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话,陆明远的表情逐渐复杂,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可他不是来吃茶而是来与她再把话说明白一次。

当屋内只剩下两个人,陆明远开口:“郡主,你我男女有别,实不该往来,落在别人眼里恐遭非议。”

“我不在乎。”晋阳郡主扬了扬下巴,眉眼间的张扬自我呼之欲出。安王身居高位简在帝心,安王妃出自名门崔氏,安王府嫡嫡庶庶十一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晋阳郡主过得比宫里的公主还要肆意快活。

陆明远看着她的眼睛:“我在乎。”

晋阳郡主收了笑:“因为颜嘉毓。”

陆明远沉默了一瞬:“我不能伤害她。”

“可你不喜欢她!”晋阳郡主不甘低叫:“你不喜欢她却要娶她,施舍吗?如果哪天她知道了,你让她情何以堪。弄得三个人都不开心,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很伟大。陆明远,你这个大蠢蛋。”

晋阳郡主气得跺了跺脚:“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为什么就要认死理。颜嘉毓长得那么漂亮,喜欢她的人不知凡几,找一个真心对她不是更好。”

陆明远脸色微微一沉:“郡主把婚约当成儿戏吗?”

晋阳郡主猛地站了起来,粉面带煞指着陆明远:“为了婚约你要对她负责,那我呢,你,你抱过我,亲过我了。”

陆明远心头一跳:“那是意外,且当时我尚且不知你是女儿身。”切磋武艺时,她站立不稳自己扶了一把,不想出了那得尴尬的意外。

“我不管,你抱都抱了,你亲都亲了,你就得负责,不然我就告诉父王母妃你轻薄我,我还要告诉所有人你非礼我。”晋阳郡主开始胡搅蛮缠。

“郡主!”陆明远眉头紧锁:“你何必如此强人所难。”

晋阳郡主红了眼眶:“我就要强人所难,你若是不喜欢我,我绝不强求,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陆明远正色:“郡主误会了,我对你只有兄弟之义,并无私情。”

“你有,你就是喜欢我,陆明远,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从来都没喜欢过我。”晋阳郡主猛地站了起来,双目含泪。

迎着她灼灼逼人又倔强的目光,陆明远嗓子眼里彷佛堵了一把棉花,发不了声。内心生出一股浓浓的挫败,诚然,他对晋阳郡主动了心。

懂事起祖父就对他耳提面命,式微的长房,寡母弱妹,只能依靠他,后来又多了病弱孤苦的表妹,他一刻不敢松懈,谨言慎行,步步为营。

而晋阳郡主张扬肆意,眼中没有任何阴霾,就像个小太阳,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开始他拿她当弟弟疼,待发现她是女儿身,隐隐意识到什么,立刻不动声色地疏远。感情一时无法控制,但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晋阳郡主破涕为笑,擦了一把泪:“你就是喜欢我。”

陆明远神情有一瞬间的复杂:“那又如何,郡主口口声声喜欢我,可知如果我悔婚与你在一起,外人会如何说我?他们会说我背信弃义,攀龙附凤,我的名誉将毁于一旦,我的家族也会因我而蒙羞,毓表妹会因为我被人耻笑。郡主真要如此?”

晋阳郡主呆住了,片刻后急声道:“会有两全其美办法的,肯定有,我们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陆明远摇了摇头:“没有。”

陆明远走了,晋阳郡主趴在桌子上啜泣不止,她的丫鬟花雨心疼又着急地安慰,见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心急之下口不择言:“颜姑娘那般体弱,怕是福薄的。”

“你什么意思!”晋阳郡主蓦然抬头。她是不想颜嘉毓嫁给陆明远,可也没盼着颜嘉毓死。她知道自己不厚道,不是没有挣扎过,努力疏远陆明远,可是她放不下,他这么好,她放不下,他越是拒绝,她就越觉得他好。错过他,她觉得自己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喜欢的人了。

花雨拍了下自己的嘴:“郡主恕罪,奴婢说了蠢话。”要是颜姑娘去得早还罢,熬上三五年,难不成让自家姑娘也等上三五年。

晋阳郡主抽了抽鼻子:“再敢说这样的蠢话,我就打发你到庄子上去。这种话让陆二哥听见,他怎么想我。”

