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黛宁所说,确实臭得不行。

赵屿知道大小姐没撒谎了。

他放下手,下楼去了一趟,回到房间时,看见大小姐躺在他被窝里,正打算再来一局游戏。

赵屿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

她急了:“你都知道人家没说谎,还赶我走,赵屿你这个混球,比申屠涉还坏!”

赵屿拿出一管消炎药和两个创可贴,平静地说:“没赶你,你今晚住这里,我和栓子挤一晚上。伤口我帮你处理一下。”

她眨眨眼睛,知道误会了他,乖乖把脚伸出去。

这么点伤口,放在别人身上,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毛病,赵屿知道她娇气,还是处理一下好。

这双脚实在生得漂亮,白嫩精致,足尖缀着浅浅的粉,比村里所有姑娘的脸蛋还娇嫩。

他白天没多看,这会儿暖黄的灯光下,他握住它,觉得掌心都在发烫。

赵屿动作顿了顿,面不改色给她上了药,贴好创可贴。

黛宁见他一副冷漠沉稳的样子,特别看不惯。在赵屿面前,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个木头桩子。

赵屿起身,要出去和栓子睡,黛宁抱住他脖子。

大小姐软绵绵说:“赵屿,你守着我嘛。”

赵屿淡淡说:“放手,再不听话,我把你绑起来。”

黛宁说:“对面是申屠涉,他跑出来怎么办?而且,杜恬那个药……”她笑嘻嘻说了几句话。

赵屿听得头疼:“你把那个东西给杜恬喝了?”

黛宁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谁让她坏,要给我用那么臭的药。”

赵屿觉得,按黛宁这种拉仇恨的能力,哪天她被暗杀了都不奇怪。这么能闯祸,说不定她半夜觉得无聊,把申屠涉给放了,看他们玩猫捉耗子。

大小姐才是需要被看守的人。

他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去,没再说什么,洗了手回来,在她外侧躺下。他恪守规矩,只沾了床一侧,看着像随时要掉下去。

黛宁很高兴,往他身边蹭,想看看他会不会吓到滚下床。

这回赵屿冷了脸:“纪黛宁,你再胡闹试试?”

黛宁见他真要发火,瞬间乖乖躺下,不忘给他立规矩:“你半夜不许打鼾、不许凑过来、不许抢被子哦!”

赵屿闭上眼,懒得理她。

这姑娘折腾一大通,没想到比他还睡得快,赵屿见身后半天没动静,转头去看,发现她已经香香甜甜睡着了。

她抱着大半被子,柔软的脸颊陷在枕头里。

赵屿没有多看她,转过去闭上眼,也睡着了。

——

凌晨三点钟,黛宁睁开眼睛。

她睡眠向来好,不会在这个点醒来,但是有个前提,她得吃饱,给她吃饱了,她睡觉很乖,绝对不会闹幺蛾子。

可她晚上没吃两口饭,饭还被杜恬扔了,这会儿生生被饿醒。

大小姐没有被饿醒的经验,睁着眼睛,一时半会儿有点茫然。等她缓过来,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可以使唤。

黛宁打开头顶的小夜灯,推推赵屿。

男人鼻息沉重,但被她一推,立马警醒。黛宁趴在他身上,眼里很委屈。

“赵屿,大事不好了!”

赵屿皱眉,就要坐起来:“申屠涉跑了?”

“不是,我饿。”

赵屿:“……”他忍住脾气,重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早已入土为安。

黛宁摇他:“我要饿死了,你快想办法。”

赵屿没动。

黛宁捏捏他脸:“赵屿赵屿,你给我找吃的嘛。”

赵屿说:“忍着,早上会有饭吃。别吵,我不会再理你。”

黛宁生气地掐他,赵屿神情平静地很,今晚就算是火烧房间、烧到床上、把他烧死,他都不会回纪黛宁一句话。

黛宁眨眨眼睛,问他:“你给不给我找吃的?我只问一次哦!”

