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怀里有点儿冬日的冷,大小姐笑嘻嘻道:“好呀哥哥。”

“哥哥,你现在讲话不结巴啦?”

她好奇地拨弄着他的嘴唇,言景压下眸中的苦涩,笑着点点头:“你喜欢我这样吗?”

大小姐诚实地道:“当然啦,这样交流很方便。”

言景只字不提赵屿,也不提情报里的时慕扬,他给她穿上冬天的外套,与她十指相扣,把她牢牢扣在掌心。

快要进纪宅时,言景收紧手指,突然看着她的眼睛。

“陈怜星母女,我不会再管了。陈继睿……我也可以……我……”

黛宁从来没有看过言景这种模样,他说话时,瞳仁轻颤。他嗓音本就喑哑难听,此刻艰难的几个字,让黛宁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从前他在意的,现在都不要了。他生命里,只剩一个她。别不要他,别对他那样残忍。

京市一场大雪,天地雪白。他眼里真的只有一个她。

赵屿轻飘飘退出她的生命,将她推向言景,而言景努力练习说话,什么都不要,只为奔向她。

黛宁本来想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几分可怜。恐怕即便他和陈怜星在一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吧。

他有不怕这世上任何人的天赋,此刻握住她的手掌,却比冰还!还冷。

大小姐不想笑,别过头去,终于不再胡说八道哄他玩。

“进去吧。”到底没再承诺更多。

言景垂眸,没有说话。

赵屿她没法控制,可是言景……应该会按照她想要的路走。

毕竟对于言景来说,她早已是他的全世界。

黛宁走进去,正在喝水的男人,一口水呛在鼻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让他红了眼眶。

“你……你没事就好。”

他慌了神,眼睛死死盯着她:“你渴不渴,饿吗?要什么,我给你拿。”

纪墨珏甚至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一走过去触碰到她,黛宁就会消失不见。

他语气小心翼翼道近乎讨好,却一步也不敢靠近。

黛宁有点儿恍惚,记忆里,纪墨珏何曾这样讨好过人,哪怕是上辈子的纪恬,他也总是吊儿郎当的态度。

她心里并没有原谅他,她绕开纪墨珏,欢呼着上楼喊爷爷去了。

纪墨珏满眼失落,却又忍不住眼巴巴看着她的背影。

失而复得的欣喜,让他觉得,黛宁怎么对他也没关系。

楼下两个男人相对无言,黛宁在楼上,轻轻抱住老人。

头发已经花白的纪老爷子拍拍她肩头,有几分感慨:“回来就好,宁宁瘦了。”

黛宁庆幸自己被赵屿养了几天,现在无比有精神,她拉着纪老爷子说了些宽慰的话。

“我没骗爷爷,说了会回家,这就回来了。”

子孙都是债啊。

纪老爷子笑着摇摇头,总算放下心,问她:“事情办完了吗?”

黛宁点点头。

纪老爷子看看她的脸,见她小脸光滑,完全没有看见视频的惊心胆战,心里明白小孙女异于常人。

黛宁走之前就和他说过,她在下一局很大的棋,赢了可以保住纪家,输了也无伤大雅。

她一定会回家。

现在,黛宁只剩最后一件事。

诱时慕扬入局。

第108章

黛宁回纪家这段时间,过得十分舒坦。

爷爷疼爱她自是不说,言景偶尔来看她,会用心带许多小礼物。最让纪家佣人惊奇的是,大少爷纪墨珏像是变了个人,每天都在换着法讨她开心。

黛宁一句话都不和他讲,仿佛那天在小船上,为了救纪墨珏而跳海的不是自己。

纪墨珏心里相当失落,但他越挫越勇,也不要脸皮了,每天都在大小姐面前刷好几次存在感。

“姐,你看这个手链你喜欢吗?是你以前最喜欢的牌子……不喜欢啊,那也没事,我明天重新给你挑。”

“别扔别扔,这个旋转音乐盒不是你十四岁最喜欢的东西吗,我找遍全城都没有一模一样的,好不容易修好,虽然不能放音乐了,可是能转,真的!我示范给你看!”

