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彦朝楚環肩上的迦楼罗看了一眼。小鸟似乎对他也很好奇,歪着脑袋啾啾叫着。

“它很漂亮。”子彦嘴角微勾,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在同伴的簇拥下像足不沾尘的谪仙扬长而去。

“瞧陈香之那吃瘪的样,我今天可以多吃三碗饭。”方雪莉兴高采烈,“我就说你觉醒后变了,子彦对你都刮目相看了。我看你们俩复合有希望!”

“子彦是……”

“不会吧!”方雪莉哀嚎,“你连你的男神都不记得了,还和他聊了那么久?”

“我的男朋友?”楚環猜测。

“不算是……”

“前男友?”

“也不算是……”

“难道……炮友?”楚環震撼了。那么一个出尘脱俗的美少年也……

“更不是啦!”方雪莉吼,“你只是自从上高中起就一直喜欢他,死皮赖脸地追了他两年,好歹混成熟人罢了。他高我们一届,去年考上中央军校走了,你就死活也要考过来。”

楚環想了想,又问:“那李凤笙是谁?这个听着很像是炮友了。”

“他算前男友。”方雪莉恨铁不成钢地瞅着好友,“我都不知道你是中了什么邪了,明明死追着司徒子彦的,高二那年见到了李凤笙,魂儿一下又被他给勾走了。人家李凤笙只是过来做交流生,只呆半个月的。你大概也知道两人没前途,和他好一阵子,又掉头回去追子彦。李凤笙颜面扫地,火冒三丈地提前回唐国了。”

楚環站住,“司徒,李,唐国?”

“怎么了?”方雪莉说,“不过我也不喜欢这个李凤笙,人不厚道。明明知道你本来在追子彦的,见你对他有点意思,就立刻嚷嚷得人尽皆知。你以前人是真老实,你小名就叫木木。陈香之她们本来就看不惯你缠着子彦。李凤笙来这么一出,她们就到处说你水性杨花,还给你起了个外号叫‘剑南春’……唉,这事你要真忘了,我也不想提醒你记起来,不是什么好回忆。只是既然已经和他们撞上了,为了避免以后吃亏,你还是知道些好。”

“司徒子彦和李凤笙,都是什么人?”楚環冷声问,“他们和司徒启明还有李承钦是什么关系?”

方雪莉叹气,“所以你还有个绰号,叫‘王子党党魁’……”

楚環顿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子彦是咱们摄政王端王的儿子,司徒子彦。李凤笙则是唐国主的小儿子。”

楚環猛地站住,当场抓狂:“我一个穷酸孤儿怎么会和公子王子们上同一所学校?这又不是偶像剧你别逗我!”

“谁跟你说我们和他们上同一所高中啦?”方雪莉也抓狂跳脚,“我们七中和他们念的‘清华公学’恰好隔了一条步行街罢了!两个学校唯一相同的只有一个‘公’字。但是人家是顶级贵族公学,我们只是公立高中好吗?因为是隔壁,近水楼台,你才有机会认识他们好吗?”

“……”楚環的嘴巴张了半晌,“这也太牵强了点。”

“所以说艺术作品总是来源于生活的呢。”方雪莉拍着她的肩,“其实我们两个学校有不少学生谈恋爱的啦,爱情是没有身份之别的。但是,你确实是一代传奇人物。因为你不仅轮流泡了这两个男神,还把他们轮流甩了。说真的,我都要赞你一声英雄!”

楚環:“……过,过奖了……”

可这凑巧得不正常!

一个和自己容貌相似,连名字都同音的女孩,一个背景被洗得干干净净、又木讷温顺的孤儿,却先追求她初恋同时又是华国摄政王的儿子,又去和她前夫唐国王君的儿子交往。这究竟是因缘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推动?

而她醒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兄长,楚国的监国太子。如果自己那时候没有重生回来,原身又会和楚渊发生什么故事呢?

想到这里楚環的头上突然冒出三丈怒火:好你个小贱人!幸好老娘及时回来了,不然你打着我的名字,用着我的脸,还不知道要吃我哥多少豆腐!

当年四国首脑中,只除了一直有点打酱油的苍国王君龙谡外,全都被点了名。而此时离‘廿年之约’到期已不足百日,局势动荡已见端倪,战火也将一触即发。

自己的重生,果真不是巧合!

而今日的“重生惊喜套餐”还没有完全拆封完,当楚環报到注册的时候,又迎来了新的一轮打击。

“机械系,机械电子专业?”楚環反复确认了报到终端机上的信息,“我联考多少分,居然能进中央军事学院的机械系?”

