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整座宫殿便充斥着哭号之声,不停有人喊着饶命,又有人拼命求皇后救他们。

“你们,你们敢动本宫的人?”

陈皇后努力站直了,急急地对徐衡说:“本宫要去见皇上,徐公公,让你的人先住手!”

徐衡连理都不理她,倒是云若辰又笑了。

“娘娘,您能动我的人…你的人,我怎么就不能动啦?”

她戏谑地看着她,眼神就像猫儿在玩弄着自己爪下半死的老鼠。

“您不会不知道,刚才那些到我重华宫里去抢星儿的人…”说到“抢”字的时候,她眼中冷意骤浓,让陈皇后又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些人的下场,您知道的吧。”

“不过呢,我很体谅您没有亲眼看到的遗感,所以我打算在这儿让您再欣赏一遍。”

啊?

云若辰的音量并不小,还陪在陈皇后身边的两个大宫女都听得清清楚楚,马上就吓得腿软跪在了地上,不住给云若辰磕头。

磕头也没用,她们随后就被冲过来的禁卫们押下去了。

陈皇后看着这些日夜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被捆起来,竟是一点方法也没有,只得住外冲:“本宫要去面圣,本宫要去面圣!”

“别急呀,看完戏再走嘛。”

云若辰眼角一扫纪嘉凝,纪嘉凝上前一手扣住了陈皇后的脉门,轻轻一压,陈皇后顿时感觉自己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她在自己身上使了什么妖法?这宫女…

陈皇后惊恐地被丢到了一张椅子上。纪嘉凝很体贴地帮她把椅子搬到殿前,又拿出几条牛筋把她的手脚部分别车车捆在椅子把手和腿上。

“本宫是皇后!你们竟敢这样对待本宫!

“皇后娘娘呀,您别气,我们这是为了让您好好看戏呢。”

云若辰笑眯眯地俯身到她耳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根小棍,嗖地在陈皇后面门前晃了晃。

也不知她怎么弄的,陈皇后只觉得两眼同时一痛,Z后才发现自己的双眼都被小棍儿撑住了,根本台不上眼。

“看戏呢,要专心。”

云若辰也在纪嘉凝搬来的另一张椅子上落座,就坐在陈皇后身边,真像女儿陪继母看戏似的,又让纪嘉凝给徐衡在下首布座。

“徐公公,您坐呀,这样的好戏,可不是经常能看到的呢。”

“那老奴就谢过公主殿下的赏赐了。”

徐衡从善如流地在凳子上坐了半个屁股,视线落在台阶下那群像猪羊般被捆起来的宫人们身上。

“皇后呀,您…看过杀人吗?”

清脆动人的少女笑声,传入陈皇后的耳中,成为她后半生日日夜夜无法摆脱的梦靥。

“都杀了吧。”

第一九二章

“都杀了吧。”

云若辰的语气平静轻柔,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毫无烟火气。

陈皇后的身体却完全无法控制地颤栗起来。

她想逃,逃离这个魔鬼身边,可是她手脚都被束缚着动弹不了——她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别担心,母后,您是安全的。”

云若辰笑靥如花,转头却对纪嘉凝下令:“还不让他们动手?”

一时间,诺大的宫中哭声连天。

刚才在重华宫处置那些宫女禁卫时,为了防止他们喊出什么对云若辰不利的话来,都是堵上嘴打死的。

不过这一回,云若辰却没让人把他们的嘴堵上。唉唉,俗话说得好,没声音,再好的戏也出不来。

反正都要做恶,那就恶到底吧。

最先被拖到前面来行刑的是数十名内侍。

他们被捆着手脚按在条凳上,三名禁卫一组处置一个人。

“娘娘,您进宫的日子也不长,不知亲眼见过宫杖行刑没?”

云若辰含笑转向徐衡:“徐公公,宫杖都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呀?”

徐衡忙应道:“回公主,宫杖都是栗木制成,您看那宫杖前段削成了槌状,上包铁皮,铁皮上还有倒钩,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奴婢们用的。”

“啊,还有倒钩呐?”云若辰故作惊奇,仿佛自己先前没看见重华宫前打死人一般:“那打下来,岂不是要…活活痛死?”

“呀——————”

她刚说完这句话,禁卫们就开始动手了!

带着倒钩的宫杖,狠狠击打在内侍们的头上,身上,先给予他们重重的撞击,然后每打完一棒的时候,再抬手用力一扯,尖利的倒钩便将他们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

惊天动地的惨嚎声,在宫墙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伴随着一片片血肉在这繁花锦绣的宫殿中回荡。

那些等待行刑的宫女们,不少都吓得没了魂儿,软泥般瘫软在地,全都失禁了不说,昏死过去的山不在少数。但昏迷也没用,待会她们还是会被痛醒,然后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咦,打完啦?”

