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蝉》上映已经三天,之前那事闹腾的,龙七连首映礼都没出席,但是老坪有替她关注观众影评,她胜就胜在角色张力够足,人设出彩,那么狠的一个角色她罩住了,张弛有度,满目灵气,从前期观影反应来看,可以说给出了足够惊喜的一张成绩单,而邬嘉葵演技好归好,败在角色戏份普通,虽然一场雨中哭戏非常精彩,但后续的讨论重点依旧放在了龙七的表现上。

邬嘉葵没有回话。

照着她骨子里那副傲劲儿,是根本不信,慢悠悠地朝方璇挪一眼,但方璇不替她的好闺蜜出声儿,眼神还稍微有点躲闪,邬嘉葵这就懂了,起身一步,霎时跟龙七挨得近,烟头都差点碰着她手臂,龙七掸着烟,被邬嘉葵目不斜视地盯着。

盯了三秒。

“镇上有没有电影院?”

“有!”一直在受指教的导演男生,听邬嘉葵一问,忙不迭地举手抢答,“山脚有一家,但比较旧。”

“好,今晚看《冷蝉》,我请客。”

“全部人。”末了,邬嘉葵补。

那边在换服装的伍依姗,改剧本的女生,补妆的葛因泞和那林,扛着道具的男生,还有低头挑着摄影设备的傅宇敖,听到这话,都陆陆续续地抬头,朝火药味浓重的这一方,看过来。

记得原本是要撕那林来着的。

下午的拍摄收后,邬嘉葵兴许上网查过影评了,整张脸就没放过晴,一回民宿就噔噔噔地上楼回房,龙七觉着她可算摸到邬嘉葵的死穴了,打这么久交道,从来就是脑袋机灵嘴巴溜的笑面小娇虎,斗嘴输了没发过飙,感情输了没发过飙,说她演技不如人,发飙了。

还偏偏执着地要去影院“挨打”。

而这件事靳译肯也很快知道了。

他是傍晚五点醒的,订的票是晚上七点,睡过一觉后咳嗽算好了点,洗过澡,换了身衣服,龙七在阳台的沙发椅上啃苹果,和方璇发消息,方璇和邬嘉葵住的房恰好就是她之前腾出去的那间,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们有关老鼠的事。

靳译肯拿了壶茶出来,从起床到洗澡他就没讲过话,像没从那一觉中抽出神似的,她问怎么,他说做了个梦。

“什么梦?”

他没讲,揉了揉脸,垂着脑袋看了手机半晌。

“你倒是说。”

“你跟了司柏林,完事儿被我撬了,我俩暗度陈仓去了日本,我睡了你一礼拜。”

苹果皮朝他子弹一样地射,他一折身子避过,龙七说:“我发现你老惦记着我跟司柏林有点什么事儿,以前也是,我就奇怪了我喜欢他这好吃鬼干嘛,好吃好喝的从来不分我半个。”

“事实证明你俩就是有事儿也能被我黄了。”

“重点是这个吗?”

“但我觉得梦里那妞又不是你。”

“就因为我看上司柏林了?”

“因为那妞能跟我正常聊天,聊得还挺好。”

苹果皮又要飞,他的身子往后条件反射地挪了一点儿,龙七最后没弹出去,收着了,换话题:“晚上电影你别去看了,也没什么意思。”

“要去。”

“那你看到有些情节别有反应。”

他知道“有些情节”指哪些,撂她一眼,从果盘里拿个苹果,啃在嘴里,进屋看电视去,而龙七继续跟方璇扯皮一些关于小龙虾的事情,伍依姗正在大群里发这几天拍摄的视频素材,这边方璇也把龙七,邬嘉葵和吴尔拉了个群,在里头狂发有关小龙虾的吃法链接,微信响声像是机关枪一样,发到一半把靳译肯也拉进了群,但他的手机没响两下就没声了,她看群成员,靳译肯秒速退群了。

方璇怼出一个问号表情包。

邬嘉葵:璇。

这俩人在同一房间还用微信聊,也是有意思,方璇回一问号,邬嘉葵:安静点,吵死了。

于是微信安静如鸡,取而代之的是楼下方璇和邬嘉葵房间,传来一阵轰动的打闹声。

六点五十,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龙七已经跟邬嘉葵坐影院里了。

两人一人比一人帽檐压得低,靳译肯在她右手边,抬着二郎腿,撑着脸,方璇在邬嘉葵的左手边拉着吴尔打游戏,屏幕光照在那两人脸上,打得热火朝天的。

葛因泞她们稍晚一些到,虽然没凑上同一拨路程,但到底还是来了,邬嘉葵给她们买的位置在前排,和最后一排的她们隔了两三排,就显得两拨人完全没关系似的,她们入了座,其他观众也陆陆续续进了影院,兴许是后排一拨人都太惹眼了些,他们找着座位,时不时往后看过来,又觉得不大可能是她们以为的人,所以就只是多看几眼,没惹出太大动静。