“猫,小猫,你看看。”

眼前的男人,打开盒子,期待着看着秋千上的黛宁。

里面一只白色的小猫咪从纸盒里探出一个小脑袋,软绵绵地冲黛宁叫。

黛宁看一眼纪墨珏,她从来不养小动物,因为纪墨珏过敏。

此刻纪墨珏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红点,他手一缩,企图藏住自己那只手。

“这个你喜欢吗?它可以陪着你。”

猫咪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在黛宁脚踝处蹭来蹭去,黛宁没有摸它,她把它放回纸盒,冷漠道:“送走。”

纪墨珏抿了抿唇,好半晌,又扯出一个笑容。

“不喜欢也没关系,我这就送它走。”

“纪墨珏。”

突然被喊住,纪墨珏惊喜地回头,以为她改变主意了,谁知道秋千上的女孩小腿一晃一晃,冷冷淡淡说:“你有这个空闲,好好守着公司,别过来烦我了。”

纪墨珏勉强笑道:“好。”

转身,他才把难受强行压下去,小时候明明他们很好的。直到她不在意他,纪墨珏才想起从前很多事。

比如黛宁小时候喜欢小动物,可她从来不闹着养,因为纪墨珏过敏。

然而自从父母出事,纪恬来家里,他心中被愤懑填满,忘记了她的好,只记得她的跋扈和任性。

其实父母出事怎么能怪黛宁呢?自己劝!劝阻过,也没能制止悲剧的发生,她当初撑着伞,远远看着他们,其实比他看得透彻多了。

纪墨珏扬起微笑,没关系,他会让姐姐看见自己的改变。他长大了,会守护好爷爷和她,不会再让她那么失望。

今天她不原谅他,总有一天会原谅他的。

打发走纪墨珏,黛宁陪爷爷喝了个下午茶。

她泡茶很有一套,因为老爷子喜欢喝,她便下了点决心钻研。琢磨着时慕扬估计差不多要杀过来了,黛宁对老爷子道:“爷爷,上次我和言景的订婚典礼发生意外,我提前给您说过。后来我阴差阳错,遇见自己的真爱,那个人你也认识。”

黛宁眼也不眨地撒谎,还红了脸颊,一副有点害羞的模样。

纪老爷子难免好奇:“我也认识?”

“对,嗯……就是那个,小时候来我们家寄住过的时慕扬,您还记得吗?”

“胡闹!”纪老爷子差点跳起来。

时慕扬是他年轻时认识的一个人的私生子,算下来,和黛宁都不在一个辈分。

而且他记得那小子,国籍说不定都不在国内,心眼还不少。加上儿子儿媳以前对时慕扬不好,等纪老爷子发现阻止,已经来不及,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对小孙女好?

黛宁帮他顺着气,开始瞎掰。

她讲故事特别有一套,把现在的时慕扬说成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对她温柔体贴,就差掏心掏肺。

纪老爷子狐疑地看着她。

“我身上发生过奇遇,看人特别准,爷爷,你相信我,时慕扬会对我很好的!”黛宁信誓旦旦,又是撒娇,又是痴缠。

纪老爷子对她向来没办法,只好松了点口风:“改天把他带来看看。”

黛宁不慌不忙应了。

青团疑惑地道:“时慕扬真有那么好吗?”

他们俩在一起时,不是大多时候都瘫在一块儿,像两条咸鱼?怎么在黛宁口中,时慕扬恨不得跪下来娶她?

黛宁用神识把它戳翻。

经历了那么多事,每个人都有变化,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这只小蠢团。

她说什么,青团都觉得是真的。这样傻,以后回家娶了媳妇,都不知道!道能不能看得住。她的小青团没车没房的,还吃不饱,想想就团生艰难。

两天后,黛宁口中爱她“要死要活”的时慕扬,干脆利落把她迷晕带走了。

她在一片阳光明媚的草坪上醒过来。

如今是冬季,显然这片草坪不可能是天然的,黛宁睁开眼,就看见男人半敞开的胸膛。

见她醒了,他露出一抹阴森森的假笑:“纪大小姐,不妨试试尖叫。”

黛宁清清嗓子,自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尖叫。

“你想做什么?”她眼睛里没有心虚,也没有害怕,仿佛完全忘记自己之前承诺过会在他身边。

这样的反应,让时慕扬更加愤怒。

他手指用了点力,如果用心些,还能感受到那样的力道下,微微的克制。

黛宁点点他眼睛,嬉皮笑脸道:“没有我在身边,你没睡好么小叔叔?”

