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肃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一撕为四,用力地掷在地上:“我不同意!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唯有离婚不行!这是我的底线!”

  我说:“你不同意也不要紧,我查过了,分居两年可以自动离婚。”

  这句话彻底激怒宁肃,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目光如炬地盯着我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轻而易举地就说出‘离婚’两个字,难道这个家除了柚子,再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么?”

  我试着抽回自己的胳膊,可惜没有用,宁肃用的劲非常大,抓得我生疼。我不禁也动了怒,盯着宁肃问:“那你呢?如果我一点都不喜欢柚子,一点都不想做柚子的母亲,你还要跟我在一起吗?”

  宁肃不能理解地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不可能的假设?你喜欢柚子,这个问题根本不可能成立!”

  我大声地说:“我要你回答我!如果我不想做柚子的母亲,你还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宁肃没有回答。

  我的心凉透了:“很好,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用力地掰宁肃握住我手臂的手指。宁肃仍然紧抓着不肯放手,看着我的眼神犹如一头困兽:“柚子是不是我们的儿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我嘲讽地看着宁肃:“你以为我在乎的是柚子是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我只是觉得你很恐怖!我失忆前和你根本没有夫妻之实,为什么你能那么自然地做出各种亲密举动?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你精心的布局,为了营造出一个幸福家庭的假象?为了让柚子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宁总,你可真是聪明绝顶,算无遗策啊!”

  宁肃怔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示弱:“是,我承认,我确实存在这样的念头,但这不完全是为了柚子。我们之间,也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完全没有感情基础。我只是希望借着这次机会解决所有矛盾,如果让你觉得不愉快,我很抱歉。”

  我只觉得身心疲惫,信任是婚姻的基石,如果基石受损,无论这座大楼造价如何高昂,装潢如何精美,都会毁于一旦。

  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我让小觅改了班机,今晚的飞机,你好好照顾柚子,离婚协议书改天我会邮寄给你。”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

  宁肃拉住我的手,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别走,任何事我们都可以商量,除了离婚。”

  他的手再不如刚才那样用力,我轻易就抽了出来,随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在打开房门的时候,我心中生出一丝纳闷,宁肃进书房的时候,明明将门关上了,怎么此刻是开的?

  我一拉开房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柚子。

  他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呆呆地站在门口,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的心当场就咯噔一下,不知道柚子在这儿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我和宁肃吵得太激烈,居然连书房门开了都没发现。我迅速扬起一个笑容,温柔地问:“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睡觉跑出来了?妈妈带你回去睡觉,好吗?”

  宁肃听见我的声音,迅速从屋里冲了出来。

  柚子盯着我和宁肃看了一会儿,就在我心里想着如何解释的时候,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向我伸出了手。

  我的心稍稍回落,看来柚子并没有听去多少,而是睡得有些糊涂。我抱起柚子回到卧室,抱着他哄他睡觉。

  等了一会儿,我见柚子似乎睡着了,悄悄地想要起身,谁知衣角却被拉住了。我转过头,柚子躺在被窝里,一只手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角,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斑比。

  “你睡不着吗?”

  我无奈地躺回去,继续哄他睡觉。

  柚子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我抱着他又哄了半个小时,确定他睡着后,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谁知刚穿上拖鞋,柚子就惊醒了,再次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钟,时间已经接近九点,小觅订的是十点半的飞机,如果现在不出发赶往机场,可能会误机,我没有时间哄柚子睡觉了。

  我对柚子说:“妈妈要去剧组拍戏了,让爸爸哄你睡觉,好吗?”

  柚子摇了摇头:“我要妈妈抱着我睡觉。”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以柚子母亲的身份站在他面前,我希望可以保留一些美好的回忆,可是现在看来,不狠下心肠不行。

  我伸手掰柚子抓住我的手指,柚子不比宁肃,力气根本敌不过我,轻易就被掰开了,他急得哭了:“妈妈,你不要走。”

  我故意板起脸说:“妈妈要去拍戏,你再拉着妈妈,妈妈就要迟到了。”

  柚子依然哭着哀求:“妈妈,你不要走。”

  宁肃听见动静,从门外进来了。

  他从方才起就一直在门外,此时进来,我闻到他身上一股浓重的烟味。他看着柚子紧紧抓住我的手,没有说话。

  我见他没有反应,干脆丢下柚子往门口走,柚子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来,拖鞋也不穿就跑了出来:“妈妈,你别走!”

