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行离开并没有换来黎至元的任何反应,他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打给我。

肖言倒是打来了电话。他问我:“乔乔她,乔乔她这两天有没有联络过你?”我纳闷:我都已经是退了场的小角色了,她这女主角何必屈尊来联络我?我反问肖言:“怎么了?你怎么会这么问?”肖言嗫嚅:“她不是,她以前不是常常会对你说我和她之间的事吗?”的确是,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并不认为乔乔当我是知己,毕竟,想占有同一个男性的两个女性,就算被面对面地绑成一棵,也还是泾渭分明。我们是演员,今时我退了场,与乔乔再无瓜葛。我实话实说:“没有。之前她对我说过的话,我也都已经一一禀告了你。”肖言含糊地应了声:“哦。”

我依旧忍不住追问:“出什么事了?”肖言也忍不住说出来:“我,我觉得她好像有事瞒我。她好像,好像和我给她介绍的那个男人,真的还在来往。”

多可笑的事。我活了二十多年,没听过比这更可笑的笑话了。踢出去的球,再想捡回来,只得再苦苦去追。

肖言听我默默,又萌生了愧疚感:“对不起,小熊。我不该对你说这些。”我却道:“如今这些,已经妨碍不到我了。你变了,我也不恪守。”我脑子里塞满了黎至元,每一个黎至元身边,都挽着一个晓晴。肖言也默默了。

一个人的命,苦到至高的境界,就变成:无论爱或不爱,无论爱这个或爱那个,都痛。而我和肖言,命都苦到绵绵无绝期了。

第二天,程玄来了上海,来接他的美娇娘丽莉。我和他们二人吃饭,不是食不知味,而是味味都是酸味。他们二人小别胜过天,眼中看不见我这个媒人。昔日,程玄给我夹起菜来,也是堆到盘尖碗尖,而如今,他的筷子就没指向过我的碟子。给我夹菜的人,只剩下黎至元一个。我又想及他和晓晴相拥的嘴脸,突然觉得,也许连他也不剩了。

程玄和丽莉虽没计划马上做合法夫妻,但双方父母也都已送上了祝福。丽莉的爸妈虽不舍女儿远赴京城,但却更不舍女儿成日以泪洗面。曾有一时,莉妈妈企图阻止女儿离沪,丽莉就成日开着个门缝儿,时不时双手掩面,肩膀抽耸。几日下来,莉妈妈就亲手给女儿收拾了嫁妆,发往北京了。二老也已计划离沪,重返江苏老家。人上了纪,淡薄一切,只重故土和子女。

黎至元三天没联络我。按他的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这三日下来,也有足足九载了。九载,大致都把我忘了吧。再听到“温妮”二字时,只觉得似曾相识吧。我气急,打电话给他,哪知,他话说得像没事人一样:“哦,温妮啊,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我愈发气急:“能怎么样?还能吃能喝能喘气。”黎至元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脾气这么大?工作不顺利?”我鼓着腮帮子字字铿锵:“不是工作,是感情,感情不顺利。”黎至元的话句句是废话:“感情?哦。温妮,你应该多听听音乐,多外出走走,状态会好一点。”我几乎气炸了肺。听音乐?听见鬼的小提琴曲吗?外出走走?走哪儿去啊?

完了,我觉得完了。我真的失去了黎至元。他失信了,他没有等我等到40岁一枝花的年纪。晓晴一露面,我一闹脾气,他正好就下了台阶,去复燃旧情了。

我妈又打来电话咄咄逼人:“辞职了吗?”我敷衍:“老板出国了,下星期回来。”我妈精悍:“别说谎。没辞就说没辞。”我辞穷。我妈担忧:“因为肖言?”我连连否认:“不是,和他没关系。”我妈一句紧接一句:“那和谁有关系?”我支吾道:“没,和谁也没关系。”我妈一声叹息:“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骗不了我。”我也叹息:说会追我追到北京的黎至元,现如今正烧香拜佛巴不得我卷包袱消失不见呢吧?省得在上海搅了他和前妻的好事。

第二天,魏老板真的出了国。他去了美国,开会。这个词多好,开着开着,就什么都会了。

我的辞呈又压在了抽屉里。为了遵从“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原则,我还是兢兢业业地工作着。而实际上,除了工作,我也别无他作了。杰西卡倒同我亲近起来,像是败兵惺惺相惜。她说:“我们谁不比那个狐狸精强?怪就怪姓黎的瞎了眼。”她也看在眼里,我被黎至元遗弃了。

我将身段放了又放,再一次给黎至元打了电话。他说:“我在美国开会。”也是开会。

我鼓足了胆:“晓晴,她也回美国了吗?”黎至元道:“嗯,我们一道。”

