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琮不愧是太子,除一开始抽了抽嘴角,很快就控制住脸部表情,吩咐侍卫,赶紧递水递手帕。

狼狈不堪的八皇子狂漱口,只觉得满嘴恶臭,甚至觉得自己无意中吞咽了牛屎,再听四皇子笑得东倒西歪不得不借着侍卫站稳,两只眼里燃起火苗。

四皇子不想笑得这么招人恨的,但是他真的忍不住啊。活了二十三年,才知道除了狗血淋头外,还有牛屎淋头,尤其倒霉催的还是素来爱装的老八,让他如何不幸灾乐祸。

笑就笑了,老八母妃是妃,他母妃也是妃,还比宸妃资历深。自己还是哥哥,老八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四皇子笑得肆无忌惮,笑得肚子疼。直到赵琮说了一声,他才收敛了些,只一张脸憋得通红。

赵琮命人赶紧带八皇子下去梳洗更衣。

八皇子压了压火,咬牙告了一声罪离开,脚步又大又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

等人走远了,四皇子又开始丧心病狂地笑,扶着腰喘着气说:“老八这是什么运气?”

赵琮不着痕地掠一眼笑容克制的阿渔,直觉和她有关系。他见过她如何安抚受惊狂躁的马匹,也偶然见过她和其他动物互动,彷佛能和动物沟通。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匪夷所思,有些人的确招动物喜欢。但是沟通,命令一头耕牛淋特定的人一头屎?似乎过于天方夜谭了些。

真假千金17

“实在是失敬,八皇子第一次来,就出了这么个意外。” 阿渔彷佛很是不好意思。

心情美妙的四皇子乐呵呵摆手:“意外,意外,谁能想得到。”乐死人了,老八肯定是缺德事干多了,多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派这头牛略施薄惩。四皇子满眼怜爱地看着淡定地自如地犁地老黄牛,觉得有必要替它宣传宣传丰功伟绩。

阿渔似乎还有些不安,看看太子,再看看四皇子:“八皇子会不会怪罪这头牛?”

太子含笑道:“怎么会,八弟心胸宽广,岂会和一头牛一般见识。何况律法明文规定,除老弱病残,任何人都不得无故宰杀耕牛。”

阿渔便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心里乐开了花。

八皇子肯定恨不得宰了这头胆敢以下犯上的牛,但是耕牛作为特等保护动物,等闲不得宰杀,还是因为这种搞笑的理由。又有太子和四皇子在,但凡要点脸的,都不可能跟一头畜生计较。让他恶心她,她恶心死他。

把全身搓得红彤彤,头发都搓毛躁了,八皇子还是觉得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他还觉得伺候的下人都在嘲笑他,一阵俊脸阴沉地能滴水。

坐在浴桶内的八皇子捏紧拳头,骨节相错,咯咯作响,额头上手背上青筋鼓胀。

有生以来,他从未这般狼狈不堪过。眼前掠过在场的每一张脸,八皇子后槽牙咬紧。

内侍觑着他阴沉的脸,吓得腿肚子打颤,小心翼翼地提议,打杀了那头胆敢犯上的恶牛。

八皇子脸颊抽搐:“你想让所有人都嘲笑我心胸狭窄,和一头畜生一般见识吗?”

若是个人,还能治一个不敬之罪。可那是一头牛,跟条畜生计较,只会降低自己身份。

内侍重重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主子恕罪,奴婢愚钝。”

“滚出去!”八皇子喝了一声,看见这蠢奴才就一肚子火。

内侍连滚带爬地退下。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八字不合,或者说和萧雅瑜犯冲。遇上她,自己这边的人就要倒霉。

八皇子焕然一新地回来,阿渔等人神情如常,犹如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八皇子却犹如芒刺在背,觉得他们在心底嘲笑自己。

不中也不远矣。

好不容易熬到离开,八皇子找了个借口与太子和四皇子分开。

四皇子乐不可支:“老八这是躲羞呢,真是个薄脸皮,哥哥们还会笑话他不成!”

赵琮笑笑:“四弟适可而止,别把八弟惹急了。”

四皇子口中应好,心中道,太子也是个能装的,不定心里多高兴,可愣是憋得密不透风,怪不得人家能当太子。

兄弟俩换了个话题,慢悠悠回城。

另一厢,八皇子绕了几个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之后,进了西城一座不起眼的二进宅子里。

瞥见墙头蹲了几只野猫,八皇子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让人赶走。

似乎察觉到不受欢迎,猫咪们懒洋洋地叫了几声,灵活地消失在视野内。

八皇子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墙头,觉得心情好了些,随着越靠近后宅,心情越好,脚步也轻快起来。

