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的手指攥了攥,却又慢慢松开,她料到了,颜老太爷送她出京就是为了让她在山中籍籍无名的了此残生,不会给颜家惹来祸端,如今她非但下山了,还考中了解元,必定是让他勃然大怒和恐慌的。

但她偏要,她不要孤苦一生,老死山中。

颜玉被太阳晃的眯眼看他们父子,“若是我不肯呢?”

“不肯?”颜鹤山低笑一声,“颜玉,我没有在与你商量,这是命令。如果你不肯…”他看定颜玉,眼睛里的杀意一闪而过,“便是打断你的双手双腿,今日也要送你回山。”

身后的房门动了动,颜玉抬手拉住了门,不让他推门出来,看着他二人冷声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锦珠去报官,许公子想是还没走多远,去请他带官差回来,看看尚书大人今日要怎么打断本解元的双手双腿。”

锦珠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院子外跑,却被颜鹤山的人拦了住。

颜鹤山冷笑道:“颜玉,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你考上了解元我就动不得你了?”他对颜玉摇头,“我堂堂礼部尚书,要让一个解元死,有的是法子。”

颜玉脸色冷了冷,就见他一挥手,他的手下便要过来。

“少爷!”忍冬想过来护她,却被颜鹤山的手下一把擒住,“放开我!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少爷!”

颜庭安笑了一声,“是他自己不识好歹,硬要找死。”

“拿下他,若是反抗就打断她的手,让她一辈子也不能提笔。”颜鹤山下令道。

颜玉往后退了半步,刚想着要不要放江秉臣出来露个脸,却听外面有人低喝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她!”

颜玉一呆,那声音…

“还不快滚开!”有官差拔刀推开颜鹤山的人,县太爷亲自扶着一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双目浑浊,脚步却稳健,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正是兰姨。

“明心师父!”颜玉大惊大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万更达成~就不分两章拉~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晚一点,会在晚上十点多,十一点发,大家那个时候再来刷啊~感激你们爱我玉,爱江大傻子!

感谢:小新,山鬼,隔壁老王也是王,彭英俊的地雷~

☆、二十三

来的正是明心老者。

那官差带刀开路,鱼贯而入,将院子里的闲杂人等一律隔开,将颜鹤山的人全押到了墙角。

只是眨眼功夫,小小的院子便戒备森严挤满了官差,那样子倒像是县太爷动用的全县的官差,排场大的颜鹤山眉头紧锁。

就见县太爷诚惶诚恐的扶着一个老和尚进来,那样子生怕磕了绊了。

颜庭安先蹙了眉道:“许县令这是什么意思?”他扫了一眼被官差镇压的手下,又看那老和尚,“不知这位出家人是何方神圣,要这般大的排场来打扰我们颜家的家务事。”

“明心师父!”颜玉看到明心老者又惊又喜,快步就冲了过去,“您怎么下山来了?”

明心老者循着她的声音对她笑了笑,“听说你考中了解元又久久不归,你兰姨不放心,我们便下来看看你。”

兰姨看着颜玉眼眶就是一红,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心疼道:“手臂怎么伤了?好好的走,怎么就受了伤,可是被欺负了?”

颜玉心头发暖的握了握兰姨的手,“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兰姨别担心我。”

那颜庭安早便不耐烦,刚想上前,手臂忽然被颜鹤山拉了住,他扭头就看到颜鹤山盯着那老和尚脸色凝重,“怎么了爹?”

颜鹤山盯着那明心老者不敢确信,他特别像一个人,但这个人他也只见过几面而已,还是一二十年前见过的…

他亲自上前拱手道:“敢问这位尊者是?”

县太爷满头的冷汗,急忙低声提醒道:“尚书大人,这位禅师乃是…太上皇。”

这下颜鹤山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万万不敢相信能再见先帝爷,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明心老者却不疾不徐的对颜玉道:“玉儿,我给你那块玉佩呢?拿出来。”

颜玉忙从怀里摸出了那块明月玉佩,将它递给明心老者。

他不接,只是为了给颜鹤山瞧。

颜鹤山一瞧那玉佩当即便跪了下去,一头磕在地上道:“微臣颜鹤山,叩见太上皇。”那块玉佩上刻着燕字,是历代帝王特有的配饰。

颜庭安站在他身后懵了,颜鹤山忙喝道:“还不快跪下!”他这才慌慌忙忙的跪下磕头。

弹幕里“当啷当啷”一片的打赏声,观众人数居然八万多了。

弹幕里——

宅斗爽:就喜欢看这种打脸情节!颜家父子太可恶了!

