理层的会议却是被捂得严严实实了,助理被关在会议室门外,不必做会议记录,落得个游手好闲。我们的分析报告在管理层眼中,也变得轻如鸿毛了。魏老板点点头,把报告往桌上一撂,我们就无所适从了。

后辈杰瑞私底下问我:“怎么办啊?”我奉劝他:“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杰瑞挠头:“照这样下去,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去美国?”我嗫嚅:“会有那么一天的。”

程玄遵从程爸爸的谆谆教诲,又来问我“破罐破摔”的细节。

他说:“温妮啊,你可不要走错路,做错事啊。”我对他直话直说:“前不久,是谁误入歧途的?”程玄咳嗽两声,换了话题:“最近,石油的价格涨了不少啊。”我哈哈大笑,把话题又拧了回来:“玄哥,你让咱程爸爸放心,我一定给你介绍个最好的女朋友。”

我想到了莉丽小姐,她对我说过,她喜欢北京男人的幽默。但这事还是令我堪忧,因为莉丽也说过,找小姐的男人是禽兽。

黎志元是个非常称职的伙伴。

他尽心尽力地不让我风吹日晒,不让我饿着渴着,以至于我会在思念肖言时,有了一种如影随形的负罪感。我常常为此难过,因为,我还是常常思念肖言。

对我而言,肖言就像一只我爱不释手的瓷器,但是砰的一声,它摔碎了。我收藏着它的残骸,日夜拿在手里悼念。我会忿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摔碎?为什么不能等它积了尘土,斑驳了色彩,失了我的宠再摔?那样,也许我就能仅仅留给它一声哀叹了。

天气热了又冷,冷了又热,我的白色裙子还在穿,凉鞋和发夹也都没有变,我还是一副当初肖言爱上我的模样。我给肖言打电话,对他说:“我就要忘记你了,所以你对我说说话,让我听听你的声音。”肖言的声音传来:“我们谁也不会忘记谁。”

黎志元公事缠身,于是我拎了晚餐到他的公司。

我骗他的员工说:“我是来送外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