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潮这些日子就在明月观里安生待着, 正在认字练字以及习惯这个世界的书籍排版。没有标点符号, 又不像现代的通篇大白话, 最初开始看真的艰难, 不过这些都是必要的,不然她嫁妆单子和各种地契、奴婢们的卖身契都看不懂, 说不定以后跟人撕逼都要落于下风,绝不能吃了这没文化的亏。

见她这个当主子的这么淡定,底下那些奴婢仆人们哭哭啼啼两天后,也就都缓过劲来了, 开始小心翼翼地讨好她。这是个奴隶买卖合法的时代,拥有这些奴婢卖身契的主人就掌握着生杀大权, 所以这些基本上属于萧锦月的仆人们都一心想要她好,大多为她考虑为她忧心,这就是一般而言的‘忠仆’。

只是姜雨潮这人不好相处, 在原来那个世界亲人不亲朋友没有,除了一个疯魔追的明星,对谁都淡淡的,到了这里也没有兴趣交朋友。她不喜欢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转,只是终究也没打发这些奴婢离开,都养在这院子里, 不喜欢就让她们到其他房间里待着,做点杂事,不闹事她就一律不理会。

过上几日,有几个脑子活泛的奴婢就看明白她的喜好了, 一改先前的瑟缩,主动过来伺候,姜雨潮也没赶人走,渐渐地也会吩咐她们一些事,偶尔也会和她们聊两句。

“今日出门给主子买糕点,到处听人议论说那昱王一马鞭抽得杜尚书家的公子滚在地上,脸都丢光了。不过今日这事过去,恐怕也没几个人再敢公然谈论昱王的那些事儿了。”丫鬟兰桥是个胆大的,从前并不得萧锦月喜爱,如今则是成了姜雨潮跟前第一人。她时常往外跑跑,采买些明月观里没有的东西,消息也灵通。

姜雨潮比着书上的字读,闻言扯了扯嘴角。昱王这些日子可吃尽了流言的苦头,偏又不能发作,现在逮到个多嘴多舌的鸡,可不就要杀鸡给猴看了,明面上是没人敢谈论这事,私底下就不一定了。

当初姜雨潮看原著,那个昱王一开始为了得到萧相国的支持,取得东山营领兵一职,娶了萧锦月,后面他位置坐稳了就想摆脱萧锦月,明知府中的女人们诬陷她也故作不知,还顺水推舟用这种方式休弃萧锦月,也不管这事传出去后那个懦弱的萧锦月要怎么做人。

现在也让他尝尝流言伤人的滋味。这狗逼想把人当屎盆子扔出去,她就要反扣他一脸,这辈子谁都别想搞她,谁搞她她就搞谁。

“主子!主子不好了!”桂影匆匆进来,口中快声说道:“府中四小姐和锦珠锦珊两位小姐一起带着人过来了。”

兰桥立刻站起来,“四小姐向来和主子你不对付,这回来肯定没好事,主子,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

姜雨潮说:“给你自己准备一盘瓜子,然后把院门关上,告诉所有人待会儿都别吭声。”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这门怎么关了,咱们那位三姐不是住在这吗,你们,快去开门。”

有人大声敲门推门,可惜这门坚固得很,里面没抽门栓,门外那些人压根打不开。

“丫鬟们呢,怎么连个仆人都没有,听到声音也不来开门!像什么话!”娇俏女声恼怒道。

院内的姜雨潮充耳不闻,琢磨着书上那个有点熟悉的繁体字究竟是哪位。

“喂!里面有没有人哪!快开门!”

“三姐?萧锦月!开门!你怎么能把我们关在外面!”