花雨连声应是。

“哎呦,哪个狗胆包天的,竟敢惹我们晋阳郡主掉眼泪。”不请自来的青年大摇大摆推门而入。

晋阳郡主飞快抹掉眼泪,站起身:“六堂哥。”随后一言不发。

六皇子踱步过去,上下打量一眼,又看了眼桌上的两杯茶:“陆明远怎么欺负你了,堂哥替你教训他。”

“你…”晋阳郡主惊得瞪大了眼。

“我都看见了,”六皇子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见你俩一起进了茶楼,看见他一个人走了。你们俩?”

晋阳郡主脸红红白白变幻不定,扭过脸不看他。

触景伤情的六皇子叹了叹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有那么一位如花似玉的未婚妻,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晋阳郡主的脑袋扭了回来。

回到家中的陆明远先去向陆老夫人请安,见到孙儿,陆老夫人笑得满脸皱纹,关切问他当差累不累,有没有遇上不愉快的事?

陆明远报喜不报忧,说着说着说到了接了一位同僚的喜帖:“他比我还小两岁,却要成亲了。”

陆老夫人摸着猫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顿:“论理,也该给你和毓儿办喜事了,只她身子骨不大利索,遂想着等她好一些再办。”

陆明远:“喜神临门,诸邪回避,冲冲喜,毓表妹的病情也许会好一些。”成了亲,晋阳郡主也该死心了。

陆老夫人愣了愣,一下一下顺着猫背上的毛:“这世间多是女子替男子冲喜,难为你有这份心意,只这成亲可不是随便定个日子就好了的事,且得拿着八字儿细细算一算,回头我与你母亲商量商量。”

陆明远道好,片刻后离开荣寿堂。去玉笙院向柏氏请了安,接着拿了一盒雪蛤前往芙蕖阁探望阿渔:“灵儿有口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说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替陆若灵向颜嘉毓赔礼,妹妹那性子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渔弯了下淡粉色的唇角:“晕倒是因为我体弱,与三表妹无关的。”

陆明远更加不好意思了:“你不用替她说好话,错了就是错了,母亲已经罚她在屋里抄写《女则》。”

阿渔便不再说什么。

陆明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爱琴棋书画,他学刀枪兵法,又差了整整四岁,两人完全没有共同话题。他一直都觉得毓表妹就像是清晨花瓣上的夜露,美得炫目却又无比脆弱,于是一靠近便小心翼翼又不知如何是好。

生拉硬扯聊了几句话,陆明远说你好好休息,便走了。

阿渔送他到院子里,目送他离开。颜嘉毓曾经无意见中撞见晋阳郡主从背后抱着陆明远,虽马上推开了,但二人说了不少话,隔得太远听不清,却隐隐能看见陆明远与众不同的神情,与面对她时完全不同。因此她认定他们有私情,且陆明远参与了那桩事。

可她刚刚听见了什么,陆明远居然主动要求完婚。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下毒**他没有参与其中?

如果是真的,与这小姑娘而言倒是好事,至少有一个放在心里的人没有伤害她。

阿渔倏尔笑了笑,品出些讽刺,他想完婚这个念头,可能就是原身的催命符。

第44章 白莲花表小姐3

陆老夫人派人传了柏氏来荣寿堂,说了陆明远想完婚的意思。

柏氏轻笑:“一直想着外甥女体弱, 恐累着她, 倒是没想到冲喜这一茬, 是我的不是,幸好明远想到了, 若外甥女能好起来,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陆老夫人笑了笑:“不说你, 我也没想到来着, 还是明远这孩子周全。”

柏氏奉承:“都是您老人家教的好。”陆老夫人怜惜陆明远父亲体弱无为, 母亲出自没落士族,恐下人怠慢他,便将这个孙子抱养过来。

陆老夫人摇头失笑:“咱们就别在这王婆卖瓜了,之前不知道,眼下知道了,就该把事情办起来。”

柏氏那帕子按了按嘴角:“母亲说的是,还请母亲替他们寻个好日子。”

