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旭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特别难受。是啊,汪骏有福,于是所有的责任都由林淡帮他承担,可是谁又会去考虑林淡的感受?她累不累苦不苦,有人关心过吗?如果林淡是他的女朋友,他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在韩旭的胡思乱想中,疗养院到了,林淡把鸡汤一口一口喂给薛姨,不时帮她擦嘴,轻言细语地陪她说话。

薛瑶紧紧握着林淡的手,担忧道:“你怎么又瘦了?”

“没瘦,您看错了。我今天早上称体重还重了两斤呢。”

“工作累不累?要是累了你就别去公司了。”

“不累,破产的事有管理人去处理,我在旁边学习一下。”

“那就好。哎,都怪我拖累了你们。”

“有您在,咱们这个家就在,怎么能算是拖累呢?您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

“好好好,我一定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争取早点把身体养好,然后回家帮你带孙子。”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林淡把所有的辛苦都隐藏起来,丝毫不让薛姨担心。

看完薛姨,林淡拎着另一桶鸡汤去市区的医院探望汪兆坤。

“汪叔,金鼎的事情有转机了,这是资料,您看一看。”林淡把一沓资料递过去。

汪兆坤一页一页认真翻看,顿时像吃了定心丸一般轻松地笑了:“小淡,你做得很好。换做是我,我都不一定能从这团乱麻里找出唯一能解开死结的两个线头。”

“要不是汪叔您一直致力于新产品的研发,我也没有办法找到一线生机。企业的活力在于技术的革新,这句话还是您当年去B大做演讲的时候说的呢。”林淡谦虚道。

汪兆坤连连朗笑,遍布心头的阴云终于消散得一干二净。儿子虽然走了,但是他有了一个更好的儿媳妇,这是老天爷赐给汪家的礼物,也是他们二老的福分。

听见汪兆坤的笑声,韩旭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不舒服。所有人都很开心,唯独林淡;所有人都有或这或那的理由推卸责任,唯独林淡不可以。为什么?

韩旭起初还耐着性子听两人说话,到后面已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匆匆走到外面的楼梯间,极度烦闷地对着墙壁骂了一声。这都什么事儿?凭什么林淡要替汪骏承担这一切?这个世界怎么能如此不公平?

回到病房后,韩旭盯着林淡故作轻松愉悦的侧脸,再次默然长叹。

…………

翌日,王律师将破产方案递交给了法院,却被驳回了,随即他得到一连串不好的消息。金鼎已被法院列入破产保护的范畴,将拥有三个月的调整重组期,政府还向金鼎发放了两千万的破产援助金,力图让这家公司起死回生。林淡把金鼎的两条生产线租给了另外一家企业,获得了五千多万的租金,并变卖了一批机器,筹到了一千多万。

零零总总加起来,她竟筹集到了近一个亿的资金,足够金鼎支撑好一阵子。

王律师还来不及消化这个噩耗,又从政府的某一位官员口中得知,即便金鼎没能重组成功,政府也会限制外资企业对金鼎的收购。也就是说,曾镇渊布好的局全都被林淡打破了。

王律师急得直冒冷汗,立刻给曾镇渊打了一个电话。

第315章 谁说我是拜金女15

曾镇渊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然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一张照片沉思。照片是记者在瑞丰总部门口抓拍的,一名身材纤瘦、容貌美丽的女子搀扶着一位老人坐进汽车里,老人虽然只露出一张侧脸,却不难看出他的表情非常凝重,几名中年男人从大楼里追出来,显得十分焦急。唯独女子眉目低垂,红唇轻抿,静谧而又淡雅,像是一株盛开在幽谷中的兰。

这张照片的基调是灰暗的,然而因为有了女子的存在,却又在转瞬间变得鲜活起来。在此之前,曾镇渊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成为他收购瑞丰和金鼎的拦路虎,她实实在在让他吃了一个闷亏。

不过这点小阻碍并不能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他看中的猎物从来就没逃脱过,哪怕林淡切断了他所有的路,他照样有办法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弄过来。