大玉儿:啊啊啊之前在山里的好感度没白刷!先帝爷比男主还可靠!

江迷妹:我不服!江大人最棒!

颜玉也是仍处在惊喜状态,她如何也没想到明心老爷子会下山来,他可是在山中神隐了十几年不曾现身,今日为她下山让她受宠若惊。

兰姨却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少爷别怕,我都跟老禅师说了,有他在没人敢再欺负你。”

颜玉有点感动。

明心老者让她扶着落了坐,却是没让颜家两父子起来,而是问道:“方才我在外面听说你要打断玉儿的双手双腿,可是当真?”

颜鹤山一身的冷汗,埋着头不敢抬头,他实在不知颜玉这小子什么时候攀上了太上皇!太上皇神隐多年,再次出现难道当真是为了护着这小子??

“回太上皇,微臣只是吓唬我这贤侄,让他安心的回山中静养。”颜鹤山解释道:“此乃我父亲的意思,实在是因…家中原因复杂,不能让我这贤侄回京去,我父亲也实属无奈,才让她在山中好生的静养几年,等到一切得当之后再接她回京去。”

颜庭安也替父亲辩解道:“太上皇容禀,祖父派父亲与晚辈前来时是下了死命令,定要将二弟送回山中静养,断手脚也是祖父的原话,父亲只是一世情急吓一吓二弟,一家人哪里舍得当真如此?”

“我没有在问你。”明心老者不悦的道:“谨言慎行,问则答,不问则恭听,你祖父没有教过你这些吗?”

“太上皇恕罪!”颜庭安被训斥的慌忙低头,再不敢多言一句。

颜鹤山忙替他请罪。

明心老者十分不喜这一对父子的诡辩,自己说出的话倒是推给了亲爹祖父,让他不齿,“吓唬?我老头子十几年不曾下山,竟是不知如今断人手脚之话也可以是随口说说吓唬人的,堂堂礼部尚书来吓唬一个小子,如今的文臣倒是能耐了!”

“太上皇息怒,微臣出言不当罪该万死!”颜鹤山满身的冷汗,大气儿都不敢再出,仿佛脖子上架着把刀子,随时要了他的脑袋。

明心老者冷哼一声,也不想再多与他废话,直接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子,玉儿不回山里了,他既有才学就该为朝廷献力,科举是为何存在?就是为了给天下有才学之人为朝廷效力的机会,他既考中了解元,就不该埋没在山中。”

颜鹤山哪里敢再多说,他心中千百般的不愿意颜玉回京,如今也是只能忍着领命,带着颜庭安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

外面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颜鹤山哪里还有脸面多留,疾步就钻进了马车。

颜庭安吃了一顿闷亏,上了马车后仍不甘心的道:“父亲就这样轻易让颜玉回京了吗?”

“不然呢!”颜鹤山气怒交加,他一个尚书,居然在颜玉面前丢了这样的脸,他恨不能将颜玉活活打死,“她如今有太上皇做靠山,谁还能动得了她!也不知那小子是如何攀上了太上皇这个靠山。”

颜庭安对颜玉本就恨得牙痒,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变成个废人,谁知半路杀出个太上皇,“就这样让颜玉回京,我难消心头之恨!”

颜鹤山语气冷了冷道:“怕什么,便是让她回了京又如何?颜家如今还有她立足之地吗?太上皇离京一二十年,圣上几次请都请不回来,太上皇还会为了她回京来?等回了京,她只身在颜家还能活的了几日?”

颜庭安这才将那口怒气咽下去。

颜玉这边却是兰姨好一通的哭啊。

弹幕里打赏到了十五万金,观众老爷有史以来第一次夸她大腿抱得好,出了这口恶气,大家都替她高兴。

颜玉等县太爷也退出了院子,只留下几名官差把手,撩袍给明心老爷子跪了下来,她是当真的感谢明心老爷子,非亲非故却能为她下山来。

明心让她起来,笑着道:“我在那山中也住腻了,下来走动走动,况且你考中解元,我与你兰姨都替你高兴。”

颜玉抱了抱兰姨,听兰姨碎碎念的哭道:“什么解元不解元的,我只想少爷平平安安,若是知道她下山来受了这些伤,还被人欺负,我如何也不肯她来了…”

颜玉替她擦眼泪笑了,房门突然被人开了一条小小的缝,江大傻子在里面闷声问:“我可以出来了吗?”

