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陆老夫人想起了这些年陆茂典对陆明远兄妹两人的呵护,她以为他还算有那么点良知。可如今想来,恐惧令陆老夫人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陆茂典毒害嘉毓是不是也是为了明远,他为什么对明远这么好?

陆老夫人豁然站起来冲到柏氏面前,身姿矫健的不像个老人,她抓着柏氏的肩膀,嘴唇颤抖的不像话:“明远,明远是老大的骨血,对不对,他是老大的种!”

屋子里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紧接着哗然,陆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陆明远倏地睁大了眼,匪夷所思望着颠乱失态的陆老夫人。

陆若灵大叫:“祖母,你说什么呢?我哥当然是我爹的孩子。”

陆三老爷捡起掉到地上泛黄的纸张,看清之后难以置信地叫起来:“这,这是二哥的字,二哥你和大嫂?你们!”

陆夫人呆若木鸡,丈夫和大嫂?

陆明远头顶一凉,那种感觉就像是寒冬腊月,被人抓着头发按在冰窟里,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来,却被一股无名的巨大力量按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柏氏寒毛卓竖:“明远是大爷的儿子,他当然是大爷的儿子。”

“这些书信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害嘉毓?”陆老夫人只觉得五雷轰顶肝胆俱颤,那个可怕的念头终于冒了出来。明远不是老大的孩子,不是她亲孙子。

陆若灵,陆若灵呢?

“灵儿是谁的,她是谁的女儿?”陆老夫人的手指头几乎要抠进柏氏肩膀,她整张脸白的透明。

柏氏抖如糠筛,牙齿切切:“大爷的,大爷的,母亲,灵儿是你亲孙女啊。”

陆若灵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哭喊:“娘,祖母,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明远和灵儿是不是你们生的孽种!”陆老夫直勾勾盯着柏氏,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沉重。只觉得有一股气在胸口横冲直撞,撞得她五脏六腑都血肉模糊,痛彻入骨。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儿子体弱多病,却接连剩下了两个健康的孩子。陆明远和陆若灵都不是长房血脉,所以陆茂典才会对他们那么好,甚至不惜为了明远前程毒害嘉毓。

嘉毓,嘉毓,如果这都是真的,嘉毓才是她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那她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她纵容孽种欺凌嘉毓,甚至为了孽种眼睁睁看着她被害。她还为了孽种没追查柏氏杀害女儿的真相。

“你杀了雁如,你为什么要杀她,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了雁如?”

再一次被震惊的陆家人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家里到底藏了多少肮脏事儿。

“外祖母,你说什么?我娘是被害死的!”阿渔颜色如雪,摇摇欲坠,“我娘不是殉情吗?你为什么说是大舅母杀了我娘?”

包捕头也惊了惊,他还没说到柏氏和陆茂典涉嫌谋杀颜陆氏,陆家老夫人怎么知道的?

第58章 白莲花表小姐17

陆老夫人就觉耳朵“嗡”的一声, 什么都听不见了,她一寸一寸转过头,寻找到了阿渔难以置信的脸庞, 霎时两只眼睛睁的滚圆。

一丝风儿吹过来,穿透皮肉,钻过骨骼,凉彻整颗心。陆老夫人双唇剧烈颤抖,她要如何解释, 自己早就知道柏氏害了雁如。

“不是我杀的, 陆雁如不是我杀的,不关我的事!” 柏氏汗毛倒竖眼冒金星, 声音尖利地否认:“我没杀陆雁如。”

“忠全家的指认, 八年前, 颜陆氏撞见夫人你和陆老爷在湖边树林幽会, 你们便溺杀颜陆氏伪造成失足, 待会儿还请夫人和您身边的柏妈妈随我们回大理寺协助调查。” 包捕头注视着已然骇到魂不附体的柏氏。

柏氏情绪彻底崩溃:“不是,我没杀陆雁如,是陆茂典,是陆茂典杀了她,跟我没关系, 我没杀人!”

阿渔身子一晃,彷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旁的陆家人眼珠子瞪了出来, 不敢置信地看着崩溃嘶吼的柏氏, 又不约而同移到面如土色的陆茂典身上。

陆茂典全身僵硬, 就像一块石头,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完了!彻底完了!

