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对凶手才是有意义的,我们不必纠缠于此。重要的是,也许中合体只有一个,凶手也只需要一个。”燕风皱紧了眉头,“这是件神秘的事,有着无数种可能和解释,我们必须摸清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要到哪里去?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谋杀,他一定有线索留下的。”

“你有好办法吗?”

“我只有笨办法。”燕风苦笑了一下,“这王八蛋杀人的手法古怪又可怕,据法医的初步判断,那些女孩的血都是从手腕取走的,全身的血一滴不剩,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是巫术吧?”古龙软弱的嘟囔了一句。

自从遇到这个案子,他开始怀疑自己不适合做警察这一行,因为他心肠太软。那些被换走了身体,不得不顶着死人身份生活的人,还有那些无辜的孩子都让他一直于心不忍,心乱了,脑筋不能像燕风那样清醒。在这一点上,他极其佩服自己的老友,假如是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局,并且相关的人都是自己爱的或者曾经爱的人,他会受不了的。

燕风气乐了,“别什么都赖在巫术上好不好?当万金油用啊!巫术是什么,是用一些失传的古老方法调动自然界的未知力量来控制人的精神和心理的神奇方法,或许凶手是巫术高手,许多行为也是通过巫术实现的,但巫术也不能做到所有的事。假如他真的无所不能,我们也不必破案了,因为他一定是神。作为平凡人的我们可能会被巫术控制,但如果我们想办法,巫术也是可以破解的。”

古龙也觉得自己的态度不科学,深重地叹了一口气问:“你就说怎么办吧?我已经不能思考了,唉,这么多孩子,才十三岁,一朵朵鲜花要开还没开呢!”

燕风无语,只拍了拍古龙的肩。他对凶手的行为也痛恨之极,无论他要做的是什么,这样残害生命都是罪大恶极的。

“我们两个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干脆兵分两路。”燕风说:“羽毛曾经说过,这个凶手做事的条理特别清楚,也没有极端的行为,一切都好像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心理变态的可能性不大,而可能是有目的的做一件事。”

“他要做什么?”

“这就是问题所在。”燕风下意识地抚摸着ZIPPO打火机,慢慢地说着,又像给古龙解释,又像分析给自己听,“是什么事让他等了二十年?让他潜伏在人群中耐心地等待着机会?这个机会又是如何寻找的?巧合还是随机选择?在杀掉女人村的十一个男人后,为什么又选择了十二个十三岁的女小学生。十一、十二、十三、这些数字有意义吗?但抛开这个先不管,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

古龙一听燕风这么说,就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立即来了精神,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假设他是从蒙古迁到云南白族地区生活的,再假设他要做的是一件神秘或者有宗教意义的事――”

“不会是那个地方的某些传说吧!”古龙脑袋中灵光一闪,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还有什么比少数民族的宗教信仰更神秘、还有哪里的人比他们更虔诚呢?

在这个案子中,充满了仪式感和神圣感,如果排除了凶手是变态杀手的可能,那么燕风所猜测和推断的情况就是最大的可能。

“你去查还是我去查?”古龙急着问。如果说侦破那件换头案是他身为警察的职责,那么做为换头案后续的车祸案就不仅是职责的问题,还掺杂了他的情绪,那个凶手伤害孩子,这在他看来是天大的罪恶。

“我跑一趟‘无力气’那里,然后再去一趟云南白族聚居区。”燕风想了一想道:“这两个地方没有确切的调查目标,但打听一下没有被写成书或者开发成旅游项目的民俗民风还是能办到的。至于你,我想让你去那个车祸地点再看一下。你想,为什么在那个地方出了车祸而不是别处?那个地方我看了,虽说一侧是山崖,但路况并不复杂,一个八十万公里无事故的老司机怎么会出了事?况且据那个目击的司机讲,他当时看到了一车死人。这里有什么蹊跷吗?”

燕风这样一说又勾起了古龙的回忆,当他从山崖下爬上来时,那个声称见到一车死人的司机已经离开了,不过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因此早就记下了那个人的车牌,要找到那个人容易极了。这件事太怪异了,他怕又涉及到什么无法解释的事,所以还没有和当地警方说起,只告诉了燕风。

那个司机说见到一车的死人,开始他以为是那人因为疲劳驾驶产生的错觉,或者是各种条件下的反光造成的。但现在看来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但如果那些女孩是先死的,那些老师和那名司机,还有其他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会和死人坐一辆车而没有反应?会不会是那个凶手杀了十二名女孩儿后又弄昏了其他人?那么,车是怎么开动的?