“因为我们俩是特招的!”方雪莉无比得意。

楚環拍了拍脸,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只好耐着性子问:“请问,我们俩是救了全人类了吗,值得中央军校给我们开后门?”

中央军事学院不仅是武装部预备役院校,还是一所历史相当悠久的紫金藤联校,录取条件极其苛刻。

她不仅要求学生有极高的联考分数,还设有高难度的自主招生考试。考试项目除了文化课外还包括了体能、才艺和原力,武装部的一些专业甚至要求考生具有一定的机甲操作经验。

中央军校的在校生很大一部分是哨兵和向导,普通人也必须成绩特别优秀才有可能被录取——比如当年还没有觉醒的楚環是以楚国联考理科女状元的成绩被录取的。

小楚环和方雪莉这样的普通公立高中的寒门学子,却如此走运地考中,还进了军校里的黄金院系之一的机械系。这已经不是奇迹,这简直是奇葩。

方雪莉说:“我们俩是烈士子女,有加分。又因为是父母双亡,华国还给了我们一个大学调剂名额。走运的是,中央军校机械系今年在华国扩招,招了二十五个人,却有两个跑去了国防科技大学。我们俩抢先提交了申请,再加上分数刚好过了调档线,就把我们调剂过去了!”

她热情地搂着楚環的脖子,“这还多亏了你。你当初死活要追着子彦跑,考一个学校,整天盯着招生动静,这才给我们捡了漏。陈香之知道真相后肯定又要气得原地爆炸。哈哈哈哈!”

“你现在先多乐乐吧。”楚環嗤笑,“机械系的学生就是半个机械工,熬夜制图,整天在机械零件和机油里打滚。我看你的这个会变颜色的指甲油是保不住了。”

“不用吓唬我,我都打听清楚了。”方雪莉不以为然,“而且机械电子专业只在大一有一门课基础课要上机床,装个样子罢了。我将来准备考个公务员的,才没打算干这一行。”

说着,又拉着楚環去领宿舍门牌,还督促她去哨向办公室报到。

小剧场:

楚環:不要恨我,谁叫你们俩的老子当年甩过我呢。

(事实情况很复杂,先不剧透了,哈哈~~)

第17章旧欢新谜-8

办事处的老师是两个低阶的哨兵,楚環一走进办公室,俩人就被楚渊的信息素刺激得跳起来,好像兔子窝里闯进了一头狐狸。楚環登记的整个过程,两人如临大敌,弄得楚環十分尴尬。

“你还要领取哨兵素?”老师惊愕地看着楚環,“同学,你这样子……不是已经有伴了?”

“他不是我的伴侣。”楚環非常淡定,“我和他短时间内不大可能再见。”

老师只得给她开了三个月份量的针剂,叮嘱说:“既然如此,哨向联谊活动你一定要参加。哨兵素不能长期用,三个月内还是尽量找个新男朋友吧。这里是大学,正是你们燃烧青春的地方……”

楚環揣着针剂赶紧跑了。

方雪莉知道了楚環被标记的事,又是一阵高分辨尖叫:“楚太子?这是你目前勾搭过的最高级别了!请允许我称呼你一声女神大大!求你传授我一招半式的泡男人技巧!”

“临时标记而已,过半个月就消了的。”楚環头很疼,“我的男女绯闻还不够多吗?我警告你,不准你拿这事去那个小辣椒面前得瑟!”

眼看方雪莉还要嚷嚷,楚環急忙指着宿舍区的标志提醒她:“到宿舍区了,这里说话可得小声点了。”

方雪莉憋得胃胀气,很是痛苦。

因为哨兵拥有敏感的五感,向导则有敏感的精神力,所以他们比普通人容易受到外界噪音的影响。所以哨向居住的区域都需要保持相当的安静,因此也被称作“白园”,“白色区域”。

平时外出的时候,等级低一些的哨向生都会配戴屏蔽器,只有在回到宿舍区的时候才会拿下,放松自己。

因为拥有有大量哨向生,中央军校干脆将整个宿舍区都修建成了白色区域。

这里有着环绕着宿舍楼潺潺流淌的流水和人造微风,有着随时会升起来的屏蔽罩,替低等级哨向抵挡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刺激的风雨和工业社会的噪音。

宿舍楼是一栋带着古英国乔治时代风格的建筑,半面墙爬满青藤。内部装修倒十分先进,高智能化设施一应俱全,有些设施楚環还需要学习一下使用方法。

宿舍内的摆设和楚環当年上学时一模一样:两张床靠墙,中间一张宽大的书桌抵着窗户,小浴室全天供应热水。早上六点半闹铃,晚上十点半统一熄灯,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