陆老夫人怒指陆茂典,咯吱咯吱地咬着牙。这一刻醍醐灌顶,她一直想不明白柏氏为什么要杀雁如,八年前她们会有什么过节,以至于柏氏要下这个毒手,她想了很多很多理由,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疑。其实柏氏并没有杀雁如,雁如忌日那一天她心虚害怕只是因为害了嘉毓。

“是你,原来是你!她是你亲妹妹啊!”陆老夫人甩开吓破了胆的柏氏。

心神大乱的陆明远接住虚软无力的柏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娘,你?”

柏氏抖如糠筛,喃喃:“我没杀人,明远,娘没杀人!”

陆明远一颗心不住往下坠,久久不见底,他到底是谁,他娘又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惶恐不安的陆若灵一把抓住柏氏的手,尖着嗓子喊:“娘,你快告诉他们,你和二叔不是那种关系,你们没有偷情,他们血口喷人。”

陆若灵吓得冷汗如雨,她是长房嫡女,她是正儿八经的陆家长房嫡长女,才不是二叔的女儿,她怎么可以是奸生女,她不是!

柏氏抖得更加厉害,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似的。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雁如是你亲妹妹,从小就敬重你,你怎么下得了手!” 陆老夫人冲到陆茂典面前使劲捶打他。

陆茂典不闪不避,眼中闪过一丝愧痛。陆雁如从小就温柔无害,虽与他隔了一层肚皮,也不曾因为他是庶出而看不起他。若是可以他也不想杀她,可她看见了。她不死,他和柏氏还有陆明远陆若灵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所以只能痛下杀手。

“外祖母,你早就知道我娘死于非命,是不是?”阿渔把话题转回来,这才是重点:“你一直以为是大舅母杀的,你知道我娘是枉死的,可为了长房的名声陆家的名声,你还是包庇了她。”

阿渔的声音极轻,饱含恐惧和绝望,身体微微颤抖,恍若寒风里枝头的树叶。

轻飘飘的声音却像是一把重锤,砸的陆老夫人三魂六魄都离体,她还保持着捶打陆茂典的姿势,就这么举着手狰狞着脸僵在原地,宛如被施了定身术。

周遭的陆家人也为之一愣,略一思索前言后语,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又惊又恐地望着陆老夫人,心里涌出阵阵凉意。

陆老夫人早就知道颜陆氏是被人害的,只是不知道陆茂典,以为是柏氏,但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陆明远兄妹的名声。可讽刺的是,听话头陆明远兄妹不是长房血脉,和陆老夫人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陆老夫人重重打了一个哆嗦,心里就像是藏了一只兔子,活蹦乱跳着,跳的陆老夫人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搐不停:“不是,嘉毓,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我才知道没多久,我还不确定,我在收集证据,我正在调查。”

对,就是这样的,陆老夫人在心里如斯告诉自己,并且深信这就是事实,她渐渐停止了颤抖,身体里重新集聚起力量。

“呵”一声冷笑从被打得冠发凌乱的陆茂典唇间溢出,陆茂典的脸上流露出浓浓恶意:“母亲,你还要装模作样到几时。你早知大妹的死和柏氏有关,但你还用得着柏氏。你以为是柏氏在毒害嘉毓,所以你佯装不知,处理了柏氏谁来帮你毒死嘉毓。”

陆嬷嬷是他的人,陆老夫人不是他亲娘,他当然得在老太太身边插一对耳目,省得她作妖。

四月里,陆老夫人屏退左右和那个刘郎中单独聊了一盏茶的功夫,陆嬷嬷还发现私房钱少了一万两,他就暗中截住了那个刘郎中。

原来,陆老夫人已经知道颜嘉毓中毒不浅,却故作不知。瞬息之间,他就知道了陆老夫人的打算,她也想颜嘉毓死,让出妻位。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算得上心狠手辣,为了自保一起长大的亲妹妹都杀。为了儿子的前程,为了颜氏家产,毒害外甥女。

