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旗还未作反应,守元帝已经将赵九从地上抱起,关切问到:“怎么?”

赵九面色青紫,唇色苍白,额上有豆大汗珠涔出。

却回答:“回,皇上,臣女无碍。”

守元帝只抱了她往赵九院落方向走去,只扔了一句话给掌旗:“快宣太医。”

掌旗得令速速退下。

赵九咬着牙,扯了扯守元帝衣袖:“我没事…不必宣太医。”

守元帝无视她的话,脚步加快,片刻便到了赵九院外。

正好,向雨前就要进门。

看到向雨前,赵九急急叫了一声:“雨前!”

向雨前扭头,见状,眉头蹙起。

一劈手,便要将赵九夺还。

守元帝微一偏身,避开向雨前这一招,喝道:“放肆!”

向雨前不惧不让,一把抓住赵九胳膊,就往自己怀里扯。

守元帝伸手阻拦,却没料到赵九心向着向雨前,顺势就挣脱开他的桎梏,跌到向雨前怀中。

看着赵九扶着向雨前肩膀低头喘息,守元帝双唇紧抿:“赵九,过来!”

赵九扯了一个虚弱的笑:“皇上,臣女只是吃坏了肚子,不需看太医。”

守元帝眼眸冰冷,还是那一句:“赵九,过来!”

这下子终于惊动到了赵九屋里的人。

春花秋月小喜三人齐刷刷跑了出来。

再齐刷刷地看着僵持在院门口的三个人。

向雨前一把拦在赵九身前,说:“皇上,青山此时不太舒服。您若有要事,改日再传召她罢。”

守元帝全然无视向雨前,只是盯着向雨前背后的赵九:“赵九,过来!”

赵九抬头,一脸哀求地看向守元帝。

心中一痛,守元帝再也顾不上什么的天家颜面,亲身上前,抢人。

向雨前不欲与他缠斗,勾了赵九的腰肢,往后一纵,便轻飘飘地上了屋檐。

守元帝先发制人而未得,撩了袍,追了上去。

眼看着三人纵远,小喜跺了跺脚,赶紧跟在后面。

————

大雪又下了起来。

片刻功夫,向雨前就要纵出将军府。

守元帝心知出了将军府,自己不熟街路,极易被向雨前甩开,心中一急,踩到一片湿滑瓦片上,直直摔下屋顶去。

探手在地上一撑,飘然掠开,守元帝才不至于摔得狼狈。

但是眼前已经不见了向雨前。

守元帝站在屋顶,茫然四顾。

心中空落落的,不知是何滋味。

片刻,大雪就覆了他满身。

————

在守元帝跌下屋顶时,小喜超过他,紧追向雨前不放。

一是向雨前带了个人,二是小喜本身轻功很好,不一会儿,小喜便追上了他两人。

废话不多说,小喜劈手夺人!

向雨前与她过了两招,才怒喝一声:“谢千忧!你莫捣乱!”

此时,赵九已经晕死过去,像一口麻袋一般,被向雨前抱在怀里,一晃一晃,又一晃。

看着面色惨白如纸的赵九,小喜怒了:“向雨前你还是不是人!九九都这样了你还不让她看太医!”

向雨前面色一沉:“你休要多事!”

“我多事?!”小喜冷笑一下,手中粉末洒向向雨前面上,“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和九九之间哪容得下你废话!”

向雨前没料到小喜会使诈,一个避不及,让一些粉末随着风吹进了眼里。

就在向雨前动作这一滞之间,小喜已经将赵九抢了过来。

“狼心狗肺!”小喜将赵九背负在背上,急急奔向将军府,“我是不会把九九交给你的!”

迷了眼的向雨前看不清东西,只能冲着小喜离去的方向低喝一声:“以后…你莫要后悔!”

“劳您费心!”

小喜的声音远远飘来,而后,随风散落在空中。

第71章 最强八字

赵九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墨汁一般。

北风呼呼刮着,吹得门窗剧烈响动。

赵九只觉腹中一阵一阵钝痛,仿佛有人拿着一把锉刀一下一下绞着她的肠肚。

以手使劲压住腹部,赵九咬着牙,蜷缩成一团。

再忍忍,再忍忍这五天就过去了。

赵九安慰着自己,额上冷汗涔涔,有如浆出。

突然,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捂在她冰冷的额头上。

赵九思绪紊乱如麻,眼前只一片金光。

“雨前?”

强忍剧痛,赵九低声,问了一句。

那手掌微微一僵,赵九耳边一道温润男声响起——

“是我。”

赵九又是一阵恍惚:“元宵?”

“是。”那声音听在赵九耳中,令她心安,“我扶你起来喝了药吃了粥,你再继续睡。”

赵九混混沌沌应了一声,任由守元帝将她扶起,喂药喂粥。

吃完,赵九还是全身无力,几次想要看清守元帝的脸,眼前却一片氤氲,守元帝在她眼里就那样和烛火茫茫连成一片。

扶着赵九再度在床上躺好,守元帝又问:“觉得怎么样?”

赵九又恢复了蜷成一团的姿势,回答:“痛。”

顿了一顿,赵九又说:“冷。”

说完,赵九只听见守元帝叹气一声,接而身边一凉,一个温暖的身体钻进被子里来。

赵九本能地朝热源靠拢。

守元帝伸手,顺势将赵九整个儿抱到怀里。

“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你好好睡。”

守元帝的声音低淳如美酒,让人沉迷。

赵九依偎在他怀里,又痛又迷糊,最后还是睡着了。

————

赵九在床上这一躺,就是四天。

守元帝也陪着她,照顾了她四天。

第五天,赵九终于能坐起来了。

喝完守元帝递来的汤药,赵九问:“你都知道了?”

