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花洒架上看去,一条很深的刻痕在上面,以前明明是没有的。他再仔细地搜寻,终于发现帘布和挂衣架上有刻痕,半边帘布更因这个刻痕往下划去,以至马上就要断为两半。

朗濯阳看着这些,不易察觉地笑了。

不多会儿警员就进来取证了,朗濯阳和一位警员低声说了什么,便坐到了一边沙发上,一个警员也坐了下来,取出经消毒的小刀在朗濯阳的小指指腹处轻刮着,不多会儿那道已经结起的疤被割开,连了些血一并盛进了小容器里。最后处理好贴上胶布后,警员拍了拍朗濯阳的肩膀:“希望能派上用途吧。”

当大家见到苏柏桥时,他很干脆地承认了小鹿怀的孩子是他的,而且表示他很爱小鹿,一定会负责。

这番话倒是大出林影影的意料,而且他这样说,那更证明了小鹿的精神状况混乱、严重。朗苏两家本是世交,朗濯阳如兄长般地轻搂了搂柏桥肩膀:“好好待她。”

“我真羡慕你,濯阳。”他自嘲地笑了笑,俊朗的脸上满是无奈,“你从小就有主见,接受的也是西式教育,独立自主,样样都比别人强,不像我……”

“过去的事都过去吧。”

送走柏桥后,林影影说了句调皮话:“看来你还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去和内幕嘛。”朗濯阳耸了耸肩,仿若一切事都是无关紧要的,“难怪你会坚持为小鹿催眠,你和苏是世交,所以在你来说也不算隐私。”

他颇为好笑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啊。不然我岂不成了个八卦了。”

林影影“嗤”的一声笑答:“我知道其实你对人很热心。”

当初步的调查结果出来,小鹿不再是过去的小鹿。小鹿的父亲原是孤儿,但在最近找到了亲生父母,所以小鹿已变成出身世家的千金小姐。小鹿的爷爷是大有来头的人,所以如今的名媛小鹿不再叫小鹿,已更名为陈麓。

“果然不再是过去的小鹿了。”当林影影在感叹时,作为小鹿唯一的好友,她被邀请出席了陈麓与苏柏桥的订婚礼。

那日的场景异常豪华,陈家所有人都出席了,陈峰很疼爱这个丢失了如此久的乖巧孙女。林影影和朗濯阳一起出席的,林影影不得不叹:“希望小鹿以后能快快乐乐的,能找回亲人,真是上天垂怜。”

朗濯阳不置可否:“是柏桥在海外成立了一个基金,用于寻找陈家。因为小鹿的父亲是走失的孤儿,他是知道的。不过是人力,哪来的天意。”

“柏桥在和毛校长对抗?”

朗濯阳听罢,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很聪明:“柏桥在毛校长的逼迫下去了外国留学。那段时间他异常艰苦,放弃了中文,专攻理科。至于理科志愿他是偷偷改的,然后他一边读书一边进大公司工作,研发了软件,卖出专利得了不少钱,而后以此为本,搞了家小公司,慢慢地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可以说,他现在已经完全摆脱了父母的掌控。”

当毛心安见到陈麓时,大加赞赏,这让林影影很不解:“毛校长看不起过去的小鹿,怕是连她真正长什么样也没看清楚过吧。”他“嗤”的一声冷笑,满是蔑视。他和苏家来往甚密,但毛心安从不喜欢他的,因为他能完全地看透每个人的心。

“难怪你用了‘非常正常’来形容她。”林影影终于明白。

“还记得小鹿吗,毛女士?”好戏开始了,朗濯阳撞了撞林影影的肩,让她瞧好了。原来是小鹿在和毛心安说话。毛心安注视着一身精致打扮的小鹿,眼神茫然。今晚的小鹿是很美的,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海蓝的修身小礼裙,发间戴了小巧的公主发冠,上缀无数钻石。她就如钻石一般的耀眼美丽。