挂了电话,我手心汗湿,背脊也像是湿了。一直伴我左右的黎至元,突然砰的一声,化作一缕烟,消失了。我的心被掏空了大半,胃里却满胀。我扑到水池前干呕,咳出几滴酸水。

丁澜恰巧回来,见了我,疾步走到我身后,拍我的背。她语调尖锐:“温妮,你,你该不会是?”我打断她:“不是,我不是怀孕。我只是胃不舒服。”丁澜看我的正脸,像见了鬼一般大呼小叫:“天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我拖着脚回了房间,上了床,裹上了被子。我觉得生命熊熊燃烧着,我变成了一只凤凰。我正在飞舞,只听丁澜又大呼:“天啊,你发烧了。”

我由丁澜和何先生架去了医院,昏昏沉沉中被人先扒开了嘴,后抽走了血,末了被置放在病床上,插上了针头和输液的管子。我的眼皮铁片般沉,一睁开就累得气喘吁吁。我听见丁澜叨念:“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又听见何先生柔情似水:“我,我还是好的。”恍惚中,我又觉得我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肖言介绍给乔乔的男朋友,另一个是晓晴的音乐家爱人。那二人英俊高大,我左顾右盼,笑得花枝乱颤。

两天后,我又由丁澜和何先生架出了医院。我虽恢复了体力,但被架着也颇感舒适。丁澜训斥我:“为了男人而苦成这样,你让我们女人颜面何存?”我在何先生面前不好多言:当初你为了则渊,还不是和我此时一般惨烈?

丁澜天天拖着我食补,补得我面色红润,几乎流下鼻血来。她说:“先学会心疼自己,再去心疼别人。”

魏老板从美国回来了。他见我胖了,疑惑道:“你不是休病假吗?怎么反倒休胖了?”我百口莫辩,急中生智,说:“浮肿,我这是浮肿。”

黎至元还是没有回来。听杰西卡说,连黎妈妈也和他一道去了美国。我悬在空中的一颗心摔在了地上,血肉模糊。我甚至觉得,黎至元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甚至觉得,身处的大上海变成了一片洪荒。

乔乔再给我打来电话时,我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大腿,才相信,真的是乔乔打来了电话。我不是退场了吗?难道,又要拍续集了?这难道不是狗尾续貂吗?

乔乔又说:“温妮,我想和你谈一谈。”上层人士谈一谈,就叫做“开会”。非上层人士谈一谈,只叫做“谈一谈”。我不做声,并不想谈。乔乔恳请我:“最后一次了,温妮。”

乔乔大致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不宜动气,于是我只好说:“好。你说吧。”乔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直吐到我心中,像一场飓风。她说:“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我纳闷:我又几时对你说过假话?乔乔老生常谈:“你和肖言?”我迫不及待地打断她:“我和他结束了。”我大脑不用运作,也能猜的出乔乔要问这个问题。她不信任肖言,却认为我的诚信上佳。

肖言和乔乔是一对无法面对面沟通的神秘夫妻。他们在几番勾心斗角之后,各自掩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而我,由一个千夫所指的第三者,进化为了令他们沟通的一座桥梁。

我推波助澜:“乔乔,我说的是实话。我和肖言没有来往了,他现在在乎的是你,我也请你好好待他。”我的言外之意:切勿红杏出墙了。

孕妇乔乔无礼地挂断了电话,我在这边听着嘟嘟声许久。全他妈的过河拆桥。我给她答了疑,解了惑,可我的疑惑又该何去何从?我忿忿然:等有朝一日,我成了孕妇,我也要颐指气使一番。

我妈的电话又随身追来:“闺女,你还记不记得赵阿姨啊?”我回忆:“赵阿姨?记得啊,您的同事。”我妈口气像过节一般:“对,对。她的儿子从英国回来了,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我气结:“妈,打住。”我妈又怎会打住:“温妮,你快给我回来。那小伙子才貌双全,晚了可就没你的份儿了。”我大呼:“才貌双全?我还十全十美呢。”

程玄和丽莉启程回北京了,我送他们去机场。我抱着丽莉:“你走了,我就举目无亲了。”程玄一把把我扯开:“少婆妈了。你也抓紧辞职,抓紧回北京,咱好大团圆。”他们走了,我打电话给丁澜:“晚上一起吃饭吧。”哪知丁澜说:“不行啊,我约了我未来的公婆一起吃。”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莫非命运真要把我推至杰西卡的身边?

