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再一醒来,整个世界似乎都变了。床边放着的是已经准备好的衣服,和前世她跟了他后穿的一样,和今天之前的自己不一样。重生后的清欢努力攒钱想要买房子,所以并没有多余的钱拿来打扮,穿的衣服最贵也不过几百块,可钟朗给她准备的,一件就抵得上她一年的工资还要多。

跟在他身边的话,可以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享受,不用担心衣食住行,山珍海味玉盘珍馐,从来不缺这些。但是……

清欢默默地把衣服穿上,她穿上拖鞋,钟朗从洗手间走出来擦着头发没穿衣服,大肆展现着自己的好身材,清欢低下头去不看,他就走到她面前,让她的视线刚好可以对上自己的重点部位,然后把擦头发的毛巾丢到她手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清欢捡起毛巾给他擦头,动作轻柔,钟朗觉得很舒服。他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神奇的是如果这个人是清欢的话,那么怎么样都可以的。她对他而言跟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哪怕有些时候她自以为的理由明明是那么可笑,他也不以为然。换做其他人会让他感到厌烦不屑讥讽的东西,在她身上出现的时候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

又神奇,又令人焦躁。

这世界上本来不该有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人或物,偏偏这个人出现了,并且让他狠不下心来毁灭。

清欢正给他擦着头发,还没擦好就被他拉到大腿上坐着,她吃了一惊,然后就听见钟朗说:“今天就回首都。”

她沉默了两秒才哦了一声,她能说什么呢,早在钟朗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可能留在这个小城市,更不可能让她留在这里。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挣扎一下,所以小声地问:“我工作呢……”

“不做了。”答案也是清欢预料中的,一个月两千多块钱的工资算什么?钟朗用的牙签随便一根可能都比这个贵。

可回到首都做什么呢?再一次重复前世的命运吗?清欢似乎看见未来朝自己一步一步靠近,它的脸上写着两个字:命运。

无法反抗,也无法改变的命运。

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想要嚎啕大哭,可她没有,她只是在钟朗怀里发抖,他似乎也知道她为什么害怕,但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亲了亲她的发,如果清欢此刻抬头看他一眼,那么一定能够看到钟朗冰冷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什么样的光芒。

他带她回去,是因为只有在首都她的耀眼才会被整个世界看见,她是有天赋的演员,前辈子他看过她的电影,她的灵气与动人在里面展露无疑,那种魅力是其它人无法拥有的,她喜欢那份事业,但到了后期却被他强硬地斩断了,这一次他想双手捧给她,让她的梦想得以实现。这样的话,她应该会比较愿意陪着他吧?

虽然心里跟自己说她的意愿并不重要,可钟朗仍然希望能去挽回某些自己也不大明白的东西。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过去的时候,第一件事那就是找她,得知演艺圈完全没有这个人,本来应该她出演的电影也换了个主角的事情,钟朗大概就明白了什么,他凭什么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被上天恩赐的人呢?他明明坏到了骨子里,但钟朗不信天,他觉得这是命运给他们的缘分,他得抓住。

前辈子没有她陪着,他过得一点都不快活,这辈子他绝不放手。

所以清欢甚至没有回去自己的小出租屋的机会,也没有跟同事道别的机会,对于那个小公司里的员工来说,日子一成不变,唯一神奇的事情就是曾经公司里的会计被大老板看上带去了首都过好日子,再也没回来过。等到日后清欢因为一部电影一炮而红,她们才会想起来,那个优秀的女人曾经和她们共事过。每天穿着长长的不显身材的裙子戴着黑框眼睛十分不起眼又内向的样子,谁知道褪下羽毛后就摇身一变成为凤凰了呢。

清欢长得很美,对她来说美丽的容貌带来的弊大于利,最大的弊端就是让她吸引到了钟朗这个人,可这辈子她把脸藏起来也没有用,钟朗喜欢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更喜欢亲手打扮她,可能和小女孩喜欢玩洋娃娃换装是一个道理。

她曾经站立在演员这个职业的顶端,然后在最璀璨的时候戛然而止,从此陨落消失,那是清欢最大的遗憾。这一世重生后她也想过重新开始,可是在梦想和安全之前她选择了后者,但钟朗再一次出现了,并且将她的梦想放在她面前问她要不要实现。

要不要?