“小鹿,我就是那个乔小鹿。”她微微含了笑,得体大方,唇边掀起的弧度带了些意味。她本就高,穿了水晶鞋越发地高挑,含笑低首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毛心安。“想不到我也会成为公主吗?嗯,我是你儿子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她不会忘了这个女人是怎样地羞辱她,羞辱她爸爸,和那个可怜的未能出世的孩子。

“不就是为了那个孽种不影响你儿子的名声,然后像今天这样,让他风光地和名媛共结良缘吗!”她微微地笑着,吐字如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毛心安。

老许绝对不止一次见过小鹿,这是朗濯阳提出的设想。但林影影却不以为然,思考间,手无意识地抚上手臂挠了起来。

一朵梨花飘落,花蕊上淡黄的花粉黏在了朗濯阳的臂间。一阵香风而过,簌簌地又落下了好些梨花。雪白的花瓣黏在了他的眉梢发间,一两瓣轻盈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这样的美好,竟让林影影看呆了。她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想取下那瓣轻伏于他肩头的花瓣。

而他轻轻地退了一步,手一拨,那片花瓣飘落地上。他疏朗的笑声打破了尴尬:“做个实验吧,我现在把掌中的花粉印在你臂上,”结果是尽管有些许花粉通过两人的接触残留在了林影影的身上,但极轻,一晃便没了,“所以尽管小鹿用的乳液有比较强的粘附性,但也不会只接触过一次就能黏上明显的金粉量的。局里来消息,老许的衣服上也腻了许多金粉,只是太细微处,我们没有看见罢了。”

“你是说小鹿在我眼皮底下跑出宿舍许多次?”

“当然,”朗濯阳点了点头,“不然怎么解释她怀上柏桥的孩子。”

匆匆来到女生宿舍楼,朗濯阳进入林影影所在宿舍后,便从窗台处爬了出去,那里有个一米宽的小阳台,可种些花草。在放大镜的探视下,一切蛛丝马迹无所遁形。因为这里不高,小鹿就是沿着水管,从三米高的窗台爬下去的,所以管理员阿姨什么也没察觉。

“小鹿为什么要频繁找老许?”林影影的心中全是疑问。

“大家对老许的评价怎样?”朗濯阳有目的性地提问。

老许虽是图书管理员,也素有学问。他为人谨慎、内向,从不多管闲事,但有人需要帮忙也会乐于帮助。而且认准了目标,就会把这件事一直做下去。“是个挺执拗的人吧,”林影影想了想,说,“他住在员工宿舍,从图书馆下班往他宿舍走,是根本不需要到这边来的,走到这边就成了绕远路了。但他每天早上上班都很固定地往这边走,再绕过去到图书馆。本来我也不认识他的,就是在回宿舍的路上碰见了许多次,才觉得他这个人应该挺固执,挺拗的,而且为人还有些古怪。”

“他是一直都这样上下班吗?”

“那倒也不是,”林影影再想了想,“他是在一年前才开始坚持走远路的,风雨无阻。”

“风雨无阻?”

“是的。”林影影肯定道。

“他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朗濯阳反复咀嚼这句话,“我们也往那条路走走吧。”

一路走来,朗濯阳都在不停地问问题,林影影认真回想,再回答,把准确的信息告诉他:“是的,我未搬来之前,小鹿的宿舍一直在这边。她平常喜欢来这里租书和影碟看,她总是在这个B区的饭堂吃饭,这个荷塘也是她常来的地方。”

朗濯阳忽然停下脚步,林影影没注意撞上他高挺的脊背,抬头便看见他欣喜的笑容,那样熠熠生辉:“这一带全是小鹿的活动范围,她是一年多前才进到这所大学,而老许就是从那时起绕远路走过小鹿常出现的地方。”

“你是说他和小鹿……”

朗濯阳指了指对面:“荷塘对面就是图书馆,我们进去看看吧。”两人进入了图书馆,找到了老许的办公室,因为有时是需要值夜的,所以老许的办公室俨然布置得既是工作间又是休息室。

窄小的单人床旁靠着床头柜。朗濯阳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有金粉,于是打开柜子,里面只放了一张折叠好的方形字条。打开看,上写一个电子邮箱。“是掩盖了真实地址的电子邮箱,例如这个邮箱‘@’前原本是数字的,可以换为英文或其他字符,收信的人是不知道它原来的字符是什么的。”林影影平静地说着。

“所以这是老许故意留给我们的提示了。”朗濯阳把纸条放好,离开。

电话接通了,朗濯阳长话短说:“安东尼,你是电脑高手,这件事交给你好了。”安东尼是私家侦探,他一听,道:“普通的密码怕是难不倒你吧?”