云若辰看着最后一名已打成稀巴烂的内侍被拖下了条凳,还有些遗憾似的啧啧叹息:“哦,没关系,娘娘,还有你的宫女们呢…娘娘您慈悲,为这些奴婢流泪了?”

她貌似关切地为陈呈后拭去脸上的涕泪,陈呈后真希望自己也能昏过去,可她就是没能昏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看到了,看到了,被那几个虎狼般的禁卫拖上来的,是她的贴身大宫女怜儿。这宫女对他忠心耿耿,每天早晚都负责替她梳头理妆,说话由伶俐,讨人喜欢…

现在那张讨喜的圆脸,就在她眼前被一杖打烂了。鲜血混合着脑浆一股股地流下来,流下来…

云若辰还是笑着,笑得很淡很淡。

一个又一个宫女被拖到条凳上,捆好,按住,行刑。

求饶声和惨叫声穿透了胭脂红的厚重宫墙,夹杂着腥臭的血气,往后宫每一处角落扩散。

已是傍晚时分,日头渐渐靠近了西山,却红得格外灼目,橘红色的流光缓慢流动着,仿若在滴血。

搁在往日,此时应该是宫中最繁忙的时刻。各宫都要派人去御膳房领晚饭,然后统一进食,日夜班轮换。

可此际在宫中行走的人虽多,却全都低着头默默走路,耳边总被那隐约传来的惨嚎萦绕着,每个人脊背都是凉浸浸的。

公主这是下了死手啊…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天色都暗了下来,才有人来向云若辰禀报说,已经将所有宫人处置完毕。

而早已屎尿失禁的皇后,双眼的小木棒被取下后却还是合不上眼,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住往外冒着白沫子。

她已经疯了。

“徐公公,囊娘就请您多照顾,还有这儿…本宫先去服侍皇上用晚膳了。”

云若辰特意先回重华宫沐浴更衣,又抹了些香粉,才去陪她的父皇,还有弟弟。

重华宫前的残局已被人收拾干净,尽管血腥气依然浓重。

原来在重华宫里服侍的人们,害怕公主会迁怒他们没好好保护小主子,谁知公主却没有追究的意思。

只是让曾嬷嬷来告诫他们,谁敢把公主刚进宫时摔死崔嬷嬷的事往外说,下场自己去想吧。

居然能保住性命,已是意外之喜,哪有不要命的敢往外说?

曾嬷嬷的伤没太大问题,掉了两颗牙齿,脸肿了,鼻梁还好没断。云若辰专门给她赐了药,还叮嘱她好好休息。

“嬷嬷,本宫这儿,还要靠你照料周全,你可得快些养好伤啊。”

一番话听得曾嬷嬷感激涕零,恨不得立刻就替主子死了也是值得的。谁敢说公主凶残无情?公主对自己人好着呢,她温柔又善良的公主啊…都是被那些人给逼的!

所以说人都是偏心的,段太妃认为云若辰是个可怜的孩子,曾嬷嬷认为她的公主是个最好心的主子,在永嘉帝眼里,他的女儿自然也不会是坏人。

“辰儿…”

永嘉帝刚用完晚膳,见云若辰过来,干瘦的脸上露出了虚弱的笑容,招手让她到自己跟前来。

“父皇您才用了这么一点清粥?”云若辰皱皱眉,一脸管家婆的表情,“只吃这么点,身体怎么恢复呀?”

永嘉帝牵牵嘴角,只这一个小动作就费了他不少力气。

他已经很难吃下东西了,今天吃了小半碗人参粥,还是为着云耀在的缘故。

云耀早被夏虹哄着玩儿去了,不敢让他在皇帝病榻前吵闹,不管是影响了皇帝休息还是给他染了病气,这些后果宫人们都承担不起啊。

永嘉帝吃力地抬起右手,拍了拍女儿搁在床沿上的手背。

“都处置好了?”

“嗯。”

云若辰垂下眼,不想和皇帝多聊这些烦心事。

“辰儿…朕总在想啊。”

“唔?什么?”

“你要是个男孩儿,该多好。多好。”

“父皇,您这话真是…难道您不喜欢辰儿现在的样子嘛!还是您更疼弟弟!”

