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恬咬牙,本想勉强笑笑,脸上疼得要死。

她真是恨煞了纪黛宁,凭什么要自己伏小做低讨好她!纪墨珏不是很不待见纪黛宁吗?还让她夸纪黛宁,她简直想掐死那个作精!

“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的,哥哥。”

见她眸光黯然,纪墨珏总算觉得不对,安慰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你脾气好些,也不会和人计较,委屈你了。”

“不委屈,姐姐开心就好了。”

纪墨珏难免有点儿心疼她:“下次给你买好看的。”

纪恬笑笑。

结果第二天,纪墨珏真让人把手链送到。

纪恬看着全球限量定制的紫水晶奢侈品手链,眼睛都气红了!

这条手链她很早就看上了,但是一看价格,饶是过惯了富贵日子,也忍不住吸了口气,没敢从纪家支钱买。没想到纪墨珏买了,却让她拿来讨好纪黛宁。

纪恬险些没一口血喷出来,背过气去。

第72章

女孩们想什么, 纪墨珏不知道,他烦躁地扯一下领带,正在去拍卖的路上。

不管了, 怎么会有人消息那么灵通,什么妃子墓, 真他妈那么牛逼,怎么不说有皇陵呢?

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市人, 都没听说这里有那玩意儿, 要真有,早就被勘测出来了。

想通是“阴谋”以后, 纪墨珏带着人雄赳赳气昂昂的。

“走, 干死关再常那龟孙!”

但纪墨珏没想到, 他才下车,还没走进大楼, 突然冲出一群人,把他拖上一辆车。

“操, 放开小爷,知道小爷是谁吗?”纪墨珏头皮都要炸开了,谁这么大胆子, 光天化日就敢绑架!

他像头暴躁的小狮子, 扭来扭去,却被人按在座椅上, 动弹不得。

“纪少, 安静些。”

一个十分淡漠的声音传来。

纪墨珏抬眸, 就看见了一个穿休闲服的男人, 男人身材比例很好,一双烟灰色的眼瞳, 正在打量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似的。

片刻后,男人移开目光,似有几分失望。

“草尼玛的,”纪墨珏怒了,“知道老子是谁,谁给你的狗胆绑架老子!”

他骂得这么难听,赵屿眉毛都没皱一下,始终很平静,只有最初打量他时,眼里有别样的情绪。

“你太吵了,我在帮你。”

纪墨珏冷嗤一声。

赵屿淡淡道:“那封邮件我发的,知道你不信,所以不打算再和你讲道理。”

“信什么,信你是关再常的狗?”

赵屿摩挲着无名指,纪墨珏这才看到,男人手指上的婚戒。

原来还是个结了婚的。

赵屿气定神闲,老八却听不下去了,他按着这个细皮嫩肉的大少爷,粗声粗气道:“你见过开着劳斯劳斯的绑架犯?”

纪墨珏一噎。

他刚刚被拖上车,还真没注意这是什么车。

“所以,”赵屿道,“安静些。”

*

关再常万万没想到,到了竞拍时间,纪家那个冲动易怒的小崽子竟然没来。

这倒是出乎意料了,明明十拿九稳的事。他神情莫测,虽然不甘心布局被打乱,但还算是沉静,起身也离开了。

算那小子运气好,关再常本打算今天疯狂抬价,让那小子加价,没想到人失踪了。

别人不知道,他却有内线,东城那块地,有人发现了妃子墓的痕迹,只不过上头处理慢,还没落实下来。

谁买了这块地,血本无归。

关再常一走,赵屿说:“松开他。”

纪墨珏脸色很难看,哪怕他没有生意头脑,此刻也明白,自己差点被整了。差一点点,就用十多二十亿打了个水漂,可能水花都没有那种。

纪墨珏咳一声,再看面前的男人,有点尴尬:“多谢你。”

赵屿笑笑:“下车吧。”

“哎等等,你是谁,为什么帮小爷?”

赵屿摩挲了下戒指,没有回答他。

纪墨珏虽然暴脾气,可是忘性也快,他拍拍男人的肩,道:“你这次帮我一个大忙,以后就是我纪墨珏的朋友,明天我家老爷子生日,能不能赏个脸,过来吃顿饭?”

