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夫人环顾一圈简陋的的屋子,哭得伤心欲绝。

尚修杰一脸的麻木。

尚夫人顿时哭得更伤心了,自打毁了容之后,儿子就变了,宛如行尸走肉。

尚夫人甚至托了出嫁的女儿去找裴欣彤,希望裴欣彤能回来,也许儿子能重新燃起斗志。

然而,裴欣彤拒绝了,拒绝的毫不犹豫。

“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尚夫人拉着大女儿的手哭天抹地。

尚家大女儿跟着唾骂裴欣彤。

哭了半响,尚夫人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说庄秋语她会不会看在阿元阿宝的份上原谅阿杰。”不等大女儿回答,尚夫人自问自答,“阿杰毕竟是阿元阿宝的亲爹啊。秋语为了阿杰才学的那个化学,要不是阿杰,她也不一定走到这一步不是。”

这个念头在尚夫人心里扎根许久,日子越难熬,念头越强烈。

尚家大女儿想了想,“这世上哪有孩子不想爹的。”要是真能破镜重圆,她不仅能少一个负担还能沾上光,何乐而不为。

尚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谁还没个做梦的权利了。

不过现实会让白日做梦的人醒来。

尚夫人劝说尚修杰和她一块去广州找庄秋语。

一直死气沉沉的尚修杰猛地暴跳如雷,把尚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尚夫人委屈又伤心,最后拿着女儿资助的盘缠南下广州。

一路问到了赫黛公司,只还没见到阿渔,便被暗中保护阿渔的人抓了起来。

阿渔身边常年跟着一批保全人员,主事的队长出面说明情况。

阿渔轻哂,“我看她像是得了妄想症。”尚夫人来找她为何,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何队长一愣,对上阿渔冷淡的眼眸,心领神会。

异想天开的尚夫人被送进了南山的精神病疗养院。

阿渔可不想尚夫人大闹一场,坏了她的名声,进而影响阿元阿宝,血缘上来说,那是阿元阿宝的亲祖母,晚辈锦衣玉食,长辈吃糠咽菜,传出去不像个事。

尚夫人真的要疯了,声嘶力竭喊着自己没病,放她出去,谁理她。

不见尚夫人报信,尚家大女儿心急如焚的找上尚修杰,“妈是不是出事了?”

尚修杰:“我让她别去的。”

尚家大女儿哽了哽,“妈还不是都为了你。”

“为我!”尚修杰毫不掩饰的讥讽,“她是为了让她自己过上好日子,前倨后恭,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尚家大女儿尴尬不已,讷讷道,“妈就算有私心,也有几分是为了你啊,你就真不管妈了。”

尚修杰想不管,但那时他亲妈,尚修杰能怎么办,他只能拿着长姐买的票南下去找。

大海茫茫,毫无线索的尚修杰第一站就是去阿渔。

何队长对阿渔道,“庄小姐,尚修杰在找您。”

阿渔皱了皱眉头,她的时间很珍贵,并不想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便是奚落嘲笑的时间也不想浪费,有那时间不如多做一个实验,这样带来的成就感更高。

“送他去见他妈。”阿渔道,“我不想他们影响阿元阿宝的生活。”

何队长颔首:“您放心。”

何队长把尚修杰也送进了哪家疗养院,让人好好招待他们母子一番,直到一年后两人才被放出去。

何队长微笑着道,“我会派人监视着你们,但凡你们敢打着庄小姐母子三人的招牌耀武扬威。”

“不敢,我们不敢了。”头发都白了的尚夫人头摇的像拨浪鼓,她错了,她不该来找庄秋语,她错了!