“所以我要破的不是普通密码。”朗濯阳难得幽上一默。

【3】

走在安静的宿舍楼里,林影影的心跳有些快,宿舍已经只剩下她一人了。正要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里面有声音,里面不是没有人在吗?

原来宿舍门没有锁紧,能听见声响。

“我没事,不会忘记我们的计划的。只是我没想到老许会死,我不是故意的。”

听了这段话,林影影只觉全身冰冷,声音她认得,是小鹿的。林影影把门推开了些,想看清楚,黑暗中,忽然伸出了一双手,快速地插进了小鹿的眼睛里。林影影吓得忙捂住了嘴巴,逃了出去。

她找到朗濯阳时,已几近崩溃了,嘴里不住念叨着:“有人杀了小鹿,小鹿没了眼睛,很恐怖。老许是小鹿杀的,恐怖……”她就站在朗濯阳宿舍的窗台上,朗濯阳费劲地安慰着她。她头一低,便看见了小鹿站在窗下,朝她机械地挥动着手。“她,她……”

朗濯阳忙转身去看,楼下什么也没有。“你镇定些。”他的语气和缓,似有魔力,让她慢慢安静下来。两人一起回了宿舍,但宿舍里没有小鹿。朗濯阳打通了电话,柏桥说了,小鹿一直在他身旁,早睡下了。

“你要相信我!”她拉扯着朗濯阳的衣服,已经是哀求了。“我信你。”他蹲下身子,找着什么东西,在堆满杂物的角落处找得尤为仔细,不久笑着抬头,“找到了。”

原来是隐形眼镜,最奇特的是,这副眼镜全透明,但眼珠部分却染成了灰黑色,形状也不似圆形的眼珠形状,更像一个人影。朗濯阳小心地把它放进袋子里:“从你说什么抠眼睛、小鹿眼里出现鬼影,我就怀疑是这个作怪了。眼镜里还有金粉,拿去做鉴定,我相信应该是小鹿戴的。”

“那一切的事都是她搞出来的,她精神没有问题,一直都在骗我们?”

警察的再次拜访在朗濯阳的意料之中,捎上林影影,一行人一起在朗濯阳的宿舍看了精彩的一幕戏。在浴室里,法证人员在一块缝隙处略显得大的砖块上喷上喷雾,一个巴掌就显了出来,然后大家把瓷砖卸下,里面有一个鸡蛋大的空间,空间里还静置了一把类似小弹弓的工具,法政人员把一段铁索扣进弹弓工具里,再塞上瓷砖,把一个假人的手往挂衣架上一碰,铁丝猛地刮下,扣到了和朗濯阳一样高度的假人脖子上,当假人加上自身重量下坠时达到一定值,便断开铁丝,弹弓收缩从缝隙处收回了那段铁丝进瓷砖后的空间里。

“因为你的小指当时扣进铁丝,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所以逃过了一劫,而手指里的伤口有铁丝的残留物和乳液的金粉成分在里面,这些成分与小鹿身上涂的乳液成分、老许身上的成分都是一样的。包括你后来给我的这张黏有乳液金粉的透明胶片都是一样的。对了,这块胶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警员向朗濯阳询问。

正要回答,警员的电话响了:“安东尼有结果了吗?已经破解了?很好!”他转而向朗说道,“邮箱密码破解,可以看到里面的收发内容。”