老八悄悄瞅一眼自家赵爷的脸色,发现赵屿依旧稳如泰山。

“不用。”

“用的,必须用!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纪墨珏之前是个纨绔,也最讲究好兄弟这一套,这男人看上去就很牛逼,好险帮他捞回那么多钱,他对于看得上的人,从来很阔气热情。

赵屿淡淡道:“最近有事。”

听赵屿这样讲,纪墨珏也没了办法。他跳下车,冲赵屿挥挥手,带着自己的助理走了。

赵屿说:“阿拾,开车。”

“好嘞。”

老八看一眼赵屿带了三年的戒指,心中不无可惜,如果大小姐还活着,今天纪大少都成赵爷小舅子了吧?

*

纪老爷子生日宴会当天,刚入夜,无数豪车驶入别墅。

陈景比其他人来得早,他拿着黛宁给的请柬,他没来过这样的场合,进来以后就一个人坐在角落。

他是生面孔,不少人商业人士打量他,却没有上前去搭讪。

倒是好几个名媛,目光从他英挺的眉目划过,烟波流转间,对他很有兴味。

好在这到底不是什么年轻人宴会,而是纪老七十六岁大寿,她们有兴趣,却也不会主动攀谈。

眼见大厅越来越热闹,纪墨珏下楼招呼客人。

众人都很给面子,纷纷打招呼道:“纪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纪家在没有倾颓前,是京市首屈一指的企业。

纪墨珏对于这种场合,得心应手。

他长了张好脸,比起陈景来,十分精致,却不娘气,帅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纪墨珏揽住一个年轻男人的肩膀。

“万鹏池,听说你小子最近又换了新女友,什么时候带来给哥们儿瞧瞧。”

万鹏池调侃道:“纪少要继承家业,哪有时间和我们厮混。”

“滚犊子。”纪墨珏笑骂。

陈景抿唇,在这样的场合,他一个人都不认识,贵圈势利,也不会有人与他讲话。

他像个被排斥的孤单个体,待在阴暗的角落中。

他心里涌起无限的不确定。

自己这样的人,和纪黛宁,真的有未来吗?他的世界孤僻简单,而黛宁的天地金碧辉煌。越靠近,他才越发现差距。

倘若有一天,她嫌腻味了,让他离开,他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陈景心里沉了沉,昨晚的甜蜜,在此刻变成枷锁,让人心中沉重。

人声鼎沸中,有人道:“纪老爷子下来了!”

果然,地毯铺就的楼梯上,一身喜庆褂子的老爷子,被一个年轻少女扶着走下来。

众人下意识,以为这是半年前认回来二小姐,没想到看见她脸那一刻,纷纷呆滞。

少女也是一身红,她穿着玫瑰色长裙,裙摆上缀着的玫瑰活灵活现。剪裁得体的礼服,缀着小巧可爱的璎珞,柔柔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

“纪……纪黛宁?!”有名千金不可思议地低呼出声。

好几年不见,猝不及防再看见这个“全京市千金的噩梦”,差点没反应过来。少女小脸白皙,眉目顾盼生辉。在座有几个年轻男人第一次见她,失态得把酒洒在了西装上。

千金们集体打了个哆嗦,咬牙看她。

这祸害还没死呢!

“谢谢各位捧场。”纪老爷子拍拍小孙女的手,笑呵呵道,“人老啦,难得看见这么热闹。这次我家宁宁也刚好从国外回来,为我这个老头贺寿,老头子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哟。”

“纪老先生身体康健,活上一百二十岁都不成问题。”

众人纷纷附和,好听话一箩筐说。

纪老爷子把黛宁的事轻描淡写带过,谦虚而客气地带着黛宁去和叔叔伯伯们打招呼。

角落里,陈景抿住唇,淡淡看着黛宁。

来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场景,他这个情况,会不会给黛宁丢脸,到时候给老人贺寿,纪老先生会不会不喜欢他?