一阵悉悉索索的入座躁动后,电影开场了。

开头便是香港九龙夜市,风情的老板娘在店子后巷遭钝器击打致死,被警方推断为意外事故,中年侦探臧习浦受老板娘弟弟委托接下案件,从现场的蛛丝马迹推究,最大嫌疑人是曾在现场逗留乞讨食物的某个女人,龙七。

她的第一个镜头出现在老板娘弟弟的闪现回忆中,胡乱扎着的头发,穿着不合身的,过大的衣服,在店门口直直站立着,盯着食客筷下的食物,胖乎乎的秃头老板招呼她进店,给她

一碟烧肉的同时摸她的腿,她只顾低头把肉塞进嘴里,连筷子都不用,吃得嘴和手都油滋滋的,直到被老板娘发现,用锅勺捻她出去,她抓紧碗,在扯打下塞完一整碟烧肉,塞满嘴了,才折回店里狠踹老板一脚,再被老板娘揪着头发轰出店,狼狈而逃,逃走时一个回眸的眼神,像吃饱了的小野狼,锱铢必报,满目的恶。

影评说,这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一个镜头。

从这个镜头后方璇就没玩手机了,看得挺认真,屏幕的光照在影院每一个人脸上,龙七的手指轻轻搅着纸盒里的爆米花,靳译肯也撑着脸,安静看,手肘碰着她的手臂。

而后的情节展开扑朔迷离,一环套一环,她从先开始被怀疑的暴力击杀者变为唯一目击人,从拾荒者变为逃命者,脏乱差的环境她都钻,任何动静她都惊颤警觉,和侦探玩罗生门,和真正的凶手躲猫猫,衣衫褴褛跳过海,不要命地奔过车流,也在渡船上与狗抢过食,从一起夜市老板娘的凶杀案,牵引到高官情妇的连环谋杀案,再探到顶上高

层的权谋涌动尘封密事,案情越查越惊心,她的身份也越来越深,看似轻狂暴敛,善用手段的警察周以聪反而是救命稻草,看似忠良正直,始终陪伴的侦探臧习浦反而是催命符,看似无辜牵扯入案,肮脏的偷渡客龙七,在多次被怀疑,被信任,再被怀疑的反转中,终露最后一层面目。

全片最后一个镜头,开放式结局,戛然而止的背景音乐,寒冬的码头下,孤身的她背向波涛汹涌的大海,从脸到眼的大特写,散着血腥味儿的一呼一吸,整个影院都沉在她迷雾未散的眼睛里。

野狼苟活,锱铢必报。

好到什么程度,就是臧习浦和她的激情戏出现时,是投身高潮点时的紧张,与情色无关,与个人感情也无关,就是她已经忘记这个角色是她演的,就是邬嘉葵在片尾幕后人员名单放映时,不那么甘心,但又基于对专业的尊重,轻轻鼓了一记掌。

然后,整个影院被带动,掌声陆陆续续地响,连着前排那一拨,也无所适从地看着周遭,跟着鼓了几声。

那一刻也算有点觉悟。

为什么向来劣迹斑斑,不受公众口舌照顾的她,在摊牌了HIV的事情之后,反而受到了大量理解和宽容,不全是因为连芍姿的公关运作,不全是怜悯,是因为正巧赶上这时期她有作品,她给大众交出了一张及格的成绩单,证明她这个人不是一副空壳,她的落难交织在成功的如潮好评中来,才有了重新起立的底气,才有资格在处于弱势时接受自我的宽容,失败者的落难才会万箭穿心,成功者的落难只是人生一道“小坎儿”。