一片死寂中,男人眉目冷峻,他闭着眼,压根儿不打算睁眼看她,让她上房揭瓦去。

黛宁也不吵了,空气变得安安静静。

赵屿以为她已经放弃,正要继续入睡,唇上一软。

女孩捧着他的脸,生涩地吻上他的唇。

她轻轻咬他,在他唇边折磨。似乎发现什么好玩的事,她想了想,轻轻舔赵屿唇缝。

赵屿骤然睁眼,眼中蕴着铺天盖地的情绪,他一言不发,翻身上去,捏住她的脸,反客为主,狠狠亲她。

作死!作死!让你作死!

本来黛宁打算等他亲完,结果好一会儿后,黛宁觉得自己嘴唇都快被他吮肿了。

她心里惦记着正事,娇声哼唧:“赵屿,亲都让你亲啦,你给人家找点吃的嘛~”

他在她颈边喘气,手指缠住她卷卷的发,没理她,只盯着她越发娇艳的唇看。

黛宁警惕地问:“你是不是想白亲人家?”

赵屿从她身上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赵屿都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成这样了。他用被子盖住黛宁的脸,恨不得捂死纪黛宁。

“闭嘴,给你找!”

黛宁欢呼一声,按亮房间所有灯光,开始细数:“我要吃豌豆粉、菠萝炒肉、粗面鱼丸、香辣鸡翅,甜品要椰奶清补凉,还有……”

赵屿“砰”的一声关上门。

——

大半夜,这个县城不繁华,除了烧烤根本没有店铺在营业。

赵屿不敢给黛宁吃烧烤,外面的东西要是吃坏肚子,她估计又要闹。

赵屿和宾馆工作人员商量,借到厨房,打算自己给她做点什么吃。

为了满足她这点要求,他身上本就不多的钱,全给宾馆了。

赵屿进去厨房,早上宾馆才会采购新鲜食材,现在只有米面和粉条,如果给大小姐端一碗面去,估计今晚没完没了。

赵屿挽起袖子,给她做了个酸辣粉,还单独煎了个蛋。

赵屿动作利落,把东西端上去。黛宁高高兴兴跑下床,看见酸辣粉很失望。

“就这个?”总觉得白给赵屿亲了,亲她那么久原来只值一碗酸辣粉哦?

赵屿现在不想看见她,说:“就这样,爱吃不吃。”

黛宁坐在房间的桌子前,很勉强的态度:“好吧,我将就一下。”

说是这么说,饿着了她吃得比谁都香。赵屿做饭手艺没得说,贫苦人家的孩子,给他点食材,他能把汁都做得鲜美。

汤汁又酸又辣,黛宁吃得很过瘾。

赵屿坐在沙发上,闭眼小憩,打算等她吃完去收碗。实际上,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黛宁,赵屿成熟得早,这辈子经历过许多别人半生也没经历的事情。

家庭巨变,父母重病,蝗灾,饥饿……这些他都平静地承担下来。

刚刚发生的事,像恍然一瞬,又似乎特别漫长,这不像他能干出来的事,可他确实做了,还沉溺其中。

纪黛宁毫不在意该吃就吃,赵屿不是纪黛宁,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黛宁吃完,终于心满意足。

赵屿过去收碗洗干净,还给厨房,回来的时候,黛宁已经重新刷好牙,躺在被窝里。

她爱美,也讲究个人外在,刷了牙还吃特质清新口气木糖醇。

程序讲究得不行,但就是没提起刚刚发生的那件事。

赵屿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也冷了几分。躺在她身边,像具没有感情的尸体。

黛宁想起什么,突然道:“我有件事想说。”

说好“被烧死也不理她”的赵屿,忍不住偏头看她:“讲。”

黛宁回味道:“赵屿,你下次做酸辣粉,记得多放点辣。”

赵屿就知道,对她不该抱有期望,他手指收紧:“没有下次。”

这句“没有下次”,也不知道具体指什么。

没有就没有嘛,语气那么沉做什么?黛宁吃饱,心情很愉悦,她玩了一会儿手机,香甜睡着了。

这回她没有再醒来折腾人。

赵屿失眠半宿,后半夜才勉强睡着。他不再看她,侧过身去。

天明之前,赵屿起来一趟,去对面房间挨个巡视。

到申屠涉房间,所有人歪头靠着床角休息,看着并无异样。赵屿微微眯眼,走过去蹲下。

现在大概凌晨四点钟,也是大家睡得最沉的时刻。

申屠涉被注视得头皮有点凉,但他忍住没有睁开眼睛。

赵屿眼神一厉,突然对他动手。申屠涉反应也快,下意识格挡还击。赵屿并不会格斗,但他年轻力壮,比两天没吃饱饭、又被绑了两夜的申屠涉有优势多了,几下制住他。

申屠涉破口大骂:“赵屿我草你奶奶的!”