那一刻才知道,陆老夫人也不遑多让。为了荣华富贵,一手养大的嫡亲外孙女都能舍弃。

七月里他又从陆嬷嬷口中得知,陆老夫人已经怀疑柏氏和陆雁如的死有关,而陆老夫人再一次装聋作哑。她那点心思,他一猜就明白。怎么能为了死了好多年的女儿,坏了孙子的前程。女儿和外孙女都是外人,她们的命远不如孙子的前程重要。

那时候他就在想,等陆老夫人快死了,他一定要把真相告诉她。陆明远和陆若灵都不是她的血脉,她最后的血脉在她的放任下断绝了。陆老夫人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就像当年他知道自己姨娘是被陆老夫人病死一样。大哥病弱,陆老夫人怎么也生不出第二个儿子,不得不抱养了他,于是,他姨娘病死了。

时至今日,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那他就拉着陆老夫人一块下地狱。

才稍稍平复的心跳骤然加快,陆老夫人惊恐地看着陆茂典,双目睁大到了极致,眼底血丝如蛛网清晰可见。

屋内再一次陷入死寂,连包捕头都呆住了,这是什么神仙展开。

“你血口喷人!”陆老夫人抬手就要掌掴陆茂典。

陆茂典抓住陆老夫人挥过来的手,冷冷讥笑:“母亲可还记得那个发现嘉毓中了毒的刘郎中,要不要我告诉你他在哪,拿着你给的那一万两封口费,他过得相当快活。”

陆老夫人好似被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整个人都僵立在那。

其他人再一次被惊呆,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死一样安静里,阿渔哽咽悲苦的声音响起,她面无悲伤之色,眼泪却滚滚不绝:“你们这些人好可怕!”

陆老夫人心头一刺,摇晃着走向泪流满面的阿渔:“毓儿,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胡说八道。”

阿渔步步后退,彷佛看见洪水猛兽,对着妄图靠近的陆老夫人哭喊:“你别过来!你比他们还要可怕,我娘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是你亲外孙女啊,我把你当做唯一的依靠,可你却想要我的命,为什么?”

陆老夫人上下牙齿剧烈碰撞,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她抓住阿渔的手,抖着声道:“毓儿,你不能这么说外祖母的,外祖母只剩下你这一个孩子了。”

阿渔看着她的眼睛,坚决地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头,惨然一笑:“当你怀疑陆明远和陆若灵不是大舅舅的骨血,你终于想起我是你嫡亲外孙女了。可惜,晚了,在这个世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一个都没有了。”

“毓儿,毓儿!”陆老夫人惊恐万状,抓着阿渔的手不肯松开。她只剩下这一滴骨血,若是都离她而去,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会好好补偿她的,会把颜家的财产都还给她,还要给她请最好的郎中解毒。

毒。陆老夫人的心像是拴了块石头,一沉到底,嘉毓的身子,回天乏术了。

正当时,阿渔突然喷出一口血,洒在陆老夫人脸上身上。陆老夫人觉得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她清晰的看见那口血中带着不详的暗色,看着毓儿的脸变得死灰一片,看着毓儿的身体软软栽倒,无边无际的恐慌将她彻底淹没。

陆老夫人心神俱裂:“毓儿!”

包捕头悚然一惊,立刻吩咐人将她抬入隔壁房间。

心慌意乱的陆夫人提醒了一句:“我们府上养着一名郎中,只是不知道可不可靠。”外甥女中毒这么久,府医都没说过一句,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已经被收买。陆夫人死死攥着手帕,陌生而又恐惧地看着槁木一般的陆茂典,他怎么会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

据忠全家的说,这府医是陆茂典的人。只这档口包捕头也顾不上了,事至如今,谅这府医也不敢耍花招,遂命人把已经被看押在另一处的府医带过来,又让人回大理寺请他们自己的郎中来。

“毓儿,毓儿。”心急如焚的陆老夫人要跟着去,被官差拦下,陆老夫人大怒:“让开,我要看着毓儿。”

包捕头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老夫人,颜姑娘怕是并不想看见您,您还是别再刺激她了,万一有个好歹什么的。”