可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他挑选的礼物,被管家客气地接过,人群中的黛宁,是全场焦点,她看上去任性骄纵,可现在,小公主笑容恰到好处,与来来往往的人攀谈。

更可笑的是,那句反反复复,咬到舌头鲜血淋漓练习的话,陈景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费尽力气和勇气走到她身边,他却恍然觉得自己低贱得像条狗。

他等着黛宁过来,或者用目光寻找他,可是等了许久,她连找他的举动都不曾有过。

倒是好些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这个格格不入的人。

陈景突然觉得,怪没意思的。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早知道过来会自取其辱,他便不会来。

想起李明早上含笑送他回门,挤眉弄眼让他讨好未来爷爷,他心中涌起几分嘲讽。

他是赛场永无败绩的零,从来不曾倒下过,他那么看重尊严,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样自卑狼狈。

陈景看一眼玫瑰红裙的少女,起身离开。

青团在识海中嘤嘤哭泣道。

“都怪你,陈景走了,他走了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啦,人家好不容易回来豪门圈子,让我快乐个够嘛。”黛宁和一个叔叔打招呼,心里悠然应青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

“你明明知道他不适应,什么都不懂,还故意晾着他。”

换作原书中,运筹帷幄,被关再常训练得很厉害的贵公子“言景”,在这样的场面中恐怕如鱼得水。

但现在的陈景,只是来自凤鸣、一个靠格斗生活的男人。

黛宁对他忽冷忽热,态度时而热情,时而冷落。昨晚还可以与他十指相扣,今天就像不曾认识他一样,谁都受不了。

陈景虽爱她,却不是个傻瓜,一个人看不看重另一个人,从细节就知道。哪怕黛宁今晚朝他看一眼,再不适应,他都会留下。

可她分明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他,他明白了什么,才会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变聪明了啊团笨笨。”

青团一口血堵喉咙:“等他变成‘言景’,你就后悔去吧!”

要是真伤透了人家的心,什么都不懂的闷葫芦,再变成巨佬爸爸,它和黛宁哭都没地儿哭。

觥筹交错中,青团听见她脆铃般的声音,黛宁说:“你看过训狗吗?看他失落,怀疑自我,再安慰安慰,周而复始。他就会变得忠诚,患得患失,给一点好处,就心满意足。”

“可是……”青团小声说,“你承认了他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她语调轻轻上扬,像个无知的孩童似的,带着几分嘲讽念出来。

青团张了张嘴巴,又难过地低下头。

黛宁轻轻弹一下它小脑瓜崩子。

“什么爱情,只是色欲熏心而已。”黛宁走出人群,用天真不解的语调问,“能爱上纪恬,又说喜欢我,这个世界,哪来的爱情。我与纪恬的卑劣毫无区别,他们既然喜欢这份卑劣,发生什么,不是都应该承受吗?我讨厌他们,喜欢看他们难过,难道有错啦?”

青团眼中茫然,是、是这样吗?

她蹦蹦跳跳融入六月的夜色。

青团问:“做什么去?”

黛宁笑嘻嘻的:“哎呀,结巴男朋友不是生气失望了吗?让他亲死我泄恨。”

青团:“……”

*

寿宴上,一个泉州珠宝商的儿子,怎么也挤不到黛宁身边去,终于,在她出去时,他连忙拍了一张照片。

抓拍是一张模糊的少女侧颜,他啧了一声,眼睛明亮地看着照片上的少女,觉得心动不已。这嫩脸,这身段儿,极品美人啊。

这位邓少有个怪癖,什么都喜欢发朋友圈。他点开手机,编辑道——

“见过最美的妞儿,想艹。”

下面配了一张少女的图片,发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平时自己万般不忌,狐朋狗友圈,大家都这样玩。

可是昨天,他父亲带他参加商业宴会,商量一个合作案的事,席间加了好几个合作人的联系方式。

邓少低咒一声,看着列表里的“拾先生”三字,忘记屏蔽他们了。

但也没事,贵圈都挺会玩儿的,他过过嘴瘾而已,那个赵爷身边的“阿拾”,看上去无比沉稳,总不至于关心他的私生活。

手机另一头,阿拾抽空看儿子学走路的动态。

他结婚晚,但跟着赵爷几年,现在娶了个长相不错的老婆,前不久才有了孩子。

他满腔慈父心,在看见第一条动态的时候,彻底愣住。

阿拾连忙点开照片,她……他不会记错的!是她,当年的大小姐!