她不知道。

钟朗不会逼她,他知道对清欢来说演戏有多么重要,上辈子她为了能够去工作,可以乖乖地依偎在他身边讨好他拥抱他,她爱的东西不多,但只要爱了,必定是极深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清欢会拒绝。

让清欢惊讶的是钟朗没有带她回前世他们两个人的“家”,这让她松了口气,她不喜欢那个地方,虽然她在那里住了快二十年。只要一想到地下室里的那些东西,她就不寒而栗,那些用在她身上让她失去自我变得不像自己的过去,全部都发生在那里。

钟朗带她住进去的不是他以往住的大宅子,而是一间很精致的复式公寓,和大宅比起来房间少了许多,但更让清欢喜欢。这里的一切布置似乎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暖色调,简洁风格,甚至还有很可爱的相框墙。

钟朗这是想做什么?他不是想要重新将她关起来么?

用链子拴住她,然后威胁她说如果再跑就打断她的腿,清欢想象中的事情一次也没发生,他甚至像个普通的男朋友一样——说是这么说,但清欢也不知道普通的男朋友应该是什么样子。

看起来他似乎是在很努力地想要跟她和好,但这世界上破镜重圆的故事那么多,清欢却不喜欢这种剧情。

她从来不说离开,也从来不说不喜欢,避免一切有可能惹钟朗不开心的事情或是语言,清欢想要摸清楚钟朗究竟想做什么,可随着时间过去,她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人了。

明明每天晚上,她仍然会做噩梦,连说梦话都是在哭喊挣扎求饶,甚至会病态的诅咒他唾骂他,但每次惊醒的时候,她都被钟朗紧紧地抱在怀里,如果醒来后她依旧浑身颤抖,他会用炽热的性爱让她忘记一切。

钟朗用这样的,令人痴狂的,无法理解的方式,宣告着他对她的爱。

第668章 第七十三碗汤(五)

第七十三碗汤(五)

前辈子钟朗对她看得很紧,不喜欢她离开他的视线,更不喜欢她把目光驻足在别人身上,因此对于演员这份工作,钟朗是深恶痛绝的。他厌恶清欢在别的男人面前表现出含情脉脉的样子,尤其是她的演技很好,每每让他觉得她是真心爱着对方,于是觉得这工作更不讨喜。到了后来,因为两人之间矛盾的上升,他干脆将她关了起来,不让她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他巴不得这世界上没有人再记得她,让她完完全全成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

所以当这一世钟朗将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剧本放在清欢面前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人又想了什么办法来骗她。前辈子也不是没有过,装作很大度的样子告诉她他准备给她自由,可是当她真的要离开的时候他会马上翻脸——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家伙。

因此清欢盯着剧本看了两眼,没伸手碰,而是说:“我不想去演戏了。”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有什么好问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吗?清欢抿了抿嘴,从头到尾她都不相信钟朗跟自己说的话,这人太会骗人了,前辈子自己不就是被骗得团团转么?她不能冒险去相信他,否则会给自己惹来什么样严重的后果都不晓得。“……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前辈子都拍过了,这辈子就不想再这样了。”

她骗人,她明明很喜欢的。钟朗把眉头拧起来,他搞不懂清欢为什么要拒绝这么好的机会,他心底当然是不希望她抛头露面为人所知的,可他忍住了把她藏起来的冲动结果她却告诉他说她已经不喜欢了?钟朗半个字都不带信的,他了解这个女人关乎到她的一颦一笑甚至一个普通的小动作,她分明还想去,那为什么不去?

他永远都没法理解,这对他来说是天生缺失的情感,他只看得出来清欢的口是心非,所以冷哼一声:“给你一小时时间,从这里挑出一个你喜欢的,不然……”

他不用说那些威胁的话,一句未竟之语足以让清欢寒毛直竖。看着她抓着剧本认真看起来,吓成那副模样,钟朗面色有点古怪,起身走了。

清欢怕他又折腾自己,捧着剧本看得认真根本没注意,钟朗回房后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有什么问题么?他明明长得很英俊,她也说过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那她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他不是把她喜欢的给她了?为什么她得到了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钟朗生平第一次有了这种疑问:在她心里他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可是细数前辈子自己做过的事情,钟朗是一点都不觉得过分。他喜欢她,不想让她跟别人好,可是她不听他的非要跟他分手,他好言好语劝了她不听,那他把她关起来有什么错?被关起来后还想逃跑,一次又一次,他也是会生气的,所以教训一下她又有什么错?他不打她不骂她,只是做些男女之间的情趣之事,直到他发觉自己没法完全控制住她,所以选择了毒品——这又有什么错?