颜玉这下想起江大傻子还关在里面!

她想了想,明心老爷子看不见江秉臣,这些人里兰姨却是认识的,但她也不想瞒着兰姨,便开门拉江秉臣出来。

果然兰姨看到江秉臣吓了一跳。

颜玉让江秉臣给明心老爷子行了礼,低声对兰姨解释道:“他现在叫心爱,以前的事他都忘了,你别吓着他啊。”

兰姨只得憋着将他看了又看。

江秉臣被看的不好意思,拉了拉颜玉小声问道:“兰姨为什么老看我?”

“因为你长的好看。”颜玉敷衍道。

当天夜里,明心老爷子就留在了小院里,颜玉腾了一间厢房给他。

夜里月亮又明又亮,难得人都齐了,兰姨亲自下厨做了好些好吃的,给颜玉庆贺。

这一院子的人,举杯祝贺她,兰姨祝她平安,忍冬祝她心想事成,锦珠祝她平步青云,老爷子祝她所做皆所得。

到了江大傻子,他端着杯涨红着脸道:“希望颜玉不要再被欺负了,希望你永远开心。”

她眼睛红了红,与他碰杯一饮而尽,这一世她再不会被欺负了。

一行人喝的七倒八歪,颜玉想颜家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便要尽快回京,免得夜长梦多。

第二日,她便让大家收拾一下动身回京,本想着明心老爷子肯定不想再回京,要先送他回山,哪知老爷子叹气道:“你一走山中显得分外安静,倒是比从前我独自在山中时还要无趣,待着也无聊,便陪你一道回京吧。”

颜玉目瞪口呆,她上一世可是知道圣上几次请先帝爷回京他都没有回来,到死都不曾露过脸啊!居然肯随她回京。她想跪下磕头…

老爷子却笑道:“行了,你陪我这个老头子几年,我送你一场也算是谢意。”

她知道老爷子这是怕她回京再被颜家人阻挠欺负。

她心存感激,将众人安置好,便要动身,却又被一人拦了住。

那人躺在马车前撒泼打滚,张口闭口颜玉拐带了他女儿。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锦珠的老子。

锦珠在一旁拉也不行,劝也不行,急的直哭,她的亲爹非要逼死她不可。

颜玉坐在车里问坐立不安的江秉臣,“你还是想救她?”

江秉臣看了一眼车外却是没有下车,闷声道:“你不喜欢,我就不救了,你不要生气。”

颜玉摸了摸他的头笑了,掀开车帘她抬手丢了一包金子在她老子身上道:“忍冬,写张卖身契。”又对她老子道:“数清楚了,今日是我最后一次付钱,以后你女儿归我,与你再无瓜葛。”

那老子一看都是金子当即便按了手印,连犹豫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磕头,还不忘跟锦珠说,你是几辈子休得福走了大运了!

锦珠哭的一个字都没有再与他说,她的命是自己挣来的,她要彻底摆脱这低贱的出身。

颜玉一行人不疾不徐的出了锦州,第二天黄昏就到达了京都门口。

马车被拦了下来,她挑开车帘就看到颜庭安带人站在城门口,颜庭安对她道:“颜玉,祖父让我接你去偏宅里暂且住着。”

这意思还是不肯让她入京回颜家。

明心老爷子在车里笑了一声:“颜家出了这么一个混账小子,倒是对一个小娃娃赶尽杀绝。”

作者有话要说:主播:我有金大腿,我不怕→_→

感谢:彭英俊,小新,坟墓,叁仟,山鬼,明月照沟渠,早川的地雷~和lily洛,ΦωΦ雙宜的地雷手榴弹~

☆、二十四

颜玉早就料到了,颜家父子没那么容易让她进京,便是进了京也有更狠的在等着她。

颜家畏她如洪水猛兽,只是不知这么多年了,颜鹤年…还好不好,他的命运回到了该有的轨迹,想是过的很好。

她坐在马车里轻轻的叹了口气,手被人轻轻抓了住,她抬头就看到江秉臣紧皱的眉头,江秉臣握着她的手指低声对她道:“不要难过,等我好了,我教训他们。”

颜玉看着他禁不住笑了笑,“当真?你若是好了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会。”江秉臣毫不犹豫道:“我好不好,都对你好。”

