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她这个角色最后几场戏,因此于琪打算一次性拍完。

等她磕磕碰碰地把这几场戏了结,一个通宵已经过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到了早上,还要补几个镜头,都是些抗/战时期逃亡的镜头,群演到位、一切就绪,顾琼琳又拍了三个小时,才将一切了结。

天已近午。

周潜一样熬了通宵,不过他脸上并没显出半点疲态,仍旧神采奕奕。

他约了人喝早茶,不过现在只能是吃午饭了。

约他的人是艳/情电影的导演林建云以及新电演的投资商,早就已经在片场等了许久,周潜一下戏,换好衣服,三人就从片场出来。

外面阳光正盛,天气升温,终于有点春天的气息。

远远的,他就看到门口的行道树下,歪歪地站着顾琼琳。

说来这人也怪,明明天气回温,她竟穿了冬天的羽绒服,还围了条厚围巾,似乎冷得厉害。

他多打量了几眼,就听到林建云开口。

“那女的就是你想推荐给我的女主吧?”

周潜点点头,他先前曾经把顾琼琳的照片给林建云看过,所以林建云有印象。

“戏感挺好的,模样身材,都符合。”林建云刚才看了她的最后一个镜头,因此开口赞道。

“要是不合适,我也不会推荐给你了。”周潜答道。

“她答复了没有?”林建云一边问着,一边朝顾琼琳走去。

周潜刚想说“没有”,却又想起上次叶景深和她一起时的模样,再想想最近她在剧组必会收到鲜花和礼物,他心里就有了底,这顾琼琳只怕不会同意这事,问也白问。

再加上…他看了眼林建云身边那投资人有些垂涎的眼神,忽又想起前几次林建云的那几个艳星最终都爬上了投资人的床,他私心里也就不想顾琼琳接这档戏了。倒不是因为怜香惜玉,他只是觉得可惜。

戏感好,身上还有些傲骨,要是这么做了艳星,似乎一辈子就摆脱不了这顶帽子了。

只是心里虽想着,周潜也没多嘴,任林建云上前。

这些事还得她自己拿主意才好。

才走进树的阴影里,周潜就看到顾琼琳正扶着树、弯着腰,喘息着,整个人裹得像个球,半抬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汗意,拍戏的时候化着浓妆他没感觉,这会她卸了妆,他凑近一看,才发现她脸色白得像纸。

看见他们过来,顾琼琳还是坚持着直起了腰。

这一直腰,让林建云身边的投资人看清楚了模样,那人忽然愣住,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盯了她半晌也不开口,只是眼里的垂涎之色却收敛了。

周潜看得分明,十分奇怪。

“顾小姐,你没事吧。”林建云本来想问她愿不愿意来试镜,可见着她满脸病容,觉着这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就关心了一句。

顾琼琳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她疑惑地看向周潜。

“这位就是上次我和你提及的林建云林导。”周潜简单介绍道。

顾琼琳就记起了林建云这号人来——艳/情电影的导演,不过这名头着实和眼前这人的形象有点不符合,他脸庞端方,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

“林导,久仰大名。我没什么事,只是有点累。”她也简单应酬着,实在是没多余力气了,连笑都很勉强。

林建云看出她的虚弱来,便道:“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她摇头,道:“谢谢,我自己可以回去。”

“好吧,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了。改天如果有时间,可以和我约个时间试镜。”林建云索性也不问她意愿,径直递了名片给她。

如果她有兴趣,自然会主动联系,如果没兴趣…没兴趣再说。

顾琼琳接了名片,道了谢,目送他们离开。

可就在周潜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胃里一阵绞痛袭来,身体不稳地歪去。

周潜眼明手快抱住了她。

“你真的没事?”他习惯斜飞的带着挑弄的眉,忍不住皱起。

顾琼琳摇头,在他怀里停顿了几秒,挨过这阵绞痛后才撑着他的胸膛,将他推远。

“没事,你们先走吧。”

“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子…”

周潜有些不忍,难得想正经做次好人,话才说一半忽然被人打断。

“我送她就可以了。”

平静的声音传来,叶景深出现在二人身后,正快步走来。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眼眸凝固在顾琼琳身上。

周潜勾了抹嘲弄的笑,倒也没争执什么,他已经过了为个女人和人争风吃醋的毛头小子年纪了,眼前这个姓叶的男人,他心知肚明自己得罪不起。

“你的护花使者来了,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再见。”

说着,他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景深知道她拍了通宵的戏,是特地赶过来接她回去的,可大老远地就看到周潜抱着她,他是压抑着怒气过来的。