当然这只是初步判断,法医还会根据尸体身上的伤痕和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来确定死者真正的死因和具体死亡时间。在此之前,他们所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这些人的死亡时间肯定在出车祸前的二十四小时内,因为在这段时间内,在离此不远的景县,曾经举办过少儿文艺节目汇演,最受欢迎的节目就是这十二名小姑娘表演的白族舞蹈和风格截然不同的小天鹅舞蹈。

那时候,她们可都还是鲜活的生命!

古龙为了梳理乱成一团的思绪,把心里所想全念叨给燕风听,“也许凶手是在其他地方遥控汽车。”燕风说,“这在技术上是可能的,我们等等事故报告和对汽车的检查报告。我已经和局里的同事打过招呼,他们会优先办理这件事。”

第五十八章 其他线索(下)

“妈的,高智商犯罪外加技术性犯罪?!”古龙哀叹了一声,“这还让人活不活了,好好一个地方,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自从他毕了业,就一直在那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治安良好的地方工作和生活,违法的案件倒是偶尔发生,犯罪就相当少见了,除了他才一毕业那年遇到的山洞怪事外,他几乎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罪恶这么一说。可是现在,他却要面对一个巨大的难题。

好在,有燕风与他并肩作战。这么想想,他心里踏实多了。

“我们交换任务,你留在这里,我去一趟云南和内蒙,这样才能发挥我们各自最大的专长。你不怎么讨人喜欢,询问证人还是我最拿手。但你身体好,趴在这里做苦工似乎比较合适。”事实上是燕风的外形非常出色,英气外露,不如他那么平易近人,很难让普通证人产生亲近和安全感。

“不过你这小子很得女人缘,咱们的新法医对你也与众不同,这回共同战斗,一定要把握住自己,别忘了,还有一个玲珑静静地呆在你身边呢!”他继续说,想起那个什么也不说,只默默等待燕风解开心结的可爱女孩。这样的姑娘如果燕风错过了,他敢保证燕风会后悔,因为好机会只有一次。

他边说边偷瞄燕风,见他听到玲珑的名子时,眼神立即黯然了下来,明白他心里是有她的,只是太多的意外和伤痛,让他把自己的真心都掩盖了。而玲珑聪明的保持着沉默,不逼迫燕风在她和他的愧疚中做出选择。

“林法医,羽毛小同学,是男女通杀。”燕风嘴里说着林羽菲的名子,脑海中却浮现出玲珑的影子,但他连忙甩甩头,试图把玲珑可爱的模样挤出大脑。

“似乎你是羽毛最想杀了分尸的。”

“知道吗?你有一个特长,非常了不起的特长。”燕风匆忙掩盖住心头那柔软的疼痛,翻了翻眼皮看着古龙,“你能在工作最关键的时候提起最不相干的事。要换工种是吧?成全你,不过你别再给我废话了。”

古龙想辩解什么,可他的肢体语言才发挥了一半,就不小心把桌上的杯子碰倒了,好好的彩绘马克杯摔成了几块,杯中的水泼了一地。他低声骂了一句,回身想找拖把,免得再有人进入会议室时,会在不小心踩到湿滑的地板时摔一跤,但他却在一抬脚时停住了。

“怎么了?”燕风熟悉朋友的动作,他突然停住不动,全身还保持着欲走还留的可笑姿势,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冷冻会不会让尸体的状态与正常状态不同?”

“废话,虽然不是法医,这点常识还有。人通常在死后30分――2小时内开始僵硬,9――12小时后会全身僵直。之后的30个小时会持续僵硬,接下来软化,经过大约70个小时恢复原状。不仅冷冻,死前剧烈运动也会让尸体比正常尸体更早僵硬。可是你问这个干什么?不用从尸体上判断,只是那些小女孩浑身的血被抽了干净,还可能活着吗?”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冰的事。”古龙若有所思,“当时那个目击者曾经说,这辆出事的车好像突然打滑了一样横了过来,然后滚下了山崖。我到现场时,地上有一片很大的湿痕,周围很干燥,只在一片两米见方的地面上湿了,好像有人泼了一盆水一样。还有,我到山崖下去看有没有生还者的时候,发现那些小女孩子虽然四肢僵硬,但身上有一层水光,好像出了一身汗似的。”

“当时天气如何?”

