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想到有机会离开这里,心里竟萦绕着一丝不舍与牵挂,让她焦灼无比,犹豫不决。不管是曾经的景倾还是如今的江展颜,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拖拖拉拉优柔寡断的女人,前世她敢为了所爱与父母断绝关系,也敢在被骗被伤后毫不留恋的寻死,今世她敢和江家决裂,对所有人收起心扉,每一次,无论后果,都果断而坚决。

但现在,她竟然不知如何选择去留,舍弃不了的东西竟然有那么多。

脑子里全是纷纷扰扰的思绪,展颜在屋内沉默了整整一个下午,依旧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叹息一声,终是决定这事先放着,毕竟乾坤令到底能不能找到还是个未知数。

轻揉了揉额头,展颜起身推门,刚打开门,便看见院内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白色的衣衫流线般的温润,在落日余晖的映射下有些模糊光影的跳跃,那一刻,展颜仿佛觉得眼前的人是一块打磨光滑的上好玉石,莹润光泽,令人赏心悦目。

听见开门的声音,傅凉荆转过身来,朝展颜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睡醒了?想吃什么?”

原来他以为自己在睡觉,所以一直等在这里,等了很久么,展颜微侧着头,突然觉得,在这个人身上,再也找不到曾经和自己争锋相对,恶语相向,古怪狂妄的影子了。他仿佛是天底下最温润谦和的君子,能将人溺死在温柔的眼眸中。

见展颜眼都不眨,静静盯着自己看,傅凉荆脸上竟然出现一抹可疑的红晕,摆了摆自己的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展颜突兀就笑出声了,走近傅凉荆,微仰着头,面上有些许调笑。

“傅楼主,你竟然脸红?”

“我…”

“看来你最近脸皮变薄了。”

展颜说完这句话便走了,留下傅凉荆一个人摸着自己的脸傻傻的笑了笑,随后意识到不对劲,顿时跳脚。

难道说他以前脸皮很厚吗?!!!

凤栖沐是个干净利落的人,上午决定了穿越大计,下午便策马飞奔回了名剑山庄,说要再仔仔细细找一些资料消息,展颜也没有挽留,只让她安全到达后飞鸽传信给她。

于是凤栖沐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没有手机真他妈的不方便。

展颜耸肩笑笑,目送她远去,沉思了片刻,终还是决定去找一个人。

自从花翩认出阿愿就是她亲身女儿后,便一直跟着傅凉荆从北邙来到了落雨城,对展颜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整天嫂子嫂子的喊着,每次傅凉荆听着都满意无比。

而作为花翩的妹妹花蝶,自然也是随着一起来了。

展颜花了很多时间才弄清楚,原来在北邙之境,不仅仅是魔教一教独大,在一个外人走不进的山谷中,一年四季如春,百花开而不凋,历史久远,神秘无比,便是花谷。

从花翩口中得知,花谷内只有女子,每隔一段时期,适合年龄的女子都会被放出谷,寻找男子进行婚配,产子之后就必须离开,带着孩子回到花谷,而那名男子,则被处死。

花翩当年随着一批出谷的女子悄悄离开,遇上了青原派的门主之子青玉,便跟着他一起去了青原派,也就是在那里遇上了傅凉荆。后来,傅家被灭,傅凉荆消失,花翩却一直呆在那里,直到和青玉相知相爱,青原被灭的前日,花谷的人寻了来,强迫带回了花翩,并以尚在谷中的妹妹花蝶相威胁,花翩无奈之下只能回去,而青玉更是相随而去,后来的事就很明显了,生下阿愿后,青玉将被处死,花翩不忍,让他带着阿愿逃脱,本以为出了花谷可以由青原派的庇护,没想到早在几年前,青原便灭了。

遇上展颜那日,青玉已经身患恶疾半年之久,强弩之末,帮阿愿安排好今后的生活时,便了愿而死。而花翩和花蝶也是在傅凉荆攻打北邙之时,趁乱逃了出来。

花翩很凝重的告诉展颜,她觉得青玉会将阿愿交给她,绝对有自己的缘由。

展颜一笑而过,有什么缘由她没兴趣知道,她现在只知道,花翩的妹妹,花蝶,和乾天的关系貌似很好。

还没走到院内,便听见花蝶天真欢喜的声音。

“乾天大哥,我给你吹首我们花谷的曲子吧,可好听了,每次我吹曲儿的时候,谷里所有的蝴蝶都会围在我身边。”

没有听见乾天的回答,但笛声却是悠长响起,如行云流水一般,温婉美妙,实乃天籁之音。

展颜站在门外,挂着淡笑听完,才缓缓扣了扣门。

开门的是花蝶,见是展颜,笑得格外亲切。

“原来是嫂子呀,快进来。”

展颜点点头,抬步而入,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让人看着舒服却不敢造次。乾天坐在石桌旁边,把玩着一个酒杯,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展颜进来,自然有些意外,不过立马平静下来,朝展颜行了一礼。

“夫人,有什么事吗?”