他心中早就将她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刚才那景象让他扎眼得疼起来。

“你怎么和周潜…顾琼琳,你怎么了?”叶景深本想问她为何与周潜混在一块,忽然注意到她的脸色和模样,心头骤紧。

顾琼琳什么也没说,人却直着倒下去。

她脑袋浑沌着,只知道是叶景深来了,绷紧的弦断裂,她忽然间不想再撑了。

这一倒,她直接倒进他怀里。

叶景深眉头拢紧,脸色沉去,双手圈了圈她,却总觉得圈不紧,便弯腰将她抱起。这一次,顾琼琳没有反抗。

“叶景深,胃疼,送我回家。”她简洁地吩咐,头垂靠在他胸前,声音虚得像要飘散。

回家?!

都这模样了还想着回家?

“闭嘴!我带你去医院!”叶景深怒气值点满,心里既疼又酸,再也顾不上什么周潜,长腿迈开,抱了她就往车子快步走去。

从私立医院出来,时间才刚正午。

叶景深带她去的是叶家家庭医生开的诊所,不用挂号排队,到了直接就看,很神速。

一番诊断,病因确诊是因为冰啤酒和辛辣食物刺激了胃粘膜,才导致了急性胃炎。

叶景深一听,脸更黑了,他记得自己阻止过她,可被她给打了回来——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太顺着她的性子。

顾琼琳难得有些心虚地低了头,一声不吭。

医生倒也没叫她挂水,只给她开了药,当场倒了温水喝下,又打了针,叶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就让她离开了。

前后没超过一小时。

一路上,叶景深都没说话,只稳稳地开着车子。

顾琼琳的胃这会舒服了一些,倦意上来,没两秒就睡着了,等车子停稳,她被人摇醒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盖了他的外套。

“谢谢。”她掀了外套递给他,提脚下车。

身后传来重重的关车门声。

“我没事了,你可以…”她要和他道别,可话音没落,整个人便又腾空了。

“我不想听你说话,你给我闭上嘴。再说话,我就吻回去。”叶景深低头盯了她一眼,就抬头目不斜视地朝前迈去。

她住的地方,他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根本无需指路,他就找到了路。

顾琼琳瞪眼看他,一时半会竟找不出话来驳他。

算了,她一个病人,不和正常人理论。

到了她的租屋门前,他还是没放她下来,顾琼琳挣扎无力,索性窝在他怀里伸手转开门锁。

门才开,一股淡淡的气息扑来,是新鲜的花香。

屋子不大,一眼望到底,整个厅里…摆满了鲜花。

叶景深眼一眯。

那花都是他送的,此刻被拆去包装纸,有些插在花瓶里,有些剪短了放在藤篮中,或者摆在漂亮的纸盒里,再后来大概容器真的不够了,这些花便被分成一小束扎起,被见缝插针地插/在了各柜子的角落,或者绑在栏杆或者椅背上,所有的花都被妥善安置,让简陋的屋子多了春天的颜色。

“我室友怕浪费,不让扔,就想了各种办法把花插/上了。”顾琼琳解释一句。

开始是徐宜舟舍不得扔,想尽办法给这些花安家,可到后来,她觉得好玩,也加入了徐宜舟的行列。

这一点,顾琼琳当然不会告诉他。

叶景深也没追究的意思,只是将她抱进屋里。

屋子充满女性的温柔,虽然狭小简陋,但不难看出住的人在布置上用了心,而叶景深一眼扫过,几乎瞬间就能将顾琼琳的东西和她室友的作出区别。

刺绣的窗帘肯定不是出自顾琼琳的手,而沙发旁边的宜家落地灯,肯定是她的风格!

铺着格子布的茶几也一定不是她的喜好,但茶几上的古陶茶具,明显是她的爱。

泾渭分明的喜好,却将这地方染出暖人的情调。

“把我放在沙发上!”顾琼琳发现他抱着自己径直往她房间走去,立刻阻止道。

奇怪,这人也没进过她家,怎么不用问也知道她的房间?!