尚修杰麻木着一张脸,就像是一截木头。

何队长,“那再好不过。”

完事后,何队长回来复命。

阿渔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阿渔站在窗前往下花园里嬉闹的阿元阿宝。本想把这母子俩一直关着,省得他们蚂蟥似的甩不掉,但是想想以后让阿元阿宝知道了,也不是个事。

两个孩子不会怪她,这她有把握,但是亲妈把没病的亲奶奶亲爸关进疯人院整成了疯子,有点毁三观。

再来,让他们在里面待着,还得自己供吃供喝,凭什么,有时候毫无希望地在底层挣扎求生才是地狱。

时间如水,转眼流逝。

一年又一年,阿元阿宝小学毕业了。庄秋谊和周晓峰结婚了。

战争已经结束,周晓峰在枪林弹雨中成长,军衔步步高升,已经是团长。

庄秋谊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抢救中慢慢能够独当一面,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

战争一结束,周晓峰便向庄秋谊求婚。

转眼,他们的女儿都周岁了,等小娃娃上学时,阿元阿宝也大学毕业了。

霍云芝兴冲冲上门来,话里话外都是咱们阿宝毕业了是个大姑娘了呢。

阿渔懒洋洋的,“毕业了,正好享受享受生活。”

霍云芝瞪她一眼,绷不住笑了,“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兜圈子,我家傻小子央着我来的,两孩子谈了这么多年,也该把事情办了。”她儿子比阿宝大一岁,一直都是同班同学,本来她想送儿子出国读大学,但是阿宝恋家只想在广大上学,他那傻儿子生怕大学四年有野狼叼走了他的阿宝妹妹也留下了。左等右等终于等来毕业,立马来求她提亲。

阿渔慢吞吞道,“我听阿宝的。”

霍云芝笑了,“我家傻小子说,阿宝说说听你的,这意思你还不明白,阿宝心里是愿意的,就是小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说。”

战争结束。

“我怎么觉得她是不好意思拒绝,所以让我来拒绝。”阿渔曲解。

霍云芝白了她一眼,“你这是要当恶丈母娘了。”

逗趣归逗趣,阿渔问过阿宝之后,答复了霍云芝。

心花怒放的霍云芝当即就安排起婚事来。

以两家身份,这门婚事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新郎官出自数一数二的军政世家,背后还有财阀。

战争结束之后,内乱问题也被解决,全国实现统一,年纪轻轻的霍峋当选为第一任总统,任期五年,五年期满,他又连任了五年,现在还在位。霍峥是财务部长。霍云芝夫家也身居高位,而她自己是国内有名的女企业家。

新娘子也不遑多让,科技大佬的千金。

一开始出于保护阿渔的目的,阿渔的身份一直秘而不宣,随着战争结束,国际地位的提高,也不再需要藏着掩着。外人才知道除了化妆护肤外,这些年她还做了什么,治病救人的药,催泪瓦斯等战争武器,磷肥等农业产品。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天作之缘。

婚礼尚未举行,报纸已经报道这一场婚礼,各种揣测议论层出不穷,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婚礼在哪里举行,婚礼会是什么规模…

乐此不彼,津津乐道。

裴欣彤把报纸放回原位,妈特意藏起来是怕她看了难受吧。

难受说不上,不是滋味有点。当年她俯视的人站上了她想也不敢想的位置。偶尔的,裴欣彤会想,要是不离婚,庄秋语会是什么样,可能会在深宅大院里当贤妻良母,也有可能因为另外的契机功成名就。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吧,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尚家应该比她更不是滋味,错把珍珠当鱼目,这会儿怕是肠子都悔青了,活该!

裴欣彤扯了扯嘴角,走向厨房,女儿快放学了,她得赶紧做饭。说来还得感谢庄秋语,女儿读的那所小学就是她捐钱建造的。

尚夫人心不在焉地搓洗着水盆里的衣服,一双手干瘦粗糙,都是这些年干活造成的。尚修杰废了,白天黑夜的躺在那一动不动,让他出去干活,他就像是聋了一样。

尚夫人哭过骂过求过,他都无动于衷。为了维持生计,尚夫人不得不找活干,她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最后竟然沦落到替人浆洗衣服为生。

幸好啊,这地方没人认识他们。

没人知道他们曾经富贵一时,更没人知道庄秋语是他们家前儿媳妇,这样就没人会嘲笑他们了。

洗晾好衣服,尚夫人累得直不起腰来,在板凳上做了好一会儿,体力恢复后,又去做了饭,做完饭,她端着饭碗蹒跚着走进屋。

这是一间四处漏风的木屋,雨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东西两个角落里放着两张床,东边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要不是胸膛起伏着,就像个死人。