陆老夫人哑然失声,脚下一个踉跄,撞到门扉上,抓着门才没有瘫软在地。

吐出一口毒血被抬下去的阿渔默默想着,终于揭开陆老夫人伪善的面皮,继续蹦跶,有损她柔弱无辜的形象,如此凄凉退场,甚美。剩下就让陆家人自己狗咬狗吧。

陆三老爷痛苦地拍着大腿质问:“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害嘉毓?”他的脸青中带白,被眼前的灭顶之灾吓得瘫软在椅子上。陆茂典和柏氏要害嘉毓,连老夫人也要害嘉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脸上半分血色也无的陆明远眼珠子动了动,他隐隐有猜测,但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柏氏瘫坐在地上,烫着了似的躲开陆明远的视线。

陆茂典垂了眼避开他的目光。

对上他的视线,陆老夫人恨意丛生,都是为了他,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为了他,陆茂典怎么会毒害嘉毓,她,她也不会…

陆老夫人悲从中来,滔天怒火在胸中燃烧,几步跨过去揪住陆明远的头发:“都是你,都是你造成的。”

陆明远为陆老夫人视如仇寇的视线凝固,以至于都没有躲避,直到头上传来巨大的痛感。

“要不是你和晋——”陆明远慌忙捂住陆老夫人的嘴,他不能让晋阳郡主的名声雪上加霜。

“陆老夫人,有什么咱们回了衙门再说。”一直作壁上观的包捕头再一次开了口,他是知道内情的,也接了命令,为了皇室体面,不能把晋阳郡主扯出来。

陆老夫人一口咬住陆明远手指头,使出了浑身的劲,像是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十指连心,陆明远惨叫出声,手掌鲜血横流。

“明远,明远!”柏氏和陆茂典大惊失色。

“二哥!”陆若灵失声惊叫,冲上来拉扯陆老夫人。

其余陆家人见陆茂典这紧张模样,把八分相信升到十分,看来陆明远是陆茂典的亲生儿子无疑。

一个老太太,几个大男人都拉不开。最后是包捕头一记手刀劈在陆老夫人后颈把人劈晕,才解救了陆明远。他的中指头被咬的可见骨头,可见这一口,陆老夫人是使出了吃奶的劲。

低头看看满脸鲜血的陆老夫人,包捕头叹了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凡对自个儿外孙女有一丝怜悯之心,也不至于到现在来悔恨不及。

第59章 白莲花表小姐18

陆茂典、柏氏、陆明远, 陆家的府医,柏妈妈、陆嬷嬷…主子奴才加起来十一号人都被带回大理寺接受调查。

若不是陆老夫人晕厥着,包捕头都想请陆老夫人这个知情人回大理寺配合下调查。只老太太面如白纸, 又一大把年纪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好歹是位老诰命,大理寺还得摊上麻烦,遂留她在府上, 只留了人看守着。

一起被带走的还有昏迷中的颜嘉毓, 她本人身上的毒就是证据之一,且作为受害者, 怎么可能把她留在陆府这个犯罪嫌疑人府内。大理寺自有一套对受害人的保护机制。

大理寺的官差来了又走了, 带走一堆人以及一堆证据, 留下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陆家人。

瘫坐在椅子上的陆三老爷一刻不停地抹着汗, 现任大理寺卿是个公正不阿的, 这案子没法善了。若是陆茂典和柏氏被定了罪,叔嫂通奸,杀颜陆氏灭口,毒杀颜嘉毓,陆老夫人纵容包庇, 一桩桩,一件件, 单独一件拿出去都足够叫陆氏名誉扫地。

倘若这些罪行全部被公诸于众, 陆氏百年名誉毁于一旦, 从此就会沦为笑柄。而他们这些陆家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戳着脊梁骨嘲笑。

电光火石之间,陆三老爷想到了另一桩事儿——颜氏的百万家财,登时倒抽一口凉气。事已至此,只怕颜嘉毓要和他们陆家一刀两断,就算她不谙世事,想不到这一点,可这些事情一经公布,总有些人会想到。墙倒众人推,保不准会撺掇着颜嘉毓讨要。

然而颜家的钱财已经被他们花费去不少,就算是把整个陆家翻个底朝天,也还不起。忽然间,陆三老爷想到一个可能,陆茂典和柏氏还有陆老夫人想杀颜嘉毓,是不是为了颜家的财产。他们想要颜家的钱,却不想履行颜陆两家的婚约,也许陆明远攀上什么高枝儿了。