“暖而多风。”

“你是说,那不是水而是冰,融化了的冰。而因为山风的关系,湿的东西很快干了,连同那些因融化而‘出汗’的小女孩也一样。”

“也许法医也发现了蛛丝马迹,不过因为还没有做详细尸检,所以没有报告。”

“如果是这样,我几乎可以断定,这次的车祸事件与二十年前杀人案是同一个做的。”燕风的心紧了起来,“记得吗?当年女人村的村民曾经发现被砍掉的头颅上有未融化的冰碴。当时秋高气爽,山间夜里的温度很低,再加上凶手用功过度,冰碴没有融化是可能的。”

“如果要储存血液,理论上可以采用速冻的方法,也许这是他为了取血所采取的步骤,也可能是杀人的方法。你想想,他两次一共杀了二十五个人,简直能用屠杀来形容,却没有一个反抗。”古龙想起那些小姑娘脸上诡异的笑容,觉得她们也许是被冻死的,因为冻死的人是面带笑容的。

“行动吧。”燕风当机立断。

※※※

几天后,各方面的调查结果都出来了。

车辆的检查方面:这辆汽车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任何被改装过或者动过手脚的痕迹,可以肯定事发当天并不是被遥控的,车祸也并非是机械故障所引起的。

尸检方面:那些小女孩在死前或者死亡的同时被瞬间速冻,血是从手腕的动脉取走的,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其余的人都是因为车祸的原因致死,但死前有一定程度的麻痹,因为人在面对危险的一瞬间,肌肉会自然收缩,某些部位会充血,或者做出反应,可事故中的受害者却像完全对车祸没有感觉一样。而且,在他们的身体内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化学成分,估计是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可惜这种药物成分非常复杂,法医们都没有见过,暂时分析不出是什么东西。

事故调查方面:这个由五名老师带队的小学生业余表演团在事故发生前的一天在景县演出,之后当地的教育部门本来安排全体师生到景县玉林山旅行的,可不知为什么表演团突然改变了主意,一名带队的老师说孩子们感觉疲劳,于是此行只好取消。据旅店的服务人员说,五名老师、一名司机和二十四名小学生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第二天中午时分,一行人突然神秘消失,因为他们没有携带行李,服务人员以为他们只是从后门出去一下,并不知道他们竟然直接离开了。而在调查中,一个女服务员和一名清洁女工后来报告的情况特别奇怪。

这个旅店本就有些奇怪的,因为据说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虽然没有科学根据,但大家以讹传讹,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当地人或者熟悉情况的人绝少光顾,旅店之所以还能勉强存在完全是因为景县是全国著名的旅游景点,有源源不断的外地游客涌入这里。

少儿表演团是由五名老师和一名司机共六名大人带领的,平均一个大人要看护四个孩子,当地负责接待的教育局负责人员本来为他们准备好了其他住宿的地方,没想到临时出了差子,订了房间的旅店发生了火灾,所以只好另找住处。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很多家旅店都有空房,但带队老师偏偏选了这一家。接待人员告诉了他们许多关于这间旅店的传说,还说他们带的都是孩子,阳气弱,不宜住在这里,可带队老师们却认为那是封建迷信,完全不予理会。

旅店里的装饰都与其他酒店不同,到处布满了八卦图案,符咒等辟邪物,还有大棵大棵的塑料柳树造型和金光灿灿的大小神像,因为设计的时候有些背光,旅店本就阴暗,再被这些东西一遮掩,一进入旅店大门就阴森森的,就算不知内情的客人来到这里,有一半的人也会转身离开,活活被这装神弄鬼的架式吓跑。

而酒店的服务人员信誓旦旦的说,这里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尤其后门那边,电梯常常会无缘无故的停下,大敞着门;楼道里的灯会莫名其妙的自亮自灭;好几次有服务员听到空着的房间中有说话声;那边基本上不住人的,偶尔住了一回顾客,还被吓得第二天退房,因为入住的两个客人明明睡前关了电视,可电视在半夜自动打开了,放映着谁也没看过的恐怖片,一声声尖叫把客人生生吓醒。