两个女孩的宿舍在三楼,窗外有一株正在开花的大叶木樨,扑鼻的香气从窗外一阵阵涌进房间里。

楚環倒在床上,听着窗外飘进来的悠远的军号声,心绪一阵荡漾。

她是真的回来了。

校园祥和宁静,丝毫听不到外面的风雨声,少年们拍打着篮球欢笑着自林荫道下走过。但是楚環心中有一个表已经开始滴滴答答地倒计时,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十一月二十八日。

方雪莉哼着歌在收拾衣柜,楚環翻身跳下床,打开了光子电脑。

政治局势、各国发展状况、全国经济形势、科技的发展,亲友熟人的最新动向——楚環开始系统地在网路上搜索所有她想要了解的信息。

楚環随即万分惊喜地确认了一件事,小楚环的记忆力果真非常好。

这孩子看过的资料可以分毫不差地刻记在大脑中,随时调档读取,简直堪比电脑。楚環曾经一直以自己傲人的记忆力而自豪,没想小楚环的更胜一筹,简直是教科书版的Photographicmemory(相机式记忆)。

不过好记性并不等于好成绩。小楚环大概真如方雪莉所说,呆板木讷。但是这么木讷的女孩子,又怎么去倒追男生?

楚環摇了摇头。现在不是研究原身感情生活的时候。

一直到晚上熄灯后,楚環都还抱着光子板不放手。

黑暗中,光子板微弱的蓝光照亮女孩神色复杂的面孔。屏幕上一页页文字和图画投射在她清亮的瞳孔里。

明恪死后,四国首领凑在一起开了个会,觉得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又不大信任明恪的太子——毕竟他爹突然变身全星域最大的恐怖分子,要炸掉帝国首都。

于是他们从宗室里选出了一个倒霉蛋,叫明樾,立为新天子。这个新天子是个没有觉醒的普通人,目前看起来很识趣听话,朝政都推给丞相们去做,自己专心在后宫里画漫画——人家之前是一个漫画家。

楚環死后第三年,楚渊得了一对龙凤胎。生母是他的一位红颜知己,没有入宫,也不肯透露姓名。

在楚王的主持下,楚渊把小儿子楚誉过继到了亡妹楚環名下,封建阳公,传承妹妹的香火。小女儿起名楚思,非常聪慧美丽,十七岁就已在丹阳的楚国首都医科大攻读人类神经学,是一位备受民众和媒体宠爱的王室小公主。

楚渊把这一双儿女保护得极好,至今都没有媒体拍到这两个孩子的照片。

司徒启明在新闻照片里,看着也年长了几分,却依旧那么儒雅清俊,温润如玉。只是眉眼深邃而有些阴郁,笑容里满是政客和当权者的矜持和冷傲。

当年那个让她一见钟情,在她的追求下红了脸的俊美少年,已坐着小船,随着时光长河的波涛远去了。楚環只能在他儿子子彦身上找到一些当年的回忆。

李承钦的日子过得不错,依旧是一位更适合活在娱乐新闻里的王君。他和那些超模巨星名媛每年传出来各色绯闻,养活了唐国好几大娱乐门户网站。

而且,比起只生了三个娃的楚渊和龙谡,以及只生了两个的司徒启明,他是几个国君太子之中的英雄爸爸,足足生了九个……

等等!

楚環盯着的李承钦的子嗣出生表,掐指一算。他最小的儿子,排行第九的李凤笙(就是和小楚环传绯闻的那位),是在她死后刚刚九个月就出生了。

李承钦再好色,也不至于带着小妾上战场。那就说明——楚環尸骨未寒,他就和宠妃把李凤笙给造出来了!

楚環在黑暗中对着照片上的李承钦竖起了中指。你就这么饥渴?连前妻兼救命恩人的三七都憋不过去?

还有,凤笙?这名字是她当初打算拿来给自己那个没能出世的儿子的,却给这老货偷去给自己儿子用了!

渣男!老贼!种马!diao精!

楚環自己半辈子南征北战,到死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来,都没有个孩子继承她的优秀基因,真是毕生憾事。

不过战场风险难测,她曾一时兴起冷冻过几颗卵子。将来有机会了一定要弄出来,人工授精造一个葫芦娃组合。

手指一滑,点开旁边一个视频:“建阳公主国葬实况转播”。

楚環沉静了下来。

她的葬礼是在朝歌的太平广场上举行的,声势浩大、隆重异常。

新天子主持葬礼,四国的各界名流出席,政要领袖们发表讲话,军乐悲壮庄严。天空还凑趣地飘落雪花,成全了这一场盛大的政治秀。

而民众们聚集在广场上通宵点蜡。雪花漫天,烛火通明,人间宛如天界。

他们诵经,他们歌唱,他们告别了英雄,迎来了短暂的和平年代。

无声的视频里,楚環的棺材妆点着白色安息花,被男人们抬出了礼堂。她没有儿女,侄子楚牧作为晚辈走在前面捧着她的遗像——那并不是她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啊,哥哥……

楚環的心一阵刀绞般剧痛。

他抬着我的棺材!

