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出的轨?”

她不答,他紧跟着猜:“班卫?”

“你俩这轨出到什么程度?”

“班卫心该多寒,在你眼里就落个撬人墙角的印象。”

老坪仿佛松一口气:“你把手机砸了,叫人怎么联系你?有没有能用的旧手机先顶一顶。”

这会儿情商倒上线了,积极地转话题了,她拉开茶几抽屉,里头一堆从龙信义家拿回来的旧手机,老坪挑了个最新的,帮她换上SIM卡。

“我给你个建议,”他说,“这种时候我就不给你安排工作了,风口浪尖的你也不适合露脸,但你也别在家待着,你那戏,紧赶着进组了,这几天去上上培训课吧,同剧组的女演员武戏比你少都去得比你勤,别给人比下去。”

随后拍拍她的肩,把旧手机塞她手里,转头拨电话吩咐人来接。

手机刚开机,就窜出一堆信息提醒。那些存过的没存过的号码争先恐后地给她发着虚情或幸灾的慰问,有一条特别鹤立鸡群,就两字。

——活该。

来自并没有存过的陌生号码。

看来她的大小八卦依旧源源不断地供养着北番高中几千学子的平庸生活,一点关于她和靳译肯的风吹草动就几乎让这些人炸开了锅,她说:“帮我换个号吧老坪。”

随后一键删除所有的信息,退出页面,手机壁纸紧接着出现在眼前,照亮脸颊。

她的手指顿在离屏幕半厘米的地方。

高三临毕业前拍的一张照片,傍晚沿海的灯塔,有对着镜头撑脸颊的她和被她扬起的头发遮住一半脸,丝毫没有察觉镜头的靳译肯。

这是一张靳译肯一直问她要,而她嫌烦始终不肯传给他的照片,画面夹着当时海鸥的鸣叫,与咸湿的海风一起扑面而来,勾起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看两眼后按锁屏,手机咔擦一声黑屏。

“我不想出门。”

“什么?不出门你想干嘛?”

摸到沙发底下藏着的烟盒,从烟盒里抽一根烟,老坪想上手干涉,她偏打火点烟,随后将火机啪嗒一声滑回沙发底。

“思考。”

“思你”

老坪摆明想粗口,龙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随后貌似考虑到她刚被甩,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朝着她狠狠指了几下,挤出一句:“那就连楼都别下,底下多的是人等着你。”

“他那儿呢?”

“别问我。”

老坪顿了顿,还是不耐烦地说:“目前只被扒到富二代的身份,真实信息泄不了多少,你也知道他家的背景,他要不愿意露脸,这条八卦媒体不一定跟得了。”

“比起他,”他接着问,“那女孩又是什么情况?视频里你俩说什么呢,聊得愁容满面的。”

屋内安静了那么两秒,老坪别头盯向她。

“别不会你的出轨对象是”

龙七将烟灰弹进易拉罐内,看老坪,向着玄关口斜了斜额头。

老坪说:“好,我走。”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烟抽了两包,酒喝了五罐,拔了电话线拉了窗帘,她在没有杂音的客厅里坐着,盘着腿,夹着烟的手指垂在膝盖边儿上,看着缝隙里的日光由东边移到西边,周身的烟雾越聚越浓,满屋子寂寞萧索的味道。

下午两点时,班卫来了一通电话,她没接。

三点,林绘来了一个电话,她也没接。

龙信义打来一个电话。

郝帅打来两个电话。

学校的辅导员打来一个电话。

电影的制片人打来一个电话。

存过号码的记者打来五六个电话。

没存过的各种未知号码打来总共数十个电话。

她都没接。

过七点时,出了次门,在楼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塑料袋啤酒和几份素食餐,店里的悬挂式电视机正在播报有关于她的娱乐新闻,店外真有几个蹲守的家伙隔着玻璃朝她拍照,那会儿手机又在兜里震动,营业员闻着她身上的酒气,悄悄瞅着她,她懒洋洋地抬起眼,营业员才低头算账。

手机一直震着。

她将手伸进衣兜,按机身侧面的锁屏键,挂断来电。

“有凉茶吗?”

售货员往空空如也的饮料柜看一眼:“凉茶哦凉茶今天卖完了,门口的自动售货机里有罐装的。”

便利店的自动门在身后关上,夜里的寒风一阵阵地吹进她的脖子,她看着贩卖机里的饮料标价,从兜里掏硬币,只掏出一个一元和一张百钞,裸露在空气中的五指冻得发红,她看一眼透亮的玻璃,玻璃映出她的脸,也映出身旁蠢蠢欲动靠近的狗仔二人。

“嗨龙七,”狗仔举着摄像机,意有所图地向她打招呼,“下楼买饮料?你硬币好像不够哎,我们借你?”