曾毅轩,也就是曾镇渊的弟弟,见兄长总是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忍不住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随即感叹道:“哥,原来你看的是她啊!这女人蠢死了,明明被汪骏背叛,还愿意替他生孩子,又给汪家当牛做马,你说她图什么?我要是记者,我都想跑到她面前去采访采访她,真搞不懂这些傻子的脑回路。”

曾镇渊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没把林淡看在眼里。

恰在此时,他的助理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语气十分凝重:“曾总,您让我办的事没办成,那边不答应。”

“为什么,是嫌我薪水给的不够?”曾镇渊姿态闲散。

“负责人说林淡对他们有知遇之恩,又在危难之际一直没放弃他们的研究,眼看金鼎有了起色,他们想与公司共存亡,不愿意跳槽。”

“你开的价码是多少?”

“已经是您给的上限了。”

曾镇渊终于严肃起来,沉吟道:“那就暂且搁置这个计划吧,不要再与研发小组的人接触。”

“好的曾总。”

看着逐渐黑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曾镇渊眸光不停变幻。他完全没料到在金钱的诱惑下,金鼎的研发团队还能不为所动,看来林淡这一个多月没白做工。她收拢人心的能力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发觉兄长表情不对,曾毅轩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怎么了?没挖到人?不能吧?”

“没挖到,金鼎的研发团队对林淡很忠心。这个女人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曾镇渊喟叹道:“我擅长迂回战术,这个女人却擅长打直球,我俩似乎有些相克。”

能让兄长接二连三吃瘪的人曾毅轩还是头一次见,对林淡不免更为好奇,挠着后脑勺说道:“哥,你越说我就越想跟她见一面了。”

“那就见一面吧。”曾镇渊轻笑着拨打了一个电话。

…………

林淡提前十分钟来到某会所的顶楼,却没料曾镇渊和曾毅轩比她来得还早。韩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紧张。

其实林淡一点儿也不紧张,曾镇渊再厉害也只是在商场上,断不会在现实中与她为难。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正准备落座,曾镇渊却先行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态度十分绅士。

他坐着的时候存在感已非常强烈,当他站起来,林淡才发现他竟然十分高大,比190公分的韩旭还高了那么一点,俊美的五官和尊贵的气度使他极具吸引力,然而更令人不敢逼视的却是他深海一般蔚蓝的眼睛。

人为什么会患上深海恐惧症?因为未知,而曾镇渊的眼睛具备与深海一般神秘的魔力。很少有女性愿意与他对视,即便是欧阳雪也从来不敢抬头挺胸地与他说话。但林淡却认真打量了他一番,态度十分寻常,然后温声道谢。

曾镇渊忍不住挑了挑眉,对这个女人的评价不免又高了两分。

韩旭坐在林淡身边,直言道:“曾先生请我们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只是久慕林小姐大名,想与林小姐见一面而已。”曾镇渊打了一个响指,让服务员上菜。他明知道林淡是孕妇,却没有让她自己点单,可见在生活中他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烈的人。

林淡默默分析着对方的性格和目的,却听曾毅轩贸然开口:“林小姐,你知道汪骏是怎么死的吗?”

“报纸上已经写得很详细了,小曾先生何须多问?”林淡语气平静。

曾毅轩嗤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我所知,汪骏和欧阳雪在一起的时候林小姐还没跟他分手吧?你知道那天晚上他俩在干嘛吗?他俩在干这个。”

曾毅轩把手机摊放在桌面上,全裸的汪骏和欧阳雪在床上起起伏伏,然后被一群青年堵个正着,场面既混乱又不堪。

曾镇渊强压着怒火说道:“我不是让你把视频删除吗?你怎么还留着?”只要一想到当时的场面,他心中就会涌上一股杀人的欲望。

曾毅轩缩了缩脖子,连忙把手机拿回去,然后继续挑拨离间:“林小姐你看见了吧?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我真是搞不明白,汪骏那样对你,你还帮他生孩子,又帮他处理瑞丰的烂摊子,你图什么?爱情这玩意儿难道真的有那么伟大,能让你牺牲一切吗?如果你打掉孩子去美国读书,你知道你的未来会有多广阔吗?我告诉你,自由的空气才是世界上最甜美的东西,你还年轻,你应该有更多选择。”