哦……钟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恍然大悟起来,可能她是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吧。

清欢手里剧本没看完就被抽走,迎面对上钟朗很正经的表情,她立刻正襟危坐,原以为钟朗要说些什么威胁的话,谁知道他张口就是:“你也可以那样对我。”

……什么?

她一头雾水,分明是没听懂,钟朗就重复了一遍:“像我对你那样,对我。”

清欢:“……”

“你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个吧,觉得我欺负你了?”钟朗回想起前辈子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对他来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把她锁的再隐蔽点安全点,这样她就不会和他人勾结逃走,更不会死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他到现在还记得将她拼凑完整的模样,那种疼让他明白,如果能让清欢活过来,再见到活生生的他,他是可以让步的。

说完这一句他又走了,清欢从来跟不上他天马行空的思维,几分钟后钟朗回来了,说:“好了。”

好了?什么好了?

几乎没过多久,有人恭恭敬敬地送来一大箱东西,钟朗当着清欢的面拆开,跟她说:“你也可以把这些用在我身上。”

清欢的脸顿时涨的通红,里面那些东西她可熟了,前辈子钟朗最喜欢在她身上用的,各种折磨她的用具,但现在……

“怎么样都可以。”钟朗耸肩,前辈子他一直在想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他,现在他才意识到可能是她觉得不公平了,只有他玩她,那这次为了公平起见,也让她玩他好了。“把我关起来,鞭打我强奸我性虐我怎么都可以,如果你还觉得不够,我给你单独辟个地下室,到时候——”

清欢语速极快地打断他:“我才不!”她才不会做那种、那种把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的事情!

“为什么?”钟朗奇怪地问她,“你不就是不满我那么对你吗?”

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他的大脑回路原来跟常人不一样,清欢第一次知道。

“哦。”钟朗突然又懂了,“还是你想让我也去吸?那就不要了吧,十几岁的时候吸过,感觉没意思,戒了。”

把比登天还难的戒毒说得跟洗澡一样,对清欢而言无法原谅的痛苦,在钟朗看来都不算什么,那不是他玩剩下的,就是他认知中无伤大雅的游戏——清欢简直想剖开这个人的大脑看看里头到底都是些什么构造。“我不!”

“那你想怎样?”钟朗更加苦恼。“我不想生气,也不想让你生气。”他已经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了,不去吓唬她也不去对她怎样,最值得骄傲的是晚上做的时候他都不用他最爱的那种姿势,一切以她的需求为准,她怎么还不满意呢?

“我、你……”清欢语无伦次,钟朗根本不怕什么折磨报复,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钟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看看琳琅满目的箱子:“你真的不要吗?”语气里似乎还有可惜的意味,清欢猛地摇头:“不要!”

但钟朗喜欢这些玩意儿,所以舍不得丢,“那我先叫人收起来,以后用得着。”

听他这话简直毛骨悚然,什么叫以后用得着?谁用得着?怎么用?清欢不想问下去,她捏着手里的剧本,头一次感受到了灰暗与挫败,她甚至才知道钟朗是这样的人,剧本都快被她撕烂了,半晌才说得出话来:“我、我不想你管着我!”

钟朗掐住她的脸,软嫩细滑,比牛奶都白,他凑上去先亲了一口才慢吞吞地问:“那不行。”

“你……”

“前辈子你不喜欢我对待你的方式,我用了很多年才想明白这一点。”钟朗苦恼不已,“我很努力在改了,但是你一拒绝我不听我的话我就忍不住火大,你看,前两次在车里威胁你也不是我的本意,你要是肯乖乖陪我,什么事都没有的。”不仅会什么事都没有,甚至都可以骑到他头上撒野。

钟朗是个非常诡异的人,他不是男权主义者,也没有大男子主义,甚至不具备正常的价值观与人生观,这和先天性格有关,与后天的环境也分不开。钟家没有正常人,正常人在钟家是活不下去的,清欢不能理解这一点。越是反弹,他镇压的力度就越大,手段就越残酷,可是当你去质问他的时候,他却认为这是他采取的正常手段——不然呢?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消失?说再见?