“这样的杀人方法不是一定成功的吧?”林影影还是问出了这个疑惑,她觉得如此布置,不一定能准确地钩住人脖子。

“经过反复试验,是可以成功的。”警员给出肯定回答,“不过得是精通物理算数的人才能如此布置,而且可以自由进出校园宿舍,应该是校园里的熟人所为。”

瓷砖后空间里的那段长长的铁丝被取了出来:“那人看来还来不及重新进入这里取出工具。”警员的神色颇有兴味。

“我想其实那人并不想真的取我性命,起码没有下定决心非要我的命。”朗濯阳沉声道。

正在整理铁丝的法政人员笑了笑,赞道:“你估计得没错,因为中段有个结,很明显是人为地扭断了,想必是当时经过了一番挣扎,最后用一种很特殊的物理扭法把铁丝扭断,无需借用工具,徒手扭断,并且缩短了铁丝的承重量。所以你摔倒挣扎时,铁丝断开,保了一命。”

等警员离开,朗濯阳才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定凶手是谁了。”

闹腾了一个晚上,终于静了下来,天色浓黑无光,已是凌晨了。本已一起离开宿舍的朗濯阳和林影影,从后面水管处爬进了宿舍。

“你确定那人会来?”林影影不无紧张。

“会的,我找来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在宿舍里折腾老半天,还把浴室灯开得通亮,一定会引起那人注意的。”

静,无比的静,朗濯阳本来接到了一个心理学国际讨论会,为了就美国那边的时间,校方安排视像会议在凌晨两点开。他已经安排了另一个人替他开,所以此刻他能从会议室逃出来。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林影影紧了紧攥住衣衫的手,看向一旁的朗濯阳,他紧抿着唇,轮廓坚毅,眼神冷静自信,于是她也放下心来。

门被推开了,来者摸黑一路奔至浴室。浴室里传来了不大的响声。“你在找这个吧?”灯亮起,朗濯阳把手上去了铁丝的弹弓工具举高。“也只有身为物理教授的你,才能布下那个杀人装置。”

林影影看清了,正是毛心安。

“你也并非真要我命,所以才会在犹豫间扭断了铁丝,上面留有你的血,尽管戴了手套,但仍使你受伤了。你还是自首吧。”他连考虑的机会也不给她了。

毛心安眼睛通红,泪流了出来:“没错,是我想警告你,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你为什么要杀死老许?”林影影对着自己的校长,不敢相信。从朗濯阳在毛心安手上悄悄地印下金粉,她便知道,毛心安和老许有过多次接触。

“因为他知道柏桥和那贱女人有过一个孽种的事,所以我拿钱给他,让他走。谁料他却自杀了,所以他不是我杀的。”

“贱女人不是成了你儿媳吗?”林影影的话满是嘲讽。毛心安猛地抬头,狠狠地瞪住林影影。

朗濯阳把一叠打印出来的信递给她:“怕是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吧。尽管你答应给钱,也知道老许有晚期癌症,迟早都是死,所以你怂恿他自杀,那就可以得到更多的钱,也为此,你和他有过多次见面,所以才会粘上了难抹去的金粉。”

顿了顿,他继续说:“只是老许不甘心,他知道自己会死,但多活一秒便能见家人更久些。他舍不得,但你逼他,所以他选择了在小鹿宿舍自杀,还留下了线索,把矛头引向你。而你怕我查到什么,所以要杀了我灭口。”

“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护住儿子的名声。”

“妈妈,你错了。”柏桥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如果不是濯阳让我亲眼看到,我真不相信是真的。”

柏桥踏前了一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好的标准是什么?好的生活、物质的东西?做人应该有责任,小鹿怀孕,我有责任,我并非没有能力,我能照顾起一个家庭。小鹿并非什么名媛,但她是个好女孩。你使计骗我出国,我连有个孩子都不知道,你还去羞辱她、她的爸爸,使她在六个月时大血崩,连命都差点没了。当时血流了一床一地,她的腰下腿部全是血,所以她总是不断地拿乳液涂抹腿部,就是要涂去那腥臭无比的血气。你做的一切,没有责任感、失了人伦,只想着控制我。你真的只是为我好吗?你不过是想满足你自己的控制欲!小鹿换了一个身份,你连她的样貌都没有看清,你就喜上眉梢,你要的不过是一个好听的名分,上流社会的名分而已。作为一校之长,你就是教你的儿子、你的学生做个没有良心、不负责任、只懂追求物质享受的人吗?”