“傻子。”颜玉握了握他的手指。

明心老爷子听着两个人窃窃私语摇头笑了笑,对颜玉道:“不要怕,我既陪你回来了,就不会让这些混账小子欺负你。”他抬了抬手,“玉儿扶我下马车。”

颜玉忙伸手扶住明心老爷子,江秉臣本也要跟着下马车却被颜玉低声喝了住,“不许下来,这地方很危险,你这么傻被人认出来就完了!”颜玉吓唬他道。

江秉臣生怕再想江风那次一样给颜玉惹来祸端,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马车里,留了锦珠和忍冬在车上照看他。

兰姨和颜玉一同下了马车,颜玉伸手将明心老爷子扶了下去,“明心师父小心点。”

明心扶着颜玉的手稳稳站在了地上。

颜庭安懵了一下,怎么会…他父亲不是说太上皇是绝对不会回京的吗???怎么如今和颜玉一块回了京!

他只愣了一瞬间,慌忙撩袍跪了下去,“颜庭安叩见太上皇!”

旁边的颜家随从和守门的侍卫也都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太上皇啊,那…太上皇不是早就神隐了吗?这个老和尚…居然是太上皇?

“还不快跪下!”颜庭安喝了一声自己的随从,随从才反应过来慌忙跪下。

那些守卫看着明心老者和颜玉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那明心老者也不想惊动太多人,只是对颜庭安冷笑一声道:“看来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回京让你很吃惊。”

“晚辈不敢!”颜庭安忙叩头道:“晚辈…只是不曾想太上皇会此时回京,不然我祖父与我父亲必定出城来迎接太上皇。”

那些守卫有些慌了,窃窃私语的问:当真是太上皇?怎么办?

众人慌慌张张的都跪了下去,不依的拜见太上皇。

颜玉扫了一圈,瞧着人越来越多,知道此次进京必定是要大动干戈了。

明心老者也不想站在这儿与颜庭安废话,便道:“也不必你们颜家来迎我这个老头子入京,我此次是陪玉儿回来的,你方才不是说你祖父不让她回府,让她暂时住到什么私宅里去吗?带路吧。”他扶着颜玉道:“我陪她一块去。”

颜庭安一愣,抬头看他又忙叩头道:“晚辈该死!晚辈不知太上皇一同归来怠慢了太上皇!还请太上皇饶恕晚辈!晚辈这就恭迎太上皇如今,下榻颜府!”他怎么敢让太上皇住偏宅里啊!那本意是想羞辱颜玉是个见不光的,私生子一般的存在才让他去住私宅的,要是知道太上皇在马车上便是借他两个脑袋他也不敢这么说啊!

颜玉也是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明心老爷子会出这招,让太上皇住偏宅…颜家怎么敢啊。

可明心老者话既说出便无还转之意,直接命令颜庭安带路去偏宅,不得再多言一句。

这是命令,颜庭安哪里能不从,他头都不敢抬的请明心老者入京,一路上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一般,他还不敢让随从先行回去禀报颜鹤山,生怕再惹的明心老者不高兴。

而明心老者故意一般的执意要步行,仿佛就是要游街示众一般,大张旗鼓的一路走去了偏宅。

好在偏宅不远,就在城门口北边的胡同里。

等颜庭安将他们请过去,开了门,心都颤了,这偏宅已经十几年没有住过人了,年久失修,荒草长的半人多高,就如同废弃的荒宅一般。

他祖父是命他找人收拾一番的,但他为了羞辱颜玉并不曾收拾…

那门“吱呀”沉闷的打了开,灰尘款款落下,颜玉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荒草寂寂,腐朽之气铺面而来。

她有些犹豫,让太上皇住在这种地方…她也于心不忍,况且她只的与颜家父子不对付,也并不想让整个颜家得罪太上皇,便道:“这里…怕是不好住人,我年纪轻没事,但明心师父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颜庭安忙接嘴说诚惶诚恐,要给明心老者,包括颜玉换地方住。

颜玉冷笑一声,“不是祖父说让我住在这里吗?我怎好忤逆了祖父与伯父以及堂兄的意思。”

明心老者也毫不啰嗦的执意住在这里。

颜庭安看着两人进去脊背的衣服都湿透了,慌忙便往颜府敢去,这下完了,这该死的颜玉非害死颜家不可!

等颜庭安的人都走了,颜玉才让江秉臣他们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