“是啊是啊,三姐姐在里面,我们姐妹来看你,怎么却这样没有手足之情,莫不是不敢见人了。”

任凭院外的人说什么喊什么,姜雨潮就是没作声,院子里安安静静。院外的萧锦香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出门,就为了来好好嘲讽羞辱一番萧锦月,也出一口恶气,为此她还特地带了大伯家两个妹妹一起来,就是为了看萧锦月丢人,谁知到了这连门都进不去,人没羞辱到,无功而返回去,倒把自己又给气着了。

门外人走了之后,姜雨潮还在看书,兰桥抱着一盘瓜子恨恨地小声道:“主子,怎么不让她们进来,她们还以为咱们怕了她们呢。”

姜雨潮翻过一页书,“明知道她们有备而来,还正面迎击,在这种我方不占优势的时候不是太傻了。跟人吵架不是吵赢了就代表胜利,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跟人吵架?还不是为了出气,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气死对方,所以说过程先不看,就看结局谁更生气。”

兰桥一听,想起刚才四小姐她们恼羞成怒在院外叽叽喳喳,却死活进不来,最后临走前确实很生气,再看主子全程稳如泰山,兰桥顿觉自己这方胜了,瞬间心旷神怡地嘻嘻笑起来。

姜雨潮看她一眼,觉得这小姑娘是个莽攻冲动型选手。她也不多说什么,继续看书。

撕逼法则之一,想立于不败之地,心态要稳。

这边萧锦香气呼呼地回到了相国府,为了今天能羞辱萧锦月,她特地穿上了华丽的新衣,戴上了新打的首饰,打扮的光鲜亮丽,这么隆重就是为了衬出萧锦月现在的凄惨,然而准备的这么好却没用武之地,她怎么能不气。

萧夫人见她气呼呼回来了,问她:“你怎么气成这样,不是让你去送个信?”

萧锦香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回去见萧锦月还有个送信的任务。下个月萧家老夫人办寿宴,在洛都的两房萧家人都要去给萧老夫人祝寿,他们这一房是二房,老夫人跟着大房住。萧锦月虽然被休弃,名声不好,但这种时候如果不去给亲奶奶祝寿,那也太不孝,因此萧相国让萧夫人提前送信。

萧锦香自告奋勇接了这任务,事到临头却给气忘了,“我忘了…但这不是我的错!那萧锦月根本没开门,也没见我们,大门紧闭,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龌龊勾当!”

萧夫人眉头一皱,又松开,拍了拍女儿的手,“算了,你跟她气什么,她现在还能跟你比不成,不过一个没了名声的弃妇,也就一辈子待在那破道观的命了。就算你非得和她过不去,等到老夫人寿宴那天,不是照样能羞辱她,你就是性子太急。”

萧锦香一听,复又高兴起来,摩拳擦掌等着那天的到来。

很多狗血文里总要有一个莫名其妙和女主角过不去,就是爱欺负她的姐姐/妹妹,基本上人设都像是复制粘贴的,无脑蛮横又恶毒,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总喜欢和女主角喜欢同一个男人。

萧夫人派了个婆子去明月观给萧锦月传信,知会她下月的萧老夫人寿宴。

桂影和兰桥两个又开始担忧到时候萧锦月去了,会被人嘲笑欺负。姜雨潮本人却根本不虚,萧锦月在萧家其他人眼中是弱者,可在姜雨潮眼里,她们才是弱者,因为要脸的人永远搞不过不要脸的人,跟人撕逼她什么时候虚过,如果都是李侧妃萧锦香萧夫人这样的货色,她一个人能打五百个。

毫无难度。

不管是穿越还是撕逼,都要讲究基本法,姜雨潮来到这个世界,先搞清楚了萧锦月家里的关系,然后就在看相关法律和风土人情,了解这个世界。像她这种大户人家的出嫁女人其实日子不错,在这个朝代对于女子的束缚没有那么大,至少寡妇能再嫁,还没发明浸猪笼这种活动。

她现在主要就是不要得罪死大家长萧相国,其他都没什么需要注意,像萧夫人那么讨厌以前的萧锦月都没法搞死她,这个世界也不兴暗杀下毒那套,所以姜雨潮这个不虚,不是无脑的不虚,而是理智的不虚。

萧老夫人寿宴一大早,姜雨潮打扮完毕,乘车前去。她穿着低调不失喜庆的衣服,一脸平静,完全不引人注意。

想当然,早就等着她的萧锦香不会轻易放过她,见她落单,很快来到她身边,像只骄傲的芦花小母鸡那样对她抖了抖胸脯,“哟,三姐可终于来了。”

加戏的来了。姜雨潮看了看前后左右,首先坐了下来,不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先轻声对她说:“怎么了,小婊.子找我有事吗?”