叶景深闻言在沙发旁边停了脚步,弯腰,将她放到了沙发上。

顾琼琳终于落在实物之上,她暗自松口气,才想舒展双腿挺直腰,却发现叶景深弯着腰俯在自己身前,一手按着沙发背,一手按着扶手,没有让步离开的意思。

两人的脸庞,只隔着不足一个拳头的距离,他将她圈禁在了自己领地以内,不发一语地看她。

她往后缩去,他便朝前逼近,始终保持着那点距离,不贴近,也不退让。

两人的气息在半空中交汇,彼此都有了些颤意。

顾琼琳已经摸不准他心里想法了。

他就这么望着她,她水亮的瞳眸不避不让地回望,视线交缠,语言成了多余的东西。

半晌,他头一低,倾身俯去。

第58章 女王之路·喝粥

时间静止了似的,远处工地传来的打桩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地面,像他们的心跳。

沉重,却缓慢。

叶景深的脸在她眼中,近得连睫毛都能看得根根分明。

被他圈起的空间里温度上升,顾琼琳冻了两天,这会热起来,竟出了层薄汗,寡白的脸颊上是一层烟雾般的红晕,像将熟的莲雾,从顶上一点点红下去,最下方仍是片莹白,挂着露水,水灵灵的看得人就想咬下去。

他忽然起了冲动,这冲动叫嚣着卷来,他鼻尖抵在她鼻头,忍了又忍,呼吸跟着重起来。

顾琼琳觉得鼻头痒痒的,像发丝飘过,他也没像从前那样强吻下来,就只是凑近看她,却更让她难熬。

“咕呱——”肚子忽然发出一阵响动。

这响动拯救了她。

她昨晚上到早上,就吃了一点东西,还一吃就吐,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饿了?”叶景深把那冲动生生憋下去,开口问她。

“饿!”她点头。

“想吃什么?”他虽说着话,却依旧没直起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粥,白粥。”顾琼琳不客气地吩咐。胃疼了两天,别的东西她没胃口,就想喝点热粥。

“你不是最讨厌粥?现在知道疼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胡吃海喝!”叶景深说着,终于直起身体,从沙发另一头取来靠枕,塞到了她背后,让她躺得更舒坦些。

“啰唆。”顾琼琳抱怨着,跳跃不安的空气随着他的远离而渐渐平息,她调整了姿势,舒服地半靠下去。

见她难得在自己面前有了些小女孩娇嗔的模样,叶景深唇边浮起丝笑意。

“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煮粥。”

顾琼琳瞪眼抬头。

她耳朵没幻听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叶公子要给她煮粥?

那能吃?

虽没说话,但她眼里明晃晃的怀疑让他面子挂不住。

他是不会煮粥,但是小龙虾他都能学着剥了,一锅粥能有多难?何况还有万能度娘。

“毒不坏你。你睡会,煮好了我叫你。”他将沙发上的盖毯给她盖好,然后趁她抬着头的时候,快速在她发上落下一吻。

顾琼琳还沉浸在他要煮粥这个信息之中,对他的亲昵举动毫无反应。

“楼下就有粥铺,去买一份就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烦。”半晌,她才开口。

叶景深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了,闻言只当作没听见。

顾琼琳也懒得和他计较,歪在沙发上,闭了眼。

然而她睡不着,虽然两晚几乎没合眼,但错过了睡眠生物钟,反而难以入睡。精神迷迷糊糊的,意识却清醒着,对外界的声音尤其敏感。叶景深在厨房碰下柜子、开了水笼头…她都听得清清楚。

总担心他会把厨房给烧,他会开煤气么?知道米放哪里吗?

问题太多,扰得她心烦,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没躺多久,就闻到一阵香味。

她睁了眼,先看墙上的钟,时间居然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掀了毯子坐起来,看到叶景深正站在

餐桌边上,满脸严肃地拿着锅盖,盯着桌上的锅。

他那表情,比当初在启润陪她开会遇到棘手案子时还严肃。

锅里白雾升腾,顾琼琳仔细嗅去,粥香里带了股糊味,她不用看就心知肚明了。

看到被一锅粥难住的叶总,她不厚道的笑了。

轻轻下了沙发,她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背后。

叶景深正自苦恼地摇头,度娘再万能也不能替他煮粥。

想了想,他准备将锅盖上,然后去厕所冲掉这粥,再下楼给她买份粥,不妨身后有人拍他的背。

“喂,粥好啦!”顾琼琳不怀好意地开口。

叶景深吓了一跳,手里锅盖“咣当”一声掉在桌上,他伸手去抢锅盖。

“我还是下楼给你买粥吧。”

顾琼琳眼明手快抢走锅盖,然后倾身看去。

一锅稀烂的粥,泛着焦黄。

“不许笑。别看了!我给你买去吧。”叶景深想起自己刚才自信满满的模样,面上挂不住,板着脸,偏偏耳根有些红,让她的笑咧得更大了。

顾琼琳看了粥,想嘲笑他几句,待看见他有些臊的模样,那些笑语便都吞回肚子里了。

“我饿,等不到你买粥了。你把锅放下!”她阻止了他的动作。

叶景深挑眉。

难道她想喝这粥?!

刚才他尝了一口,虽然称不上难以下咽,但米粒糊渣渣,混着股焦味,实在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