“吃饭了。”尚夫人把饭碗放在床边的凳子上。

床上尚修杰转过身,脸上拿到贯穿了整张脸的伤疤因为疏于照料,日久天长之下越发狰狞,冷不丁见了,都得吓一跳,这也是尚修杰不愿意出门的一个原因。

尚夫人看着吃饭的尚修杰,忽然间想和他说说,“今天我去拿衣服,听见他们在说阿宝要嫁人了,小伙子的爹是将军,妈就是那个富可敌国的霍云芝。”

尚修杰吃饭的速度慢了一拍。

“没想到阿宝命这么好,能嫁进这么好的人家。”尚夫人继续说道。

尚修杰埋头扒饭。

尚夫人浑浊的双眼忽然亮了亮,“要是阿宝没被庄秋语偷走多好。”

尚修杰吃饭的速度加快。

“如果你们没离婚的话…”尚夫人又开始做梦了,每天不用干活的时候,她就开始幻想,这是她一天当中最开心的时光。

尚修杰面无表情,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第163章 民国下堂妇21

“号外号外,影后曼琳遭枪杀身亡!”

这一天上海大报小报都选择了这则新闻当头条, 一代美人香消玉殒, 可怜可叹, 惋惜之余更多的人讨论是谁杀了曼琳。

裴应有边吃早餐边看报纸的习惯,看到这则新闻, 眉峰都没有多动一下。这个女人活着尽找他们家麻烦, 枕头风不可小觑。放任下去,只会越来越难缠。裴应早就起了杀心,在发现她和尚修杰来往的事,裴应下了决心,这个女人不能留了。她那些相好的怀疑也没有真凭实据, 生气会有,但不会为了个死掉的女人大动干戈。

闷闷不乐坐在旁边的裴欣彤随意瞄了一眼,看见标题, 霎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一把夺过报纸。

餐桌上的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坐在她旁边的探头一看, 惊呼,“那女人死了。”

从裴欣彤口中,他们已经得知名动上海滩的曼琳竟然是尚修杰的前妻庄秋语。鉴于她的种种行为,裴家人对她相当厌恶。

裴欣彤一目十行看下去, 只知道庄秋语被枪杀在自己的车内, 而她司机的尸体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被发现, 这篇报道的记者猜测是有人乔装成司机下手, 至于真凶,巡捕房还在调查中。

是谁杀了庄秋语?

裴欣彤心头一紧,本能地看向自己的裴应,是大哥吗?

在座的这么想的不在少数,庄秋语和他们裴家不对付不是秘密,原由外人也清楚,他们还被阴阳怪气地打趣过。

裴应之妻瞧着气氛不对,打圆场,“一大早的别说这些晦气事,好好吃饭。”

一顿早饭,裴欣彤吃的食不知味。

用过早餐,裴应出发去上班,他去年调任上海。

裴欣彤咬了咬牙追上去,“大哥。”

裴应停下脚步,转身静静望着裴欣彤。

裴欣彤张了张嘴,想问又不敢问。

“别胡思乱想。”裴应声音温和,“我要去上班了。”

裴应不紧不慢地上了车,裴欣彤愣眉愣眼的站在原地,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尚家自然也知道了这桩‘喜讯’。

尚老爷捋着胡子,心里大松一口气,面上矜持矜持地压着,“我就说,她这样朝三暮四,早晚会出事。可叹庄家一门清贵,养出这么个有辱门楣的不孝女。”

尚夫人唏嘘,以前多好一姑娘,居然自甘下贱,转念又庆幸,儿子和庄秋语的事她也是知道的,为这,儿媳妇和儿子闹得不可开交,儿媳妇还一气之下带着孙女去了她大哥那边住。现在好了,人没了,两口子也闹不起来,能安安分分过日子了。

现实却是尚修杰冲到裴应的公馆质问裴欣彤。

“是不是你干的?”尚修杰眼底充斥着愤怒,满脸的阴霾。

裴欣彤如坠冰窖,“你怀疑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尚修杰咆哮。

裴欣彤:“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是吗?”她恨庄秋语,但是她从没有想过让庄秋语去死。她对庄秋语的情绪十分复杂,她可以指责任何破坏她婚姻的人,唯独没有立场指责庄秋语。

尚修杰稍稍冷静,“那是谁?”声音依然因为痛苦而尖锐。

前一刻还问心无愧的裴欣彤目光一闪,有点不敢看尚修杰的眼睛。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尚修杰盯着眼神闪烁的裴欣彤,“是你大哥?”