我走出机场,以为眼花了。不过,我是千真万确瞥见了黎至元的车,还瞥见了车上坐着黎至元的司机。我撒欢儿一样地奔了过去,一身皮包骨扑在了黎至元的车前盖儿上。司机吓得一脸惨白,困惑于为什么明明自己停着车,还制造了车祸。他再定睛一看,就马上下了车:“温妮小姐,你怎么?你怎么?你?你被人追杀?”我打开车门就坐上了车:“嗯,被人追杀。我在这儿躲躲。”

黎至元今天从美国回来,司机来机场接他。

我直接问司机:“就黎先生一人回来吗?”司机摇头答:“不知道。”我又问:“有没有听说黎先生准备回美国工作之类?”司机又答:“没听说。”我再问:“那你都知道什么?”司机一脸无辜:“知道黎先生今天回上海。”他或许心想:温妮小姐不像是被人追杀,倒像是追杀黎先生。

到了时间,司机下车去机场出口处接黎至元。我说:“那我先走了。”司机征求我的意见:“要不要我告诉黎先生你来过?”我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千万不要,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司机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像个地下工作者。

我没走,我躲在了一边,盯着出口处。黎至元出来了,他拉着一个行李箱,提着一个行李包。司机见了,马上迎上去,接了手。黎至元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没有黎妈妈。我惶惶极了,生怕他会马上再离开上海,回到美国去久居。

黎至元和司机肩并肩,我只见司机对黎至元俯首嘀咕了几句,黎至元就四处张望开了。我伸了伸脖子,存心让黎至元望见了我。他向我走来,我只觉得他所经之处的两旁,都开出了鲜花,像是盛夏在一瞬间来临。

黎至元止步在我面前:“听司机说,你也在机场。”我瞟了司机一眼,他正若无其事地把黎至元的行李放入车的后备箱内。亏我还觉得他像个地下工作者,他若真是,党内的同志们还不都让他出卖尽了我埋下头:“我来送人。”黎至元问我:“你在躲我吗?不打个招呼就想自己溜了?”我委屈地道:“是你在躲我吧?打招呼又有屁用?”黎至元被我不雅的用词逗笑了,说:“走吧,我让司机先送你。”我更委屈了:他只是礼貌性地送送我,多一会儿,也不愿与我共处。

而我,竟还没骨气地跟着他上了车。我瞪视司机,心想:你这个叛徒。可再一想:他是忠于黎至元的。

黎至元与我生疏了。他问:“工作顺利吗?”我说:“还好。”他不再开口,只看着窗外。我没话找话:“你去美国开会啊?”黎至元道:“嗯”我忍不住问:“你妈妈也和你一道回美国去了?”黎至元道:“是,她暂时不想住在上海。”我想问:那你呢?你会不会留在上海?但我忍住了。我没胆去面对黎至元的答案,没胆听他说:不,过一阵子,我也要再赴美国了。

我也看向窗外。如果黎至元赴了美国,我该赴何处?他不追我追去北京了,难道要我追他追去美国?难道我的前半生是追着肖言从美国到中国,后半生又是追着黎至元从中国到美国?不,我不如赴北京,去见见赵阿姨那才貌双全的儿子吧。

我一边想一边流下泪来,自己却浑然不觉。司机从后视镜中见我流泪,多嘴道:“温妮小姐,你怎么哭了?”黎至元看向我,我尴尬至极,心想:司机啊司机,你可千万别落我手里,不然我将你千刀万剐了。

黎至元的眉心拧了拧,送上一句无关痛痒的关心:“怎么哭了?”我抹抹脸,说:“没怎么。”黎至元并不追问,也不奉上手帕。我心如刀割:他为什么拧眉?嫌我厌烦?

我也厌烦我自己了。我曾太自私,对待黎至元就像他前生欠我万贯钱财。如今,自作自受了。

到了我家,黎至元倒主动开口了:“再见。”我逃下了车,觉得自己多余留在世上。

魏老板收敛的不仅仅是表面,他的决策也变得内敛了。他承认了,这波风暴不是他削尖了脑袋就能迎面而上的。倒不如,扭过身来,顺势而下。正所谓,大丈夫能伸能屈。公司在魏老板“屈”后,迎来了久违的一波盈利。士气大涨,我的辞呈却又在抽屉里蠢蠢欲动了。趁公司走在上坡路上,我才好开口说“告老还乡”。我赞叹自己:多么仁义。

兼任秘书的人事丽莉徐走过来对我说:“温妮,门口有人找。”我下意识地问:“谁啊?”丽莉徐说:“郑先生。”我一边往公司门口走,一边回忆:我认识的郑先生,好像只有郑少秋一人,而他,应该并不认识我。

我万万没想到,我的人生中除了肖言和黎至元,还会再出现如此非凡的男人。他肩宽,腿长,鼻梁高,双目炯炯。他伸出手:“温妮是吗?你好,我叫郑同。”我伸过手去,与他握了握。他的力道正好,颇有诚意。我问:“我们,认识吗?你找我,什么事?”郑同笑了笑,左颊竟还有个酒窝。他答:“冒昧来找你,是想和你谈谈肖言的事。”我一怔:肖言的事?又有人来找我谈肖言的事?这郑同,莫非受雇于不适合动气的孕妇乔乔?