毛心安跌坐在地,多虚伪的一个女人啊,林影影对她嗤之以鼻。

“小鹿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但她也时刻想着我,她后来发现老许知道了她的秘密,于是让老许不要说出去。她怕宿舍的人迟早会发现她的秘密,所以才会装鬼吓她们,好搬离这个宿舍。只要在花洒处放进一种药,出来的热水就会变红了。”柏桥转身向林影影道歉,林影影笑一笑,原谅了他。“老许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才会用委婉的方式让小鹿放下一切,那个跟着的所谓鬼影其实就是小鹿的心魔,她觉得对不住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所以老许让她放下。真是个睿智的老人啊!也是他找了许多人才联系到我,把小鹿的事全告诉了我。所以我回来了,我要对我们所造的孽做出补偿。妈妈,去自首吧。”

朗濯阳踏前一步,道:“估计没错,毛校长就是听到了林影影的宿舍出现了鬼影的事,用了同样的手法利用化学方法在我浴室制造了同样的鬼影来迷惑大家吧。”

“是!”毛心安昂起头,无丝毫歉意。

“她犯了教唆他人自杀罪,应该得到惩罚。”林影影冷静地说出。朗濯阳接了个电话,道:“警方在物理试验室废墟里找到了用以反复演练铁丝杀人的材料。”

而朗濯阳早安排了的一干警员从外面进来,柏桥激动地握住了警员的手:“她不是有意的,可不可以缓刑?”转而拉着朗求情,“我有什么可以做的?我可以请律师,妈妈真的知道错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向着众人百般求情,毛心安心里一震,对着儿子一笑:“妈妈错了。”

说完,她向警员走去。

Chapter 6 虐兔疑云

楔子

她从笼子里把小兔子取出来。

那是一只十分小巧可爱的兔子,脸部还有灰黑色的杂毛,像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它温驯地卧在她的手上,带着一点点的怯意,不安地环视着四周。她一只手捧起小兔子,一只手轻柔地捋顺它的毛发,然后凑到脸颊边,轻轻地蹭了蹭,小兔子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来自她的爱抚,或许以为找到了一处温暖的家。

她把它轻轻放在了桌边,小兔子安静地蹲在原处,孱弱的小身体在一起一伏。

她取来一块透明的加厚玻璃,脸带笑意地朝小兔子走来,然后轻轻将厚玻璃板压在了小兔子的身上。

小兔子没有挣扎,或许以为这是她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她一个转身,坐在了那块压着小兔子的玻璃板上,用力地坐了下去!

小兔子的骨骼和脏器发出了吱吱咯咯折断破裂的声音。

只有很短的时间,小兔子不动了,它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呼救的声音。

她抬起屁股,搬起厚玻璃板,捏起了小兔子压扁变形的尸体。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1】

中文系一年一度的演讲比赛如期举行了,地点在教学楼二楼的报告大厅。

原本预计只能坐三百人左右的大厅,居然连过道上都坐满了人,讲台上挂着大红的横幅,两边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和拉花,颇有几分节日氛围。

导致今天人数暴增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学生会副主席兼DV社社长的顾小葵也来参加比赛了。

顾小葵是学校公认的美女,家庭背景也好,而且学习成绩优异,这么多光环集中在她一人身上,走到哪里想不引起注意都难。更难能可贵的是,顾小葵行事低调,对每个人都和风细雨,如此的人格魅力让她成为众多男生的梦中情人。

顾小葵原本并没有打算参加今天的比赛,但就在两天前,有人在学校里发现了被丢弃的动物尸体,那是一只身体已经被压扁的小兔子,体内流出淡淡的体液,鼻口是一抹血迹,可以想象它惨遭虐待时所承受的痛苦。如此的做法,实在是叫人气愤之余感到不寒而栗!有好事的人就把小兔子的惨状拍下来贴到了学校公告栏上,扬言要声讨这个心理变态的家伙。顾小葵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于是参加了今天的比赛,她参赛的题目是《兔子的呻吟》。