而就算是没有客人住,房间也是要定期打扫的。每回轮到打扫的日子,客服人员都要在正午时分、三五成群的来,还要打开门窗。有一回,一个清洁工落了单,当她埋头工作,期望早干完早点离开时,门突然咣的无风自关。这名清洁工吓坏了,慌张地想开门出去,没想到门从外面反锁上了。

大家听到了她的尖叫,可是所有人都对这个地方怕极了,还以为又出现了什么灵异怪事,没人敢进来看看,最后逼得她跳楼,才逃出了那个可怕的地方。好在是二楼,她只是摔断了双腿而已,但之后她死活不肯再来上班了。据她讲,当时房门关上后,浴室的淋浴器会自动喷水,电视机也打开了,她才卷起的床单,原本准备换上新的,没想到又重新铺了回去,门打不开,她总觉得自己的背后贴着一个东西,她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才跳楼的。对她的这种说法,酒店的管理人员说是胡说八道,但她却赌咒发誓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件事过后,旅店的员工又离开了一大批,生意也更加冷清,使原本就阴气浓重的旅店更加成了一个可怕的存在。奇怪的是,出了这么多事,被人传的那么凶,这里竟然没有关门大吉,而还在里面工作的人都是找不到其他工作的人,为了生活不得不忍耐着,那名客服人员和清洁工就是这样。

第五十九章 纪念章(上)

当时是中午十二点,清洁工和客服人员一起去后门外的杂物间拿一些东西,因为先前的传说,两个人比较害怕,所以也不敢多话,就一直快步向前走。可能是因为走廊空荡荡的,她们又走得急了,只觉得脚步声不是她们两个人的,似乎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夹杂在中间。这让她们更加害怕,后来几乎是跑了起来。

关于电梯的传说太多,所以她们是从楼梯走的。曾经听说有人在电梯内看到过一个全身漆黑的男人,不是皮肤黑,也不是衣服黑,而是整个人都是一团黑,没有头,没有四肢,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形,可就在一片混沌中,有两片腥红的嘴唇对着看到他的人咧开了,像是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两个人一边跑,脑子里一边浮现着一切恐怖的传说与想像,而楼梯口正对着电梯门,她们每下一层楼都能看到黑沉沉的电梯门,还有电子显示屏上不断跳跃的红字,显示着电梯在缓缓向下。而当她们跑到一楼,满以为摆脱了这个可怕的地方,想着回去就辞职,宁愿饿死也不在这可怕的地方工作时,就看到电梯口站着一排沉默的人。

这意外吓得这两名服务人员尖叫了起来,因为她们在躲避“鬼怪”追击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

而且这些人太安静了!

他们全体面向墙壁,大部分人的身材小小,正是那些入住酒店的男学生们,三名老师和一名司机笔直地站在一边,似乎是等着什么。

十二个调皮的小学男生,外加三名老师和一名司机,别说没有人说话了,就连一点粗重的呼吸声也没有,只是僵直的站在那儿等电梯,就好像是士兵在列队一样。但不同的是,士兵列队会让人感到振奋和钦佩,可这些人却只让人感到阴森。

他们一动不动,看来就像一排忘记上发条的机械木偶,或者像站立着死去的尸体,全部垂着头,就算两名工作人员不可抑制的尖叫也没能“吵醒”他们。

被眼前的情景骇住了,两名工作人员也僵在了那儿,不知道是该退回去还是穿越过这些怪人所在的地方,冲到后门外的大街上去。就在这个时候,叮的一声脆响,电梯的门突然开了,这两名工作人员亲眼看到其余十二名女孩和两名老师站在电梯内。

和那些男孩子们不同,这群女孩都是笑着的,虽然不说话,但确实是笑着的,脸上的妆经过了一晚上也没卸掉。这让她们看起来像一群鬼娃娃,可怕的是她们的身体比那些男孩子更僵硬,身上似乎罩了一层透明塑料布,从电梯外的角度看来,她们不是好好的站在电梯里,而是被摆放着,一个压一个的倚墙而立。

电梯门开的同时,那些如死了一般的男孩子们突然动了,他们缓慢、机械的走到电梯门边,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像流水线上的物品一样,程序化的把十二个小女孩一个一个背到了背上,一人背一个。而电梯内的两名老师就仿佛是生产线上的机械手,抓起女孩儿往男孩儿的背上一塞,然后再抓下一个。