见我石化了一般,郑同又道:“你几点下班?我可以在楼下等你。”他还要在楼下等我?看来,不谈是不行了。我说:“还有两个小时,你去等吧。”我对他的好感顷刻化为乌有,直觉说:来者不善。

黎至元不在我身边了。关于肖言的种种,再也没有人替我分忧,替我出谋划策了。我如坐针毡地坐了两个小时,就拎包下了楼。

郑同站在一楼的电梯间,有股不逮到我誓不罢休的气势。平心而论,他的相貌出色非凡。下了电梯的女子,都会向他投去一瞥,之后面露娇羞。而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到他面前,吐出一句:“走吧。”众女子又纷纷面露艳羡之色。

还是咖啡厅。我这个不喜咖啡之人,已经成了这儿的常客,次次还都是和不同的人。

我僵直着腰,说:“有话直说吧。”郑同又笑出酒窝:“好,那我开门见山。”

我在公司如坐针毡时,不由自主地猜过:他是乔乔,或乔家肖家雇来除后患的。八成,他会掏出一纸契约,上面写着温妮和肖言今生今世不得相见。而我,须在上面按上手印。可惜,我猜的不对。我面前的郑同说:“我和肖言是老同学。几个月前,他找到我,让我追求他妻子乔乔。”

我喟叹:整出戏的演员都让我看齐了。

我挑了挑眉毛:“继续。”郑同继续道:“肖言说,他需要乔乔愿意同他离婚。”我不解:“你为什么甘愿介入他人家事?”郑同的嘴脸变了:“为了钱啊。肖言给了我一笔钱。”英俊的脸变得贪婪,光滑的皮肤上像是泛出了油光。我记得肖言说过,他给乔乔介绍的男人条件上佳。而实际上,这哪里是“介绍”?这分明是一场买卖。肖言是急了性子,瞎了眼,自欺欺人。

郑同又道:“我尽心尽力地讨好乔乔,可想不到,肖言有一天说,我的任务结束了,我可以消失了。”我觉得肮脏:“买卖结束,也无可厚非。”郑同摇了摇头:“不,并没结束。我刚刚准备消失,乔乔又主动找了我。她说,她要我在她身边,演亲密的戏给肖言看。”我恍然大悟:乔乔擎着“嫉妒”这把剑,勒在肖言的脖子上,让他乖乖留在她和孩子的身边。而肖言也果真中了计,他速速放开了我,去阖家团圆了。我一知半解:“难道,乔乔也给了你一笔钱?”郑同笑得灿烂:“她需要我,自然会给我钱。”我头皮发麻,觉得金钱万恶。这时,郑同又来火上浇油:“现在,她和肖言恩爱了,买卖又结束了。那你,需不需要我呢?”

我又挑了眉毛:“我?你会为我做什么?”郑同做足了功课:“你和肖言之间的感情,远比他们夫妻二人的深厚吧?”我心想:如若讲求先来后到,的确是深厚。我不做声,郑同继续高谈阔论:“肖言因为担心乔乔红杏出墙,才分外在乎她。这种感情,不堪一击。如果我愿意继续纠缠乔乔,从中作梗,他们二人势必产生纷争。到时,你还怕肖言不会回到你的身边吗?”我不禁喝彩:“郑同,闹了半天,你才是这场戏的大导演。”而在肖言和乔乔看来,他只不过是个道具而已。

我攥紧拳头:“他们已然有了孩子。”郑同嗤之以鼻:“你担心那孩子?那本来就是肖言计划中的,他大可以要孩子,却不要孩子的妈。”

见我恍惚,郑同奸笑:“你,难道不动心?难道,不想意思意思?”一边说,他一边做了做捻钞票的动作。我的疑惑通通解开,多一会儿也不愿耽搁。我拍案而起:“败类,滚。”郑同愣住了。他还以为,我也会双手举过头,奉上大笔钞票,满足他大赚三方的美好希冀。见他恍惚,我又嚷了一句:“你不滚,我滚。”

我怒不可遏地离席,郑同在我身后叫喊:“喂,还没结账呢。”我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赚那么多了,还好意思让我结账?

