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他回家后直接给了母亲另外一张卡:“随便刷,没限额度。”

钟母喜滋滋的抱着儿子啵了一口:“放心,你是我永远是我最爱的儿子。”

不说他都忘记了,他妈妈是买了一个孤儿院!

孤儿院有什么?孤儿啊!他妈一个富家太太去哪里认识孤儿,肯定是樊轻轻的锅。

“好端端的,你带我母亲去孤儿院做什么?”

樊轻轻躺在床上做面膜:“她喜欢孩子。”

钟秦愣住:“她有儿子。”

樊轻轻重复:“她喜欢孩子。”

钟母喜欢孩子,是因为她失去过一个孩子。她从未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另外一个孩子。

钟秦知道樊轻轻未尽的话语。

母亲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想要救助更多的孩子。

“你从哪里知道孤儿院的?”

樊轻轻直接摁上手机:“保密。”

钟秦预感到日后的日子会更加热闹了,第三天,那张无限制的卡上被刷出八百万高数额的时候,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预想。

一个孤儿院,又不止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孤儿院。

美健孤儿院,是一家聋哑儿童孤儿院。注资甚至是直接收购一家私办的聋哑孤儿院,就代表需要无穷无尽的为里面的孩子注入活力——金钱!

八百万只是个开头,永远没有结束。

钟秦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就被老妈连同樊轻轻一起给挖了个无底洞。

哦,自家老妈还在开心的给别人数钱呢!

樊轻轻真是逮着机会就坑他啊!

他情愿她们每天刷爆他一张百万的卡,而不是给自己挖了一个无底洞。

之后的日子果然证实了钟秦的猜测,钟母好像突然找到了生活的主心骨,一心一意扑在了孤儿院的那群聋哑儿童身上。

今天不是添加孤儿院适合聋哑人用的设备,明天就是改善孩子们的生活质量,再过一天她老人家又要重新招聘一批心理学医护,对孩子们的心理进行医治。

等半个月后,她老人家抱怨:“孤儿院太小了,六个孩子一间房也够拥挤的,就连老师和特护都是四个人一间房。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困难的地方,也没见过这么特别的一群孩子。”

钟秦心里卧槽卧槽卧槽了无数遍。孤儿院,还是私立孤儿院就足够特别了,何况还是特别为聋哑孩子们建立的孤儿院,这简直就是要把这群聋哑儿童照顾到长大成人的节奏。

樊轻轻倒是很看得开:“如果你觉得这是无底洞的话,可以把它的模式改一下嘛。以前创办它的人也是准备弄成营业性的专业机构,可惜资金不足等各方面原因,导致成了现在公不公私不私的样子。钟妈妈心善,钟家也有支持它运转的资本,何不一举两得。”

钟秦骂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樊轻轻理直气壮:“我一直腰好。”

钟秦:我肾好。

钟秦决定以后让这两女人离远点,她们单独一个还只是高级别的购物狂,联合在一起,那就是毁灭级别的购物狂。一般男人都承受不起,也不知道这些年他爸怎么熬过来的。怪不得他从小就被老爸提溜出来接触家族生意,稍微长大后他还琢磨着他爸一天到晚这么疯狂的赚钱是干什么。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身后有一个身披各种神牌的败家媳妇在背后追着,是个男人都得疯狂赚钱养家啊!

有时候,男人是真的很傻很天真,他们总是低估女人的破坏力。

钟秦和钟父是真的很忙,大部分时间钟母都是跟着一群富太太一起出国旅游,一去十天半个月算是少的,故而,一家人其实相聚很少,基本各自忙各自的。

结果,钟母这连续两个多月都在忙活着孤儿院的事情,哦,现在成了疗养院了。

女人为了孩子们和事业忙碌起来的时候,是真的顾不上男人。等到闲下来的时候,环顾客厅,独坐餐桌台上时,才恍然醒悟:哎,我家臭男人和熊孩子呢?死哪里去了?

臭男人远隔重洋回电话,开会,出差,忙;熊孩子电话不接,秘书回话开会开会开会中。

钟母以往吧,还真的没注意到自家男人到底有多忙,现在嘛,你们忙,我也可以更加忙啊!

于是,钟秦忙完一个项目回来,嚯,家里被一群熊孩子们给霸占了。

熊孩子们跳上他最喜欢的沙发,喝着他最喜欢的甜品汤,还喊着他的老妈叫:“奶奶!”

平白觉得自己突然老了是怎么回事?

还有:“妈,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还要我伺候你脱衣换鞋啊?”

钟秦: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敢说您现在不是在伺候一个我不认识的小崽子换衣换鞋吗?