萧雅珺正在书房内作画,听到开门的动静,抬眼。

八皇子满面笑容地跨进屋,梧桐冲面露欣喜的萧雅珺暧昧一笑,识趣地合上书房的门,门神一样杵在门口。

“在画什么?”八皇子拥住迎上来的萧雅珺,带着她走向书桌。

萧雅珺低声道:“信手涂鸦罢了,打发打发时间。”

八皇子脚步一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谁也想不到雅珺又回到了京城,只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不得不委屈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委屈你了,”八皇子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庞:“是我无能,不能给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不过雅珺,要不了几年,我会风风光光迎你进门,补偿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思及痛处,萧雅珺俏脸发白,她读着四书五经女则女诫长大,如何不知自己所作所为违背纲常伦理,大错特错。

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那一天,八皇子从天而降,她感动却也知道他们二人没有未来,狠下心肠拒绝。

可他不肯放手,一有空就来寻她,软磨硬泡。连祖母都舍弃了她,只有他对她不离不弃。天大地大,人群万万,她却只剩下他一个。

一时脑热,她同意死遁,真等被宣告死亡,她忽然害怕起来,她成了活死人,连萧家最后的庇护都失去了,一身生幸福尽数系于他。

她没来由地恐慌,哪怕和八皇子拜过天地结成夫妻,他对她疼爱有加体贴备至,这种恐慌也只是稍退而不是彻底消失。

见她面容发白,八皇子心疼地吻了吻她冰凉的脸颊。

萧雅珺躲了躲,羞声:“青天白日…”

剩下的话被吞噬殆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抱着七八日不见的心上人,八皇子哪里忍得住,尤其是闻着她身上馨香,阴魂不散的恶臭终于消失。

守在门口的梧桐听着动静羞红了脸,两只耳朵也红得能滴下血来,面红耳赤地走到院门口,叫了个小丫头去厨房要水。

小丫头脆声应好,立刻跑向厨房,背过身暗暗撇了下嘴。这宅子里的下人都是八皇子精心挑选的自己人,这些人知道八皇子的身份,却不知萧雅珺的身份。虽然八皇子让她们喊夫人,可哪个心里不明镜似的,这女人算哪门子夫人,充其量也就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而已。

运气好,待主子开府迎娶皇子妃之后,能进门做个有品级的孺人媵妾;运气不好,就是个不入品的姨娘通房;再差些,这辈子都进不了门,年老色衰之后被抛弃。

云收雨歇,八皇子抱着萧雅珺温存,说起了周家人。他对周家父母没什么好感,哪怕他们是萧雅珺的血缘至亲,他也不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但这不妨碍他感谢他们,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雅珺的今天,自己也不可能认识雅珺。所以他会在能力范围之内照顾他们,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她的至亲,哪怕世人都憎恶嫌弃他们,雅珺却不能。她得感激他们,生了她,又成就了她。

他已经悄悄派人去打通边关的关系,因为萧家也派了人在那边盯着,确保周氏夫妻生不如死的活着,所以过程有些麻烦,不过幸好成功了。

至今他尚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琮用他对付萧家人的办法对付了他的人。

一无所知的八皇子说了下周氏夫妻的近况:“…他们还好,过几年风头过去了,我就把他们接出来。”

随着他的话,萧雅珺心里涌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知道亲生父母有罪,可他们是为了她才犯罪。如八殿下所言,谁都可以嫌弃他们,唯独她不可以,没有他们,就没有她。

八皇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别想太多,那毕竟是你的生身父母,尽孝是为人子女的本份。”

萧雅珺往他怀里靠了靠,没有出声。

八皇子又说起了周家姐弟,这对姐弟度日艰难,被乡里嫌弃刁难。随着阿渔声名鹊起,他们的处境更加不堪。

然因为雅珺才出‘意外’,要是周家姐弟也马上出意外,恐怕会引起萧家人的怀疑,所以他的安排是在冬天让姐弟俩绝望之下‘自杀’。

他会悄悄把人接到这里来陪她,这几个月来她郁郁寡欢,希望亲人的陪伴能让她心情好一些。萧家舍弃了她,她只剩下周家这几个亲人了。

萧雅珺静静地听着,一开始她并不同意把周家姐弟接来,她就想接济下他们。要不是为了自己,亲生父母不会被流放,姐弟俩也不会失去依靠,尝尽人间冷暖。她尝过,所以知道其中滋味,他们落到这处境,自己也有撇不清的关系。

可她实在是太孤独了,她就像是一只金丝雀,被养在一个华丽的牢笼内,等待着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次的主人。