郑同的出现,让我决意离开上海,离开这片悲情的土地。我记得,我来到这片土地的第一天,肖言曾在外滩畔给我留下了今生今世最刻骨铭心的一吻,那吻落在我的脸颊上,烫出烙印。我记得,肖言曾多少次出现在我的房门口,对我诉说他的身不由己以及对我的眷爱。我也记得,亲爱的黎至元,他曾做过我伙伴般的爱人,做过我的饭友。我曾对他说过,他是白发,我是红颜。我更记得,我为黎至元做的长寿面,他曾说,他会等我到年华40载。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末了,只剩下悲情的孑然一身的我,守着缥缈的回忆。

我再次向魏老板递上辞呈时,他终于咆哮:“什么?你还要走?”我罪人一般:“感谢您给我加了薪水,也感谢您一路上的栽培。不过,我还是要走。”魏老板仰在大皮椅中:“说,你给我说清楚了,到底为了什么非走不可。”我实话实说:“您第一次见到我时,问过我,为什么不留在美国发展。”魏老板抢了我的话:“我记得,你说是为了男朋友而回国的。”我点点头:“如今,我走,也同样是为了感情之事。”魏老板从大皮椅上弹起来:“为了黎至元,还是别人?”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知道,如果黎至元留在上海,如果黎至元也留我在上海,那么我一定会留下来,天天同他吃饭,被他认作“小孩子”。不过,这只是“如果”了。

魏老板见我不说话,态度由硬变软:“温妮,你太感情用事,成不了大器。”我辩驳道:“如果当初我不感情用事,我压根儿不会来上海,您也压根儿聘不到我这员大将。”魏老板嗤笑:“什么大将,纯粹一个小女人。”

我这个小女人得到了魏老板的体谅,可以打道回京了。丽莉徐开始寻找我的接班人了。杰西卡竟由衷不舍:“温妮,你走了,公司该有多无趣。”我哼了一声:“我这种人才,岂是给你逗趣儿的?”杰西卡抱住我,大胸脯挤得我呼吸艰难。

 

 

[正文 第121——完结]

 

我揣着一颗永别的心,给黎至元打了电话。之前,我练好了说辞,念得滚瓜烂熟。我说:“黎至元,我要回北京了。这一回,我们也许永无

再见之日。晚上有时间吗?最后见个面吧?”黎至元听了,平心静气道:“好,下班后我去你公司接你。”纵然,我已劝告过自己,黎至元已不在乎我了,但他的平静,还有又一次剐了我的心。

我妈听说我已辞职,欢天喜地道:“我去和你赵阿姨说,尽快让你和她儿子见面。”我苦笑:若那君要我,我就跟了那君。好歹,做个孝女。

黎至元不紧不慢地于晚7点抵达了我的公司楼下,打电话让我下楼。我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口中却又泛出酸水来。害怕离别的不仅是我的心,竟还有我的胃。我如此害怕失去黎至元,怕得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上了黎至元的车。叛徒司机没有来,黎至元亲自开车。

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去了我与黎至元第一次见面的日式餐厅。那次,丁澜拽着我,与她大群的记者同事以及采访对象吃饭,在饭桌上,我认识了黎至元。他有漂亮到过分的眼睛,他自称是“老头子”,我被他眼角若隐若现的纹路深深吸引。

我一口气灌下三盅清酒,才对黎至元开口:“魏老板接受我的辞呈了。”黎至元为我斟酒:“你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又灌下一盅:“回到家,我就要相亲了。赵阿姨的儿子,留英归来,才貌双全。”黎至元不为所动,只道:“好事。”我把酒盅重重撂下:“好屁啊?我堂堂温妮,需要听媒妁之言吗?”

黎至元超凡脱俗:“温妮,你怎么总这么大火气?”我涨红着脸:“我一凡夫俗子,心火熊熊。”黎至元终于失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琢磨什么。”我又是一盅酒下肚:“那你呢,你在琢磨什么?老黎,今天,让我们把话说明白吧。”黎至元一口一口吃得儒雅:“好啊,你想说什么?”

我的泪啪嗒就落入了酒盅:“黎至元,你王八蛋。你不是说在乎我吗?你不是说爱我吗?你不是说等我等到四十一枝花吗?你都忘了吗?”黎至元的嘴终于不再嚼了。他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我都忘了,你会难过吗?”我失态,抓上一把生鱼片就向黎至元掷去:“你他妈的看不出来我在难过吗?”

生鱼片拍在黎至元的衬衫上,像印花。黎至元站起身来,我突然觉得世界末日来临了。我以为,他要走了,而且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不过其实,他是走来了我身边,坐在了我身边的位子上。还有一片生鱼片粘在他身上,滑稽极了。他抱住我,我突然又觉得,万物复苏了。

终于,黎至元在我耳边道:“温妮,留在我身边吧。”有侍应生拉开屏风来上菜,见了这一幕,红着脸退了出去,菜也没撂下。

既然侍应生都回避了,我也不能白让他退出去。我吻上黎至元的嘴,让屏风内风光旖旎。黎至元被我吓怔了,瞪着眼,手足无措。我把命令送到他的口中:“看什么看,闭眼。”黎至元一笑,抱紧我,结结实实地拉开了这个吻的序幕。