林淡一眼就看穿了曾毅轩的伎俩,忍不住笑了笑。

韩旭却越听越动容。若非立场不同,他也想加入劝说林淡的行列。曾毅轩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却难以启齿的问题,林淡如此坚持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真的那么爱汪骏,爱到可以为他牺牲一切吗?这个猜测像毒液一般侵蚀着韩旭的心。

林淡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徐徐道:“小曾先生,你不用白费口舌了,我永远不会背弃汪家。”

“为什么?”曾毅轩今天一定要搞明白林淡的想法。他头一次看见如此优秀却又如此愚蠢的女人,林淡简直就是一个矛盾体,打从一开始就牢牢吸引了他的视线。

林淡思忖了一会儿,直言道:“我是一个孤儿,想必二位已经知道了吧?我和汪家的缘分早在十三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候我刚满六岁,正准备上小学,我的父母因车祸双双身亡,我由奶奶带回去抚养。我的叔叔婶婶不同意,想把我卖给人贩子。你们知道在华国,被拐卖的孩子会遭遇什么吗?”

曾毅轩嬉皮笑脸的表情渐渐消失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曾镇渊看向林淡的目光变得更为深邃。

韩旭头一次听林淡提及童年往事,却是如此悲惨的一段经历,忍不住看向她,心脏一阵发紧。

林淡喝了一口热牛奶,继续道:“被拐卖的孩子大抵不过四种命运:第一,被卖去偏远的山村给人当孩子;第二,被打断四肢,扔在街上乞讨;第三,被犯罪者训练成小偷;第四,被摘掉脏器用以敛财。而女孩的命运又比男孩悲惨数倍。她们或是小小年纪就成了别人的童养媳,或是被逼迫出卖身体,或是遭受难以想象的欺辱和践踏。而年仅六岁的我就站在这样一个深渊面前,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与此同时我又很幸运,在最绝望的时刻得到了薛姨的帮助。若不是她每个月按时寄钱过来,我不会有机会上学读书,更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与你们谈话。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薛姨的帮助之上,所以我绝不会背弃她。她守护我成长,而我用几十年的光阴去守护她的余生,有什么值不值得?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林淡直勾勾地看向曾毅轩,目光坚定。

韩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完全干涩了。他从来不知道林淡心头竟压着如此沉重的一份责任和使命。她会同意与汪骏交往也是因为得知了对方是薛姨的儿子吧?她不是图汪骏的钱,她是报恩来了,可笑自己却用种种险恶的心思去揣度她的行为。

在这一刻,韩旭恨透了林淡的无私无畏,与此同时也恨透了自己的狭隘和浅薄,若不是他随意评判林淡,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他宁愿林淡和汪骏继续在一起,也好过她被这些沉重的枷锁绑缚在绝境里。汪家的处境好起来了,薛姨和汪叔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但是林淡该怎么办?

有谁知道她的余生将在无尽的压抑中度过?有谁在乎她的感受……

韩旭握紧双拳,竟头一次对死去的好友产生了厌憎的情绪。

“你,你怎么这么傻?”曾毅轩憋了很久才憋出这句话。可他嘴上骂林淡傻,心里却完全不这么想。世人只知道欧阳雪是兄长的未婚妻,却不知道在订婚之前,她只是被赌鬼父亲卖入色情行业的失足女罢了。若不是兄长对她一见钟情,及时将她拉出泥潭,她如今还不知道会怎样。她有可能会被某个虐待狂打死在床上,也有可能染了一身脏病,被抛弃在街头。

没有兄长她就没有机会上最好的私立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更没有机会成为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兄长给了她一切,而她是怎样回报兄长的呢?她痛恨他剥夺了她的自由,叱骂他侵犯了她的人权,时时刻刻想着从兄长身边逃离。

某些时候,曾毅轩听见欧阳雪声声泣血的控诉,也会不自觉地想:兄长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然而见到林淡之后他才明白,不是兄长过分,而是欧阳雪不懂得感恩。但凡她对兄长心存一点点感激,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点,她都不会做出那么多伤害兄长的事。