残酷,又实用。

她算明明白白了。

而邬嘉葵请所有人看《冷蝉》这一招她也看出来了,不是来挨打的,下午轻得跟挠痒似的撕法她不尽兴,这会儿才算邬嘉葵式的,真正的,精神上的撕,不服是吗,觉着自己牛逼坏了是吗,心比天高是吗,好,都给我来把这电影看了,拉片儿都来一遍,别真把大前辈当空降生处了,圈儿都没进,社会都没入,一个个的抱团霸凌先使上了,年少轻狂又牛逼的一群人活生生在你后头坐着,哪个不是经了风霜雨露一路杀过来的,人惦记你这点小情小爱?小屁孩儿都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在对手拿手的领域最大化碾压对手,实现精神凌迟,这一招,当初邬嘉葵追靳译肯的时候就把龙七这么按在地上摩擦过,现在又驾轻就熟地套用在葛因泞这一拨人身上,使得炉火纯青,要不是结束后特意给那拨人留了个“回去给这片做个拉片”的作业,龙七真没察觉出来,完事儿,方璇又朝着那林貌似随口地补一句:“诶那林,你真不记我这高中同学了?我很记得你呢。”

那林在葛因泞和另一女孩的身后,一愣。

“看你现在过得不错,你还记得张杨吗?就你那前男友,他现在也有女朋友了,唉,总算是走出来了,想当初你劈腿,劈的还是张杨亲妹妹,你最好闺蜜的男朋友,这俩兄妹可不好过,现在总算彼此都有新出路了,你放心啊,我今天看见你,也会把你的事儿跟他俩汇报一声的,让他俩也放心。”

止都止不住,任凭那林脸青一阵白一阵,方璇就这么跟笑面佛似的,连珠炮挂地怼出口了,长进了,语言组织上比当年对待龙七时文明多了,听得旁边几个女生也面面相觑。

葛因泞没出声。

就这么和邬嘉葵一严一松,一唱一和,把人里里外外的火星儿都灭了。

夜里九点,空气里飘着细雨丝,靳译肯去提车,吴尔意犹未尽地刷着《冷蝉》的影评,她对《小镇》的前景很有信心,对着方璇叽叽呱呱说不停,方璇一头热也要跟着投资,服装赞助那块儿她家包了,而龙七和邬嘉葵分别靠在影院偏门的两侧,邬嘉葵给她递了烟,她给邬嘉葵打了火,停车场的光照出身线,烟气漫在削瘦的下巴边,两人聊着天,邬嘉葵说别急,明年《边境》一上,碾压稿名单的头一号人就是龙七。

龙七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你觉得我可爱有什么用,你男朋友不觉得。”

烟气一阵漫开,龙七问:“奚静看中的那剧本,你有多想要?”

“本来一般般想要,但她搞了那点儿小动作后,超想要。”

“双女主悬疑戏?”

“嗯。”

“人设大概什么样?”

“不想告诉你,你听了一定感兴趣。”

但是三秒后,邬嘉葵用手指拨着头发丝,仍旧说:“一个是全家灭门案的生还者,芭蕾舞者,理智,悲观,一个是泡在少管所长大的未成年少女,暴力,病态。”

“你和奚静抢的是芭蕾?”

“嗯。”

“给我留的那个还真挺适合。”

“其实奚静比我有胜算,”邬嘉葵说,“舞者更年长一些,是个单亲妈妈,我的脸不像是个成人,但我这世仇不死,她奚静做任何事都不会那么容易。”

“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邬嘉葵看她。

指头掸了一记烟,龙七说:“少管所给你,芭蕾给我,你需要转戏路,我不想被固定戏路,你跟奚静争芭蕾不一定能赢,但是你跟别人争少管所一定可以,奚静阴我太多次,还打着让我帮她数钱的主意,我不乐意,你俩的仇多的是机会慢慢交手,这一次我帮你铺路,我先上,你垫后。”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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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阵阵的十月,山镇的夜晚,邬嘉葵听完她说的话,抽了口烟。

车子的前车灯照到这边,给两人镀上一层光圈,车鸣“嘀”一声响,龙七将烟头摁进门边的垃圾桶,邬嘉葵说:“有点意思。”

那天晚上,方璇终于吃到了一顿深夜十点的小龙虾。

吃得她满手油汤,酣畅淋漓,而靳译肯的效率极其高,知道龙七冒出的这个想法后,一顿小龙虾的功夫,几通电话,就打听清楚了奚静手头那本子的情况,本子原著是业内一篇口碑极高的短篇小说,名儿就俩字,《恶女》,八千字的篇幅,构思巧妙,峰回路转,人设饱满出彩,在网路上有一定的传播力和经年的讨论度,不少公司有投拍计划,但具体版权花落谁家不甚清楚,原著作者是当代作家鲍德民先生,特顽固的一位老先生,得奖无数,但笔下众多经典著作都被按着,不曾有启动影视化的先例,说是“不喜欢一些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的年轻人改动笔下任何一个字”,就连所出版的作品都是通篇原稿,但既然奚静和邬嘉葵这边都收到了选角风声,看来幕后是有公司已经得到花魁,或者,正在抢花魁中。