因为男孩子们转过了身,所以那两名工作人员看到了他们的脸。那一瞬,她们还以为那些孩子的脸上戴着面具,因为他们脸上的肌肉纹路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木雕一样。只是这木雕的脸上镶嵌了一对人类的眼睛,目光呆滞,没有聚焦,死死盯着两个工作人员的方向,飘向她们的身后。这两个女人要吓死了,大气也不敢出,头也不敢扭,只任冷汗不停地落下来,很快把工作服全部浸湿了。

一对一对的,孩子们在几个僵尸一样的老师的带领下鱼贯而出,远远看去,男孩们面无表情的脸后露出女孩们诡笑着的脸,配在一起有一种奇异恐怖的力量,让这两名工作人员好半天都不敢动,直到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才缓过神来一样离开那阴森的后楼。

之后,再有人见到这些奇怪的师生们就已经是在盘山公路的山崖底下了。

交通情况方面:根据目击者和警方的监控录像显示,汽车自出了景县就一直向B市而来,一路上都开得很慢,而且行车顺利,连红灯也没有遇到一个。也正因为开得慢,所以到达出事地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从最后一个监视点的录像来看,这辆车确实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慢慢潜行。除了当时出车祸的目击证人外,也有其他人看到过这车里的人都直直的坐着,看着不像活人,但因为是大白天,好多人以为车上运的是木偶类的东西,可惜没人注意到司机也是这个样子的。

这些情况林林总总汇集起来,使得那个凶手虽然还是没有露出真实的面目,但却让燕风感觉距离他更加近了。当时古龙说操纵汽车出事的巫术,现在看来,似乎是精神控制术和药物控制,总的来说也算是巫术的范围。

分析一下凶手的心理轨迹,就会发现他残害的人虽然很多,但似乎全部是有目的,不会为杀而杀,所以可以推论为:凶手因为某些特殊的需要而取走了十二名小姑娘的血,但是在执行的时候由于不慎而被其他人看到了,所以他要杀人灭口,顺便处理那些女孩的尸体。

他大概想取一种比较自然的方式,于是以巫药让这些人陷入无意识的状态,然后再施以精神控制,让他们自动掉下山崖。

这让他记起小时候的事,当时父母为了不让他在外面乱跑,说有拍迷药的拐子专门拐带小孩,只要以一块药饼放在小孩子的头顶,小孩子就会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看到左右身边是两条能淹死人的大河,身后有一只吃人的老虎追过来,只能不停地跟着前面的拐子走。

当时他不但没有听话,还特意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准备在街上过夜。他想等到拐子来拐他,好让他把拐子抓起来,交给警察。

现在看来,自己小时候的行为当然可笑,但却说明药物控制并搭配精神控制是存在的,只不过这名凶手的作法太高杆了。但如果真的有精神控制的话,燕风相信施术者与被施术者相距不能太远,事实上能面对面会更好,否则控制术只怕会失效。这个凶手虽然强,但恐怕还做不到在千里外即能控人心神的地步。

假设凶手在这桩案件中真的实施了精神控制术,就只有三个地方可以呆。

一是车里,但他必须在车祸发生时迅速离开。鉴于当时是晚上,虽然月色明亮,但车行时会有大片阴影,而且车子开的又极慢,假如凶手在发布指令后就跳车逃走也是有可能的。这样做的前提是:他不能向后或者向前跑,因为这车开得太慢,跟在后面的司机要冒火了,对面车道的司机也会因为这车的状况感到好奇,他们都会注意着这车上的情况,如果凶手躲开出事汽车的掩护,一定会被人看到。

二是在公路上隐藏,当出事汽车到达的时候,对车上已经被药物迷得不认识东西南北的人发布急转弯指令,让他们自己滚下山崖。但如果这样的话,凶手要有地方躲藏才行,否则还是会被看到。这是一条狭窄的车道,路边除了一排装有光线微弱的小灯的护栏外,没有任何遮掩,除非这个人把自己吊在悬崖下才能不被人发现。而且出事后不到半分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过往司机们就围了过来,这样凶手必须从山崖底才能离开。