人和人之间真的很不一样,有人那般自私,却也有人用尽一切去拥抱爱,去承担责任,去背负使命……

第316章 谁说我是拜金女16

如今再看林淡,曾毅轩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傻,反倒发现她浑身上下都在发光。毫无疑问,她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

林淡握着尚有余温的牛奶杯,平静道:“我不是傻,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曾毅轩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曾镇渊早在林淡开始述说往事的时候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蔚蓝的眼眸此刻竟变成了略带暗沉的墨蓝色,一字一句说道:“林小姐,你真的让我很惊讶。”原来有人可以为了一份恩情做到这个地步;原来有人可以如此无怨无悔地付出。若是他当年救下的人不是欧阳雪,而是林淡,结果会怎样?

曾镇渊不想拿任何人与欧阳雪去进行对比,可是他忍不住。面对欧阳雪的抗拒,他会非常恼火,却也十分愧疚。他常常在想,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现在,面对同样遭遇的林淡,他才猛然发觉,自己何曾亏欠过欧阳雪半分?他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她可以不接受,却也不能因此怨恨他。他或许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权力,但是在接受他帮助的那一天,她却拥有拒绝的权力。

她完全可以对他说:抱歉,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因为我无法回报你。那么他一定会放手,他曾镇渊何曾强迫过任何人?

这些日子,他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中度过。他不断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逼迫欧阳雪,以至于让她走上了绝路。但现在,他被情爱蒙蔽的眼睛陡然清晰了,被懊悔和沉痛折磨的心脏陡然解脱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显得那样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女人,他觉得一切都豁然开朗。

他忍不住笑了笑,直言道:“林小姐,你是一个好女人,汪骏配不上你。我很欣赏你,也不忍心为难你,这样吧,你把这瓶酒喝光,我就放过汪家怎么样?只要汪家在美国投资的新能源汽车公司被解禁,免除了10亿美金的巨额罚款,汪家完全可以在国内申请破产,去海外继续发展。想必你也察觉了吧,我看中的猎物一直是金鼎,即便你扰乱了我的布局,我照样有办法拿下它。只要我不放手,汪家绝不会有机会逃脱。”

林淡盯着桌上的伏特加没说话。她当然知道曾镇渊有千百种方法得到金鼎。瑞丰已经破产,它在金鼎的股权将面临清算,只要曾镇渊在华国找一个背景干净的代理人收购这些股份,他照样能把金鼎收入囊中。凭他的人脉和手段,愿意为他效力的人多得是。

金鼎依然处于危局当中,这一点林淡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缓缓伸出手去拿酒瓶,却被韩旭用力握住手腕,沉声道:“你别冲动。”

曾镇渊目光闪烁地看着林淡。

曾毅轩不忍道:“哥,算了吧,你别为难林小姐。”

林淡拍了拍韩旭的手背,轻笑道:“我没有那么傻,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曾先生,您不会为了一瓶酒放过瑞丰和金鼎,这一点我清楚,您也清楚。那是关乎到几千亿美金的庞大市场,是您志在必得的猎物。您若是真的因为一瓶几千块钱的酒便放弃了这样一宗大生意,我会怀疑您的脑子有问题。而我选择相信您并喝下这瓶酒,我也会怀疑自己的脑子有问题。”

林淡靠倒在椅背上,徐徐道:“您不必逗弄我,我们均已在局中,您出招,我接招,直接一点会更好。”

韩旭这才放开她的手腕,眸色暗沉地去看曾镇渊。

曾镇渊打开那瓶伏特加,倒了满满的一杯一口饮尽,轻笑道:“林小姐果然擅长打直球,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像您这样真诚不作伪的人了。能认识林小姐我很高兴,这杯酒我敬您。不瞒林小姐,我最近已找到了合适的代理人,不久之后便能入主金鼎,林小姐想救金鼎一定要快,我等着您出招。”

他蔚蓝的瞳仁闪烁着亮光,眉眼舒展的样子显得很轻松愉悦,与初见时的冷冽完全不一样,像是一块冰,忽然之间就融化了。

察觉到兄长久违的好心情,曾毅轩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林淡颔首道:“我明白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曾先生的并购。时间紧迫,我就不陪曾先生吃饭了。”话落起身便走。