邬嘉葵说是邵国桉出的手。

她拍《边境》的时候,就听邵国桉的团队谈论过此事,拿下《恶女》是个开始,邵国桉的目的是要以此为突破口,吃下鲍老先生笔下统一世界观中的多部经典巨作,挺可观的一个IP,如果成功,足够为华语影史开创一个至少为期十年的丰收期,可惜鲍老先生难搞得很,就算是邵国桉这样的名导也兜转得挺吃力,谈没谈下来不确定,风声倒先放出来了,难怪奚静是圈内最先嗅到味儿的一批,《边境》已经被邬嘉葵吃了,紧接着这块大蛋糕,奚静是绝对不肯放了。

靳译肯把这些事里里外外打听清楚后,说四字:“我也要吃。”

邬嘉葵抬眼。

方璇推着小龙虾说你吃,没拦着你。

“他说《恶女》。”龙七说。

而靳译肯说完前一句,一个决定仿佛就这么做下了,眼也没抬,直起身子摆起二郎腿,在手机上飞快打字,吴尔问给谁发消息,邬嘉葵说你胆儿真肥,邵国桉的胡都敢截。

“你做事的时候还挑对手?”他先抬了记眼,回邬嘉葵,再回吴尔,“我妈,日常问安。”

“邵导是圈里的老炮,就算我爸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恶女》他盯很久了,那一辈儿的门道有多深你比我懂,你确定要动他的蛋糕?”

他没回话,仍低眼发着消息,笑了笑,仿佛是听进邬嘉葵的话了,又仿佛没听进,一副“随你跟不跟我玩儿”的态度,发完消息,手机又在手心里头一转,他别头:“买单。”

龙七的身上披着他的外套,长发披肩,他去柜台付款的时候,她的手肘抵着膝盖,慢悠悠地挑着冷盘里的醉蟹钳。

邬嘉葵的指头在桌面上点着,默不作声盯着靳译肯那边,小狐狸计算着得失,脑筋动得正快呢,不差半分钟,似乎终于在脑内过完一遍邵国桉和靳译肯所代表的两大后台风起云涌的交手,她看龙七:“好,你俩这条贼船我今天算是上了,我和你搞定戏,他去搞定戏以外的东西,我那么诚心做生意,你可别让我亏啊。”

啤酒罐的拉环在食指下“呲”一声响,龙七的手臂抵着曲起的膝盖,和邬嘉葵手边的玻璃杯轻声碰一下。

凉酒下肚,一言为定。

一群小野狼,终于在寒冬压境之前抱上团,整装待发,准备去捕猎那只真正狡猾的山老虎。

旬曲山四天三夜的拍摄完成后,她不带一丝留恋,连伍依珊专门安排的所谓“杀青宴”也没搭理,直接上路回程。

如果说吴尔的《小镇》是一部文艺片,给龙七磨演技攒口碑用,那么鲍老先生的《恶女》则是一部实打实的商业片,冲票房打市场,这两种类型一手抓,成绩单同期上交,未来三年的辉煌路恐怕都提前铺定,如果这两部片又同时被靳译肯吃到嘴里他野心大,龙七胆子也不小,吓得不轻的是老坪,他从新任老板那儿收到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跟邵国桉抢食,连发了几个问号加以确认,问无可问后,苦哈哈地替她排上了芭蕾的课程,再找人脉去跟鲍老搭线了。

那会儿靳译肯已经送她回市内。

没往朗竹公馆送,车子直接停到了金融腹地一办公楼的地下停车场,彼时傍晚六点,电梯直达十五楼,到了之前他带龙七视察过的地方,上一次来还是他回国做学术交流生的时候,那会儿还是个空单位,只有满地斜阳与一个年少轻狂的他,这会儿整修完毕,玻璃墙外夜景璀璨,墙内是一个还没结束工作时段的娱乐公司,仍有七八人在亮堂的会议室内聊PPT,她跟着靳译肯从偏门进,避开大办公区,进入CEO办公室,没开灯,墙外夜景更加好看。

靳译肯在这里打完了一通给他妈的电话,过几天就是连芍姿的生日,他以一颗赤诚孝心为由头,拿到了准许回国的母上令牌,过一小时,又用龙七手机向连芍姿发了道别的信息:荀曲山之行后,学校课业忙碌,决定搬回龙梓仪家。

坏事做得贼顺手,毫无羞愧心,龙七说他不厚道,龙梓仪脾气大,自从上回被她逃了血液检测后到现在没消气,本来她还有个朗竹公馆的后路,现在好了,后路断尽,他这是为了一己私欲置她于险境。

但是话才说完,她就把事儿想起来了,转话题:“我明天去做检查。”

靳译肯笑嘻嘻地在玻璃墙边倚着,话一出,抬了眼,龙七的手头转着暖手的咖啡杯:“我不想再拖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是死是活,我要个答案。”

十秒后,他点头。

“明天我送你去。”

“老坪陪我去,现在跟拍我的人太多,你别送,听你妈的话,别让她发现你骗她,女人很不喜欢被骗。”

“你自己行?”