她的演讲得到了全场次数最多的掌声,台下坐的教师评委也都是交口称赞,虽然最后只得了第二名,但宣传爱护小动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顾小葵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演讲过程中,有个不起眼的小插曲让顾小葵原本大好的心情打了折扣。当她满腹深情地读到“这种残忍手段的背后,是一个正在腐烂扭曲的丑恶灵魂”这句话的时候,她感到一束目光在“嗖”地刺向自己。

台下坐满了中文系和其他院系的几百名校友,密密麻麻的目光在关注着她,以至于她来不及考虑那束异样的目光来自于哪个人。但她可以肯定,那目光充满着不友好,甚至还带着恨意!这个突如其来的感受让顾小葵深感不安,她嘴上继续演讲,眼睛却在换气的空隙偷偷逡巡了一眼全场,却再没有发现那束目光的定点痕迹,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但只有顾小葵知道,刚才并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短暂交火。

但很快顾小葵就把这个小插曲忽略了,比赛结束后,她跟学生会的几个成员一起留下来帮忙清理会场,一番打扫后,报告厅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小葵!”正准备关门的时候,顾小葵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王耀正两手插兜,满脸笑意地朝自己走来。身后的大玻璃窗泛着耀眼的光,王耀高大的身影在逆光中如同一幅优美的剪影。

“对不起啊,今天考试,没能来给你捧场。”王耀说。

“这有什么,考试重要嘛!”顾小葵说完挎着他的胳膊,两人走出了教学楼。

顾小葵和王耀是一对学生情侣,两人感情很好,王耀更是不久前把顾小葵带回自己家,听说王耀的父母都对顾小葵十分满意。

王耀拿着顾小葵的获奖证书,看了看说:“你演讲的题目好特别。”

“对啊,是呼吁大家爱护小动物的,稿子可是我亲手写的哦!”顾小葵一脸自豪。

“是吗?”王耀又说,“咱们学校那个虐待兔子的变态抓到没有?”

“没有吧,真是可气!”

已经进入冬日的校园,万物都变得萧索,两人一起在餐厅吃了午饭,王耀把顾小葵送到了宿舍楼门口,自己也回了男生宿舍。

顾小葵的宿舍在7楼,当初搬进去的时候大家怨声载道,都觉得十分不便,可是随着时间一长,所有人也都渐渐习惯了。

走廊里采光不好,偶尔有人进出,像影子一样一闪而过。

顾小葵走到宿舍门口,迎面就跟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与此同时,她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柳绪绪抬头看了眼顾小葵,又低下头,绕过她走了出去。

顾小葵见她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里面的东西散发出一阵恶臭。顾小葵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这个柳绪绪是她的室友,身高不足一米五五,体形圆润,冬天的时候一穿上羽绒服就像一颗圆滚滚的丸子,总让人忍俊不禁。柳绪绪来自农村,沉默寡言,不善与人交际,听说家境贫寒,跟拾荒的奶奶相依为命。

但这些在顾小葵看来都不是问题,最大的困扰是柳绪绪的一些生活习惯。比如她经常把买来的食物搁置起来,最后放到食物变质搞得宿舍里都是一股子怪味,她才肯把买来的食物丢掉。也正是因为这些小细节,让她在几个舍友中间备受冷落。但柳绪绪自己却似乎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许是成长经历和环境不同吧,每每顾小葵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小葵回来啦?”佘惠从电脑前冲过来,献给了顾小葵一个大大的拥抱。

“亲爱的,你刚才的表现真是太给力了!”佘惠捏了捏顾小葵的脸。

“你去现场了啊?”顾小葵有点吃惊。

“那还用说,”佘惠说,“我还给你拍了好多照片呢!”

正坐在床上边吃苹果边看小说的付婉颖也忙插话:“小葵,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什么都做得那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