韩旭连忙跟上去,用手虚扶着她纤细的腰,又用另一只手隔开迎面而来的侍应生。

曾镇渊举手喊道:“林小姐,我建议您把孩子打掉,这一切对您来说太沉重了。”这是他头一次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产生如此深刻的好感,也是他头一次设身处地地为旁人考虑。喝下这瓶酒,林小姐就能甩掉这个孩子得到解脱,没有人会因此去指责她,但是她不为所动,在逃避和承担之间,她选择了承担。

林淡步伐没有一丝停顿,径直走远了。

曾毅轩好奇地问道:“哥,你说林淡这次能救金鼎吗?”

“瑞丰的资产三天后就要拍卖了,其中包括它在金鼎的45%的股权。如果林淡能在三天之内凑够三亿资金,尚且有机会跟我争一争。”曾镇渊切下一小块鹅肝放进嘴里品尝,末了叹息道:“刚才我应该挽留林小姐的,这家会所的西餐做得很好,林小姐应该会喜欢。”

他放下刀叉,轻笑道:“下次吧,下次一定要请林小姐尝一尝。”

曾毅轩吐槽道:“哥,林淡肯定不想再跟你见面。三天凑齐三个亿,这比登天还难,林淡能做到吗?”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向着自家兄长,反倒有点担心林淡。

曾镇渊收敛了笑意,徐徐道:“商场如战场,这句话不是说着好玩的。最近你太闲了,去公司历练历练吧。”

回应他的是曾毅轩的哀嚎。

…………

离开会所后,林淡挺直的脊背忍不住弯了弯,却又马上被韩旭扶住。他轻轻拍抚着她,柔声道:“我去帮你筹钱,你别担心。”

“至少三亿的拍卖金,你上哪儿去筹?”林淡摇头苦笑。

“我账户里还有几千万的流动资金,我再跟我爷爷借一点,应该够了。”

“我拿了你的流动资金,你公司需要周转该怎么办?”林淡坚定拒绝:“我不能要你的钱。”

韩旭用力握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说道:“林淡,你别总是说‘我不能’,你也要问问自己需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有些事你完全没必要独自承担,你试着去依靠别人不好吗?你又不是女超人。”

“我能依靠谁?”林淡不解地看着他。

韩旭深吸了一口气,慎重道:“你可以依靠我,你试着把重量分一些给我行不行?”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哀求。当他拒绝林淡的告白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如此渴望她的全心依赖。他愿意为她抵挡狂风暴雨,也愿意为她承受一切重担,他希望她能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林淡没有办法理解他的心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凭什么把担子丢给你?韩旭,你为汪家做得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麻烦你。”

一句“没有关系”便把韩旭滚烫的心切割得支离破碎。他咬牙切齿地看了林淡好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走之前沉声叮嘱:“我去抽根烟,你在大堂里等我。还有,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汪家,是为你。”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林淡气死,但是他能怪谁呢?如果当初他没断然拒绝她的告白,如果他能放下偏见认真地去了解她,还有汪骏什么事?他连抽了两根烟才恢复平静,闻到衣服上浓烈的烟味,心头竟涌上一股罪恶感。

无论如何钱是一定要凑的,除了他,谁还能帮到林淡?这样想着,他拿出手机给自家老爷子打了一个电话。

当他回到会所大堂时,却见林淡也在打电话。她用流利的英文说道:“是的,三天之内给我打过来行吗?对,我不后悔,没了这个实验成果,我还可以研究下一个,谢谢您的帮助,太感谢了。好的,我稍后把账户发送给您,谢谢。”

挂断电话后,她的眼角有些发红,似乎快要哭了。

韩旭的心脏像是被一颗子弹击中,痛得几欲爆裂。他大步走过去,不敢置信地低语:“你把你的实验成果卖掉了?”