云若辰晓得父皇的心思,她只是故意撒撒娇,来哄父皇高兴罢了。

永嘉帝脸上却没有笑影。

“父皇怎会不喜欢你。”

但如果你是个男孩儿,所有的事情,会简单很多,她也不必这般辛苦。

徐衡已经将云若辰一天的作为都如实向皇帝禀报。永嘉帝得知后,沉默了许久,方才长叹一声。

是自己太没用,不能让若辰像普通贵女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从还是靖王时起,哪一次,不是女儿替自己暗自图谋,明里出头呢?

到这地步,永嘉帝其实早已察觉女儿的奇妙之处,光是用聪慧、天才、沉稳来形容,是远远不够的了。

不是没人在他耳边吹过风,说华容公主太过“妖孽”,而且在外头流浪的一年里有种种可疑之处,说不定早被什么奇怪的人教坏了。

云若辰再厉害,宫里一样有顾不到的角落,有她一时管不到的人。永远有人不放弃给她下绊子,谁让她是如此的碍眼呢?

就像这一次皇后被背后的人挑唆,趁着皇帝病重想去把云耀“接”过来一样——不过,经历了这血腥的一日,往后那些人总不敢明着来和她对上了。虽然这件事的手尾,还远远没完。

要换了别的皇帝,例如她那位疑心病重的要命的皇祖父,先帝元启,早就对她生疑乃至下手调查了。但永嘉帝,却没有动摇过一丝一点。

他深信辰儿无论背后有多少的秘密,她对自己的忠诚于敬爱,却是绝不会掺假的。包括对云耀的疼爱,也发乎真心,毫无作伪。

“朕是个无用之人。天子也好,才智也好,都极平庸,即使贵为帝皇,朕依然什么事也做不好。”

“朕唯一能为辰儿做的,不过是信赖。”

永嘉帝这样想。

所以他从来没有深究过云若辰种种不合理的行为,不止是那在外流浪的一年,还有她带回来的那个宫女,她刻意选择的这位“驸马”。

甚至还她把太医都弄昏了自己来救醒他,这种已经不能单纯用“奇怪”来形容的行为,他都没有追究。

他的怀里,总是揣着一块温润的玉佩,是那年春狩大乱时云若辰强塞在他身上的,说是可以保平安。

在云若辰失踪的那一年里,他专门找人来看过这玉佩,好几名方士都说,这是一件特殊的法器,的确蕴含着丰富的生气。只是玉佩的主人也必须有相应的法力,才能激发出玉佩的能量…

方士的话他没有尽信,他只是认准一点,那就是这是一块好东西,而辰儿在最危急的时候给了他。

“辰儿,你也累了。”永嘉帝温柔地看着女儿:“去用膳休息吧。不用陪着我了。”

“嗯,父皇请安歇,辰儿明日再来。”

云若辰明白,明天会有更大的麻烦找上门来。

她在宫中半日杖杀一百多条人命的事,京城里的大人们应该都知道了吧。还有,皇后背后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第一九三章

午夜子时,深宫萧索。

纵使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和冲洗,这座刚刚死去了数十条生命的寝宫,仍充斥着恐怖的恶臭与血腥气。

陈皇后被徐衡的人带走了,如今这宫里,已是空荡荡一片,没有任何人敢在此停留。

一阵风刮过,吹落几片枝叶,叶片与尘埃摩擦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清晰可闻,可见这儿寥落到什么地步。

就在前一天,这还是六宫之主、庆国皇后的居所,无数太监宫娥穿梭出入,还有各宫宫人前来请安禀事,好不热闹。

如今却…

轻轻的叹息声,在宫中某一角落,悄然响起。

素衣薄裙,长发披散的白衣少女走到殿前台阶下,毫不在意那上面凝结的血迹,随性地坐了下来。

月色很好,温柔地洒遍了她的全身,也照亮了她触目所及的这方天地。

那些凄厉绝望的尖叫,哭号,一瞬间像是打破了时空的界限,从四面八方扑涌而来。

“公主。”

黑影如烟,在少女身后无声现形,轻轻呼唤。

云若辰静静地坐着,没有回头。

“公主,晚上凉,你多披件衣裳吧。”

叶慎言上前两步,将他的玄色外裳解下,披在云若辰的肩上。

其实他何尝不知,云若辰内力深厚,断不会怕这些许晚风。但云若辰孑然独坐在台阶上的单薄背影,仍让叶慎言有淡淡的心疼。

白天里在宫人行刑时谈笑自若,冷酷无情得令人胆寒的华容公主,此时眉宇间却弥漫着浓浓的伤感。

如果被她的敌人看到了,或许会冷笑着称之为“鳄鱼的眼泪”也说不定吧。

“慎言,你能感受到吗,这里的怨煞之气…”

她朝虚空举起纤弱的右手,五指微张,像要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