三是他在公路的另一侧隐藏,但那边是大片垂直的山体,凶手要么把自己镶嵌在山壁里,要么爬到最高处。不过如果爬到上面去,那距地面也有相当的距离,要对车上的人施加精神控制还是很难。

最后,他会隐身或者会超级武功,前者可以让他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可能在古龙爬下崖底时就混在人群中幸灾乐祸的看戏,后者能让他随车子一起滚下山崖而不受一点伤,然后施展轻功远遁。

燕风想来想去,觉得前两种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他这几天也没有闲着,除了分析各种资料外,他还再度询问了证人,包括当场目击车祸的那名司机、景县旅店中的两名工作人员,然后就呆在车祸地点,一寸一寸的搜索。现场已经勘验过了,但还可能有线索留下,做为唯一一个那凶手可能出现的场所,有必要进行地毯式搜查。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谋杀,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第六十章 纪念章(下)

燕风的行为是非官方性的,只有做完了尸体检验和缝和工作林羽菲一直帮助他做现场勘查。通过这几天的接触,燕风才真切的了解到,这个女人的科学态度是多么严谨,性格是多么坚强,她在这样艰苦的工作环境中,比男人表现得还强悍,忍耐力十足,可以不眠不休的工作,为人又聪明严谨。

看着她不顾蚊虫的叮咬烈日的暴晒,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搜索可能的证据,燕风的心里钦佩万分,心想如果玲珑这么做,他会心疼,也会舍不得的,无论他如何否认和采取鸵鸟政策,无论他如何躲避着玲珑不见,思念还是在每天加深,那颗他以为已经从心底挖出的种子还是悄悄的、顽强的、以他所不理解的速度生根、发芽,成长!

“燕风,过来看看这个,看有用没?”林羽菲突然直起身来,对燕风挥挥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枚普通的徽章,直径半寸大小,精致的不锈钢材质,上面刻着景县旅游局的标志,只要到景县著名的玉林山游玩的游客都会在山里的唯一入山口得到这样的纪念章,而这枚纪念章上有一个可疑的凹痕。

“能判断出是什么时候丢在这里的吗?”燕风没有戴手套,所以没有直接拿起来看,让它静静地躺在林羽菲的手心里。中国人的公德意识普遍较差,这边山崖下有好多垃圾,都是乘坐过往车辆的乘客顺手扔下来的。他们扔各种各样的生活垃圾,当然也可能扔掉这不值钱的小纪念品。

“需要鉴证科的同事化验一下金属变化才能确定,不过看样子应该就这几天吧。你看,质地还这么光亮,也没有陷入泥土中,看样子连一场雨也没经过。”

燕风侧着头看了看那枚纪念章,心里突然有一根弦动了一下,虽然极其微弱,但他却感到了一线兴奋的意味,每次当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都是接手的案子有了突破的时候。他们像蚂蚁一样趴在这个不太大的平台上好几天了,每一颗草根下,每一块碎石边都找过了,除了垃圾和出事汽车上无意义的残片、小零件,今天是第一次发现一点有意思的东西,那个凹痕看来很奇怪。

林羽菲小心的把纪念章放在了证物袋中,得意地对燕风扬扬眉毛,“虽然还不知道这是物证还是垃圾,至少也算有一点收获。怎么样,服了吧?论起找东西来,还是女人比较在行。”

“你是女人?”有了一点收获,燕风心情好,忍不住开了一句玩笑。其实林羽菲的外形相当女性化,平时虽然攻击性较强,动不动就言语调戏男人兼女人,但能看得出,她性格也是极为女性化的。

“这话问的,要我给你医学证明吗?不过不怪你,听说你被那个叫‘两条人命’的犯罪嫌疑人性骚扰过,怎么样?哪天有空可以跟我好好谈谈,我愿意给你做免费心里咨询。”

“咱不提这个。”燕风直起腰,看了看平台的一角,又看了看天色,“今天先回去吧,山里的天说黑就黑,咱们又没带照明设备,明天一早再来把那边搜索一遍。”他按照林羽菲的建议,把这片平台分成了许多区域,几天来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现在只剩下一块地方没找了。

“顾左右而言他。”林羽菲脱下手套,把手伸向了燕风,让燕风拉她站起来。

她跪得太久了,站起时膝盖一软,控制不住的向一边歪倒。燕风下意识的一伸手,林羽菲温软的女性身体倒在了他的怀里,立即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最怀念的感觉。