陆老夫人点头:“要的,只现下是七月, 诸事不宜, 待到了八月我把明远和毓儿的八字拿给慈容师太, 请她算个好日子出来。”

七月乃鬼月,初一地府鬼门大开, 恶鬼来到阳间, 一直到三十日鬼门大关才会离开, 所以七月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月份, 诸事不宜。

柏氏:“母亲说的是,有劳您老人家操心了。”

柏氏走后,陆老夫人去小佛堂念了一卷经书,晚上躺在床上,过了良久才入睡。

同一片星空下,阿渔也没睡着。八月,颜嘉毓就出了事,所以她到死都不知道,陆明远曾经想和她完婚。

阿渔翻了个身,陆老夫人柏氏的话乍听就是十分寻常的家常,但是当有了怀疑之后,让人处处觉得微妙。

与此同时辗转难眠的宋奶娘想着碎了的那瓶药睡不着,犹豫不决该不该重新去要,一则怕挨骂;二则到底是吃着自己的奶亲手带大的孩子,哪能没有感情,少吃点药,也许能多活两日。

踌躇不定的宋奶娘纠结了两天,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来,对方主动找上了她。

“老爷得了一盒上等紫毫毛笔,命我给各位姑娘送来。”忠全家的笑盈盈奉上两个长方盒子。

这老爷便是陆氏家主陆茂典,现任礼部侍郎。

宋奶娘双手接过来。

阿渔笑着道:“谢过二舅舅。”

忠全家又问表姑娘身子可好些?

阿渔道好。

寒暄两句,宋奶娘亲自忠全家的出门以示敬重,忠全家代表陆茂典而来,自然不得轻慢。

留意到临走前二人眉眼官司的阿渔微眯了眯眼。

忠全家亲亲热热地挽着宋奶娘出了院子,还一直往前走,嘴里说着热热闹闹的客套话。

走出一段路,忠全家的笑容不改,压低声音道:“份量加倍。”

宋奶娘笑容霎时凝固,脸皮子抽了抽:“为什么啊?”

忠全家的掀了掀眼皮,皮笑肉不笑:“你家二小子该当差了吧,可想好去哪儿,不如去他爹那,也有个照应。”

宋奶娘的丈夫是一家当铺的管事,是颜家旧仆,自然,眼下这当铺已经是陆家的了。

听出里头威胁的宋奶娘不敢再多问硬着头皮道:“正要找你说,那药瓶今儿早上我一个没拿稳,摔碎了。”

忠全家眼神冷下来:“今儿摔碎的?”

宋奶娘不敢再扯谎:“大前儿,大前儿下午,我没敢说,老姐姐饶我这一次,以后再不敢了。”

忠全家的眯了眯眼:“这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你可别犯糊涂。”

宋奶娘冷汗涔涔:“不会不会。”

忠全家看看空旷的四周:“话我也不多说了,你都懂。明儿你来我这拿几个花样子。”

宋奶娘诺诺应是。

忠全家拍了拍宋奶娘的手,大声笑道:“老妹妹送到这儿就成了,赶紧回去伺候表姑娘,若缺什么,只管派人来说。”

宋奶娘笑:“老姐姐慢走,有空咱们吃酒。”

一回头,看见草丛里的猫,做贼心虚的宋奶娘吓了一大跳,捂住了胸口,跺着脚去了一声。

“喵~”小乖懒洋洋地叫了一声,掉头跑开了。

宋奶娘拍了拍胸口,若无其事地回屋,就见阿渔认真地调着香,瓶瓶罐罐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她的动作有条不紊,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闪一闪,如同纷飞的黑蝶,抬眸望过来的眼睛,瞳仁乌黑幽亮,像是盛着星月光辉,宋奶娘错开视线:“姑娘都调好一会儿了,休息会吧,仔细累着。”

阿渔手上动作不停:“不累,横竖也无事可做。”这可是她回馈六皇子和晋阳郡主大礼,只还差了几味药。陆府倒是有药房,她却不能去要,恐引人怀疑,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待她让晋阳郡主和六皇子自食恶果,分清楚这府里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完成这两个心愿,就能撕破脸了。

