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繁锦拿了梅花,递与元宵插瓶。

谁知裙子太长,季繁锦一个不慎踩到裙摆,直瞪瞪往前扑去。

赵九只觉眼前天青色的袍子一闪,元宵已经将美人抱了个满怀。

四目相对,屋里暗潮涌动。

一缕梅花清香,悠悠漾开。

意乱情迷的季繁锦勾下元宵的头,抬首,吻了上去。

赵九再也看不下去,在梁柱上一撑,风驰电掣一般,从季繁锦的窗子掠了出去。

小喜暗中惊呼一声,连忙追上。

梅花清香中,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道,慢慢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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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跑得极快,小喜拼了小命,才在街角将她追上。

一把拉住赵九,小喜冲她吼道:“九九,你这是做什么!坏事都还没干完呢!”

赵九抬首,眼中泪光盈盈:“小喜,我心里难受。”

小喜噎了一噎,伸手,将赵九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九九…男人什么的,都是这样花心的,你别太往心里去…呐,我们去王大伯的面摊,叫他给你下碗面吃?”

赵九使劲眨眼,终于把一眼的泪水忍了回去。

摇摇头,赵九对小喜说:“小喜,我想去莲香楼吃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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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时候还早,莲香楼还是一派灯火辉煌,高朋满座。

店小二是见过大世面的,面对身着夜行衣的赵九和小喜,很是淡定地将两人领上了二楼。

两人才在小桌边上坐定,旁边的雅间就被人拉开了门。

沈仲的小脑袋从门缝里露出来,叫了一声店小二。

然后,沈仲扭头,看到了赵九和小喜。

全然无视赵九和小喜诡异的着装,沈仲很是高兴地将赵九和小喜请进了自己的屋里。

小喜进了屋,看着满桌的佳肴,啧啧称叹:“沈小少爷,你这也太奢侈了吧~!一个人,吃恁多菜!”

说着,小喜拉了赵九,直接在桌边坐下。

沈仲站在门外很是站了一会儿,确定了元宵没有跟来,这才欢天喜地地关上门,在赵九身边坐下。

看着沈仲殷勤地给赵九布菜,小喜瞪着自己一双慧眼,看出了其中猫腻。

隐晦地笑着,小喜“啪”一下将筷子搁下,做恍然大悟状:“啊!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去办!”

说完,小喜冲着赵九一拱手:“九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话音才落,小喜就从窗户蹿了出去。

沈仲看着仍在前后摇晃的窗子,有些不太明白地问赵九:“小九九,她,她都不走正门的吗?”

赵九瞟了沈仲一眼,不答,只是埋头吃东西。

沈仲讨了个没趣,也没有不高兴,而是更为勤劳有加地给赵九夹菜。

吃了好一会儿,赵九终于打起了幸福的小饱嗝。

喝了一口茶,心情有些平复的赵九看了一眼沈仲,问他:“肿肿,你是不是喜欢我?”

没料到赵九会如此提问的沈仲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害羞着,点了点头。

赵九又喝了一口茶,再问他:“那么,要不要来和我亲个嘴儿?”

“好啊…”

沈仲先是条件反射地答了个好,即刻就反应到赵九说的话的真正意思…

“哈?小九我没听错吧?”沈仲嘴角抽搐着,看着赵九,“你说的是,说的是…”

沈仲脸皮太薄,支吾了半天,也没能像赵九那样干脆利落地将那个词说出来。

“我说的是,亲嘴。”

说完,赵九就凑到沈仲面前,在他唇上“秋~”一声,亲了一下。

沈仲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接变成了烧得通红的石头。

“感觉不太对…”赵九回味了一下,“再来!”

说着,赵九双手抓住沈仲的肩膀,一把把他拖到面前,凑嘴,吻了上去。

沈仲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脑中像塞了个马蜂窝,轰轰隆隆,闹成一团。

两人的唇还没贴热,雅间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元宵黑着一张脸走进来,一把将赵九从椅子上拖起。

“放开我!”