六个抬棺人,楚環手下两名爱将位于最后,中间是司徒启明和龙谡,前面一个是她前夫李承钦,一个是她兄长楚渊。

楚渊似乎在短短数天之内瘦了将近二十斤,脸颊凹陷得厉害,像是生了病,面色阴郁,穿着黑色军装都有些空落落。

他的眼神是空的,像是被人挖去了眼珠,步伐却坚定而沉稳,小心翼翼地抬着她画了金色飞凤、里面只装了她一套衣服的黑漆棺椁,一步步朝灵车走去。

方雪莉翻了个身,在梦中呓语着。

楚環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送他们来学校的士官。对方姓刘,是个秘书官。

“您好,刘长官……”楚環开始抓耳挠腮写邮件,写了又删,删删写写,就和假期结束前赶作业的小学生一样苦恼。

无法解释的死而复生,琢磨不透的新身份背景,原身可疑的行径……这些都让楚環有口难言。

楚渊本就是个相当谨慎之人,失感后更是有些多疑多虑,冷酷阴鸷,家里人都抱怨他难相处。陌生人要获得他的信任,更是难上加难。而一个貌似亡妹,一凑上来就发情被标记的少女,真是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透露着可疑的气息。

况且,如果真的有人在算计这些诸侯国领导人。那她回到楚渊身边,是否会顺了对方的阴谋,反而会对楚渊不利?

又或者,她确实应该和楚渊相认,逐一对证相处几十年的每一段记忆,然后如前世一般,兄妹俩再度联手奋斗。

定格的视频里,是楚渊抬着棺木,目光低垂的削瘦脸庞。

他已亲手埋葬了妹妹。那她就不再是他的妹妹了。她也……也不想再做他的妹妹了。

“您好,刘长官。我想和贵国太子殿下取得联系,请问要如何操作?”

楚環写下这简短的一句话后,关掉了光子板。她躺在床上,抬手覆着湿润的双眼,似乎想遮挡透过窗纱照进来的月光。

第18章旧欢新谜-9

明月照九州。

深夜的朝歌城,万家灯火逐渐熄灭,只有路灯和地标建筑依旧灯火辉煌,一直亮到天明。

富丽堂皇的国宾馆贵宾套间里,仆从已经退去,黑胶唱片缓缓转动,小提琴曲如水流泻。

楚渊从蒸汽翻腾的浴室中走出来,劲瘦的腰上围着白色浴巾,赤裸的肩背上,水珠淌过肌理分明的胸腹。

他赤足走进起居室,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宽大的落地窗外,是穿过朝歌城自东向西南流淌的永安江。月光点亮了江面粼粼波光,也照在对岸的大元宫遗址上。

大元宫遗址在景观灯的照耀下犹如白玉堆砌,华美之中又有着一份肃静和忧伤。在它深深的地底下,长眠着一个女英雄,而陪伴她的,只有她心爱的机甲。

“二十年了,環儿。”楚渊的目光仿佛破开幽空和乱石,一直投向妹妹沉睡的面容,唇角荡起温柔微笑。

“他们已顾不上你了。不过没关系。”他将红酒一饮而尽,“哥哥答应了,就一定会带你回家!”

这一夜,楚渊并没有服用助眠药物,也做好了失眠的准备,却是奇迹般地顺利入睡了。

他闭着眼,听到了熟悉悦耳的轻笑,有人把手轻柔地放在他的胳膊上,唤着他。

再度睁开眼时,阳光正从拼花玻璃的穹顶落下,温和地覆盖着下方的桌椅花木。年轻女子正坐在圆桌一侧,手撑着脸,笑着同他说着话。

她的面孔青春饱满,洋溢着充沛的活力,丰润的嘴唇总是带着笑,唇角有一对若隐若现的酒窝。而浓密卷曲的黑发总是有些不听话,需要双手费劲捉住,用大发卡别在脑后,才不会到处乱跑。

天气有些炎热,她穿着印着大花的吊带裙,露出来的线条优美的肩膀和胳膊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她那双如玉盘中黑珍珠一般的眸子盯着他,让他有些走神,没注意听她说话。

“嘿!”女孩在他脸前打了一个响指,“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楚渊听到自己懒洋洋地笑问,“你去哪里疯了,晒成这样?”

“算了。”楚環起身拉着他,“你跟我来看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