人都是有弱点的,他总能让她一辈子呆在自己身边,至于是害怕还是心甘情愿,那反倒不重要了。

如果不是前辈子的清欢死掉,如果不是前辈子剩下的那几十年让钟朗朦朦胧胧感觉到她厌恶的究竟是什么,他根本就不会改。

虽然这所谓的改……也没真正改多少就是了,但总算不是和前辈子一样,一言不合就进地下室。

尊严是什么,尊重是什么,钟朗不懂,他也没有。假使清欢安心留下再也不离开的代价是鞭打他调教他或是将他曾经对她做的都来一遍,他也无所谓,对这样的人,肉体上的报复不值一提,精神上更是困难,因为他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乎。自尊之类的东西,可能还不如吐出去的一口气重要。

但现在钟朗想留下跟自己观念完全不和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可结局似乎早就注定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算能够重来一次,就算有无数的理由可以解释,那都是没有用的,因为清欢再也不会爱他了。

第669章 第七十三碗汤(六)

第七十三碗汤(六)

重新活过一次后,清欢从来不敢去想前世,死前的那段记忆实在是太可怕,让她无法安心地继续生活,所以说她胆小也好,说她逃避也罢,她只想把这一世好好的过完。

可她没有想到,跟钟月的会面竟来得这么快。

前辈子她以出色的外表跟演技一炮而红,钟朗会看上她实在是让她觉得奇怪,无论如何,那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关心娱乐圈的,但事实是他的确是找到了她并且一点点将她吞噬干净,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钟朗有个妹妹叫钟月,那个时候清欢正跟一个当红的男明星拍一部电影,电影放映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两人也一跃成为最受欢迎的荧屏情侣,而这恰恰让钟月不高兴了。

原因无他,就因为那个男明星是钟月当时的男朋友。真要说钟月多喜欢对方也不见得,她就是不高兴自己的东西被打上了别人的标签,即使这个“别人”并不知情。所以她才求着钟朗帮忙解决,可她哪里知道钟朗的解决竟然是把清欢给弄到手呢。

这一世清欢没有进演艺圈,也还没有拍过电影,因此钟月并不认识她,可看到她的第一眼露出的确实却是清欢熟悉的充满敌意的表情——清欢当时就愣了,前辈子钟月也这么看她,她还以为是那个男明星的缘故,毕竟后来机缘巧合他们还有过几次合作,但彼此之间除了工作之外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

上辈子还可以说有原因,可这辈子呢?

没等清欢反应过来,钟月就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奔向了钟朗:“哥!你在做什么啊,这些天我打你电话都没人接,要不是我找到这里来,你什么时候打算给我回个电话啊!”

虽然是指责,但声音娇滴滴软绵绵的,更像是在撒娇,也像是可爱的小奶猫轻轻挠了不负责任的主人一下,没什么怨怼,更多的是娇嗔。

钟朗手上端着一杯咖啡,轻巧地横在彼此之间,让钟月来了个急刹车,然后眉头微微挑起,似笑非笑:“这些天没用手机。”

骗人!

对,就是骗人的,可就算是骗人的,就算钟朗连解释都解释的这么敷衍,敷衍的那么明显,钟月也还是一副天真可人的模样,仿佛完全听不出来。她被钟朗躲开,嘴巴微微嘟起,于是便显得十分可爱。

钟月是那种非常娇俏的长相,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公主,没吃过苦受过累的,眼睛明亮的叫人恍若看到了太阳,可这么一个小天使,钟朗却始终不为所动。

而且不知是不是清欢的错觉,她总觉得钟朗虽然在笑,但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他真正开心是什么样子的?清欢努力想了想,才发觉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她心甘情愿跟钟朗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温柔体贴是伪装的,后来他翻脸露出真面目,她对他充满恐惧憎恶,怎么可能还去关心他的感受。

“哥哥怎么不用手机?这些天哥哥去哪里了呀,我到处找哥哥都找不着。”钟月眉眼弯弯,并不是在抱怨,只是在诉说自己对钟朗的真心,以此博得他的爱怜。

钟朗喝了口咖啡,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清欢招招手:“过来。”

她不明所以的过去,看着他又喝了一口然后捏起她的下巴吻过来,咖啡有点烫,她下意识想躲开却不能,只得顺着钟朗的意思咽下去,然后涨红了一张脸,又被钟朗圈在怀里。

清欢有点弄不懂钟朗这是要做什么,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从来不做对自己无利的事,可是在钟月面前这么亲密又有什么用?钟月又不是那些仰慕他的女人……

等等!