她不搭理,视线扫到投币口下方的扫码支付区,从兜里掏手机。

“男朋友不在啊?说几句嘛,你看我们蹲你那么久,天这么冷。”

锁屏屏幕上有刚才那条未接来电的提示,她不看,滑开屏幕后直接进扫码页面,指纹支付,贩卖机随之而来“扑通”一声响,她从“出货口”拿凉茶罐,转身走。

两名狗仔还跟在她后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她低头滑着手机屏,这会儿才慢悠悠地点开来电记录,页面切换的一刹那,脚步在便利店门口顿住,夜风将头发吹得往一侧扬,手中的塑料袋淅淅沥沥地响,她看着未接来电列表最顶端的一个名字。

靳译肯。

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出来,凝成白雾,她停在原地,便利店的门因为她片刻的伫立而启合,柜台的员工向外张望,身后的狗仔摩拳擦掌地向她走近,而她在那么一秒的反应后,耳根热乎,拇指下意识地移向回拨键。

但正要按下的同时,另一通来电冲进来。

那么猝不及防,接近条件反射,拇指在红色挂断键与绿色接通键之间秒按后者,等电话接通后才看清顶端的“董西”两字,她愣了两秒,风呼呼地刮着,吹得她鼻尖透凉。

“喂?”

而后,问。

咔哒一声,那方挂断。

嘟——

嘟——

嘟——

狗仔在身后拍照,她仍站在原地。

拇指在“董西”的回拨键上犹豫,但不过三秒,她切换回原来的页面,回拨靳译肯的号码。

手机搁到耳边,听到那端语音留言的系统提示声,打不通,她再拨一次,换来的是已关机的系统提示。

拨第三次的时候,回头看路口,抬手招住一辆正好经过的Texi,狗仔拍照的快门频率越来越快,她开门上车:“去颐明湾。“

——HI,这里是机主的iphone语音信箱,机主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如需留言请按1

一路上,打了数十个电话,听了数十遍系统答话,她按“1”,留一句言:“你现在在不在颐明湾?我在来你这儿的路上,我们得再聊一次,你回我电话。”

但不管打过去多少回,靳译肯给她的永远是系统回复,她到后来有点火,给司机付完车费,关门下车的同时再留一句言:“我已经到你这儿楼下了,你要真想分手也得给我个整理东西的时间,大冬天的,我所有衣服都在你那儿,你房子的钥匙也得还你,我住处的钥匙你也得还我,免得以后还要换锁!”

挂了之后又有点后悔,她喘出口气,紧接着再拨过去一个:“靳译肯,这会儿下雨,天也挺冷的,我穿得也挺少的,我没你这儿门卡,进不去,你就看你什么时候想放我进来吧”

停顿了一下,走着,呼吸着,雨也淋着,她接着说:“我认认真真想过一天了,现在就想跟你好好解释一下所有的事情,分手这事儿,咱们等全部聊完之后,再”

话没说完,嘴巴突然被捂住,一股从身后突然袭来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抱,眼前小区门口的景象跌宕了一下,箍在双臂与腰上的力道紧得动弹不得,她的脚近乎离地,被身后那个人从监控死角一路抱到一辆车旁,叫声从指缝中传出来,被分割成断断续续的闷吭,周围人车稀少大雨倾盆,额头的冷汗被雨水稀释,那人把她往后车座上摔,手机掉座位底下,语音留言还没关,她立刻回头,看见重重关上的车门以及绕着车尾走向另一道门的顾明栋。

心内一惊。

下意识地开车门,身后顾明栋已经上车,一把将她往后扯,扯得毛衣领都发出撕裂声,车厢内传出上锁声,雨势猛烈,车前的雨刮器“卡擦卡擦”地运作,她回身给顾明栋一耳光:“干嘛啊变态!”

这一耳光的力道下得猛,把他嘴唇都打裂出一道血痕,顾明栋连一记发愣都没有,眼睛里透着寒光,将她的手往窗玻璃上摁:“本来想蹲董西,没想到蹲到你,更好!”

随后从裤腰间抽皮带,膝盖顶着她的腰腹,一下两下三下把她的双手紧紧捆一起,上身顺势往她身上压,龙七用手肘挡着他,叫:“神经病啊你!放开我!烂人!!”