钟秦隐约有点焦虑,等到樊轻轻也迈入这个家门,对他视而不见,反而开门就抱起最小一个豆丁,左亲亲右亲亲的时候,这股子焦虑很快又化成了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儿子的病终于全好了,他爸吊针了两天还在咳咳咳

结果我的病好了两天又复发了,咳得我喉咙都嘶哑了,大半夜睡觉,两口子咳都儿子都没法好好睡觉

第26章

钟秦从来不知道樊轻轻还有轻言细语温柔万千的一面, 她好像对这群孩子们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

她会蹲下来,用着自己半吊子手语与大孩子们交谈;会一边将两岁大的孩子放在肩膀上睡觉,一边拿着画笔与另外一个大孩子画漫画;会任由一群孩子围绕在她的腿边,一个拉扯着要去冰箱拿冰激凌, 一个要去厨房鲜榨果汁, 同时还有孩子要她陪同看动画片。

钟秦面无表情的躲在客厅的角落里, 膝盖上放着手提电脑, 左手边是开着秘书汇报的语音, 右边拿着钢笔忙着修改合同。偶尔在孩子们粗糙的尖叫嗓音中, 抬头看一眼紧张又慌乱的孩子拉着樊轻轻比划什么。

此时此地, 客厅除了她一个大人, 钟母带着一群男孩子们去了花园里探秘;三个保姆都躲在厨房忙着做点心做晚饭, 死活不肯踏入客厅一步。如果只是普通孩子就罢了, 有了残缺的孩子心理更加脆弱,需要的耐心更是成倍的增长。更重要的是, 她们是保姆不是心理学家更不是聋哑儿童的教师, 她们有怜悯心,她们也会短暂的想要去理解他们爱护他们。只是, 她们怕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耐心蹲下·身来倾听,去理解孩子们的需求。

樊轻轻是唯一一个孩子们能够询问的大人, 依照现在的情况看,也是他们依赖日久的一位值得信赖的大人。

小孩子们放心大胆的在她身上爬上爬下,大孩子们会挤在她的身边一起看书,央求她用手语讲故事, 有的孩子甚至会主动开口用着不熟悉的语调与她对话。这一批孩子,是最新获得助听器的孩子,他们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听见了声音,发现了口语的美妙,并且在成·人的鼓励下一点点开始牙牙学语。

“你是不是觉得这群孩子的一生永远都是黯淡无光,注定毫无成就了?”

一个孩子在樊轻轻怀里睡了,连续几个孩子在满屋子疯跑疯玩之后也累瘫在了她的身边。现在,年纪小的一群已经东倒西歪了大·片在沙发上,大孩子们很有眼力的放轻了动作,安静的看书画画起来。

樊轻轻终于松了松胳膊,抱着咖啡挤到了角落里,与这里另外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物展开了成·人之间的对话。

钟秦从股票新闻中抬起头来:“他们成就与否与我有什么关系?”

樊轻轻早就知道对方是这么个回答,她也不在意。实际上,在收购孤儿院之前,钟母与他,乃至于大部分的外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樊轻轻没有说话,她只是从客厅的桌子上拿起一堆画纸递送到男人的眼底。

画纸上的画风格各异,只是都有着一个特性:它们展现了无声世界中另一种绚烂多彩。

如果说,正常画家展现出来的图画是带着声音的画面,那么,这群聋哑儿童的画是将所有的声音化成了冲击视觉的色彩,层次丰富绚烂斑斓。在他们的世界里,昆虫翅膀的震动不止是代表着飞行,而同时代表着舞蹈;夜空中的繁星,也在用着轨迹叙说着星际之外的故事;他们的人生可能是晦暗的,他们眼中的世界确实炫彩的。

“记得引起国内外轰动的舞蹈《千手观音》吗?你应该知道吧,《千手观音》的表演者全部都是聋哑人士,他们对音乐的把握全部靠着另外一个手语老师在场外指导。”

钟秦眼神犀利:“你想告诉我,哪怕又聋又哑,他们也有音乐天赋?”

“不止啊,”樊轻轻点了点画纸,“他们之中有人对色彩情有独钟,有的善于摆·弄泥土,有的在文学上很出众。同样是孩子,他们的专注力和创造力根本不输于普通人,甚至,他们之中,有轻微自闭症的孩子在艺术上的天分更加独特,更加出色。”

樊轻轻盯着钟秦:“我知道你对我怂恿你的母亲收购孤儿院很不高兴。你是商人,你考虑事情自然与我有很大的不同,我也不否认,让我一个人买下这么个孤儿院问题不是很大。只是,我很怕我自己买下之后无以为继,我需要更加强大的人来支援他们,扶持他们,不让他们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自信心因为外界的经济利益而再一次崩塌。”

也许是那一句‘强大的人’起到了奉承的效果,钟秦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活,平淡的回答她:“你应该提前给我打一声招呼。”

樊轻轻很想说,我也是临时起意。只是,事实是她的确借助了钟母的善心,也利用了钟秦背后的雄厚财力。所以,任何解释在这两点事实面前都很苍白,她索性不解释。

许久后,她问钟秦:“如果我解释了,你会伸出援手吗?”