展颜走到石桌边拿起酒壶替自己倒了一杯,小抿了一口,双颊立即染上了红晕。

“这酒度数太烈了,少喝点吧。”

乾天面上不变,淡定的点了点头,可是他心里那个冷汗啊,蹭蹭蹭的往下掉。夫人今天是哪根筋不对跑来找自己麻烦了啊!要知道夫人的关系可是连自家楼主都消受不起的!难道?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身影,乾天立马汗不流了,心不跳了。(乾天:我又不是死了…)

果然,展颜四周张望了一番,手指扣着桌面缓缓开口。

“栖沐走了。”

乾天眼皮眨了一下,轻恩了一声。

“不想知道她去哪里了?”

“应该回名剑山庄了吧,那里本来就是她的家。”

乾天答得不慌不忙,平静无比,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一样。展颜却并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轻

笑了一声,显示自己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今日有些无聊,栖沐也走了,我想和你说会儿话,乾天,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乾天:“…”

我敢说我不想听么…

“夫人说话,乾天自然是听着。”

展颜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抬头看了看一旁有些迷糊的花蝶,朝她一笑。

“花蝶坐下吧,这故事,你也可以听听的。”

那一笑,花蝶似乎看见了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J抽的要死,我更新的N此都失败。。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看见。。。

这是一个谜。。

公玉齐的交易

展颜的故事其实很简单。

“曾经,有一对男女,他们相恋相爱,彼此之间关系很好,后来,女子还怀了男子的孩子,只是不小心流产了,女子痛苦不已,本想去找男子寻求安慰,可是男子却不愿意再见她,等女子再一次见到男子的时候,却发现他怀里搂着另外一个女人,就像没看见女子一样,他说他不喜欢她了,让她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他不想再看见她,于是,伤心欲绝的女子便带着对男子无限的爱和恨离开了。”

展颜缓缓说完这段话,看了神色不一的两人一眼。

“知道为什么男子会让她离开吗?”

乾天抿着唇不说话,面色比平日还要冷上几分,倒是花蝶,皱着眉,似乎被这个故事影响,为女子哀痛起来。

“应该是男子忘恩负义,喜欢上别人,抛弃了她吧。”

展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双眼却看着乾天。

“后来,女子遇上男子的一个朋友,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男子得了不治之症,为了不让她今后守寡,陪着自己受苦,所以假装移情别恋,赶走她,让她去寻找新的幸福。”

“啊…”

花蝶捂着嘴,不可置信的发出一声轻叫,眼眶已经泛红,弦弦欲泣。

“后来呢?男子死了吗?他们在一起了吗?”

“女子找到男子,陪他走过了最后一段生命,然后带着对男子的怀念,坚强的活着。”

故事讲完了,眼前的两人明显一个感动的要死,另外一个神色古怪,看不出是什么感情。展颜面

带微笑,继续开口。

“你们知道女子最后悔的是什么?是没有早点发现这件事,没有在一开始就陪着他,那样,就算今后会生死分离,至少,他们一起承担过,在一起的时间,也会更加多。”

花蝶点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展颜举起酒杯朝乾天晃了晃。

“你呢?乾天,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乾天双手一颤,不敢抬头去看展颜的眼睛,支支吾吾道:“很,很感人…”

展颜一口饮尽杯中酒,淡笑着站起身来。

“我还有个故事,你要听吗?”

“要!”

“不要!”

两人同时出声,花蝶有些埋怨的看了乾天一眼。

“乾天大哥,嫂子的故事这么感人,你为什么不想听。”

“我还有事,夫人请自便。”

猛地站起身来,乾天便要往外走,展颜也不去拉他,只淡淡开口。

“真以为她回名剑山庄了吗?有些人,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正急冲冲朝外走的身影顿时一僵,不动声色的颤了颤,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终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展颜无奈的叹了口气,暗骂一声木头人,又和花蝶讲了一会儿话,才施施然离开。

时间一晃而过,据凤栖沐离开已经一月有余,傅凉荆依旧每天乐此不疲的和柳独欢唇枪舌战,致力于偷休书事业,展颜闲的无事,也经常会翻翻以前的资料文献,看能不能找到和藏宝图有关的消息。

虽然她还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回去,但凤栖沐这一个月日日与她通信,分明对此事非常的在意关

心,就算是帮她完成心愿吧,乾天那个木头脑子她已经不想去提示了,这种事,毕竟外人不好插手。

这一日,展颜用了饭,和喜儿在院子内说着话,墙外突然翻进一个人影,展颜看都不看也知道是谁,继续说着话不搭理他,柳独欢却是焦急无比一副慌张的样子。

“哎呀丫头,快让我躲躲,别说我在你这里呀。”

吼完这句话,柳独欢飞一般跑进了屋内,瞬间就没了影,展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谁来了。

在北邙的时候,因为家中有事,公玉齐并没有随着他们一起回来,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柳独欢活的很是惬意,如今冤大头来了,展颜心情蓦然变得很好。

“展颜,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门口一个人影缓缓走进来,还是同以前一样一副风流的纨绔公子哥样子,嘴上虽然在和展颜打招呼,但视线明显已经将院内瞟了个遍,随后落在了房门上。