萧锦香愕然:“…你、你叫我什么?”

姜雨潮:“怎么了?姐姐叫你傻孩子啊。”

萧锦香:“不是,你明明,你明明叫我,叫我婊.子,你怎么敢!”

姜雨潮喝道:“姑娘家怎么能说这种粗俗词句!”

萧锦香目瞪口呆,“是你先说的!”

姜雨潮:“分明是你污蔑姐姐,还有谁听到了吗。”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姜雨潮那句话说的又小声,还是笑着说的,落在远处人的眼中,就是萧锦月和善,萧锦香发脾气。萧锦香差点气疯,原本想好的那些辱骂讽刺全都忘了,被姜雨潮一句话给带偏。

一个脑内风暴**,临场发挥却失常的选手。姜雨潮从前常遇到这种,这种要欺负很简单,先下手打乱她的节奏,然后淡定看她跳脚,她就会越来越气,等事后想起来这事她还能更气,靠脑补就能把自己气死。

萧锦香呼哧呼哧喘气,咬牙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你都被昱王休了!”

姜雨潮朝她笑:“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守活寡了。”

萧锦香尖叫:“不许你这样说昱王,他是天下第一伟男子!你就是得不到他的爱所以污蔑他!”

姜雨潮:哦豁,说到你爱的偶像,扎心了吗。

她也不和萧锦香吵,恰好身边的小几上摆了一盆盆景松,她顺手揪了一根放在萧锦香面前,“妹妹,你看这松针。”

萧锦香被她说得一愣。松针?松针怎么了?

姜雨潮叹气摇头:“怎么就这么细,比一根针也粗不了多少,有什么用呢。”说着带着微妙的笑,把那根松针吹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双、更、诶!

第四章

萧锦香终于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荤话, 脸和眼睛都一起红了, 差点没给气哭, 抬手就要打她。姜雨潮早有准备,脑袋一歪避过了这一下,叫萧锦香把旁边那盆景松给打掉了, 砰一声摔在地上。

这会儿正是各家女眷来往,她们这角落虽然没人,但总有人经过, 这个声响引来了众人诧异地注目。

姜雨潮一改方才的微笑, 站起来严厉地道:“这是什么日子, 是老夫人的寿辰, 这种时候你还在耍小性子闹脾气, 父亲和夫人知道了定要责罚你的, 不许再说那些胡话了!”

萧锦香双眼通红地瞪她:“是你说昱王…”

姜雨潮严厉地打断了她:“我说了, 不许你再谈起昱王,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 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姐姐已经是这个名声, 绝不许你再步姐姐后尘!你年纪也不小了, 怎么就是学不会听话!”

姜雨潮的声音不小, 又是在这种瞩目的时候, 一些女眷听到些关键词,立刻就明白这姐妹两人在争吵什么了,原来是为了昱王, 看样子还是那位四小姐对昱王有心思。真是好一场大戏。

被人当做好戏看的萧锦香捂着胸口直喘气,她有心再打萧锦月,可在那些隐晦目光的注视下却没法动手,只能压着气,差点憋出个好歹来。

等萧锦香哭着跑走去找她娘诉苦了,萧锦月换了个地方坐着喝茶。看,气死萧锦香就是这么简单,羞辱昱王,给她双倍的气。

撕逼法则二,攻击本人比不过攻击她在意的人。

到开席了,姜雨潮也再没见到萧锦香,这场寿宴虽然热闹,但和她这个小配角没什么关系,一群人都围在萧老夫人面前尽孝,她送了个不出挑的礼,就待在一边。萧老夫人子孙众多也不怎么在意她这个丢人的孙女,被大儿子那对双胞胎女儿逗得直笑。