赵九挣扎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直直往元宵头上砸去。

元宵不避不让,任凭那陶瓷茶壶在他脑袋上砸碎,溅了一脸的茶水。

赵九挣脱不开元宵的桎梏,又拿了一盘卤猪脚要扔过去。

元宵这才出手,一指点了赵九的昏穴。

赵九软趴趴地倒到元宵怀中。

将赵九打横抱起,元宵看向仍僵化在原地的沈仲,说到:“今夜之事,还请沈公子忘记了罢。”

说完,便抱着赵九出了门。

夜风习习,沈仲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呆呆地将手抚上自己的唇,沈仲看着眼前的五花肉,竟是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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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元宵将赵九抱进屋。

掌旗连忙迎上来,看着元宵额角的伤口,神情紧张,如临大敌:“王爷,您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让猫挠了一下。”元宵说着将赵九在床上放下,“将春花秋月唤来,给姑娘更衣。”

解穴的手在赵九身上逡巡了一会儿,元宵到底还是收回了手。

春花秋月进了屋,元宵这才出来到外屋,让掌旗给他处理头上的伤。

看到元宵与赵九一同回来的掌旗心知有异,便很是知趣地不说话,只动手。

给赵九更完衣的秋月忧心忡忡地走出来,对元宵一拜:“王爷,姑娘昏得很是彻底,是不是应该叫大夫来瞧上一瞧?”

已经收拾好的元宵抿了一口茶,说到:“无妨。她明早便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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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元宵所言,赵九第二天早上便醒了。

瞧了一眼身边倚在床头上看书的元宵,赵九一言不发,翻过他,下了床。

早早候在屋外的春花秋月听到屋里的动静,赶紧打了水,送进来与赵九梳洗。

今日的赵九很有些不同于往日,愣是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动手,梳洗穿妆。

洗漱停当,赵九开始翻箱倒柜,收拾东西。

正诧异于赵九的反常的春花秋月见状,大气也不敢喘,僵直地站在一旁,又迷茫,又忐忑地看向元宵。

元宵搁下手中书卷,倒也没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春花秋月对视一眼,均意会了对方眼中的恐慌和不安——

老天爷!这回出大事了!

赵九将自己的衣裳收拾成一个包裹,再把发簪簪花什么的放回梳妆台上的盒子里收好,这才提了宝剑,背起包袱,来到元宵面前。

元宵保持着原有坐姿,斜着眼睛看赵九。

“唔,这些衣服我都穿过的,你也不好给别人,我就都带走了,回头再叫我哥哥把钱送给你。”赵九将宝剑放在元宵膝头,接着说道,“这把剑,太贵重了,估摸着我和我哥都陪不起,还是还给你吧。还有…”

赵九说着,开始撸手腕上的玉镯子。

无奈这些日子里吃得太好,赵九是又肥了一圈,玉镯子愣是撸不下来。

“这个你就带着罢。”

元宵淡淡地说了一句。

赵九闻言住手,想了一会儿,说:“那我就先把肿肿送我的那串璎珞手串押在你这儿,等我瘦些能取下这镯子了,再来换回去。”

听赵九说了这么多,元宵终于是抬了头。

正眼看向赵九,元宵问:“你将何去?”

“我要去漠北找我哥哥。”

元宵安静片刻,说到:“你们先下去。”

在屋里如坐针毡的春花秋月得令,赶紧逃之夭夭。

待秋月合好门,元宵悠悠叹了一口气,说到:“小九,昨日的事情,你似乎有些误会。我之所以会与季姑娘相见,为的是江南官员贪墨一案的账簿。”

“唔…”赵九挠了挠头,“元宵你也不必多加解释…你亲了她一口,可是我亲了肿肿两口,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你多一些。唔,那个,我觉得小喜说得很对,江湖儿女敢爱敢恨,我俩就好聚好散罢。”

赵九一席话说完,元宵眉头跳了一跳,看她的目光愈加锐利冰凉。

对于元宵眼中的寒意,赵九恍如未闻,而是继续苦口婆心地说到:“那季姑娘虽然现在风头正劲,但多少也快二十了。你要是真心爱她,就早点为她赎身,带她离开那风月场所罢。”

顿了一顿,赵九补充到:“这样美的一个人,配你也不算委屈了你。”

元宵双唇紧抿,脸上神情诡异,让人无从猜测:“你真的要走?”