“你觉得靳译肯现在跟谁在一起?”顾明栋的视线往车窗外瞥一眼,把她的肩膀往上扯,龙七喘着气看外面,董西的身影正好从小区门口出来,她挣扎的力道霎地松懈,玻璃窗外攀满雨痕,玻璃窗内因两人的喘息而覆上一层薄雾,视界朦胧不清,顾明栋贴到她的耳朵狠狠落话,“你知道董西在他那儿待了多久吗?两人聊得那叫个合拍,都不想要你了知道吗?你这种贪心的女人,也只配跟我这种烂人在一起!”

顾明栋的最后一句话,狠厉,咬牙切齿,随后将她按下去,她费劲缓过来:“顾明栋我怎么样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谁给你的脸插手我的事!”

“你要怪就怪靳译肯。”这句话,顾明栋死死压着她说给她听,随后一把拉扯她的毛衣领,那么大力,拉得她头发丝也断了几根,她痛吭,顾明栋紧接着就撩开她脸上的头发狠狠咬她嘴唇,他嘴上的血和她脸上的雨水混合,她用力别开脑袋,往他脸上吐唾沫,顾明栋擦也不擦,直接脱了上衣T恤往她嘴里塞。

滂沱的大雨猛烈敲打着车顶,窗玻璃一片水痕,温热车厢内,上身全裸的顾明栋压着衣衫凌乱的龙七,彼此瞪着对方,他的胸膛口大力地起伏。

“你要记住,今天这回事,是因为靳译肯惹了我,是他不肯用简单的方式了结我们仨之间的事,才导致你在他的车后座上,被我顾明栋上了。”

话音落下,天边一声滚雷,顾明栋的手撑在她的脖颈旁,另一手从下探进她的毛衣,手里有把薄如蝉翼的刀片,缓缓地滑过她的小腹,随后向下一划,毛衣下的短裤纽扣一下子松开,龙七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气若游丝。

车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第七十五章 阴招

天边第二道滚雷响起的时候,车厢内有一道光划过。

从后窗玻璃来,像是车前灯,随后一声巨响!车子被一股强劲的冲力撞击,龙七和顾明栋一起滚下座椅,她用手肘撑住身子,小腹一阵痛,而顾明栋的头撞到前座椅背,一时没缓过神。车窗玻璃裂了道缝。

外头传来关车门声。

合着雨声,有人从车尾绕到后座车窗,一肘!窗户“砰”地一声碎裂!渣子夹着大雨溅入后座,那人的手伸进车厢,解锁开门。

车门一开,顾明栋一下子被扯出去!

被人压制在地上,一拳揍在脸上,打得那么狠那么利落,感觉把鼻梁都打断了,龙七看过去时,看到的是毫不停顿给顾明栋第二拳的司柏林,雨势凶猛,司柏林的肩身湿了一半,三拳揍爽之后抓着顾明栋的手臂将人提起来,砰地一声撞车门上:“靳译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念着你爸不动你,我不用,你全家三口人的单位户籍甚至祖籍在我这儿一套不落地备着份,你再动一点歪心思,我连着你爸妈见一次打一次!”

嗓音低沉狠厉,一把公然明示的阴招。

顾明栋喘着带血的粗气,说不出话。

一松手,他整个人瘫坐下来,猛烈咳嗽,司柏林紧接着开车门,看向龙七时,龙七也看向他,她的手还被皮带捆着,捂在小腹处,额上发着冷汗,而腹部的血早已渗透毛衣,从指缝间漏出来,顾明栋那把薄如蝉翼的刀片沾满血,落在车座底,亮着屏幕的手机旁。

“”司柏林顿了一下,问,“他捅的还是被我撞的?”

“你。”

雨刮器左右运作,车前玻璃上的雨水一道一道地流过,视界一片朦胧,司柏林一手转方向盘,一手将龙七的肩膀按住,车头一个打拐驶向马路,却偏偏与一辆正要转道进来的商务车头对头,车前灯照出对方的驾驶座,副驾驶上的狗仔愣了一下,第二秒立刻举着相机对准这儿,司柏林虎得直接踩油门,商务车马上认怂往后退,龙七按着刺痛的腹部,额头的冷汗沾湿了头发,疼得一脚踩上他车头前台:“开快点!!”

“开着呢老七。”

“废什么话直接撞啊!”

“这不撞着。”

“操!”