“只是验个血,结果又不是当天出来,拿报告那天你再陪我就行了。”

他面上没变化,但顿了几秒,不知道又在动什么脑筋,而后说:“行,那我不去,但你帮我做个事。”

“什么?”

“我的户口本在你妈那儿,你去帮我拿回来。”

“你要干嘛?”

“把你的也拿过来。”

“拿”这个字眼太好听,这种类似契约性质的交换物品,摆明了是唆使她“偷”,她又问一遍:“你想干嘛?”

“搁我这儿我开心。”

她没回话,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椅上,椅子缓慢地转着,盯着靳译肯,他才说:“我在给我自己安全感。”

她没回话,五秒后,他接着说:“既然你决定要去检查了,有些话你得听着。”

“你讲。”

“我是喜欢跟你上床,龙七。”

咖啡冒着热气,他背后是万栋像星光一样绮丽的楼宇,话说得很直接,没有看她,话落两秒的停顿后,才看她。

“我喜欢晚上的你,也喜欢白天的你,我喜欢你抽烟骂人,也喜欢你熬夜读本,你发个脾气我喜欢,你讲个烂笑话我喜欢,你不穿衣服我喜欢,你裹成个粽子我喜欢,我喜欢你耳垂上那颗小痣,也喜欢你宿醉后起的红疹,我喜欢你无所事事,也喜欢你踌躇满志,从头到脚,你这个人,我都喜欢,我这辈子就指着你过,怎么个过法都是过,你现在不用多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就记着,记着了没?”

没开灯的办公室内,玻璃墙外的城市光照着两人,这么一段告白,冗长却好听,她点头。

他收视线,低下脑袋,也点了点头。

“所以我笑话讲得很烂是吗?”

第一百三十章 先生

130

不是没想象过去医院做血检的画面,但每次想个开头就不敢再想下去,被一些未知的恐惧拖着,但当这个时刻真的来临,当针尖儿真的刺进血管,就像小时候不敢看的惊悚片剧情,突然看到了幕后制作流程,觉得不过如此,也或许是昨晚上靳译肯的情话起了作用,使她的肾上腺素分泌到现在,她感觉不到什么。

就像个简单体检一样。

取报告的事儿交给老坪,之后两天,她就窝在学校宿舍照常上下课,靳译肯光明正大回他家了,班卫那边一听到风声就开始浪,催着人攒局,但靳译肯忙着当大孝子,去的电话五个有三个是没空,搞得班卫又骚扰到龙七这边,她更忙,上芭蕾课呢,全部回绝了。

连芍姿新官上任Valango,正是意气风发万人朝贺的时候,又逢离婚分割财产的关口,靳译肯说他爸那边动作大得很,不知道是本着最后一餐去的,还是留有旧情准备翻盘,亲自揽了庆生会的操办权不说,还召集了大半个董事会参加当晚的家宴,搁往年他回国吃顿团圆饭都算给足面子,而靳译肯那天晚上一个电话就轻松拿到了连芍姿的准许回国“通行证”,也跟这有关。

他是这么说的,龙七没听懂,他没多解释,她也没追问。

吴尔的戏进入了筹备末期,十一月就开拍,她一手抓《小镇》一手抓《恶女》还要顾学校课程,忙得焦头烂额,靳家的家宴阵仗再大,传得再沸沸扬扬,她都不是座上宾,检查报告没拿到,她就仍然处于与靳译肯的禁止接触期,她只顾得上自己了。

天越来越冷。

龙梓仪给七戒和悟空换上了秋冬用的毛窝。

通过监控看到的。

可能是她老人家气消了,也可能是卢子牧暗中搭了把手,自从上回逃血检惹怒龙梓仪后关了一周的监控,这几天兴起瞅了眼,竟然又开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昼夜温差已经大得离谱,寒风夹着小雨丝,多数人回寝保暖加衣,而龙七叫了辆车,打到龙梓仪家的小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