就差一点!他们就可以干掉赵屿这群人跑掉。

第23章 把我忘啦

申屠涉的小弟们见老大被擒住, 也不顾上装睡了,纷纷睁开眼睛。

赵屿看到脚边被割裂的绳子, 从申屠涉身上搜出一块铁皮。不知道申屠涉从哪里顺来的,用这玩意儿割了大半夜的麻绳, 前面巡夜的人都没发现。

申屠涉刚把绳子割断, 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帮其他小弟解开绳子, 赵屿就进门了, 申屠涉简直气得呕血。

赵屿重新动手把他绑严实。

申屠涉脸色铁青, 桃花眼阴狠:“你怎么知道的?”

赵屿淡淡道:“我不知道,但你们这种人,怎么可能全都睡着,连有人进来查看都没有反应。下次再装, 记得让两个人被‘惊醒’, 很可惜, 你们或许没有下次了。”

刀口舔血的人,如果这点警觉性都没有, 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赵屿把他踹回床角, 这回也没心思睡觉了, 把栓子他们喊醒,大家都盯着申屠涉等人。

李壮听说出了这事,吓出一身冷汗,如果赵屿没发现,让申屠涉一个个把绳子解开,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赵屿亲自守了一会儿人,天亮时,他惦记房里还有个睡得正憨的黛宁,对栓子道:“你们先把人守好。”

栓子连忙点头。

赵屿回房间,黛宁果然还在睡,虽然百般不乖,可她睡相规矩,双手交叠在腹部,长长的睫毛垂下,呼吸很有规律。

赵屿把她叫醒:“起来吃饭,我们要出发了。”

黛宁听见有吃的,迷迷糊糊起床,头发上一根呆毛翘起,赵屿淡淡移开目光,也不提醒她。

她慢吞吞洗漱完,赵屿拿出一双鞋子:“过来穿。”

黛宁看清他手中的鞋子,一瞬间困意消失,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双黑布鞋。

“你给我穿这个?”

赵屿没觉得哪里不对:“这个舒服。”

黛宁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穿这个,我宁愿不穿鞋子。”

赵屿早就知道她不会穿,他点头:“可以,你留在宾馆,我帮你联系钱先生,让他接你回去。”

本来押送申屠涉就是很辛苦危险的事情,她不去也好。

黛宁用看渣男的眼神看他:“你竟然要把我丢掉!”

赵屿说:“随你怎么想,穿不穿?”

黛宁坚决摇头,那么丑的布鞋,谁爱穿谁穿。

赵屿看她一眼:“不穿就待在房间,我让人给你送饭。”

他说完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宾馆工作人员端了早饭过来,黛宁这回知道不吃会饿,将就着稀饭包子,吃了个半饱。

青团还在劝她穿布鞋:“你不穿,赵屿他们就走了,到时候杜恬和赵屿培养出感情怎么办?”

黛宁很生气:“那么丑,你想穿你穿。”

青团憋屈地吼她:“我要是有脚,我就穿了!”

黛宁把勺子一扔,吼得更大声:“没脚你说什么说,我就是不穿,我气死你!”

“……”

行,你就留在这里,看着他们离开吧。

——

大厅里,赵屿在清点人数。

发现就只少了杜恬和黛宁,他沉吟片刻,李壮赶紧道:“我去喊杜恬。”

“去吧。”

庄宏修问:“纪小姐呢?她不和我们一起了吗?”

赵屿神情微顿:“嗯,她留下,会有人来接她。”

庄宏修现在唯赵屿马首是瞻,“哦”一声便不再说话。

李壮带着杜恬走过来,他表情有些困惑,看看身后的杜恬,杜恬沉着脸,脸色难看得过分。

偏偏她一出现,庄宏修立马说:“什么味儿?”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散发臭味的来源——杜恬。

杜恬抿紧了唇,哀怨地看着赵屿,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她现在不敢张嘴说话,一张嘴那个味道更浓郁。

都怪纪黛宁那个蠢女人,她漱口漱到半夜,那股味儿还在。

赵屿自然看见了她的眼神,但他没说什么,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好奇。赵屿道:“既然人齐了,走吧。”

众人正要出发,旁边的电梯“叮”一声打开。

电梯里的少女蹦蹦跳跳跑出来:“没齐呢,你们把我忘啦!”