生鱼片在我和黎至元之间,被挤得薄如蝉翼。

过后,我羞红着脸,说:“这,这清酒的酒劲也太大了。我,我头好晕啊。”黎至元如得逞的狐狸般:“晕?晕就能占我便宜吗?”我又抓上一把龙虾掷了过去:“喂,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侍应生又探头探脑,见了这一幕,又铁青着脸退了出去。

人生充满太多不可思议。

我和肖言在进进退退地演绎了一支圆舞曲后,曲终人散,散了后,倒默契开来。当他被乔乔利用郑同算计,击中了“嫉妒”的软肋时,我也正在被黎至元算计得团团转。晓晴在黎爸爸的追悼会上见了我,就对黎至元一口咬定:“她在乎你。”黎至元遵从了晓晴的“谗言”,对我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他说:“我这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我恼羞成怒:“谁?谁是死马?”黎至元大度:“我。我是死马。”

黎至元又道:“晓晴说,只有女人才懂女人的心。她一眼,就看得穿你。”而我是女人中的“佼佼者”,我看不懂。我竟以为,黎至元和晓晴的情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黎至元继续道:“晓晴真是我的贵人啊。”我又嫉妒了:“你晓晴长,晓晴短的,把我置于何处?”我又追加补充:“以后不准叫这么亲昵。说,她姓什么?”黎至元吐出如花似玉的一个字:“艾。”我气结:小艾?好像比“晓晴”更加亲昵。这女人,长得好,心思细,连名字都无懈可击。幸好,我和她分别处于了黎至元的不同年代,不用针锋相对。杰西卡不走运,轮来轮去,哪个年代也没轮到她。

我妈打来电话:“我和赵阿姨说过了,她说等你一回来,就马上要你们见面。看来,她比我还急呢。”我更急了:“妈,速速打住。我有男朋友了。”我妈“啊”了一嗓子,胡乱反应:“你又和肖言复合了?”一连串的“不不不”之后,我又语塞:黎至元这大龄离异男人,势必会勾出我妈的喋喋不休和谆谆教诲。

我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了:“妈,不是肖言。他叫黎至元,大我12岁,结过一次婚。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这下,轮到我妈语塞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闺女,只要你觉得幸福,就行。”知女莫若母。我妈知道,一旦我说出了口,就似板上钉钉。当初,我打死也不肯说出“肖言”二字,果真,他就化了云烟。

电话刚挂,我妈又打了过来:“等等,等等,闺女,你说,他结过婚?

他是有妇之夫?”我匆匆澄清:“结过婚,已经离了。”我妈松下一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突然很想念她,很想马上拥抱她。

交给魏老板的辞呈,我没有收回。我会留在黎至元的身边,但却不准备留在魏老板的公司了。我还是订了回北京的机票,准备去探探我亲爱的爹娘。而黎至元会同我一道,假公济私地在北京小留几日。

至于今后驻扎何处,我们还要慢慢商榷。

丁澜和何先生的婚事,提到了日程之上。我许诺丁澜:“婚礼我定参加。”丁澜有情有义:“房子我也不再出租了,你何时再来上海,直接开了门去住就是了。”她非要我留下一把钥匙。我心中暖融融的,觉得在上海多出一个家来。

则渊在美国的另一座城市又找到一份新工作,薪水虽不及过去,但在这经济衰退期中,也着实令人眼红了。茉莉随他搬离了芝加哥。芝加哥,留下了我和茉莉的友谊,地久天长;也留下了我和肖言的前半生,无怨无悔。

肖言又给我打来电话:“小熊。”我笑了:“听你叫我小熊,像是梦一场。”肖言也笑了:“对你,我心存感激。”我让肖言第一次对抗肖家,第一次想“身只由己”,我也让肖言阖家团圆,早早感受了血浓于水。黎至元也说过,他“感激”艾晓晴。她让黎至元懂得了爱,也让黎至元得到了我的爱。“感激”是一种值得感激的情愫,它比爱情更宽广,更无边无际,更历久弥新。

我点拨肖言:“以后,要和乔乔好好沟通。以后,你们谁也不准再来对我问东问西。还有以后,要小心郑同。”我把郑同的真面目揭露给肖言,肖言懊恼:“当初,我是鬼迷心窍了。”我抢白他:“你在讽刺我是鬼吗?”肖言却只道:“小熊,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肖言,点点滴滴都铭刻在心。我们活在后半生,无须忘记前半生。

黎至元的司机送我和黎至元去机场。我对司机“训话”:“那天,我不是不让你告诉黎先生我也在机场吗?”司机竟死不悔改:“我报信,还不是为了温妮小姐和黎先生好?”我扭脸对黎至元摇头晃脑:“你听听。他当司机,简直是屈才了。多有悟性啊!”