裴欣彤面色一白,下意识否认,“不是的,我大哥不会做这种事。”

只一眼,尚修杰白看出她的心虚,他们做了整整四年的夫妻。

“是你大哥做的!”尚修杰愤慨,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突而起。

裴欣彤从未见过他这模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丝丝缕缕的阴凉顺着脚底板蹿上来。

难以描述的悲哀和愤怒充斥了她的胸膛,裴欣彤双眼发红,“尚修杰,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怒气高涨的尚修杰浑身一颤。

裴欣彤眼底一片水光,“尚修杰,你把我当什么了。”

二人不欢而散,裴欣彤依旧留在她大哥这里。

尚老爷和尚夫人心下不安,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裴家人会怎么想儿子,尚老爷示意尚夫人去劝尚修杰,“他闹什么,这事轮得着他来闹吗,不知所谓!”

尚夫人硬着头皮苦口婆心的劝尚修杰去裴家接回裴欣彤母女。

尚修杰置若罔闻。

愁的尚夫人嘴上冒泡,一面埋怨庄秋语死了都不让人省心,一面怪裴欣彤脾气大。

尚老爷坐不住了,生怕尚修杰热闹了裴家,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离婚了,裴欣彤也不愁嫁,还能嫁的更好,但是尚修杰却很难在娶到家世比裴欣彤显赫的老婆。将尚修杰大骂了一顿,避着他去裴家道歉。

尚修杰充耳不闻,

气得尚老爷直打摆子。

等着尚修杰服软的裴应更气,不知所谓的东西!

裴应看着憔悴的裴欣彤,半是气愤半是试探,“离了算了。”离了,他立马给妹妹找一个更好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裴应的太太王兰慧嗔一眼气头上的裴应,这孩子都有了,哪有劝离的,离婚到头来最伤的是孩子。

裴应黑着脸,硬邦邦道,“不离这么拖着,又算怎么回事。彤彤,你到底是什么想法,还想不想和尚修杰过下去,你给我一句实话,你想过,我让尚修杰来给你道歉,不想过了,咱们就离婚。你放心,孩子肯定跟着你,大哥给你找个比尚修杰更好的男人。”

“越说越像话了。”王兰慧拍了下裴应。

裴应不满,“你少和稀泥,有些事就得说清楚,拖不得。”

王兰慧怔了下,眼望着裴欣彤。

裴欣彤人神交战,她是真的被尚修杰伤了心。但是离婚,这四年来,他们夫妻恩爱有加,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从来没有红过脸,唯一的矛盾就是庄秋语。

两股念头剧烈拔河,难分上下,裴欣彤面容惶惶,看得裴应又气又心疼。

不等裴欣彤做出决断,尚修杰来接母女俩回家。

为了让尚修杰转过弯来,尚老爷负责骂,尚夫人负责求,软的硬的一起上,尚修杰终是挨不过父母这样的攻势,选择了低头。

在尚修杰低头之后,裴欣彤顺着台阶下了。她随着尚修杰回了家,谁也没有主动提及庄秋语,两个人都在努力维持着这段婚姻,在外人看来,他们和以前一样幸福美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什么变了。

一晃眼,又是好几年,外战早已结束,内战进入尾声,程炳毅节节败退,作为心腹的裴应日子自然也不好过,整个人就像是两头烧的蜡烛,殚精竭虑,短短两年内头发白了一片,身体日渐空虚。

只是一场小小的感冒便倒下了,裴应不得不入院治疗,不曾想普通感冒恶化成肺炎,在这个缺少抗生素的年代,一场肺炎足可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