玲珑,她在哪里?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在想着他?他已经很努力想平静心绪了,可越是在艰难的时候,他的思念就越控制不住的从心底升起,尖锐地穿透他的理智。

“抱着我却想着玲珑,你还真是老虎掉在山涧里,伤人不轻啊。”林羽菲站直身体,一点也不尴尬地直视着燕风,看他一脸歉然,还混杂着一丝说不清的伤怀,叹了口气道:“算了,你是玲珑的人,我不调戏朋友的男朋友。”

“你会读心术吗?连我想什么也知道。”燕风对这位女法医无可奈何,事实上他对前一位法医同样无可奈何,这更加衬托这个时候,一个那开朗活泼的女人,一般这样的人都会比较直接,但玲珑却同时保持了聪明温柔的个性,从来会给人留下余地,不会让人难堪。

“你又在想她了。”林羽菲一副受不了的神色,“既然那么爱,干脆直接推倒好了。别那样看我,对相爱的人来讲,性是爱情的升华,一点不羞耻。”

燕风从来不擅长和女人讨论问题,此时被林羽菲这么直接的说话法儿闹的有点尴尬,遮掩道:“我们快走吧,不然天色真要全黑了。再说――玲珑和我――只是好朋友。”

“好借口。”林羽菲挑挑大姆指,跟在燕风背后,从山崖下往上爬。她虽然是一名法医,但平时酷爱攀岩,每天从这里上上下下,和燕风一样利索。

“你这样躲避不是办法,别指望时间会帮你做出选择。时间只会让人慢慢想通,它本身并不能做什么。”林羽菲不让燕风回避话题,“怪不得人家说天才都有缺陷,你虽然是个侦破能手,但在感情上却是个失败者,基本上算是爱无能。你不想伤害别人,可爱情本身就是伤人的东西,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你容我点时间吧。”燕风无力地说,突然想在这个聪明有侠气的女人面前说实话:“我现在为这个案子已经焦头烂额了,我必须在一个月内解决这件事,实在没有时间梳理感情。没错,我想她,非常想。可这些事逼得我没有权利想感情的事。我知道你们虽然相识不久,但很投缘,你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可是请给我一点时间。”

林羽菲没说话,但是笑了。她就是想让燕风正视感情,因为她不忍心看玲珑难过。

第六十一章 灾难重演(上)

晚上,燕风一直在想那枚纪念章的事。

纪念章的样子很新,看样子被扔到山崖平台上不超过一周。它是被谁丢在山崖下的?难道是过往车辆上的乘客扔下来的?和其他垃圾一样是没有任何破案意义的?

但燕风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枚纪念章就是他心中一团乱麻中的头绪,一定与案件有关。现在的问题是:纪念章是那些在车祸中丧生的师生们丢下的,还是凶手本人的?被害人们曾经被安排去玉林山游玩,但是他们以疲惫为借口拒绝了,之后他们会不会自己又去了那里?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们为什么那么做,组织他们去他们不去,却偏偏要偷着去。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从出事前一天到出事当天的上午,他们就一直呆在旅店没出来吗?那不是老人团,而是少年团,都是好动的孩子,怎么可能呆在房间内闭门不出?当时女孩子们已经被取了血吗?男孩子们和老师已经被药物控制了吗?据服务人员讲,这些人住的并不是后门那边,而是旅店工作人员路过频繁的地带,但没有人听到过他们发出任何声响。

那些女孩子们可以断定是死在景县的,就是说凶手也出现在了那里。景县,和二十年前的杀人案有关吗?为什么所有的事都发生在景县?这一切是天意还是无意?凶手是跟随这些孩子们来的,还是本身就住在景县?难道凶手一直就在他们身边吗?