“真的要走。”

赵九回答得很干脆。

元宵以手掩目,将头靠上床栏——

“那,你便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个人觉得小赵同学的行为很不厚道,大家切莫模仿。

_(:з」∠)_

第47章 穷光蛋女魔头赵九

得了元宵首肯,赵九本想再说点离别的话,可看着元宵一副不愿再与她多说的样子,到底还是将已经涌到嘴边的话悉数咽了下去。

“你,好好保重。”

说完,赵九推开门,出了屋。

看着赵九背着一个包袱就要出远门,掌旗一声哨响,元宵手下一干侍卫打各处涌来,将赵九围了个滴水不漏。

抬眼看了一眼掌旗,赵九笑了一下,低沉着声音说:“掌旗,你别以多欺少。虽然我手上没兵器,但是空手打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掌旗一拱手:“那,只能得罪姑娘了。”

赵九伸了右手,摆了个请的姿势——

“那便,放马过来罢!”

就在局势一触即发之时,元宵的声音当场响起——

“掌旗,让她去。”

才摆好潇洒姿势的掌旗有些站不住,看了元宵一眼。

元宵仍是紧抿双唇,背手站在门边,对着掌旗微微颔首。

众人得令,四下散开。

赵九转身,对着元宵远远一揖:“后会有期!”

明媚朝阳下,少女的长发被春风吹起,显得多情而柔美。

元宵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赵九,才举手,回了个礼:“后会有期。”

赵九再冲站在门边的春花秋月挥挥手,脚下一点,大鸢一般掠出了院子。

元宵看着赵九的身影消失在天际,这才看了一眼掌旗。

掌旗会意,点了五名侍卫,也朝着赵九离去的方向,掠了出去。

元宵又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掀了门帘,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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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走后,又过了两个时辰。

李管事来报,淮南王世子请见。

元宵还没传话请他进来,世子大人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来了——

“啊哟哟,五王爷,我听说,你家的小姑娘跑了?!”

秋月见有人来,连忙上前为他打门帘。

元宵面色如常,只看着手里拿着的阵图:“你倒是消息灵通。”

世子冲着李管事摆摆手,李管事就带着春花秋月掌旗,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世子很是自觉地在元宵身边坐下,自己倒茶喝:“难得你如冬天地里的萝卜一般,冻上一回心,你怎舍得让她走…依着我对你的了解,这其中,必有猫腻。”

“真真知我者毓之也。”

元宵搁下手中阵图,点点自己面前的茶杯。

世子很是顺从地将元宵的茶杯满上,说:“还请君为我解惑。”

修长手指在桌上敲了一敲,元宵说到:“我已大致猜到小九的真实身份…此次,不过让掌旗随她前往漠北,确认一番。”

世子眼睛一转,倒是笑了:“确认什么的,派些人不就成了,又何须要将小姑娘从你的牢笼里放出去?你可是要小心她那放野了的心收不回来了。”

“季繁锦手中的账簿我已经拿到。”元宵淡淡解释道,“接下来就是你我结案的时候,她留在我身边,太过凶险。”

世子闻言,抚掌大笑:“五王爷居然重情如斯,真是让我大跌下巴!”

笑过一番,世子方又问到:“你说你猜到小姑娘真实身份,又这样大费周章去确认…不知,她实际是谁?”

元宵手中的茶杯在半空中顿了一顿,才答道:“前威武大将军赵虎之女,赵昀。”

这名字从元宵口中说出,世子震惊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那你与她,最后若想博得个好结果,怕是有些难。”

元宵将一杯凉茶饮干,这才重重地放回桌上:“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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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的百姓都知道,这大吴的江山,是赵巍将军与越简丰将军二人,一点一滴,给皇家挣下来的。

故而大吴建国时,盛德帝御笔亲封,赵巍为威武大将军,越简丰为护国大将军,赐良田百顷,奇珍异宝无数,端的是,圣宠隆厚。

纵然皇恩浩荡,这赵越两家的儿女也不辱门庭,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个个都是一身好本领,个个都领得一手好兵,打得一手好仗。。

俗语有云,将门虎子,古人诚不欺吾。

然而富贵有时尽,风光终有头。

十三年前,世袭威武大将军的赵虎,败于匈奴,全军三十万将士,尽数覆没,西北十城,落于敌手。

西北告急。

就在此时,朝堂上有人递了折子,参这赵虎将军,里通外国,引狼入室,是要将大吴江山,送于他人!

武帝盛怒,当朝摔了玉玺。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

圣旨一下,赵家成年男子悉数问斩,幼儿女眷均贬为庶人,或发配漠北,或变卖为奴。

十三年里,每当有人路过门可罗雀的威武将军府门前,都不由得心发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