如此一来,就解释的通了。陆三老爷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气了个火冒三丈,这群贪得无厌的王八蛋,害惨了他们三房。

“走,回去。”陆三老爷跳起来,催着三夫人以及儿女回屋。

三房众人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留在这干嘛,都跟我回去。”陆三老爷一马当先往外走,虽然陆府现在已经被看管起来,但是还有一定的自由,趁着现在,他得赶紧给三房谋一条后路。

“三叔,你快想想办法呀!”一看陆三老爷要走,冷汗涔涔的陆若灵抢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陆若灵尖着嗓子催促:“三叔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娘和我哥。跟我哥有什么关系,我哥什么都没有做。”

“谁知道你哥背地里干了什么事,也许就是你哥指使你娘他们毒害嘉毓的。”心急如焚的陆三老爷毫不留情推开陆若灵。如今陆三老爷看见陆若灵就觉恶心,他们兄妹两个就是陆家活生生的耻辱。

被推倒在地的陆若灵震惊愕然地望着满脸嫌恶的陆三老爷,略一怔愣,飞快爬起来冲上去抓住欲走的陆三老爷:“我哥不会做这种事的,三叔你还不知道我哥为人嘛。三叔,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你不能不管我哥,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娘和我哥,三叔,我求求你了。”

泣不成声的陆若灵紧紧抓着陆三老爷的手,无论他怎么甩都不松开。她亲近之人都被抓走了,眼前的三老爷成了溺水中唯一的浮木。

惊心吊魄的三夫人见状,忍无可忍上前两步,掰着陆若灵的手指头:“你松手,你娘你哥活该,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们也不会想救他们。”

“你闭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娘我哥。”恼羞成怒的陆若灵用力推了陆三夫人一把,陆三夫人被推的后退一步。

陆三夫人也怒了,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甩手一巴掌打地陆若灵原地转了个圈:“我教你认清现实,你娘和小叔子通奸,你和你哥是叔嫂通奸产下的孽子。你还以为你是陆家金尊玉贵的嫡长女,可以继续肆无忌惮,你醒醒吧。”这些年她着实受了些陆若灵的窝囊气,仗着自己是嫡出,就斜着眼睛看他们这些庶出的。有陆老夫人撑腰,莫说她的儿女就是她这个做婶娘的都不被放在眼里。

唯一的嫡出姑娘还是个没爹的,你要真跟她计较,还得落个刻薄孤儿寡母的恶名,陆三夫人只能摆着一张慈悲脸不跟她一般见识。

陆若灵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她跋扈了十五年,哪怕今时不同往日了,却仍没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指着陆三夫人:“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有空在这胡搅蛮缠,赶紧想想你以后怎么办吧。”陆三夫人怒瞪她一眼,随着丈夫儿女离开。

回到屋里一听陆三老爷提醒,想起颜家财产的事儿,陆三夫人立即倒抽一口凉气。

颜父牺牲时,她已经进门好几年了,自然知道陆氏贪墨了颜家的财产。他们这一房虽然没有长房二房拿得多,但也是分到了一部分的。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陆三夫人慌得团团转,这吃进去的东西不是愿不愿意吐出来的问题,而是吐不出来了。

陆三老爷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绞尽脑汁想着保全之策。

陆夫人晚了一步反应过来,她主持中馈,比三房更知道这些年挥金如土的富贵日子是怎么来的,顿时一张脸白上加白,半点血色也无,当下就要带着儿女回房。

陆若灵还捂着胀痛的脸掉眼泪,整个人都沉浸在挨打的悲愤委屈之中,娘和哥哥一不在,三房就变了脸欺负她,这群贱人。泪眼朦胧中发现陆夫人竟然也要走了,立时慌了神:“二婶,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她想说我娘,话到一半想起了她娘和二叔的事儿:“二婶你快想想,能找什么人帮忙,二叔他肯定是冤枉的,我娘不可能和二叔有什么,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娘自己都承认了。”陆夫人想来就觉得恶心,柏氏摆出一幅比谁都端庄忠贞的面孔,背地里却如此淫.荡不堪,竟然不知廉耻地与小叔子通奸,还生了两个孽种。

想起这些年自己对陆明远兄妹俩的照顾,陆夫人就觉得嘴巴里被塞了一把苍蝇。这些年来,为不落个苛待孤儿寡母的名声,她半点不敢懈怠长房。更因为丈夫怜惜长房多加体恤,为了讨好丈夫,她也尽心尽力。却是做梦都没想到,她嘘寒问暖的是丈夫和柏氏的骨肉。陆夫人胃里泛出一阵接着一阵的恶心,陆茂典欺人太甚!