在登上飞往北京的飞机前,我接到了茉莉的电话。她在那边大嚷:“温妮,温妮,我怀孕了。我和则渊有孩子了。”我大喜,在大庭广众之下蹦了老高老高。

挂了电话,我贴在黎至元身上:“我们也来生个孩子吧。我的朋友们都当爸爸妈妈了,我落后太多了。”黎至元又卖乖:“太快了吧。温妮,我还没准备好呢。”我不依不饶:“喂,你别以为,我温妮除了你,就再没其他追求者。”黎至元抚了抚我的头发:“唉,怕了你了,就从了你吧。”

飞机离开上海,向北京飞去。我的上海之行垂下帷幕,我双手提了提裙摆,鞠下一躬,谢幕道:“爱情是一场战争,有人智勇双全,有人德才兼备,兜兜转转,却都免不了圆满。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我对上海摆摆手,只带走一个黎至元。”

 

 

[正文 第121——完结]

 

我揣着一颗永别的心,给黎至元打了电话。之前,我练好了说辞,念得滚瓜烂熟。我说:“黎至元,我要回北京了。这一回,我们也许永无

再见之日。晚上有时间吗?最后见个面吧?”黎至元听了,平心静气道:“好,下班后我去你公司接你。”纵然,我已劝告过自己,黎至元已不在乎我了,但他的平静,还有又一次剐了我的心。

我妈听说我已辞职,欢天喜地道:“我去和你赵阿姨说,尽快让你和她儿子见面。”我苦笑:若那君要我,我就跟了那君。好歹,做个孝女。

黎至元不紧不慢地于晚7点抵达了我的公司楼下,打电话让我下楼。我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口中却又泛出酸水来。害怕离别的不仅是我的心,竟还有我的胃。我如此害怕失去黎至元,怕得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上了黎至元的车。叛徒司机没有来,黎至元亲自开车。

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去了我与黎至元第一次见面的日式餐厅。那次,丁澜拽着我,与她大群的记者同事以及采访对象吃饭,在饭桌上,我认识了黎至元。他有漂亮到过分的眼睛,他自称是“老头子”,我被他眼角若隐若现的纹路深深吸引。

我一口气灌下三盅清酒,才对黎至元开口:“魏老板接受我的辞呈了。”黎至元为我斟酒:“你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又灌下一盅:“回到家,我就要相亲了。赵阿姨的儿子,留英归来,才貌双全。”黎至元不为所动,只道:“好事。”我把酒盅重重撂下:“好屁啊?我堂堂温妮,需要听媒妁之言吗?”

黎至元超凡脱俗:“温妮,你怎么总这么大火气?”我涨红着脸:“我一凡夫俗子,心火熊熊。”黎至元终于失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琢磨什么。”我又是一盅酒下肚:“那你呢,你在琢磨什么?老黎,今天,让我们把话说明白吧。”黎至元一口一口吃得儒雅:“好啊,你想说什么?”

我的泪啪嗒就落入了酒盅:“黎至元,你王八蛋。你不是说在乎我吗?你不是说爱我吗?你不是说等我等到四十一枝花吗?你都忘了吗?”黎至元的嘴终于不再嚼了。他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我都忘了,你会难过吗?”我失态,抓上一把生鱼片就向黎至元掷去:“你他妈的看不出来我在难过吗?”

生鱼片拍在黎至元的衬衫上,像印花。黎至元站起身来,我突然觉得世界末日来临了。我以为,他要走了,而且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不过其实,他是走来了我身边,坐在了我身边的位子上。还有一片生鱼片粘在他身上,滑稽极了。他抱住我,我突然又觉得,万物复苏了。

终于,黎至元在我耳边道:“温妮,留在我身边吧。”有侍应生拉开屏风来上菜,见了这一幕,红着脸退了出去,菜也没撂下。

既然侍应生都回避了,我也不能白让他退出去。我吻上黎至元的嘴,让屏风内风光旖旎。黎至元被我吓怔了,瞪着眼,手足无措。我把命令送到他的口中:“看什么看,闭眼。”黎至元一笑,抱紧我,结结实实地拉开了这个吻的序幕。

生鱼片在我和黎至元之间,被挤得薄如蝉翼。

过后,我羞红着脸,说:“这,这清酒的酒劲也太大了。我,我头好晕啊。”黎至元如得逞的狐狸般:“晕?晕就能占我便宜吗?”我又抓上一把龙虾掷了过去:“喂,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侍应生又探头探脑,见了这一幕,又铁青着脸退了出去。

人生充满太多不可思议。

我和肖言在进进退退地演绎了一支圆舞曲后,曲终人散,散了后,倒默契开来。当他被乔乔利用郑同算计,击中了“嫉妒”的软肋时,我也正在被黎至元算计得团团转。晓晴在黎爸爸的追悼会上见了我,就对黎至元一口咬定:“她在乎你。”黎至元遵从了晓晴的“谗言”,对我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他说:“我这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我恼羞成怒:“谁?谁是死马?”黎至元大度:“我。我是死马。”