多两个人血脉相通的亲人,生活也许不会再那么难熬。

经了这么一劫,他们应该知道错了,不再如母亲口中那般跋扈,尤其周家弟弟才十二岁,教一教也许还能成器。将来亲生父母总是要靠他奉养的。

十月里,赵琮派人转告阿渔,周家姐弟已经离开白石县,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这个人情,阿渔记下了,以身相报是不可能的,她努力种田回报吧,哪天他要是快被老皇帝搞死了,自己悄悄帮个忙。

过后几天,游氏来翠微山庄看望阿渔,阿渔留意到她欲言又止,怕是纠结要不要告诉她周家姐弟自杀这件事。

阿渔心想,前世八皇子能在一众兄弟里脱颖而出也不全是靠运气。要不是赵琮插了一手,萧家会被他蒙在鼓里,而自己的猫鞭长莫及,兴许就真让他悄悄把周家人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

游氏犹豫半响,还是选择了隐瞒,免得女儿心生不安,觉得是自己逼死了周家姐弟。

游氏不说,阿渔也就不说破。

半个月后,风尘仆仆的周家姐弟站在了萧雅珺面前。

两人哪怕换上了体面的衣裳,也掩不住一身饱经生活风霜的穷苦落魄。

萧雅珺震惊地看着二人,周氏姐弟形容比两年前初见的萧雅瑜还要憔悴不堪。

曾经趾高气昂的周小宝习惯性地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二姐。”

大抵是血脉相融,萧雅珺眼睛一酸,湿了眼眶。

周小宝哇啦一声哭了起来,想凑过去,又怕被嫌弃,只能哇啦哇啦咧着嘴哭,露出被打掉了几颗牙的两排牙。

萧雅珺不禁滚下泪珠,上前几步,揽住他肩膀:“莫哭,莫哭,一切都过去了。”

周小宝哭得更大声了,彷佛在外受了欺负终于见到可以撑腰的家长。

周招娣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略安,两年丧家之犬一般的生活令她学会了察言观色,看来这个妹妹还是顾念骨肉情的,那就好,那就好!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朝不保夕狗一样的生活。

来的这一路,是她这两年过的最好的日子,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服穿,还有人伺候。

她贪婪地打量周围,真漂亮,真暖和,和仙境一样,想不到有一天她也能住进这么好的地方。

周招娣掐了自己一把的大腿,疼得,不是做梦,真好!

萧雅珺正好目睹这一幕,眼神复杂,对上周招娣望过来的眼神,露出友善的笑容。

周招娣忙忙讨好地笑,眼神羡慕又向往。她长得真漂亮,比戏台上的嫦娥还漂亮,谁会相信她们是一个爹娘生的。淡淡的酸涩涌了上来,要是她晚生上两年,享福的那个人就是她了,她是不是也能这么漂亮,高贵,神仙妃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耕牛地位非常高,《礼记·王制》记载:“诸侯无故不杀牛。”

汉代时,有这样的规定“王法禁杀牛,犯禁杀之者诛。”

真假千金18

周家姐弟住了下来,无比乖巧懂事,与她从游氏口中听到的形象大相径庭,萧雅珺悬着心安然落地,见他们满脸局促惶惶不安,她有些怜悯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周招娣看在眼里,悄悄示意周小宝诉苦,姐弟俩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这两年受的苦,听得萧雅珺恻然。

“…呜呜呜,以前我们小不懂事,学着爹娘的样子,才会那么对盼娣,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要是可以,我们真想亲自向盼娣道歉。”

周小宝哭哭啼啼地应和。

萧雅珺替他擦了擦眼泪:“你们知道错了就好。”也不能全怪他们,孩子最容易受父母影响,只能怨亲生父母没有做好榜样。但凡他们善待萧雅瑜,看在养育之恩上,他们怎么会被流放,更不会被口诛笔伐,连累儿女。甚至有可能因为养出了一个于国有功的女儿备受尊敬。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兴匆匆进来禀报:“夫人,爷来了。”

周招娣哭声一顿,看萧雅珺的发髻,再听下人称呼,就知道她已经嫁人了。只他们来了三天,一次都没见过这个把他们从地狱里救出来的妹夫。

之前她问了一声,萧雅珺说是忙。忙得连家都不回,周招娣觉得怪怪的,但识趣地没有追问。

八皇子大步进来,第一眼就看见萧雅珺发红的眼眶,再扫一眼眼泪汪汪的周招娣和周小宝,大致心里有数。

见了他,萧雅珺不觉微笑,前迎几步,介绍:“这是招娣、小宝。” 她虽然默认了周小宝叫她二姐,却从来没唤过他们姐姐弟弟。纵然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可到底陌生,叫不出口。

八皇子点了点头,笑着道:“我是雅珺的夫婿,早该来见你们的,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见谅。”

望着高大俊美气质卓然的男人,周招娣没来由地窘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见礼,只能学着梧桐的样子胡乱屈膝:“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声音因为紧张而不稳,她涨红了脸。