那对双胞胎萧锦珠和萧锦珊,和萧锦香关系好,当然也就不喜欢萧锦月。姜雨潮和她们一对视,就知道她们两个想搞事。果然,那萧锦珠见把老太太哄高兴了,立刻没事找事,装作天真无邪地说:“哎呀对了,二伯家的三姐姐也来了,上回我和锦珊特地去明月观探望她,却被三姐姐拒之门外呢。”

众人笑语一停,都看向姜雨潮,姜雨潮适时哎呀一声惊呼,将茶水洒在了自己的裙摆之上,做出一脸虚弱之相,“我这断断续续病了一月了,如今竟连盏茶都端不稳。锦珠妹妹,姐姐如今这个名声,怎么敢连累家中的姐妹,我知你们都是好的,但以后还是莫要和姐姐走得太近了,终归对你们不好。要是再有个万一给你们过了病气,姐姐更是心里不安。”

这一番话说得凄楚诚挚,先前对她有气的萧老夫人见她这么为姐妹们的名声着想,又听她在那什么都没有的道观里过苦日子,还病了,心里也有点不忍,语气就软了下来,说道:“你还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快点下去换身干净衣裳。”

“是。”姜雨潮依言离开了,离开前将那双胞胎姐妹眼里的不甘看的一清二楚。她们大概是准备把她点出来挤兑一番,想让老太太不喜她,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结果只说了一句话,什么事都没搞成,脸都憋青了。

姜雨潮心想,两个小瘪犊子,被人宠坏了还没吃过瘪,来啊,你们来几次姐姐送你们吃几次。

她出了两大家子人齐聚的花厅,在外面透气赏景,这个大宅子风景不错,花红柳绿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裙角被泼湿了一点点,她没打算去换衣,在外面走一圈晾晾也就干了。撕逼也要讲究开合之术,戳人痛处,避其锋芒。

她在小池旁边走了一会儿,又有个人从花厅里出来,来人是萧相国的长子萧云歧,也就是萧锦月一母同胞的哥哥,一个和妹妹萧锦月同款的受气包,虽然是萧相国嫡长子,待遇却完全比不上小几岁的弟弟,在整个萧府里,大概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真正在意萧锦月了。只是他也是个不争不抢良善可欺的,护不住妹妹。

“锦月,你方才说病了,可有好好找良医看过吗?”萧云歧担忧地看着妹妹。

姜雨潮擅长撕逼,却不擅长应付别人的善意,特别是这善意并非给她,而是给原来的萧锦月。她只能简单一点头,“好多了,不严重。”

萧云歧:“你是不是在怪哥哥这些日子没去看你?你住在女观,哥哥不好去那里,也怕影响你。”他说着拿出来一个钱袋:“你一个人住在那清冷地方,花用可还够?哥哥这里有些银子银票…”

他自己在府内也没什么月例银子,手上这些大概就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了。姜雨潮没收,“钱够用,这些哥哥留着花。”

她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上去软和一点,又加了句:“哥哥不用担心我。”

她真是不习惯这种场面,浑身不得劲。

萧云歧端详着她,忽然说:“我觉得,妹妹仿佛有些不一样了。”

姜雨潮听他这么说,眉毛都没动一下,只说:“生死里走了一遭,人都会不一样的。”

萧云歧马上心疼起妹妹,他想起先前妹妹脖子上的淤痕,再次自责起自己这个哥哥的无用。他不敢再提这事,怕惹妹妹伤心,便小心地提起了其他的事,“锦月,你如今一个人住在那明月观里,想是无聊冷清,下回哥哥给你送只小狗去作伴可好?我听说不少内宅女子都爱养些小猫小狗排遣寂寞,你看着这些小东西,或许也能开心点。”