黎至元又道:“晓晴说,只有女人才懂女人的心。她一眼,就看得穿你。”而我是女人中的“佼佼者”,我看不懂。我竟以为,黎至元和晓晴的情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黎至元继续道:“晓晴真是我的贵人啊。”我又嫉妒了:“你晓晴长,晓晴短的,把我置于何处?”我又追加补充:“以后不准叫这么亲昵。说,她姓什么?”黎至元吐出如花似玉的一个字:“艾。”我气结:小艾?好像比“晓晴”更加亲昵。这女人,长得好,心思细,连名字都无懈可击。幸好,我和她分别处于了黎至元的不同年代,不用针锋相对。杰西卡不走运,轮来轮去,哪个年代也没轮到她。

我妈打来电话:“我和赵阿姨说过了,她说等你一回来,就马上要你们见面。看来,她比我还急呢。”我更急了:“妈,速速打住。我有男朋友了。”我妈“啊”了一嗓子,胡乱反应:“你又和肖言复合了?”一连串的“不不不”之后,我又语塞:黎至元这大龄离异男人,势必会勾出我妈的喋喋不休和谆谆教诲。

我一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了:“妈,不是肖言。他叫黎至元,大我12岁,结过一次婚。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这下,轮到我妈语塞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闺女,只要你觉得幸福,就行。”知女莫若母。我妈知道,一旦我说出了口,就似板上钉钉。当初,我打死也不肯说出“肖言”二字,果真,他就化了云烟。

电话刚挂,我妈又打了过来:“等等,等等,闺女,你说,他结过婚?

他是有妇之夫?”我匆匆澄清:“结过婚,已经离了。”我妈松下一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我突然很想念她,很想马上拥抱她。

交给魏老板的辞呈,我没有收回。我会留在黎至元的身边,但却不准备留在魏老板的公司了。我还是订了回北京的机票,准备去探探我亲爱的爹娘。而黎至元会同我一道,假公济私地在北京小留几日。

至于今后驻扎何处,我们还要慢慢商榷。

丁澜和何先生的婚事,提到了日程之上。我许诺丁澜:“婚礼我定参加。”丁澜有情有义:“房子我也不再出租了,你何时再来上海,直接开了门去住就是了。”她非要我留下一把钥匙。我心中暖融融的,觉得在上海多出一个家来。

则渊在美国的另一座城市又找到一份新工作,薪水虽不及过去,但在这经济衰退期中,也着实令人眼红了。茉莉随他搬离了芝加哥。芝加哥,留下了我和茉莉的友谊,地久天长;也留下了我和肖言的前半生,无怨无悔。

肖言又给我打来电话:“小熊。”我笑了:“听你叫我小熊,像是梦一场。”肖言也笑了:“对你,我心存感激。”我让肖言第一次对抗肖家,第一次想“身只由己”,我也让肖言阖家团圆,早早感受了血浓于水。黎至元也说过,他“感激”艾晓晴。她让黎至元懂得了爱,也让黎至元得到了我的爱。“感激”是一种值得感激的情愫,它比爱情更宽广,更无边无际,更历久弥新。

我点拨肖言:“以后,要和乔乔好好沟通。以后,你们谁也不准再来对我问东问西。还有以后,要小心郑同。”我把郑同的真面目揭露给肖言,肖言懊恼:“当初,我是鬼迷心窍了。”我抢白他:“你在讽刺我是鬼吗?”肖言却只道:“小熊,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肖言,点点滴滴都铭刻在心。我们活在后半生,无须忘记前半生。 黎至元的司机送我和黎至元去机场。我对司机“训话”:“那天,我不是不让你告诉黎先生我也在机场吗?”司机竟死不悔改:“我报信,还不是为了温妮小姐和黎先生好?”我扭脸对黎至元摇头晃脑:“你听听。他当司机,简直是屈才了。多有悟性啊!” 在登上飞往北京的飞机前,我接到了茉莉的电话。她在那边大嚷:“温妮,温妮,我怀孕了。我和则渊有孩子了。”我大喜,在大庭广众之下蹦了老高老高。 挂了电话,我贴在黎至元身上:“我们也来生个孩子吧。我的朋友们都当爸爸妈妈了,我落后太多了。”黎至元又卖乖:“太快了吧。温妮,我还没准备好呢。”我不依不饶:“喂,你别以为,我温妮除了你,就再没其他追求者。”黎至元抚了抚我的头发:“唉,怕了你了,就从了你吧。” 飞机离开上海,向北京飞去。我的上海之行垂下帷幕,我双手提了提裙摆,鞠下一躬,谢幕道:“爱情是一场战争,有人智勇双全,有人德才兼备,兜兜转转,却都免不了圆满。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我对上海摆摆手,只带走一个黎至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