少女赤着足,踝上系了一个金铃铛。随着她走动,铃铛叮铃响。

杜恬看见黛宁,新仇旧恨涌上来,眸光像是要杀人。

但她还算沉得住气,知道这时候和黛宁说话对峙,讨不着半点好。再老实木讷的男人,本性也是视觉动物,她现在口腔中有异味,不能再继续坏自己形象。

杜恬悄悄握紧拳,总有一天,她要让纪黛宁为昨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在场除了纪恬,三十三个男人,全部盯着黛宁那双雪白赤裸的玉足看,目光渐渐发直。

连申屠涉都没想过,女人的脚,可以漂亮到这种地步。

赵屿脸色黑得彻底,冷冷盯着她,几乎是咬出字:“纪黛宁。”

黛宁听声辨人,从人群中找出赵屿,她脆生生应:“到!这下人齐了,我们走吧。”

赵屿:“你鞋子哪去了!”

“那么丑,当然扔掉啦。”

赵屿深吸一口气,下命令:“走。”

没人动,还盯着黛宁那双玉足没回过神,哪怕是十五岁的庄宏修,都忍不住咽口水。

赵屿沉声重复道:“抓紧时间,立即走!”

众人如梦初醒,连忙上了车子。

黛宁正欲上栓子他们那辆车,突然被赵屿拎住衣领,她回头,十分疑惑:“你拎着人家做什么?”

“你坐后面去。”

后面的车,是那辆装杂物的车,赵屿把五花大绑的申屠涉扔到后备箱,又把黛宁拎上车。

他沉着脸坐在她身边,说教她:“谁许你不穿鞋子就往外跑,女孩可以这个样子吗?”

黛宁反驳道:“谁让你买那么丑的鞋子!你要是买好看一点,我肯定会穿,这样子脚好凉。”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赵屿的错,他沉默许久,妥协一步,压低声音:“把你脚上那个玩意儿摘下来。”那种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容易让男人满脑子黄色思想。

黛宁觉得他莫名其妙:“我喜欢这个,不要。”

赵屿和她商量:“等到了寰县,给你买漂亮鞋子。”

“真的吗?”

“真的。”

黛宁歪头一笑:“那我也不摘。”

“……”赵屿懒得再和她废话,他捉住那只玉足,去够她踝上铃铛。

黛宁拼命挣扎,眼看铃铛要被拿走,她急了,骂他道:“赵屿你这个大坏胚,床上一套床下一套,下了床你就欺负人家,还抢人家铃铛!”

前排开车的司机和后备箱里的申屠涉,觉察到大八卦,忍不住竖起耳朵。

赵屿咬牙:“纪黛宁,别乱讲话。我什么时候……”

话说到这里,卡了壳。黛宁一脚蹬在他肩膀上,赵屿沉默退开,这回也不抢她铃铛了。

他算是绝望,也开始反省,他昨晚就不该把持不住。

黛宁整理好裙摆,见赵屿放弃,她低头看包里还有没有糖。只剩最后两颗糖,她决定不分给赵屿,自己一个人吃。

她不闹腾,车上就一直安安静静。

黛宁吃完了糖,又觉得无聊,忍不住看向赵屿。他沉默地看向窗外,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她凑近赵屿,望着他好半晌,悄悄把糖纸塞进他裤兜。

好啦,这下丢垃圾的问题也解决了。

“……”赵屿眼珠子都没动,呼吸均匀。

人气到极致,原来真的会心平气和。

——

一行人保持车速,午饭在车内解决,依旧是钱叔准备的盒饭。村民们拿到套餐,喜笑颜开。

对他们来说,这趟出行实在是值,不仅住了漂亮豪华的宾馆,还餐餐有肉吃,盒饭里的午餐,又香又丰盛。

到了黛宁这里,她就不太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