纵然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却也是烈士遗孤,她这一身的毒以及颜家巨额家产就是最好的证据。她手上是没有账本,甚至不知道颜家到底有多少财富,但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好贪墨,田产房铺这些在衙门记过档的产业却没法凭空消失,只要愿意查,绝对能查到蛛丝马迹。

用过午膳,阿渔抱着猫上了床午歇。不是柏氏,也不是陆老夫人,居然是陆茂典。

颜嘉毓‘自尽’,整个陆府的主子都有杀人动机,她活着出嫁会损害陆家每一个人的利益,在陆家地位越高,损失越大。陆茂典指使宋奶娘杀颜嘉毓,阿渔不意外。

但是,在那件事远没有发生的小半年前,陆茂典就开始下毒,想置颜嘉毓于死地,阿渔便有些看不明白了。

颜嘉毓是生是死,都不会影响颜家财产落入陆家之手,区别就是他们三房之间如何分赃。若颜嘉毓活着嫁入长房,长房最有资格多得。便是颜嘉毓提前病逝,长房也比二房三房有资格多分,且长房到底是长房,依着规矩,陆家这份家业都是要归陆明远继承的。

不过规矩是规矩,现实是现实,现实就是长房势弱,二房三房强势,无论颜嘉毓是生是死,长房都多不到哪儿去。当年颜家出事时,长房只剩下寡母稚子,怕是他们不清楚陆家到底从颜家拿了多少财产,又无人撑腰,哪里挣得过二房三房。

反倒是颜嘉毓一死,陆明远娶了晋阳郡主,有安王府做靠山,长房极有可能多抢到一些还会威胁二房在府里的地位。

陆茂典能坐稳陆氏家主之位做到位列侍郎,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冒险毒杀外甥女。图个什么,图当个好叔父,图为陆氏长远之计,想让陆明远借着安王府的东风令陆氏恢复往日荣光,甚至不惜损及自己这一房的利益。

亦或者,忠全家的是别人的人,还是这里头另有内情?

阿渔揉了揉太阳穴,陆府这趟水比她想象中还浑,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她的眼睛睁了睁大。

假如忠全家的是听陆茂典命令行事,此番加重药量,显然是因为陆明远提了完婚。那么陆茂典是怎么知道的?

猫儿没注意到陆老夫人和陆茂典提过这事?还是陆茂典从其他人那得来的消息?这个其他人又是谁?

阿渔神色变幻几番,当下,把监视的重点放在陆茂典身上。

宋奶娘大摇大摆地去忠全家那儿拿了花样子,她们这些得脸的老妈子已经不用亲自干活,只需要使唤丫鬟婆子做事,故而是颇为清闲的,时不时还能聚在一块吃吃酒读赌赌牌。是以,宋奶娘来找忠全家的拿花样子,没有一个人会多想。

回去的时候,宋奶娘不只拿着花样子还拿着一瓶沉甸甸的□□。

这一回,阿渔没再让猫打翻,而是咽到一半,彷佛受不得苦涩反胃,全部吐了出来。

被淋了一脸药的宋奶娘惊叫一声,下意识呸了两声,只想着自己吃了毒.药,虽然忠全家的说这个药吃上一点并不碍事,可眼睁睁看着颜嘉毓身子衰败下来的宋奶娘怕啊!

呸了两声,意识到阿渔和丫鬟们都看着她,宋奶娘脸色白了白,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

阿渔微垂着眼帘:“对不住奶娘,这药太苦了,我没忍住。”

宋奶娘心跳漏了一拍,心想是不是药加的太多的缘故,心里更慌,强自镇定道:“是苦,是苦,老奴也被苦坏了,下回多加些糖进去。”

阿渔轻轻浅浅一笑。

宋奶娘一瞬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别过眼吩咐丫鬟替阿渔更衣,又喊人打扫地面,还道:“再让人煎一碗药来。”

阿渔摇了摇头:“马上就要出门了,回来再说吧。” 这些脏东西,能少喝就少喝,不能少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目前身体状况还撑得住。不过解药还是得尽快配出来,不必彻底解了毒,解了毒证据也就没了,只要把毒性控制住,不再继续恶化即可。