那枚纪念章是限制销售的商品,就像奥运会的标志一样,事实上它根本算不上商品,因为游客只要进入玉林山就会被赠送一枚,景县旅游局并不以此谋利,而是为了宣传。这就是说假如孩子们没有去过玉林山的话,这枚纪念章就有可能是那个凶手的。

纪念章上有一个凹痕,晚饭后他到鉴证科又仔细观察了半天,感觉像是指痕,上面还有一道细细的裂纹。纪念章比一元硬币还要厚,材质的硬度高,体积又小,在那种情况下要捏出一个指印来不是正常人能办到的事,但如果是那个凶手做的就没不稀奇了,他做过许多更可怕、更难理解的事。他一定是个巫术高手,这来自远古的力量无比神秘和强大,使所有与他对敌的人和物都处于绝对劣势。

如果纪念章是他的,就说明他可能去过玉林山,回到景县后他可以调动警力到玉林山的入山和出山口调查一下,看有没有人看到过他的长相和身材,如果能从纪念章上提取出完整的指纹就更好了。

不过这个物证并不绝对,要考虑到这纪念章是别人丢下的,虽然可能性不大;还要考虑到凶手并没有去过玉林山,这纪念章不过是他捡来的,虽然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假如他猜的一切都是对的,他应该立即回到景县去,调查一下容怡、错位尸体、以及第二桩谋杀案之间的关联是什么?凶手为什么出现在景县?

咔!

一道刺目的闪电照亮了天际,接着天空中滚起了一道巨雷,其声音之大、震动之强,好像哪里发生了爆炸一样,连地面似乎也抖动了,闷了几天而始终不落的雨,终于在这一刻奔放地落了下来。

连日的疲劳本来令燕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雷电闪过,他蓦然惊醒,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感觉那雷电一瞬间驱散了他的心底的混沌――雨水会冲走一切遗留的罪证,他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检查,如果那里有什么线索留下,必须马上去找,否则就什么都没了。想到这儿,他立即起身,拿了些装备就开车直奔车祸发生地点的那处山崖。

天黑路滑,暴雨如珠,天空好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一样,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的疾落而下,打在车窗和车顶上,发出爆竹一样的噼啪声,让燕风怀疑天上下的不是雨,而是冰雹。

盘山公路上,连一条车影也没有。这让燕风感到有点奇怪,虽然天气已经阴沉了好几天了,但这场雨却来得很突然,人们不可能为了躲避一场看来过几天才会下的雨而不出门。何况这是一条繁忙的公路,平时过往的车辆川流不息,时时还会交通堵塞,为什么这个时候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仿佛这条公路,甚至这个雨中的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他缓缓的把车停在一处视野比较开阔的路边,把警灯和警笛全部打开。雨帘太厚重了,砸在地上像冒了烟一样,使得本来就光线不足的公路上,能见度更低,二十米外的地方就看不清楚,只有闪烁的警灯和鸣叫着警笛才能提醒过往的车辆要小心。

虽然他很怀疑是否会有车路过,但防范的工作却一定要做。事实上,他现在有一些后悔,他只急着要勘查最后那块犯罪现场,却忽略这种行为的危险,先不说暴雨可能造成的山体滑坡和雷电频发引起的自然现象,就只是在这里停下车子,也可能会使马虎的司机反应不及或者视线的原因而撞上来。

但是他心里一直像疯长着荒草一样,不检查过最后那块没有勘查的现场,不确定那里并没有犯罪证据留下,他就不能安稳,所以冒险也是必须的,只希望警灯和警笛能提醒过往车辆,只希望他这一趟能有所收获。

在这种天气里走出车外是需要一点勇气的,当他拿好装备,穿好雨衣,走进了暴风雨中,雨点的劈啪声更加强烈而直接地钻入他的耳鼓。在车里的时候,感觉雨点拍打声好像有什么人在敲着车子,这个时候却感觉有人不断的拍打他,山风卷过的时候,雨点打得他的脸生疼。

这条公路虽然修得很好,却不是主要国道,路况不错,但照明情况较差,护栏上的小灯之间相距遥远,光线微弱,加上没有月光、大雨倾盆,燕风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另一个世界里,穿过无数的雨帘,还是一片混沌。

他向前步行了一段才来到车祸地点,那里的水泥围栏已经完全修好了,不过因为是新修补上的,看来和其他地方的颜色不同,提醒着人们,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惨剧。他把登山绳牢牢地绑在新护栏的水泥石柱上,然后慢慢攀下了山崖。

暴雨使山壁变得无比湿滑,燕风脚下用不上力,被狂卷的山风吹得如一条野藤般荡来荡去,雨点和枯叶借着风势吹到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拼力抓紧绳子,凭着冷静和熟悉情况,一点一点下到山崖的平台上。车祸发生时,汽车就是落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