“没错,卖了八千万美金。”林淡迅速整理好情绪。

韩旭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能用平静的语气跟她说话:“我已经凑够钱了,你立刻打电话回绝对方。”他也是做研发工作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研究成果对研发者而言意味着什么。正如汪兆坤宁愿舍弃一切财产去拯救瑞丰一般,他也绝不会把自己的软件交予不相干的人去开发。对他们而言,研发成果与他们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他简直无法想象林淡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心里有多痛苦。这项研究成果是她立足于生物学界的根基,是她叩开国际顶级学府的敲门砖,失去了它,她将来如何自处?有些人搞一辈子研究都没能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而林淡与他们比起来是何其幸运?

现在她亲手放弃了这项科研成果,将来还能不能有更好的发现谁又知道?为了挽救金鼎,挽救汪家,她几乎赌上了一切!

韩旭真想摇醒面前这个女人,却更想狠狠地拥抱她。如果当年他能取代薛姨去资助林淡该多好?他不需要她报恩,他只希望她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地活着。

第317章 谁说我是拜金女17

拍卖会当天,从事制造业的各位大佬齐聚拍卖行,其中就包括曾镇渊。他隐没在人群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香槟,蔚蓝的眼睛不时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试图找到那个纤瘦却又挺拔的身影。

曾毅轩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哥,你说林淡今天会不会来?”

“她一定会来的。”曾镇渊笃定道。虽然才见过一面,但他却对林淡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那是一个聪慧的女人,也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更是一个勇敢无畏的女人,即便明知这是一场败局,她也会来。

果然,他话音刚落,林淡就和韩旭肩并肩地走进来。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长裙,将微微隆起的腹部完全遮挡,本就瓷白的肌肤在灯光地照射下几近透明,一双眼睛十分清澈闪亮,像是缀满了繁星。

毫无疑问,她是这个拍卖大厅中最为鲜亮的一抹色彩,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有人窃窃私语道:“那就是汪兆坤的儿媳妇,能力很强。瑞丰那样的烂摊子她都能处理,稍微培养几年说不定能接汪兆坤的班。”

“接汪兆坤的班?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晚,听说金鼎得到了政府的破产援助金,只要挺过破产保护期,还能重新再做起来。”

“那她今天应该是来收回瑞丰在金鼎的股权吧?”

“是的,45%的股权,只要她今天能拍走,金鼎就还是老汪家的。有这个儿媳妇在,汪兆坤那个老东西垮不了。他也是命好,儿子虽然不成器,找的女朋友却是一顶一的能人。”

“能力强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品行好。汪兆坤这个儿媳妇品行真是好得没话说。听说老汪跳楼那天,他儿媳妇是从医院赶去救他的,人家都等在手术室外面了,正准备把孩子流掉,为了挽救老汪,这才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他。”

“这个小姑娘不得了,是个干大事的。仁厚、聪慧、能干,又担得起责任,不得了不得了!我最近总跟我家小子说,以后找女朋友不看门户,也不看容貌,只看性情和品格。要是他能找到像林淡这样的女朋友,我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娶妻娶贤,老祖宗留下的话肯定错不了。我也是这么教育我儿子的。汪兆坤那个老东西真是命好,没享到儿子的清福,儿媳妇却是绝顶得好。”

一群大佬边说边冲林淡露出慈爱的笑容。

林淡不明所以,却也颔首浅笑,态度十分谦和有礼。

也有一些青年才俊注意到了林淡,陆陆续续走过去与她攀谈,言辞间充满了对她的好感。虽然新闻并不敢大肆报道,但是汪骏闹出来的那些丑事,上流社会却差不多都知道了。对于林淡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们是真心佩服,也是真心怜惜。

林淡不善言谈,却努力应付着不断来去的人。在商场上,人脉是极其重要的一项资源,她试图适应这种环境,也试图改变自己的性格。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念她的实验室。在实验室里,她不需要应付任何人,也不需要伪装出一副笑脸,只需安安静静、一心一意地处理手中的实验物品和数据。那才是真正让她感到安心的地方。

韩旭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疲惫,立刻用手臂虚扶着她的腰,将她带到靠近墙壁的内侧,隔开了人群。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却见一名侍者端着一杯热牛奶径直朝她走过来,低声道:“林小姐,这是曾先生替您叫的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