阿拾想也不想,往别墅里跑。

赵屿在看文件,楼下的赵安安在写作业。赵安安出生时缺氧,在学习一事上,事倍功半。她很认真,捏着漂亮的铅笔,看阿拾哥哥旋风一样跑上楼。

“赵爷,我看见了……”临出口,阿拾又犹豫了,会不会看错了?毕竟,他亲眼看见大小姐中弹。如果是假的,无异于在赵爷心上捅刀。

赵屿冷冷道:“讲。”

阿拾咬牙,做了个决定,把手机递给赵屿。

“您自己看。”

赵屿看他一眼,拿起手机,淡淡垂眸。

窗户开着,起风了,吹得文件沙沙响。赵屿瞳孔一缩,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少女。

手机从他手中滑落,啪的一声落地。

阿拾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唇颤抖一下,几乎是狼狈地,连忙去捡地上的手机。

赵屿呼吸急促,全身都在颤抖,指关节泛着白。

有一瞬,阿拾竟恍然以为,赵屿看着屏幕的眼睛里,会流出血泪来。

赵屿平静得一言未发,推门走出去。

阿拾追出去,才发现车子已经驶离别墅,消失在山道。

以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速度。

第73章

黛宁走出别墅不远,抬眸就看见了对面街道的陈景。

他单膝曲起,一条长腿伸着,街道四下无人,他坐在地面抽烟,随性得可以。男人身边一地烟灰,却没有走到她找不到的地方。

这个男人始终在改变,初见时他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身上带着厌世和颓然。

后来他努力做一个好哥哥,直到今天,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在被人不断改变,但可笑的是,今天之前,他一直没有意识到。

曾经的冷漠孤独的人,渐渐变得低落、自卑。

黛宁弯起唇,踩着小高跟鞋,蹬蹬蹬走到他身边。在他身边蹲下来。

她娇滴滴道:“哥哥怎么突然走了嘛,我还没有介绍你给爷爷认识呢。”

陈景抬眸,眸中无波无澜,看着黛宁。

他并不是蠢,只是简单,爱也简单,恨也纯粹。喜欢的努力保护,全力信任。讨厌的毫不犹豫摧毁。

陈景看着黛宁身后的墨蓝色夜空,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他自丛林走向人类小孩时,没有觉得,被同学们欺辱嘲笑时,没有觉得。但他明明知道纪黛宁不怀好意,他却没有走远,在街道坐了下来,终于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他在宴会上无人攀谈,备受冷落,陈景突然明白过来,纪黛宁在耍他。

这段时间种种,片刻天堂,片刻炼狱。

她像个恶劣的孩子,看他一会儿失望,一会儿欣喜。这样的手段,她玩得驾轻就熟,乐此不疲。

他终于知道她坏,比他想象的,还要坏。

“为什么?”陈景问。

黛宁有点儿意外,她还以为,陈景会非常愤怒。没想到他不但没走远,还能这样平静地问她为什么。

黛宁捧着小脸,笑眯眯道:“你在说什么呀,人家听不懂。”

“你、恨我?”

黛宁睁大眼睛:“哥哥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恨你?”

她眼睛水汪汪的,看不出真诚还是撒谎。

陈景伸手摸了下她睫毛,黛宁立即像只小猫似的,轻轻蹭!蹭蹭他手掌。

“你、为什么、这、这样、对我。”既然不恨,为什么要顽劣地玩弄他的情绪。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依旧是暗巷里,那个独来独往,不会难过的影子。

她歪了歪小脑袋,软软的两腮鼓了鼓。

“人家怎么对你啦,这样吗?”她想在他唇上亲一下。

陈景扣住她手臂,在他的力道下,黛宁像只被捉住翅膀的鸟儿,没扑腾到他面前,就无法动弹分毫。

男人的薄唇近在咫尺,黛宁总算有点儿生气了。

她惦记让人浑身舒服的气运,却又喜欢用陈景的情感伤害他的感觉。既然她已经得到这份纯粹的喜欢,可以肆意伤害他,为什么她要对他好?

他不肯泼纪恬硫酸,证明这份感情并没有到达极致,她心里隐藏的不满和不开心,也是来源于此。

刻意要他难受,要他失魂落魄,谁让他不依着自己。

黛宁不喜欢和人讲道理,有什么好掰扯的嘛,亲个嘴儿不就解决了。可一次也不让亲,二次也不让人亲,她本就没有耐性,如今心里只剩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