时慕扬一把拍开她的手:“放你娘的屁!”国籍不是本国,骂人倒是顺溜,他越是否认的东西,反而越欲盖弥彰。不愧是土生土长的不羁类国人。

大小姐嫌草地太硬,往他怀里一躺。

小叔叔被她吃成肥肉的腹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练了回来,黛宁不得不感叹,男人也是种神奇的生物。

时慕扬身体僵了一下,讽刺道:“你还真是熟练。”

对于这类贬低,黛宁全盘接受,她轻快地说:“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不想用在和你吵架上面。小叔叔,让我发条报平安的短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她在时慕扬身上找手机,大小姐一双小手柔弱无骨,哪怕她真没有别的意思,时慕扬也几乎立即绷紧了身体。他神色莫测地看着她,见她从兜里拿出手机,他按住她手腕。

“你真当老子没脾气,你知道时慕云的下场吗?”

黛宁点开录像模式,将头放在他肩膀上。

“来,你很久没见爷爷了吧,不知道愿不愿意降低一个辈分,同他问问好。”

时慕扬反应过来她!她话里的意思,眯了眯眼。

怀里的少女已经笑开:“喏,爷爷,这就是我给你提到的孙女婿,时慕扬。你看看,他长大啦,是不是比小时候可爱多了。”

镜头猝不及防一转,怼上时慕扬的脸。他阴森的表情下意识呆住,沉默了好半晌。

这种情况,完全不在时慕扬的预计中。

黛宁戳戳他:“喊爷爷呀。”

时慕扬脑子一木,嘴巴不受控制似的:“……爷爷。”

喊完他反应过来,脸色臭得不行,他在做什么!

“爷爷,时慕扬在害羞呢,他心里挺不好意思的。”

时慕扬说:“搞什么你!”

黛宁觉得好笑:“你都喊了,现在才计较,有意思吗?小叔叔,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不是最讨厌我欺骗你整你吗,不如你把人家掐死好啦。”

她说着,露出白嫩修长的脖颈。

像小天鹅一样,矜贵极了,没有等死的觉悟,反而带着几分傲慢。

“你不会舍不得吧?”

时慕扬冷笑连连:“你真当我蠢?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你都得死,我何必为了你,摊上不必要的麻烦。”

黛宁可惜地叹了口气:“我和你说实话吧,其实你把我带走,我挺高兴的,至少不用死在爷爷身边。他看不见,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会伤心。”

时慕扬捏住她下巴,打量她。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会把你送回去?”

少女无辜地眨眨眼:“你会吗?”

“呵。”

黛宁就知道,他不会的。有种人,对于占有欲,天生刻印在骨子里,时慕扬就是这样的人,他愤怒她年少时的欺骗,也生气她前几天的背叛。

他心里恐怕想了许多种报复她的办法,刚刚才发现不太合适。

她身体像一具瓷娃娃,早已经不起磋磨。但让时慕扬放她走!走,绝对不可能。

他牢牢圈住她,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

时慕扬有几分恼怒地捏住她下巴,看着她活泼有朝气的小脸,心想干哭她算了。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也不顾在草地上,把酒杯一放脱衣服。

时慕扬动作顿住,裤子都脱了,满脸血看着她。

大小姐不好意思的微笑:“我给你擦擦,咱们继续鸭。”

时慕扬抹了把脸,几乎从牙齿里挤出来几个字:“老子没有奸尸的癖好。”

他起身穿好衣服,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个手铐,“咔哒”给她戴上。

他把她拖走,黛宁这才发现,这里是郊外一处设备比较齐全的会所。

时慕扬管也懒得管她,嫌弃地洗脸去了。

黛宁从门边探出小脸,看见镜子里的男人,在怔怔走神。他很快收起这点异样,变得无坚不摧又凶恶。

时慕扬洗完脸,他环视一圈,脑海里想过许多种弄不死她,但是能羞辱她的办法,到了实践时,又觉得每一样都让这可怜的小家伙雪上加霜。

他心里阴沉沉地发现,人绑来了,他却没有达到出气的目的,反而一肚子都是气。

大小姐低着头,好奇地玩手上的镣铐。

时慕扬怀疑,到死去那一刻,他在她心中,依旧毫无分量。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十分不舒坦,他突然想起调查出来,带走她的男人。坐拥坞东宝矿的赵屿,还有和她订婚失败的言家大少。

她不喜欢自己,是喜欢他们吗?