她的问话轻得仿若悠悠扬扬的蒲公英,伴随着一顿一错的音符在客厅里缓缓流荡。上好的琴键中穿·插着的白·嫩指尖就像是精灵的舞蹈,犹豫着,惊喜着,仿佛窥探到了森林里的新生命,欢欣的触碰着。

樊轻轻撑着半边脸颊,微微散开的齐肩长发在阳光下被镀上了温暖的光芒,让她那一张极有辨识度的眉目从内之外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钟秦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轻缓起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就要将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一个重音乍然在耳边哄开,敲醒了沉迷得不能自己的男人,他猛然惊醒,朝着窗边那一架白色的钢琴看了过去。

一个孩子,一个爬跪在凳子上伸着两根手指一点点戳在琴键上的孩子,正专注的弹奏着谁也没有听过的乐曲。

那琴是……!

钟秦起身的动作一停,视线下意识的转向了门口。那里,自己的母亲不知何时抱着一大束白蔷薇矗立在了门边。

隔得远,钟秦无法从那洁白的花瓣群里分辨母亲的神色,他只是极为快速的冲向了钢琴边的孩子,用着粗·鲁,气急败坏到惶恐的姿态将孩子给提了下来。

没了支撑的琴盖发出震耳的响声,更是惊动了客厅里静谧的孩子们。有人抹着眼睛从沙发上抬起头来,有人跪坐在桌沿懵懂的望向大人们,原本在花园里跟随钟母采花的几个大孩子聚集在门外,纷纷探着头想要进来又不敢靠近。

“妈……”钟秦将钟母怀中的蔷薇全部接了过来。没有了遮挡,钟母那苍白的脸色展露无遗。

樊轻轻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那一架纯白的钢琴。钢琴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简洁而高雅。与客厅到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摆设不同,它偏居一偶,遗世独立。在孩子没有开启它之前,它在整个家庭里轻得如同呼吸,静得如半开的蔷薇,与人无碍,悄然安睡。

没有孩子好奇心的碰触,它就与所有的家具摆设一样,毫无生命力,也无人问津。

可就是小小的一个举动,好像彻底唤醒了钢琴的生命力,展现出它在这个家中的比重,惊醒人们心底隐藏着的音乐之魂时,也闯下了不知名的大祸!

这架钢琴是谁的?它的音符为何让钟秦神情大变?樊轻轻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粗·鲁的对待过任何人,何况是对待一个半残疾儿童。

怪异的气氛在客厅里弥漫,樊轻轻一手搭在弹琴的孩子肩膀上安抚着对方,一边走向门口的母子。

“我没事。”钟母轻笑了一下,嘴角僵硬,眼神发涩。

“您……”

钟秦转身,毋庸置疑的打断了樊轻轻的话语:“我妈累了,你先带人回去。”

保姆端着汤锅正准备摆入饭厅,听了这话动作一缩,又进去了。

樊轻轻端详着钟母的神色,对方方才在屋外时红·润的气色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痛苦,是追忆,是无穷无尽的自责。

樊轻轻有一瞬间的心慌,好像无意中撞破了这个家隐藏在完美假象下的脓创,让钟母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惶恐绝望。她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的安慰,钟秦就大吼:“走!”

整个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孩子们像是受惊的兔子,一个个飞奔到樊轻轻的身后,挤揉成一团,相互依靠着相互支撑着。

几个大些的孩子面面相视后,直接抓·住樊轻轻的手腕,‘啊啊’了两声,拖着她就要出门。机灵的小女孩直接跑去满客厅的收拾大家的东西,皮肤拗黑的小男孩更是直接将樊轻轻的包挂在了自己的身上,抱起沙发上迷迷糊糊的小宝宝,冲到钟秦的身前,踮起脚尖,瞪着小眼睛,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哼’声,然后率先出了大门。

有了人领头,其他孩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群孩子收拾大家拉下的东西,一群孩子快速的打扫混乱的客厅,一群孩子直接抓衣服的抓衣服,拉手臂的拉手臂,推大·腿的推大·腿,将被动的樊轻轻直接给拥出了厅外,出了这栋富丽堂皇却冰冷冷的房子。