煎药得一个时辰,是来不及了,宋奶娘想了想道:“这外头人来人往的,万一冲撞了,可如何是好,姑娘不妨在府里拜月乞巧。”

阿渔摇了摇头:“我好久没出门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今天是七夕节,官府举办了庙会。立国至今已有三十年,天下太平,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建邺城作为都城,极为繁华,每到年节更是热闹非凡,各种庙会表演层出不穷。

这七夕节,又名情人节,更是热闹中的热闹,阿渔就要去凑这个热闹,趁乱离了人眼去配一些药。

宋奶娘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回屋换了衣裳。

换好衣裳的阿渔前往荣寿堂。

陆老夫人拉着阿渔的手坐在自己身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刻着疼爱。阿渔心想,果真是人老成精。虽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她倾向于这位老太太对颜嘉毓遭受的一切心知肚明。可看着这种慈爱和祥的脸,谁看得出来。

“出去走走也好,整天待在家里,人都要闷坏了。”陆老夫人转脸看着要一道出门的陆若灵和陆若琪:“毓儿体弱,你们多多照顾她些。”

“体弱出什么门 ,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了。”陆若灵嘀咕了一句,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边上的四姑娘陆若琪听见了,斜了陆若灵一眼,蠢货就是蠢货。陆若琪是二房嫡女,与陆若灵同年,对她很有怨念,每回吵起来,陆若灵就要嚷嚷自己欺负她没爹,哭死去的大伯父,导致她挨骂,陆若琪能不恨她吗?

陆夫人也有些头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陆若灵名声不好,自己女儿孙女也得受影响。不只一次暗中埋怨柏氏和老夫人过于溺爱,陆若灵就是欠收拾,若是狠狠教训几回,保管她不敢这样不着四六,可老夫人和柏氏不舍得啊,她一个做婶娘的还能怎么办,但凡多说一句就是刻薄失怙的侄女儿。

阿渔声音低低的,眼底起了一层迷蒙蒙的雾气:“那我就不去了吧。”

陆夫人瞥一眼柏氏。

柏氏自觉丢人,瞪了陆若灵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还不赶紧向你表姐道歉。”

陆若灵扭着脸,拒绝合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柏氏更觉没脸:“那你这是什么态度?”

阿渔善解人意道:“大舅母别生气,三表妹就是和我开玩笑。”

“你少假惺惺的。”陆若灵唰得扭过脸,怒瞪阿渔。

阿渔脸色僵了僵。

柏氏脸一红:“混账丫头,我看你别出门了,在家好好反省反省。”

陆若灵一听,这还得了,急的去看陆老夫人:“祖母!”

陆老夫人沉了脸:“越大越不像样了,怎么和你表姐说话的,还不赔礼。”

阿渔忙道不用不用。

看看陆老夫人和柏氏,陆若灵咬牙,知道自己不低这个头,今天可能就出不了门,遂千不甘万不愿对着阿渔念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阿渔弯了弯嘴角:“我知道。”你是成心的,她都记着呢。颜嘉毓本就是敏感的性子,从小到大刻薄成性的陆若灵让她明里暗里哭了上百回。

“时辰不早了,你们出门吧,注意安全。”陆老夫人握了握阿渔的手,安抚地看她一眼。

又是这样的和稀泥,曾经,陆老夫人对颜嘉毓说,陆若灵是个被宠坏的,若是她一味训斥,只会引得陆若灵变本加厉。所以让颜嘉毓多包容,无关紧要的事上迁就她几分,人心肉做,早晚陆若灵会知道她的好。颜嘉毓还真信了她的邪。

辞别长辈,姐妹三人出了门,宋奶娘没有随行,这样的日子,姑娘们都是带的年轻丫鬟,免得妈妈们管东管西。

出了荣寿堂,陆若灵就狠狠瞪了一眼阿渔:“虚伪。”

阿渔垂了眼没理她。

陆若灵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又看身边的陆若琪不顺眼了,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在祖母那,她幸灾乐祸的嘴脸。

陆若灵炫耀一般捋了捋头发,袖口滑落,露出一段——肥肥的胳膊,胳膊上套着一只色泽通透的黄玉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