  我假装未闻,从隔壁房间拖出自己的行李就往楼下走。柚子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妈妈,你不要走,你是我的妈妈,你就是我妈妈啊!”在喊出最后一句话时,柚子有些歇斯底里,像是有无数的委屈无处诉说,只能用这种方法控诉。

  我怔了一眼,低头看向柚子。

  柚子哭得满脸都是泪,却还要瞪大了盈满泪水的眼眶,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仿佛他一眨眼,我就会消失不见。

  我跟宁肃在书房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可能不是短暂的分别,而是再也不会相见。

  其实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柚子,我不是你的妈妈,可是我说不出口。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而言,突然得知自己的父母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无异于天塌了一样。我不知道柚子究竟拥有怎样的心性,才能一直按捺住到现在才发作,对这样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心再说一句重话。

  柚子的哭闹惊动了宁肃的父母,他们从房内出来,立刻就了解了状况。宁母过来就想抱柚子,柚子拼命地挣扎,甚至拳打脚踢,就是不肯放开抓着我的手。

  宁母不满地瞪向宁肃:“愣在那里干吗,还不过来哄哄!”

  宁肃一步步走到我和柚子面前,他没有哄柚子,而是看着我,说了一句话:“你说我运筹帷幄,其实我在你面前一败涂地。”说完,不顾柚子的踢打,强行将他从地上抱起,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廊上只剩下我和宁父、宁母三个人,我站在原地,耳中不断盘旋着宁肃刚才对我说的那句话。

  明明被蒙在鼓里的从头到尾都是我,为什么落到宁肃口中,一败涂地的就成了他?这场婚姻,究竟谁才是输家?抑或……我们两败俱伤。

宁父见我呆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你挑了最糟糕的一种方式为这场婚姻画上句号,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就不要后悔。”说完,带着宁母回房了。

第十一章 少走肾多走心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拖着行李出了宁家。

  小觅的车已经停在宁家祖宅外,见我出门,她连忙把行李放入后备厢后,驱车前往机场。

  我已经心神俱疲,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小觅不知道我和宁肃闹翻的事,心情甚好地在前面八卦:“CK传媒的丁皓昨天晚上在娱乐会所找男公关的事被人抓包了,有人爆料说他男女通吃,这件事在娱乐圈早就是半公开的了,就网友们每天扒来扒去,时不时出个真相帝。对了,楚川在剧组昏倒的事,爽姐你知道吗?”

  我吃了一惊,连忙睁开眼问:“什么时候的事?”

  小觅说:“就今天上午的事,现在网上都传遍了,明天该上杂志头条了。”

  我连忙掏出手机登录微博,今天的头版头条全是楚川晕倒的事。据报道,楚川是在M市拍摄《快乐木偶》时突然晕倒的,原因不明,目前正在M市的中心医院进行治疗。

  我心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了楚川的电话,一阵“嘟”声后,一个男声出现在电话那头:“喂,你好,我是楚川的经纪人周正。”

  我自报家门:“我是梁爽,请问楚川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周正回答:“楚川现在正在休息。”

  我跟周正也并不陌生了,就问:“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严重吗?”

  周正回答:“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引起的心脏抽搐,四年前有过一次,这次是复发,所以需要充足的休息时间慢慢康复。”

  我掩上话筒问小觅:“从机场坐飞机到M市需要多久?”

  小觅想了一下,回答:“大概三个小时。”

  我问周正:“我现在正在前往S市机场的路上,方便过来探病吗?”

  周正考虑了一会儿,表示:“如果你确定过来,可以告诉我大概的到达时间,我派人去接机。”

  我查了一下S市前往M市最近的一班航班,发短信告诉了周正大概的到达时间,随后把机票改签了。

  晚上十点半的飞机,到达M市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周正安排的车已经候在机场外。因为是凌晨,所以医院外的狗仔队都撤得差不多了,周正很轻易地就带着我进入了医院。

  我在病房外向周正了解清楚楚川的病情后,带着小觅从二十四小时商店买来的一根香蕉和一只苹果蹑手蹑脚地进了病房。

  病房内的漆黑一片,唯有从走廊上透过来的隐约灯光,楚川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将苹果和香蕉放在桌上,仔细看了看楚川,他的身上还连着监护仪,监视着心跳频率。

  我竟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此时再回想从前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可笑,我为了所谓的爱情拒绝与楚川的交往,可他最关心的,是我会不会受伤。二十几年的相依相伴,抵不上数月的恩爱缠绵,真是可笑透顶。

  我正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病床上突然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阿爽?”

  我意外地抬起头看向楚川:“你醒了?”

  楚川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我是在做梦吗?”

  这句台词实在太琼瑶,我不禁揶揄了一句:“那你这梦还挺美的嘛。”说完,打开了床头柜上的灯。

  乍然的光亮让楚川有些不适,他闭上眼睛,等适应一些才又睁开,随后彻底清醒了:“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