守元帝神情淡然:“是。”

见他回得这般自然,赵九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将赵九放在被子外的手塞回被子里,守元帝淡淡问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也还是不愿意来找我吗?”

赵九沉默片刻,才说:“我…那时候我知道这件事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心想先找二哥,想清楚了,再去见你…倒是没想到才到塞北不久,就打仗了。”

“只是这样?”

守元帝追问。

赵九沉默。

“小九。”

守元帝叹息一声。

“我…本来是想去京城找你的…”赵九还是开了口,“就在路过庐州时,我遇到了沈仲。”

守元帝眉头微微一皱:“然后。”

“那时候雨前给我买了顶纱帽…碰到沈仲时,正好风将围纱吹开了…”

“……”

“再然后,他就被吓到了…”

赵九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背面上喜庆的牡丹,继续说:“我…真的很怕,很怕你见到我时,会和沈仲一样…”

一样大叫着,跑掉。

“到头来,还是因为你不信我…”坐在床沿的守元帝低头,与赵九眉心相抵,“以后,万事都交于我处理决断,你就…别离开我了…好吗?”

好吗?

“好。”

好。

但愿君心似我心,始知相忆深。

————

一切迷题都已经解开,一切误会都已经消除。

可看到眼前那一纸诏书时,赵九还是,迟疑了。

叹息一声,赵九闭眼,将诏书合上:“皇上…我还是不想做越家的罪人。”

“莫叫我皇上。”守元帝说着,握住赵九冰凉的手,“不是说好了,万事都交于我处理吗?”

“可是…”

“没有可是。”守元帝语气温和而坚毅,“宫中太医医术卓绝,再不济,亦可放榜天下。大吴地大物博,杏林妙手如云,又怎么治不了你这点小疾。”

赵九沉默。

守元帝伸手,从背后将她抱住:“若你不放心,我们还可以从宗室之中过继一个男孩…虽说不是生身骨肉,但养育之恩亦然深厚…老时,他定会待你胜之生母。”

“但…先皇只余你与八王爷二子。若过继,必然会从他子嗣中挑选…”赵九默默分析时局,“八王爷生母为当今太后…太后野心如狼如虎,若取八王爷子嗣,只怕日后大吴落入她掌中…”

“还不知她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守元帝轻声一笑,将怀中女子抱得更紧,“小九,莫管身后事。”

只管,怜取眼前人。

————

赵九不舒服这几日,守元帝将她包得滴水不漏,向雨前几次请见,都未见着。

“元大蚊子还是这般小气。”小喜磕着瓜子,和赵九闲话,“见向雨前一面又不会少块肉。”

“你小声些。”赵九看了一眼书房方向,“他听得见的。”

小喜“噗嗤”一声笑:“听到我这评价,他只会开心不会生气好吧?!”

赵九:“……”

“他在里面帮你对账?”

听小喜这样问,赵九点点头。

小喜见状感叹:“真是…二十四孝!”

这可是日理万机的皇上啊!居然跑到塞北来帮塞北军对账!京中大臣们都哭瞎了吧!

赵九脸儿一红,然后慢慢地就红到了耳根。

这几日在屋里呆着,赵九一直没带面具。

春花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的疤,足足哭了两天。

秋月虽然一声不吭,但是第二天来服侍她时,两个眼睛也是红得像泡肿了的杏子一般。

这倒让赵九内疚了许久。

小喜正要再打趣赵九两句,守元帝手中拿着一本账簿,从书房里出来了。

小喜春花秋月很自觉地退散,留予他两人独处空间。

“这账目还算清楚…我算完再合计一下,粮草这一块应当是有所紧缺的…”

守元帝一一给赵九分析完账目,又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赵孝廉已经在来燕州路上。待他到后,你与他好好交接了这军中事务,便与我我回京去。”

赵九愣了一愣:“赵孝廉?”

“原威武大将军赵虎独子…我当初还把他错认成你哥哥。”

赵九沉默片刻,说到:“依我所知,赵家男丁是十三年前便被发配边疆了的…这赵孝廉没有带兵经验,我不敢贸然把塞北军交于他。”

“将门无虎子,那赵孝廉我看是株好苗子,磨练磨练定能成大气候。再说了塞北还有你二哥越青城。你尽可放心。”看着赵九还欲辩驳,守元帝又说,“你莫操劳太过,好好养病为上。”

赵九几番张口,到头还是只应了一声——

“好”。

————

渐入深冬,这塞北天气越发地冷了。

而皇上与越四小姐的j情,也越发地昭然若揭。

——两人都住一个房里去了,还能清白到哪里去啊!

看这情形,京官们又痛心,又高兴。

痛心的是皇上私生活这般混乱,与风尘女子鸳好便罢…但这位是我国大名鼎鼎战功赫赫的女将军啊!是已经和京中杨太师之子太中大夫杨秉舟大人定亲了的越家四小姐啊!

而高兴的是登基快两年的皇上终于近了女色了,皇家后裔有望!大吴百姓再也不用担心皇上的断袖问题了!

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古人诚不欺吾!

在外界众说纷纭时,守元帝只好好地将赵九护在身边,片刻不离。

搞得几次见赵九想要好好和赵九探讨一番国家大义越家家规的越青城很是郁闷——

皇帝就在边上瞧着,他纵然有几箩筐话,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说啊!

一来二去,越青城终于死了心。

罢了罢了,越家命数如此,我们便听天由命罢。

那日守元帝与赵九商议立后一事不能达成共识之后,守元帝便没再提这茬。

见他不说,赵九也乐得没烦恼。

结果半月过去,京中来了杨太师的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