樊轻轻回头看去,只能看到那华美得堪比教堂天窗的琉璃房门内,一袭灰色休闲装的钟秦半拥着自己孱弱的母亲,闭眼沉默着。

*

《桃李》节目在遭遇冷空气一般的三期后,终于迎来了第四期。因为前三期出乎电视台意料之外的预冷,第四期的宣传台里保持了谨慎的态度,就连官微也只是发了一条公告,宣布第四期换了主持人,至于换了谁官微是闭紧了嘴巴,谁问都没说。

由哥的忠实观众们倒是淡定得很,纷纷打趣:换了谁也不可能换了我家油条啊!没看到节目策划都是我家油条的大名嘛,换了他,不用等到我们油粉们暴动,油条自己就能把璀璨台的顶楼给拆了。

由哥的粉丝们遍布大江南北,涉及年龄十岁到七十岁不等,男女各占半壁江山。平日里大多都是年轻一辈作为主力军在各大由哥的节目官微下活跃,这让人误以为他就是靠着一张老少皆宜的老实脸蛋才在娱乐圈主持界混得风生水起。

实际上,只要是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由哥这个人底蕴很足,家里背景也比寻常人深厚。没遇到事儿的时候他的粉丝的确看起来与世无争,一旦有人欺压到由哥头上了,呵呵。以前就发生过这类的事情,由哥主持了大半年的节目,眼看着就风生水起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直接剥夺了由哥的成果,把人轰下了台。那一次,几乎整个主持界记者圈都见识到了由哥的人脉,粉丝们就不说了,微博上原本风马不相及的各行业老艺术家们纷纷出动,有人点名道姓,有人冷嘲热讽,有人绵里藏针里里外外淘汰璀璨台高层瞎了狗眼,排挤有识之士。微博上更是兴起了封杀节目的点赞活动,一天之内直接爬上了热门前十。之后,那一档节目直接一落千丈,成了由哥粉丝战斗力下的牺牲品。

那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早就历经风雨的油粉们也对由哥的人脉有了深刻的认识,故而,《桃李》前三期的收视率的不理想丝毫不会影响他们对由哥的担忧,倒是有人在猜测新的主持人是男是女,是娱乐圈还是主持界中人。

我是豆浆啊:不是我说,不管新换的主持人是谁,TA注定只能是由哥的陪衬。别人都是绿叶给鲜花们做衬托,到了由哥这里,甭管对方是绿叶还是鲜花了,永远只能给油条垫底。

五环之内:我唯一能够告诉你们的是,新人跟由哥关系不错。

我是豆浆啊:别跟我油条套关系啊!能够跟油条称之为关系不错的人哪一个不是行业内的翘楚,再不济那也是有一定地位和权势的人物。这样的人有时间和精力跟油条搭档节目?

五环之内:对方国内名声不过尔尔,国外那就不一定了。

网络上的争论还没有个结果,璀璨台《桃李》播放的前三天,它的宣传片头才姗姗来迟。

综艺节目的偏头一般直接抽取当期节目中的高·潮部分。早已公布嘉宾阵容的,那么宣传片内主要就是截取该明星最为八卦最为煽情的部分录制播放;也有以神秘嘉宾为噱头,在宣传片里靠着主持人的介绍和粉丝们的尖叫声来引起人们好奇心的宣传方式。

这一期,宣传片头就是一副古筝。刻着古典花纹的古筝在袅袅青烟中缓缓弹奏着,琴音铮铮,泉水叮咚,窗棂外蝴蝶翩飞,蜻蜓振翅。

呼得,一根细长的指挥棒突然敲响在了桌沿边,低沉的嗓音在乐房里回响:“节点慢了,再快一拍。”

古筝上的芊芊玉手一顿,重新在空中缓了缓,将方才的乐谱再一次弹奏了起来。

“慢了半拍。再来。”

“乐谱就是脸谱,节点就是变奏,节拍的快慢就是情绪的急缓。这一段变奏你是怎么理解的?”

“12341234,你说你指法是快了还是慢了?”

“再来!”

“再来!”

“错了,错了,再来!”