陆若灵铁青着脸,愤恨瞪着面如冷霜的陆夫人:“你胡说,我娘没有,我娘才不会做这种事。”

“你娘就是不要脸,她勾引我爹!”陆若琪同样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瞪着陆若灵。

“我娘没有,是你爹强迫我娘,肯定是你爹胁迫我娘的,你们全家都不是好人。”陆若灵气急败坏地扑向陆若琪。

陆若琪从来就没怕过她,与她厮打在了一块。两人都饱受惊吓,似乎要借机宣泄,打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狠,丢掉了的世家千金的矜持,像街头无赖似的扭打在一块。

“住手,给我住手!”陆夫人气得说不上话来,冲着傻愣愣的两个儿子喊了一句:“还不快上去拉开她们。”

二房的人如梦初醒,冲上来拉架,自然拉的是偏架。

吃了亏的陆若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们欺负我,趁着我娘我哥不在,你们就欺负我,你们等着,等我哥回来,我就让他收拾你们。”

“收拾我们,我等着大理寺怎么收拾他。就算他平安回来了,族里也不会轻饶了他一个奸生子。”陆若琪恨恨爬起来。

陆若灵一个激灵呆住了。

“闭嘴,你给我少说一句。”陆夫人拉上陆若琪就走。陆若灵就是那秋后的蚂蚱,跟她扯什么,有这功夫,不如想想他们这一房何去何从。

陆茂典干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他们这一房以后都抬不起头来,儿女可怎么办。陆夫人悲从中来,湿了眼眶,在心里将陆茂典骂了个狗血淋头。

三房走了,二房也走了,偌大的厅内只剩下陆若灵一个人。她鬓发凌乱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无助。

娘不在,大哥也不在,就连二叔也不在。身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她该怎么办啊。陆若灵抱着膝盖失声痛哭,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江水一样,滔滔不绝。

被扶回屋的陆老夫人悠悠转醒,茫然的看着床顶,尝到了嘴里淡淡的咸腥味,记忆随之回笼,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毓儿,毓儿!”

惶惶不安的春杏忙道:“表姑娘被大理寺的人接走了。”

“她怎么样了?她吐血了。”想起了那一口血,陆老夫人遍体生寒,一低头就看见衣襟上尚未彻底干透的血迹。老夫人眼睛大睁,眼角几乎要撕裂:“毓儿怎么了,我要去看看她,她不能有事,她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官差守着各处的门,不许里面的人出去。”春杏扶住要起来的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膝盖一软,跌坐回床上,眼泪夺眶而出,呜呜咽咽地唤着:“毓儿,毓儿,雁如,雁如。”

陆老夫人捶胸顿足,涕泗横流:“外祖母对不起,娘对不起你。我老糊涂了,我老糊涂了!”

春杏噤若寒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老夫人如此悲恸。她只知道一队官兵冲了进来,守住了各个门口,以及库房。后来老爷陆嬷嬷他们都被官差带走,那些官差却没走光。府里肯定是出了大事,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祖母,祖母。”六神无主的陆若灵想起了陆老夫人,陆老夫人对她的疼爱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哪怕发生了今天的事,在这样无依无靠的绝境里,她本能的依靠上来。就算她娘和二叔有什么,她爹也不会是二叔,她爹是大老爷,是陆家嫡长子,她是陆氏嫡长女!

悔恨交加的陆老夫人听到她的声音,哭声一顿,抬眸就见陆若灵仓皇无措地冲进来。瞬息之间,陆老夫人想起自己这些年对她的疼爱,想起她对嘉毓的欺凌,自己居然纵容这么一个孽种欺负嘉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