姜雨潮没养过猫猫狗狗,本想拒绝,但萧云歧那担忧的模样又令她犹豫了下,最后说:“好,谢谢哥哥。”反正到时候交给随便哪个奴婢养着就行。

萧云歧见她答应,高兴起来,语气也有点飞扬,“好,哥哥一定给你找只最听话乖巧的狗儿。你知晓玉陵王,哥哥前些日子偶然与他结识,他那里有不少的狗,听说都很聪慧,不知多少人想要呢,哥哥给你求一只来。”他想着送狗,也要给妹妹送最好的。

姜雨潮可有可无一点头。

她从寿宴回去,第二天就有个中年妇人抱着篮子去明月观敲她的院门。

“萧家三姑娘可是在此处?这只奶狗是萧大公子定下送到此处的。”面相和善的妇人抱着竹篮子去见姜雨潮,先给她行了个礼,然后把竹篮放下,掀开盖在上面的布,掏出来只肥墩墩的黄色小奶狗。小奶狗肚子和四只爪子都是白色,肚皮那块也是白色,短短一截小尾巴尖,还有黑葡萄似得大眼睛。

瞧着是挺可爱的,只是姜雨潮没想到,这是只普通的土狗。她还以为萧云歧会给她弄来什么奇怪的品种名狗呢,不过这样也好,土狗好养活。

小奶狗看上去没出生多久,才跌跌撞撞会走,被妇人从手里放下后,就扭着小胖身子朝着姜雨潮那去了,嗅着她的裙角和鞋子,小尾巴在身后一摆一摆,不过一会儿就仰着脑袋朝她奶气十足地汪汪了两声。

姜雨潮没动弹,她习惯针尖对麦芒,不习惯任何善意和亲近,哪怕是只小狗的亲近她也不是很能接受,但那小狗不知怎么的就是很喜欢她,绕着她的脚跑来跑去,肉呼呼的小尾巴甩得飞起。

见这小狗的模样,那送狗妇人脸上笑意更多了,问:“不知道小姐这里可有会养狗的,若是不知道,小妇人就多事教几句。”

姜雨潮指了两个平日里老实的奴婢出来,“以后你们两个照顾它。”

那两人一脸喜色,忙应了是,去听那妇人说些养狗的注意事项。

妇人离开明月观,到街口坐着马车,一路回到了玉陵王府。她走进玉陵王府大门,门房老头睡得打鼾,完全没发现她,但门口躺着的几条黑狗立即就警觉地抬起了头,见是她才重新躺了回去。妇人习以为常,一路走进府内。这玉陵王府不像别家附庸风雅,建造时下流行的假山荷塘曲池回廊,府内房屋建筑都在一层高台上,大气简洁,穿过重重院落,后面有着十分宽阔的草地、湖泊,甚至在院中圈了一片林子。

玉陵王奚琢玉正撸着袖子拿着一把刷子给一只大狗刷毛,萧云歧坐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看向门口处,像在等待着什么。

那妇人一出现,萧云歧就站了起来,见她手中没了那个竹篮子,他才笑起来。“送去了?”

妇人笑道:“是啊,小家伙很喜欢萧三姑娘呢。”

萧云歧:“我就说,我妹妹招人喜欢,那小狗肯定也喜欢她的。”

给狗刷毛的奚琢玉笑着摇头,“那你刚才还担心。”

萧云歧和奚琢玉说起想替妹妹求一只狗养,结果这位主却说带着狗去看看,如果狗喜欢就答应,狗不喜欢就抱回来,萧云歧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

“说好了,以后要是你妹妹不想养那只狗了,不能扔,得给我送回来。”奚琢玉说。

萧云歧:“…”

奚琢玉丢下刷子,拍了拍身旁的大狗,好像对人说话一般,“你听到了,你的女儿找了个好人家,她自己愿意的,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她。”

大狗嗷呜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可以开始夸我了。

第五章

自从那只小土狗来了, 姜雨潮这个院子确实热闹了不少。先前那些因为主子性格突变而惴惴不安的奴婢们, 现在都一个个笑得像花儿一样,每天乐呵呵地逗着小狗玩。也可能是发现主子现在虽然没以前那么温柔但也不爱苛责奴婢,所以终于放下了心。