从嘴巴里蹦出的最后一个字就是这么一句粗口,随后看到满手的血,一阵眩晕从心口涌到脑门,她连对司柏林交代一句的力气都没有,撅过去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病房内。

雨还在下,深夜九点多的样子,躺在单人间病房里,吊着消炎水,穿着不合尺寸的病服,晕晕乎乎地往旁边看一眼,司柏林这肇事家伙算有良心,还在旁边沙发里以一副懒散至死的样子窝着,龙七将身子撑起来,发出了点动静,他刚好打一个哈欠,慢腾腾地往这里瞥一眼,手里的手机转了一圈。

他的手背上还留有打断顾明栋鼻梁时烙上的伤。

而病床对面有俩男的站着。

第一眼以为是护工,第二眼才认出是俩跟拍她的狗仔,相机挂在他们脖子上,一副蔫头丧脑的样子靠墙站着,龙七又看司柏林,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罚站呢。”

真是跟靳译肯如出一辙的公子哥模样。

后来按照司柏林的说法,这俩在她下出租车的时候就已经跟到颐明湾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顾明栋那个垃圾掳上车,还以为能蹲什么桃色大新闻,全程都拍着,这就触到他这条“情报界霸王龙”的底线了,所以把龙七搞进医院后,他就去人新闻社把这俩正在加班排版的家伙从里到外“人道教育”了一通,又因为没吃宵夜,拉着人出来请小爷他吃了一顿好的,最后蹲这儿思考人生,顺便跟差不多到点儿醒过来的她道个歉。

睡一觉的功夫,做了挺多事,把人也教训了把晚饭也解决了,此刻他跟前茶几上还放着一个保温瓶,瓶里头是冒着温热气的补汤,一勺一勺地,正往他的嘴里进。

“我的呢?”她问。

“你说话中气挺足的喝什么汤,我刚才小魂魄都被你吓没了一半。”

“倒是谁突然开着车往上撞,好声好气地敲个窗不就完了?”

“谁知道你们进行到哪步了。”

“司柏”抓着床头柜的纸杯就想往他那儿扔,但腹部刺痛一下,拉扯住她的动作,她倒吸口气,摸到一层纱布。

“你让他们出去站!”

粗口转换成这句,司柏林喝着汤,抬眼向对墙,俩狗仔唯首是瞻,乖乖往房外走还随手带门。

“所以进行到哪步了?”

“再烦我烧了你家。”顿了顿,她补充,“你是怕我给他戴绿帽?”

“他绿帽多一顶不多,少一顶也不少。”

这句话真是里里外外多层意思,杀伤力也是满满当当,龙七一言不发地看他,他的眼皮仍懒洋洋地垂着,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他一边慢腾腾地喝汤,一边拨着某个号码,说:“跟你商量件事。”

“顾明栋这个人我来收场,保证你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但今天的事,我不会跟靳译肯提,你也别让他知道。”

“我说弄死顾明栋是狠话,但靳译肯要是知道,弄死顾明栋就不止是狠话了,他没必要把人生报废在这家伙身上,”说到这,司柏林瞅她一眼,“你懂了吗?”

“你是怕他知道你弄伤我吧。”

“你信不信我现在去外头爆你高中和他鬼混在一起的料。”他秒回。

“你帮我联系到他就答应你保密。”她也秒回。

“哦?”司柏林脑子转得特别快,“看这情况你俩是要完了?那算了,你跟他说也没事。”

到了这一句,龙七没立刻回话,视线瞄到他正在拨号的手机上:“你打给谁?他?”

“否则是你?”

龙七这回真把纸杯子扔过去,司柏林别了下脑袋,纸杯“噗”地一声落沙发垫上,而她趁这会儿下床,拉着输液架子两步到他跟前,拿了桌上的手机就往洗手间窜,司柏林立刻站起来:“龙七!”

不理他。

关门抵住,背靠着门板听手机,但手机那端的回应和两个小时前一模一样,不断重复的语音留言,腹部因剧烈运动有些小疼,她捂着,挂断电话,手速麻利地打开司柏林的微信找到靳译肯的账号,司柏林这会儿已经在敲门,她按着屏幕迅速说话:“靳译肯你别拒绝交流,把我从黑名单里移出来!“

“他两小时前就断连了。”司柏林在外说。

“你能联系到他的!”

“我不能。”

“我不信!”

“我能也不会帮你。”

这句话音落下的没三秒,她转身开门。

门板撞出巨响声,冒着一阵火气和司柏林对视,司柏林不退不语,眼里的意思却直截了当,就是不帮,原则上的不帮,窗外雨势浩大,屋内凉意逼人,她瞪着人,再将手机抬到嘴边:“靳译肯,这是最后一条你可能收到的我的留言。”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收到,反正站你这边儿的人都不会帮我,我也实在找不到别的方式联络你了,我只想把所有的事情和感情好好地摊开来说清楚,这是我第一次特别认真地想对一段感情负个责任,你哪天心情要是好了,给我回一个电话,我等你一周,这一周里我不会关机,你只要来电话,我就来找你。如果一周之后你还是没有联系我,我就算彻底明白你的心意,我也识相,以后再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