她不觉朝钟月看去,钟月脸上还是甜美的笑容,可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察觉到清欢的视线,她立刻更加甜蜜的笑起来,可那一瞬间锁看到的已经足够清欢确认自己的想法了。

就算钟月再怎么掩饰都是没有用的。

“哥哥,这位是……”最后还是钟月先开口。

钟朗轻笑,眉头微微一挑,“你未来嫂子。”

钟月的眼角狠狠一抽,普通人也许并不会在意这些微表情,但清欢前辈子是当演员的,她虽然有天赋,却并非科班出身,所以在演戏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一遍又一遍地去看老戏骨们的影片,琢磨他们的每一个表情跟动作,钟月的变化当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只是不敢相信,钟月会喜欢钟朗。

他们是亲兄妹啊!

她感到心脏在砰砰跳,不管过去多久,她心底严格的道德标准都让她无法对钟朗的感情产生共鸣,此刻也是一样,察觉到钟月对钟朗非同一般对情感,清欢的第一反应是躲开——她惹不起他们,难道还躲不起吗?

哦……好像还真的躲不起。

那么,钟朗知道这件事吗?

清欢下意识抬头去看,钟朗对钟月的冷淡实在是太明显了,她再怎么搭话他都是懒洋洋的,兴致来了就说几个字,不然就是任由钟月唱独角戏。也亏钟月忍得住,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钟朗对她的疏离。

“哥哥这几天不在,就是给我找嫂子去了吗?”钟月欣喜地笑,十分开心的样子:“真好,我一直想有个姐姐,嫂子,你以后可得跟哥哥一起疼我啊!”

清欢盯着她看,直勾勾的,钟朗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妹妹跟你说话。”

她这才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觉得整个周围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空气,她不信钟朗看不出她不喜欢钟月,那他为什么还要让她去应这声嫂子?

前辈子清欢对这对兄妹关切度不高,实在是钟朗本性暴露的太快,以为能够和平分手的清欢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钟朗就是一头野兽,他看中的猎物怎么也不会放手的。后来她实在是怕他,每天都沉浸在伤痛恐惧之中,整个人精神都险些崩溃,就别说是去观察这对兄妹怎么相处了。

而且前辈子她没多久就被钟朗藏了起来,根本没有见到钟月的机会,少少见到的几次也都迷迷糊糊的什么都记不住,他们两个究竟怎么相处,清欢真不知道。

但现在她感觉……钟朗似乎知道钟月的心思?

她不敢去揣测钟朗怎么想,因为怕他生气,更怕他生气的时候又来折腾自己,因此也只好做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好像也察觉不出此刻的氛围有多么尴尬。

“哥哥——”

钟月话没说完,钟朗就打断了她:“行了,人你也看过了,可以走了。”

冷漠的一点余地都不留。钟月很受伤,“哥——”

“我再说一遍。”他轻轻地掀起眼皮瞥她,如同在看地上的蝼蚁。“你可以走了。”

就算这人是自己的亲哥哥,钟月也不敢惹怒他,只好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跟清欢打声招呼:“嫂子好好照顾我哥哥啊,我、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们。”

她个儿娇小,离开的背影显得无比孤独,临别前的那一眼也充满哀怨悲伤,如果清欢不认识她,说不定也会去心疼她。

钟月走了,钟朗才眯起眼睛,打了个电话,他就说了一句话就挂掉了,清欢却为此睁大了眼:“你……”怎么会?!

“怎么?”钟朗放下电话,开始把玩她的手指。和前世被娇养的她比起来,这一世的手粗糙了一些,大概是因为一个人生活很辛苦的缘故,但没关系,以后都不会了。

“她是你妹妹……”

“妹妹?”钟朗嘲讽地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她是我妹妹,不想想我为什么要毁了她呢?”

清欢只听到他说了一句“我不想再看到她”,但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要毁了钟月。“我……”

“欠你的我都还你。”

“啊?”