总之这院子每天都能听见小姑娘们清脆的笑声, 还有小奶狗的汪汪叫,就连明月观里的女冠们偶尔过来送点东西,都喜欢逗一逗那只撒欢的小狗。

姜雨潮觉得有点吵,但懒得出声管她们, 都是一群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甚至还有个十二岁的, 屁大点的年纪。

作为小土狗的真正主人,姜雨潮反而很少逗狗玩,可那小狗确实聪明, 仿佛能认主一般,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爱跟着姜雨潮转。姜雨潮看书, 它就在脚边绕来绕去, 自得其乐。几个小丫鬟眼巴巴看着,觉得小狗太可怜了,忍不住小声对姜雨潮说:“主子, 您看小宝贝这么喜欢您,您也理理它呀。”

姜雨潮:“…”小宝贝?什么恶心的称呼。

她浑然忘记自己从前追着偶像奚少元喊宝贝的时候了。不仅是宝贝,哥哥、弟弟、老公、爸爸…她什么称呼没喊过。

“主子,小狗狗来了这么多天了,您还没给它起名字呢。”兰桥大着胆子说。

起名字什么的也太麻烦了。姜雨潮瞧了眼桌上桂影刚端来的一盘桂花糕, 很是随便地说:“那就叫桂花糕。”

兰桥立即嫉妒地看着桂影,“小宝贝怎么就跟你姓了!早知道我就给主子端一盘兰花片。”

桂影掩唇失笑,嗔了她一眼。

小土狗桂花糕还不知道自己有名字了,抬起壮壮的前肢趴在姜雨潮的绣花鞋面上,蹬着小腿。姜雨潮觉得自己放个脚都能踩到它,挥了挥手里的书,“去去,你们把桂花糕带出去玩去。”

没有网络的世界是枯燥的,但这样过了两个月倒也还好,姜雨潮不仅撕逼强,适应能力也强,已经能习惯这个世界的饮食和作息。她唯一不能习惯的,就是这里没有奚少元。

她晚上做梦,梦见自己还在现代,刷着微博,忽然看见自己的爱豆发了条微博,宣布要结婚退隐,发出来的那张照片里女方的脸一片空白,怎么都看不清楚。

真是个最大的噩梦。

姜雨潮一身冷汗地睁开眼,还有些惊魂未定,忽然听到床边传来汪汪两声叫。她掀开床幔,看见桂花糕趴在自己的鞋子上。小土狗的眼睛黑黑的,嘴巴微微往上翘,像是在笑一样,看上去又憨又可爱,叫声也嫩嫩的。

姜雨潮伸手到桂花糕面前,“你怎么偷溜进来的。”

小狗甩着尾巴跟她的手指玩耍,还伸出舌头傻乎乎地舔她的手指。

“主子,你可醒了?”门外传来兰桥的声音,姜雨潮瞬间把逗狗的手缩回了床帐里,应了一声。

兰桥端着热水进来,一眼瞧见小狗在脚踏上哒哒跑,“哈哈,桂花糕怎么偷跑进来了,它一醒就来看主子呢。”

姜雨潮洗漱用早食,然后又开始依例端着本书看。正统书籍看了,风土人情市井闲书也要看。她们这院子有一道门可以直通道观外,只需要穿过一条夹道,基本上就是在这里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观内的女冠们偶尔过来,这一日又有个女冠提着篮子来了。

她们会定时给信众和清修居士们送些自己制的香线,还有些据说做过法事开过光的小东西。

“今次来是给萧居士送点菜,都是观内的人自己在后山种的。”女冠寒暄了两句提起正事,“这几日道观内有好几场法事,届时可能会来一些外客,萧居士要是不爱这热闹就把前面那小门关着,也免得被人打扰冲撞了,左右也就这几日。”

“我知晓了,多谢真人告知。”姜雨潮让人送走了女冠,又嘱咐兰桥,“之后几天观内要做法事,你们也别在观内乱跑了。”