八皇子笑了笑。

“姐夫。”周小宝满脸堆笑,声音讨好,腰下意识地弯曲。

八皇子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马上又微笑颔首。

萧雅珺一愣,看了看八皇子。

八皇子对她安抚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佩做了见面礼。

萧雅珺心头发热,他这是给她做脸面,把周小宝当正经小舅子看待。

周小宝喜笑颜开,一叠声道谢。

萧雅珺黛眉轻蹙,觉得他态度过于谄媚,思及这两年他们姐弟无依无靠挣扎求生,眉心又舒展开,想着回头得好好教一教,还来得及掰过来。

略说两句,梧桐带着周招娣和周小宝退下,将空间让给好几日不见的萧雅珺和八皇子。

走在院子里的周招娣回头看了一眼,正见八皇子拉了一把,萧雅珺跌坐在他腿上,一脸羞怯。

男俊女俏,跟一幅画似的好看。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好,一样的出身,她却被当成侯府千金养大,就算被发现不是亲生的了,还是嫁了个好人家。丈夫高大英俊,看起来也有钱的很,还那么疼她。

可自己却因为她,没了爹,没了娘,连家也没了。这两年为了活下去,什么苦都吃过了。

忽然之间,觉得那画面无比的恶心,周招娣转过脸,心头泛出一丝又一丝的酸涩,阵阵上涌。

周招娣捂着嘴冲到树边干呕,吐出了几口酸水。

梧桐吓了一跳,生怕她是染上了什么毛病,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想了想没有通知萧雅珺,八皇子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就让他们多聚聚。

不一会儿郎中来了,扔下一记晴天霹雳,周招娣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周招娣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梧桐傻了眼:“你弄错了吧。”周招娣还没嫁人啊。

郎中没好气:“老夫岂会摸不准喜脉,不信你们另请高明。”

梧桐回回神,忙赔礼。

郎中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打量面黄肌瘦的周招娣,再看她身上衣裳都是好料,梳得是姑娘家头,搞不清这是个什么情况,实事求是地说道:“孕妇身子太弱,务必要补充营养,不得劳累,否则有小产之险。以她目前身体状况,小产可能危及性命。”

吓得周招娣惨白了脸:“我不要这个孩子!”

郎中见怪不怪,眉毛都不多抬一下,沉吟片刻:“以你眼下身体情况,若是打胎,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我不要这个孩子!”周招娣声音尖锐,这个孽种生下来,她这辈子就完了。她现在有了靠山,好好养一养就能恢复容貌,将来还能靠着便宜妹妹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她绝对不能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拖死她。

尖利嗓音吓了郎中一大跳,苦口婆心地说现在不能打,打了十有八九会一尸两命,实在不想要,也得等她把身体养好一点,再看情况。

闻言,周招娣略略放心,能打掉就好。

梧桐亲自送郎中出门,细细问了下情况,塞了一片金叶子封口。

郎中很是上道地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有钱人家的阴私,他见得多了,守口如瓶有助于长命百岁。

送走郎中,想起这事,梧桐就觉得脏了耳朵,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家,居然珠胎暗结,简直丢死人。

想了又想,梧桐决定等八皇子走了再告诉自家姑娘,到底不是什么体面事,在八皇子面前丢的是姑娘的脸,还是让自家姑娘好好和八皇子说。

再说周招娣,待梧桐送郎中离开,周小宝一改老实卑怯神态,满脸晦气:“早不来,现在倒来了。”

周招娣揪着腹部衣裳,也觉得晦气。

周小宝啧了一声:“你可真是的,二姐知道了肯定嫌弃你,她要是不想收留你了怎么办?”

周招娣瞪着他:“你有什么脸说我,要不是为了养活你,我至于陪那个混蛋睡觉嘛!”

爹娘出事时,她才十五岁,周小宝十岁,房屋田地都被没收了,亲戚邻居村民都厌恶他们,看见他们就像看狗屎。

他们俩差点活活饿死,沦落到跟野狗争食。后来,几个叔伯良心发现,匀了一小块旱地给他们姐弟。

可她哪里会干地里的活,别说地里的活,就是家务活她都不怎么会干,家里有娘有盼娣,地她都不用扫,只需要绣绣花就成,可她绣活并不好。走投无路她才后悔了,要是她绣活好,怎么会养不活自己。

周小宝更指望不上,干啥啥不会,吃嘛嘛不剩,想甩甩不掉。

后来看着爹娘那事的风头过去了,她就想找个人嫁了好有个依靠,她自认长得漂亮,可就是老光棍都不想娶她,只想睡她。

呸,她就算只能陪人睡觉,也不陪这个又穷又丑的瘌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