不动声色的走近,朝房门努了努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展颜嗤笑一声,也不回答,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

“好久不见,公玉公子的嘴越来越会说了。”

“夸人夸得跟损人似的。”

公玉齐叹了口气,但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和展颜东拉西扯说了些陵嘉的事,说博颜一笑如今少了两位头牌,生意明显一落千丈,不过墨裙还是有些生意头脑,适时推出了楼里最出色的姑娘作为花魁,虽然不如从前,不过好歹能过日子了。

两人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直到日头下山了,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躲在屋内的柳独欢肠子都悔青了,他怎么会那么笨偏偏跑到展颜这地方来,就算公玉齐没猜到他在这里,肯定也会过来和展颜叙旧啊,这天到底要聊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啊。他现在突然觉得傅凉荆好可爱,真的好

可爱!

如果他现在能出现,他一定把休书还给他!

心里这么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他就听见傅凉荆温和的声音。

“公玉公子,真是稀客。”

柳独欢瞬间就泪满双眼了…

公玉齐坐在展颜身边,打量着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心里感叹一句,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能将一个魔头变成天使!想想自己的阿欢,哎,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再次朝后看了看,公玉齐望着紧闭的房门嘴角扬起一抹调笑,随后轻咳一声。

“傅楼主,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哦?什么交易?”

“我听说你最近正为自己失算之下写下的休书发愁,这样,我帮你把休书弄到手,你帮我把藏休书那人弄到手怎么样?”

展颜:“噗…”

柳独欢:“噗…(吐血)”

傅凉荆:“好!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展颜讲的那个故事是什么电影,猜对了有奖!

又色诱?

自从公玉齐来到傅宅后,三个男人一台戏,闹得越发鸡飞狗跳。公玉齐忙着偷休书,傅凉荆忙着撮合柳独欢和公玉齐,柳独欢忙着躲这两个人的骚扰。展颜反而成了最轻松的人,除了偶尔反击一下傅凉荆和柳独欢的调戏,其余时间大多都在翻看资料。

凤栖沐的传信越来越频繁,看样子似乎找到了头绪,终于,展颜收到她明日启程赶来傅宅的消息。藏宝图一事,应该已经出了结果。

四日之后,听喜儿说有客来访,还以为是凤栖沐,展颜迎出去,才发现来人竟然是莫桑。曾经在博颜一笑陪了她一年的冰美人儿。

她还是同以前一样,面容冷艳,不过眉梢间却隐隐约约含了丝焦灼。看那样子似乎不是专程为了叙旧才来找她的。

果然,展颜刚让喜儿去替她倒杯茶来,便听莫桑开口。

“不用了,江姑娘,这次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你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莫桑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似是无奈,似是悲伤。

“希望江姑娘可以劝说傅楼主同我一同前往南江,我师傅,她病重。”

这要求,任何人听来,都是有些奇怪的,第一女子门虽然宣布任金楼差遣,但柳如箫和傅凉荆的交情并不深,如今她病重,却希望傅凉荆前去,这中间的关系,怕是有些耐人寻味。

但展颜闻言只是微微一愣,却并不追问,只道:“柳掌门如今情况如何?”

莫桑摇了摇头。

“不太好,所以,希望姑娘和傅楼主明日就可以启程。”

话已经说的这份儿上,展颜自然不会推脱,安排莫桑去别院休息,又让喜儿将傅凉荆叫了过来,没多久,屋内便走进三人,展颜看着这三个似连体婴儿一样的人,忍不住抚了抚额头。

“你们三个大男人,天天腻在一块儿,不腻味儿吗?”

展颜视线从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傅凉荆身上。

“傅楼主,你貌似天天都很清闲?”

傅凉荆不知她为何说出这句话,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愣了半晌,便又听她道:“看你每日和大叔他们玩的不亦乐乎,倒确是没什么事干,既然如此,明日和我去一趟南江如何?”

展颜这话一出,柳独欢眼里便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不过展颜没注意他,便也没看见,只弯着嘴角等傅凉荆的回答。

他是聪明人,很快知道展颜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略皱了皱眉。

“发生什么事?”

展颜眼神扫过公玉齐和柳独欢,赶人的意味不言而喻,公玉齐摸摸鼻头,知道自己成了障碍物,耸了耸肩便往外走,柳独欢却站着不动,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

“柳叔伯,侄儿和侄妻的闺房蜜话,你也想听吗?”

傅凉荆现在看他是连头发丝都不顺眼,恨不得公玉齐能再下手快一点,将他变成有夫之夫(是的,你没看错,就是有夫之夫!),省的他天天惦记着自己的娘子。

“什么闺房蜜话,不就是南江那点儿事儿,我又不是外人,丫头你说是吧。”

柳独欢挤眉弄眼,展颜想到莫桑曾经叫他师叔,说明他和柳如箫关系匪浅,便也不担心,淡淡开口道:“柳如箫病重,她希望能见你一面。”

傅凉荆并未像展颜意料的那样不解,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点头说好。反倒是柳独欢,眉眼间闪

过一抹担忧,神色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