他掩盖不住眼睛里的恶意,把她扯过来。

“小侄女,我们来玩一个好玩的游戏。”

时慕扬微笑:“坞东的宝矿,言家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和你相比,哪个更重要。”

黛宁抬头看他,笑嘻嘻反问他。

“时慕扬,时家在国外的势力,和我,在你心里,哪个重要?”

时慕扬额上青筋一跳,别过脸去。

“闭嘴,当然不是你。”

第109章

黛宁一点儿都不意外时慕扬的回答,他要是说她比较重要那才惊悚。

交换计划时慕扬也没有实施,临到要做,时慕扬却犹豫了。

他转头看草坪的椅子上,少女手盖住脸,惬意地坐在那里。她恶毒,柔弱,活不了多久,时慕扬知道,把她当烂摊子甩出去获得最大利益,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一想到把她换给别的男人,他心里压得沉甸甸的,怎么也不得劲。

再想到倘若那些个男人没同意还好,他可以尽情嘲笑她。但若是同意了,这小毒物不知道该多得意。那种画面必定让人万分不爽,所以计划搁浅下来。

时慕扬却没有发现,他竟是没有怀疑她的魅力。

小混账说起甜言蜜语来,让男人脑子都不想长。

他不会把她放回去,又不能对她做些什么,于是闲暇下来,时慕扬躺在她身边,从一旁摸出一本葬礼大全。

“来,挑挑以后你想要的棺材。”

大小姐闻言眼睛一亮,凑过来和他一起看。

图上棺材种类果然很齐全,各种木料,有的竟然还带刻花。大小姐翻了几页,有些失望。

“怎么没有粉色的棺材,我想要个粉色的。最好上面系着彩色的丝带,里面垫上一层漂亮的蕾丝。”

时慕扬当真考虑了下,最后否认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可以拆的礼物,你死了这条心。”

青团被这两个奇葩的思维带偏,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相当有画面的场景。大小姐躺在粉色的棺材中,棺材打扮得像个礼盒似的,想想就恶寒。

“时慕扬,我觉得这个黑色的棺材适合你。”

“不错。”

“当然,你如果非主流一点,也可以考虑绿色的棺材,到时候我弄个红的,你在旁边给我做绿叶。”

“小侄女,你不用这么早为我考虑。”他眼角微微耷拉,不紧不慢说,“你死了五十年,我说不定还活得好好的。”

黛宁意味不明笑了笑,时慕扬向后翻了一页,竟然有葬礼的场景、规格、布置。两个人看得非常认真,如果此刻有人从这里经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准备婚礼。

! 阳光烂漫,他半拥着怀里的女孩。忍不住低眸去看她。

她眼底活泼快乐,甚至透露着轻松,怎么也不像等死的人。她的身体温暖,或许是大脑迟钝,时慕扬完全想象不到,她如果不动不笑,会是什么样子。

时慕扬“啪”的一声合上《葬礼大全》,心情突然转阴。

对于死亡,时慕扬并不怎么恐惧,他很早跟在父亲身边,就见识了太多血腥的东西,这是第一次,他哪怕用调笑的心态来对待,依旧觉得心脏略微紧缩难受。

下午,时慕扬突然让医生抽了黛宁几管血,晚上把她推进了一个奇怪的治疗舱。

大小姐无聊地躺进去,甚至还打了个呵欠。

时慕扬救不了她,她知道。

等黛宁从里面出来,果然,看见时慕扬脚边一地烟头,周围的东西凌乱,显然他发了不小的脾气。

黛宁歪头看他:“喂,不如我嫁给你吧。”

时慕扬抬起眼皮子看她:“你这么想害我?想让我才领证,就变成鳏夫?”

大小姐笑嘻嘻的:“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扯淡。”时慕扬显然非常不屑。

他挥挥手,像赶扑棱蛾子那样把她赶走。

“别烦老子,在想事情。”

神奇的是,除了治病,这两天在会所,黛宁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偶尔时慕扬会带她在泳池游个泳,天气好他们就一起在草坪上晒太阳。如果下雨,她就软绵绵睡上一天,醒来的时候,总发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有一次她也坏,故意屏住呼吸,肢体僵硬。为了作弊,还让青团把自己身体弄凉了。

看上去死得不能再死。

黛宁借助青团的视角,好奇地观察时慕扬的反应。

时慕扬愣了许久,突然沉默地把她抱进怀里。

他抱了好一会儿,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许久,他捧住她的脸,开始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