男声平缓的语调不停的在乐房内响起,随着一句句‘再来’,古筝时轻时重的演奏声一次次响应着。指导者那堪比机器还要平缓的语调显得那么的鼓噪和乏味,演奏者的情绪却随着它的出声时而急躁时而激愤。哗啦啦巨响,暴雨来得突然,将房内所有的乐符都打上了薄雾,一切都朦朦胧胧听不真切起来,唯独那一声古板的‘再来’一次次响彻在雨帘之中,像是惊雷,像是闪电。

终于,雨声渐缓,琵琶湿露,沉香成灰,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沉寂,只有那经久不息的乐曲声还在一声声响起,仿佛从未有过枯竭。

乐曲声之外,镜头一点点爬上高高的博物架,一排排的获奖照片上,获奖者面容一点点的苍老,最初的纯真的笑容也逐渐沾染上了烟火,变得璀璨夺目。

镀金的奖杯,耀目的金牌,横呈的指挥棒一次次出现在奖杯与奖牌之上,所有的金色在黑白的乐谱上落幕。

由哥沉稳的声调在画面之外响起:“他是享誉国内外的指挥家,是无数音乐家的导师和伯乐。他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可命运却从未善待他。他是音乐界的独行者,是无数音乐学子口中的‘孤独音乐家’。他是张礼,一位桃李满天下,毁誉各半的音乐导师。本期《桃李》节目,带您走入这位导师的内心世界,走一趟孤独者的独行路!”

与传统的综艺节目不同,这一期的《桃李》前半段只有由哥一个主持人。

张礼是一位年逾古稀的指挥家,他年少成名,与妻子同在一所音乐学府进修,成婚两年后诞下一个孩子。有人说人一生的福分有限。张礼前半生可谓是人生赢家,怎么也没有想到后半生会与孤独作伴。一场车祸夺走的不单是他对家人,还有他对生活的热情。

那一位享誉全球的青年才俊几乎一夜白头,从热情洋溢的音乐家变成了性格阴晴不定孤僻冷漠的音乐导师。

他获得了大部分指挥家无法获得的奖牌,却再也无法站在音乐殿堂指挥任何一场音乐盛会。他的指挥棒下,不再是满怀敬仰的听众,而是敬重与敬畏的央央学子们。

所有人嫉妒他的才华,却由惧怕他的冷漠。这位坎坷大半生的指挥家是听众口中的天才,也是学子们嘴中无情严苛的教师。

由哥的采访录像中,学子们对这位导师颇多怨言:古板,严厉,不通人情。

“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心理疏导。在他的座右铭中,你没有天分那就用勤奋弥补。可他的勤奋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乐器旁边弹奏,而是一天四十八小时在他的批判下不停的弹奏。他不会辱骂你,可是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废物一样,让你觉得你的演奏都是垃圾,你弹奏出来的乐符简直不堪入耳,你所做的一切,你为之努力的事情都是在白费时间。”

“我们倾慕他,同期中很多入都是听着他的传说而选择了这座音乐学府。可是,真的,只要你听过他一堂课,被他亲自指点过一段演奏,你就会发现,你情愿你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大名,你恨不得自己剁了自己的双手,因为它是如此的无能,让你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真的,在张教授眼里,你会发现自己连出生都是个错误,选择音乐是错上加错。听闻,有人曾经听了他一堂课之后,直接跳楼自杀了。我坚持了半年,说实话,自杀的念头几乎如影随形,他不是老师,他是魔鬼。”

魔鬼,是对一位老师最冷酷的评价!

然而,作为当事人,提到学生们的抱怨后依然古井无波,毫无反省。

这是一场堪称阴郁的采访,除了张礼,连由哥都难掩波动的情绪,几度想要抛出尖锐的问题询问对方:“您对这段采访有何评价?”

“您赞同学生们的说法吗?”

可是,主持人的职业操守让他守住了底线,他没有发表对这段采访的看法,他只是在中间广告时段来临之前说了一段话:“人有两面。我不能说张教授作为导师是失败的,因为,一个失败的人是无法成为诸多心怀音乐的孩子们的偶像。同时,我也无法说他是成功的,因为,学子们的看法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为了追求公正,节目中特意选了一位有音乐功底的演奏者,深入虎穴,切身领会一下张教授的魔鬼教育。广告之后,我们倾听一下她的音乐果实,眼见为实,耳听为实的采访一下她对张教授的真实看法。”

这时候,官微下才将宣传片头发布在了微博之上。

有人很快发现了重点:她?!说的就是片头里面的那位古筝弹奏者吧?不得不说,张老师的指点……符合魔鬼教授的特点。

也有人更加犀利的指出:片头里面有个挂钟你们注意到没?中间时间跨度我没看错的话,有足足六个小时。六个小时,一个音节,一个变奏,重复的弹奏,不停的修正,沃德妈,是我的话早就甩手不干了。一首曲子到底有多少音节,有人告诉我没?

作者有话要说:全家痊愈,还想写,问题是家里的男人死活要上缴粮食了,等我明天再来大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