毕竟是洛都最大的一家女道观,香火还是鼎盛的,寺庙面积也很大,寺内古木森森,钟罄声声,几个闲着无聊的奴婢偶尔也会去前面拜一拜。

“但是主子,过两天的地官大帝圣诞法会,我们是可以去看的啊,因为有不少人来看,真人们才担心您会被冲撞呢。”兰桥扳着指头数,“等中元法会结束了,还有王母娘娘圣诞,城内不少夫人会来,真人们要做法事为她们祈福,这种才是不许很多人旁观的。”

姜雨潮:“…”什么什么法会?

她感觉到了文化差异,难得露出点感兴趣的态度,一个院子的奴婢都围过来给她解释。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有趣的,能放松的日子不多,各种节日都记得清楚,姜雨潮涨了好大见识,也有点想去见识见识这从未见过的法会。

“去啊去啊,反正也不远,咱们打开院门穿过一条夹道就能直接去了,现在住在这,也没人管主子,还不是主子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都在观内,不会出事的。”兰桥怂恿道。

现在这些奴婢们是尝到了在这里生活的好处了,别的不说,至少自由,不管在相国府还是后来在王府,她们哪里有这样的自由自在。

姜雨潮决定要去看法会,然而这天却没去成,因为大早就有相国府来人,说让她回家去祭祖。中元节祭祖这习俗,姜雨潮是知道的,只是她上辈子也没这个经历,她亲爸就差没祭她了,哪敢让她去祭祖。兰桥桂影她们则是忘记了这回事,因为去年在昱王府,她也不用回萧家祭祖,现在就不同了,她都被休回来,还算是萧家人,当然得回去。

回到相国府,众人都忙忙碌碌的,没什么人搭理她,姜雨潮见到萧锦香,还以为她又要来送菜,谁知这回人家学乖了,不过来自取其辱。

其实萧锦香也想抓紧时间和萧锦月吵架,然而萧夫人不许她过去,上回老夫人寿宴过去,各家女眷中就有风言风语说萧锦香心系昱王。这还了得,以后女儿怎么相人家!萧夫人心里骂萧锦月,也怕了这好似发疯的人了,拘着萧锦香在身边,免得她再发昏,平白搞坏了自己名声。

萧锦香不来,其他庶出几个兄弟姐妹也不敢接近她,只在一边远远地朝她指指点点,姜雨潮朝她们那边一笑,那几个就浑身不自在地走了,一副不屑和她为伍的模样。

今天祭祖,萧相国和长公子萧云歧都很忙,姜雨潮又被孤立,一时无聊至极。

“喂,丑八怪!你怎么又来我家了。”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男孩忽然跑过来站到她面前,嚣张跋扈道:“她们都说你偷人,丢人丢到整个洛都都知道,我们萧家的脸面都没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这小男孩就是萧夫人的儿子,萧相国的小儿子萧云端,非常受宠,小小年纪被惯得混世魔王一般。他先前在他外祖家做客,姜雨潮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原著里,姜雨潮也见识过这小东西的蛮横,现在一照面,果然是个欠教育的小狗逼,这小嘴叭叭的。

姜雨潮坐在椅子上,先伸手紧紧握住了熊孩子两只手,然后对他露出了阴狠的狞笑,“小东西,你知道我偷人是干什么的吗?我是偷回去吃的。人肉生吃,先用刀一刀砍掉脑袋,把血吸干了,再剖开胸膛挖心,你知道心是怎么样的吗,就是鲜红流血的一块肉…”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划着孩子的心口,语调漂浮,双眼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新鲜的心最好吃,然后就要砍掉手和脚,手指咬起来嘎吱嘎吱,可好吃了。我最喜欢吃的还是小孩子。”

“云端,看你这小手多嫩,姐姐好喜欢你,你跟姐姐回去好不好啊?”姜雨潮拉着熊孩子的手,在他惊恐地注视下露出雪白的牙齿,作势要去咬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