钟朗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没再说话,他无意再去提起前辈子的事,更不想让她回想生前遭受了什么。大手揉了揉清欢的头,把她乌黑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然后轻笑,“快去梳头。”

等到她捂着脑袋跑了,钟朗的笑才慢慢消失,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本来想要抽一根,火都点了才想起清欢对烟味很敏感,于是又把它摁熄,最后还是只有咖啡能让他胸口的烦闷少一点。

这些烦闷不是来自于对妹妹的绝情,而是来自于前辈子的自己。

钟家和普通人家不一样,钟家父不父子不子,没有一个正常人。钟月是钟朗同母异父的妹妹,是他那位高贵雍容的母亲的私生女。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钟朗九岁,但他九岁的时候已经跟普通孩子不一样了,他更聪明,更优秀,也更加早熟。

第670章 第七十三碗汤(七)

第七十三碗汤(七)

他的母亲将这个小女孩带到钟家来,问他想不想要个妹妹。普通的小孩子也许会想,但钟朗可一点都不。他的第一反应是——要兄弟姐妹做什么,钟家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他对着母亲露出笑容:“与其想方设法来骗我,母亲不如跟我说实话。”

母亲的表情顿时很难看,他们之间实在算不上多么亲密,也没什么感情。钟朗得知了这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才点头答应让她住进来——身上没有流钟家的血,钟家也不会分给她一个子儿。就像是养条狗养只猫一样,有什么区别?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妹妹特别喜欢黏着他,父亲得知母亲将私生女带来家顿时也提出将自己在外头的私生子带回来,在他看来这才公平,大家都在外头乱搞,凭什么你能我不能?

可钟朗一句话就让父亲打断了这个念头。他说:您尽可以带,只要不怕他们在这个家里活不过三天。

他说得出来就做得到。

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没有能力也不长脑子,一辈子都活在祖父的阴影下,但钟朗和这个废物不同,他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智商,可能钟月以为这是钟朗在保护她,可钟朗不过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母亲的私生女,和父亲的私生子,这可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钟月怎么长大的,钟朗一点都不关心,他每天有无数的课要上,无数的东西要学,可钟月却特别喜欢缠着他,缠的久了,钟朗虽然懒得理她,但到底也把她当成了自己所谓的“亲人”——虽然他对“亲人”这个词完全没有概念,但钟月总是在他耳边诉说,他也就默认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是个很称职的兄长,至少在物质上他从来没有亏欠过钟月,直到钟月二十岁那年来找他要他搞垮一个小明星。钟朗对做这种事不屑一顾,他不是正直也不是善良,这是强者对于欺辱弱者的不屑。

可这一切都在他看见清欢照片的时候变得面目全非。不管他怎么否认,他都得诚实面对自己的心——他想要这个女孩子。这跟养妹妹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钟朗在钟月身上花的功夫还没有他养的狗多,但他第一眼就想把清欢占为己有。

说什么给妹妹出气,那都是钟月自己的以为,他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从头到尾,他所做的都是为了将清欢带到自己的身边。

但他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中,注定了连爱一个人都那么病态。

他也不想装出一副温柔的模样,他也不想清欢爱上的是一个假象——可是不那样要怎么办?她绝对不会喜欢真实的钟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发现被欺骗的清欢立刻提出了分手,这简直是点燃钟朗骨子里疯狂的导火线。他把这样一个,红的如日中天的国民女神关了起来,用尽一切力量让世人忘记她。你要问他为什么,原因也十分简单,希望这个人只属于他,不要再有任何人看见,知道,了解。完完全全的,就属于他。眼睛里看不到第二个人,心里也不会再去想,连灵魂都是他的痕迹。

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改造的结果,就是让她再也不会喜欢他,甚至只想要逃。钟朗都不记得她逃过多少次了,次数多的他统计不来,后来他甚至懒得去想为什么,她尽管跑好了,反正他总能找到她,抓到她,占有她。

她怎么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呢?为数不多的几次他也一直看着她,让她在外面玩够了,再重新把人带回自己身边。也因此,当钟朗发现清欢真的不见了的时候,可以想象得到他有多么震怒。

她没有能力真的从他身边逃走,所以一定是有人不知死活地帮了她。不过钟朗想不到的是帮助清欢逃走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钟月。虽然她不承认,虽然清欢自己都不知道,但钟朗仍然查了出来,他微笑地告诉钟月:你最好祈祷我把她完整无缺的带回来。

否则掉了一根头发,他都不让钟月好过。

你养的一条狗,有一天突然咬了你一口,这种时候要怎么办?

钟朗说完这句话,钟月顿时面如死灰。他顿时就知道不妙了,钟月绝不是什么纯真可爱的小天使,她那点心机手段在他看来无伤大雅,于是一直懒得管她,可老虎也会有打盹的时候。

这一次清欢终于真的不用再害怕了,而他也真的带不回她了。

或者说,带不回完整的她。

钟朗一辈子没有流过眼泪,他总是游刃有余的玩弄人心,暴躁无常的肆无忌惮的过着他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生活。他爱上一个女人,也用这种不正常的病态的方式去爱她,将施加给她的痛苦当作玩乐,直到现在他失去她。

钟朗喜欢干净,他从来不让自己的手沾上一滴血,可这一次他亲自把她的尸体清洗干净,给她穿上寿衣,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抱到了床上。

就算只剩下一副骨架,他也要留下她。

钟月的下场要比清欢凄惨一百万倍,也直到这时候钟朗才知道她心底那些可笑又愚蠢的想法。说什么喜欢他,她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私生女,靠着他一时半会的怜悯有了今天这样的荣华富贵,可她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清欢一定很怕疼,那钟月就得更疼。

而在一睁眼回到多年前的时候,钟朗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清欢,可得到的消息却是从来都没有这样一个演员,也不曾有人认识她。那会儿他大概就想到了,老天爷并不只垂青一人。

他找到她,别的什么都没做,甚至忘记了这辈子还有一个活着的钟月。

现在他看到钟月,才想起这个已经在自己记忆里消失了几十年的人,看着碍眼,但是前辈子怎样死,这辈子就得再死一次。

窗外的光线折射进房间,在地面上铺了一片,恰巧掩饰住了钟朗乌黑的令人不安的眼睛,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兽,守护着自己的,也防备着别人的。

清欢梳完头钟朗就嚷嚷着饿了要她做饭,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生活,父母早年离婚没人管她,在亲戚家被嫌弃惯了,早就孑然一身,因此练得一手好厨艺。她在半开放式厨房切菜煮饭的时候,钟朗就坐在后头的椅子上看她,眼睛盯着,仿佛看一百年也不会够。

怎么会够呢,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你不要总是坐着。”清欢快被那两道视线烧穿了,“帮我削个土豆可不可以?”

“当然。”

可惜钟朗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削土豆。而且他在削土豆的时候还一心二用地看她,导致大拇指掀了个老大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清欢赶紧去找急救箱给他处理,心想早知道就随便他看好了,这样的话也不费这么多事。

钟朗看着她给自己清洗伤口,一点疼没感觉到,心里反倒甜丝丝的,他瞧着她因为低头露出的一段雪白的颈,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了一下,把清欢吓得猛一抬头,磕到他的鼻子,瞬间两管鼻血就下来了。

钟朗伸手抹了一把,不太高兴的样子,他嫌恶地看着手上的血,清欢吓得连声道歉,被他握住肩膀:“别说话。”

大概是他积威甚深,清欢立刻闭上了嘴,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好一会儿才处理完毕。

削个土豆搞出这样的惨案来,这真是令人所料未及。

于是两人重新分工,清欢继续做饭,钟朗则回到椅子上继续看她。这回视线再隔应人清欢都装感觉不到,虽然他怎么看,她就当周围什么人都没有。

但炒菜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去想:他竟然没有生气。

她以为他会的,有一次他难得带她出去,一个小孩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把手上的冰淇淋蹭了一点在钟朗的西装裤上,虽然他对小孩的父母说没关系,但清欢仍旧感觉得到他的冷意。

钟朗是不容许别人对他一点不好的,谁都不能让他受伤,所以刚才害得他流鼻血,清欢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她真的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然后再像上辈子那样对待自己。

可是并没有。

她机械化地且切着土豆丝,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钟朗平日里对自己的方式和对别人的方式,然后她低下头,看向手里的菜刀,鬼使神差的歪了一寸,恰巧切在了食指上。

钻心的疼。

钟朗看到她动作不对就起身推开椅子大步跨过来,瞧见她手流血了张嘴就是一顿批评,可是清欢一抬头,眼里水汪汪的含着泪,他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拉着她去找急救箱,像刚才她对待自己那样照顾她,然后把她摁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到案板前拿起菜刀笨拙的开始切菜——明明他的手也受伤了的。

清欢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钟朗他,好像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第671章 第七十三碗汤(八)

第七十三碗汤(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