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走了大运的赵志龙,吕廷文却是倒霉了一些,虽然她兢兢业业的将赃罚库的大门守好了,但说到底这都是她的分内之事。

其实比起邮局的事情来,赃罚库的拍卖会倒是更加顺利,没有人将目光放到这个上头,那些一般二般的玩意儿,上头的大人们都不放在眼中。

赃罚库的东西还真的不少,分批的拍卖出去,收回来的银子居然大大超乎孔尚瑾的预料,倒是让赵旭高兴了一把,当然,这样的好事儿不常有,没几次下来,赃罚库就得空了,可见无本买卖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相比于油嘴滑舌心思狡辩的赵志龙,孔尚瑾其实更喜欢耿直的吕大人一些,但吕大人显然没有一下子就提拔上去的功劳,让她禁不止的感慨,老实人在哪里都是吃亏的。

想了一下,孔尚瑾便提议道:“皇上,这位吕大人功劳其实也不小,她这样的性格,在京城难以做出功绩来,若是能下方,或许不错。”

赵旭听了这话倒是微微吃惊,看向她问道:“怎么,瑾儿很喜欢这位吕大人,朕可是听说了,处理赃罚库的时候,这位吕大人没少顶撞你,有时候甚至敢当年指责上司的。”

孔尚瑾却笑着说道:“这些有什么,做错了,有人能够当面指出,那是一件好事儿。”

赵旭听了这话倒是佩服起来,笑着说道:“当年老师说的不错,你年岁虽小,却是我们师姐们几人之中最心宽沉稳的,这要是换了那沈启山,怕是不把人打压下去不成事儿。”

赵旭想了想,便又说道:“方才看见吏部上书,说湖州下属青州知县病逝,有了空缺,不如就让这吕廷文去吧。”

孔尚瑾一听倒是乐呵起来,那湖州可是鱼米之乡,青州更是出了名的丝绸之府,向来都是油水丰厚的缺,为此那青州知县在任上病逝之后,不少人找门路想走这个缺,谁知道如今皇帝神来一笔,直接将吕廷文派过去。

不过吕廷文过去倒是十分合适,她那个性子只要不变,或许真的能把青州治理的干干净净。孔尚瑾连忙说道:“谢陛下恩赐。”

赵旭却笑着说道:“吕廷文…倒也合适。”

等吕廷文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出任知县的事儿已经确定下来,不说别人,就是吕家人也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吕家不过是没落的家族,原本也就是三流的家族,如今更是不入流,当年吕廷文会读书,家里头送她进户部可是花了大力气,谁知道银子倒是花了,却得不偿失。

吕廷文的性子,自己认准的事情谁说也没有用,幸好家里还有一些底子,倒是不至于过上捉襟见肘的日子。但这么些年下来,吕家人已经断了让她上进的念头,谁知道这会儿天上掉下馅饼来。

前段时间赃罚库的大动作,吕家人也是知道的,他们不是不想从中讨得一些好处,但深知吕廷文的性子,让她跟上司说好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知县的认命一下来,吕家人倒是乐呵起来,那可是青州知县,那样的地方,就算是不贪,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吕廷文也知道其中孔尚瑾出了大力气,心中也是感激,难得正儿八经的谢过了这位顶头上司。

孔尚瑾看着她脸颊都红彤彤的,倒是也不为难她,笑着说道:“吕大人,这次圣恩浩荡,你可要好好办差,别让皇上失望。”

吕廷文连忙说道:“属下接旨,此次前往青州,定当不负圣恩。”

那认真的态度,简直让孔尚瑾不好意思打趣了,她倒是还怕这位大人太过于刚直,别一个商业丝绸之地,到时候弄成了三不像,总也提点了几句。这一说她倒是发现,这位吕大人并不是一味的刚直,心中还有几分主意。

打发走吕廷文,孔尚瑾倒是放下心来,只要这是个心中有成算的,青州的百姓算是有福了。

没等她清净一会儿,赵志龙找上门来了,一进门又是行礼又是叩谢,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她祖宗呢。

孔尚瑾抽了抽嘴角,这些日子她跟这家伙也熟悉了,索性将案上的书册扔过去,没好气的说道:“成了成了,还给本官来这些虚的,假不死你。”

赵志龙却笑嘻嘻的说道:“大人这话却是愿望下官了,下官句句真心,天地可鉴。”

孔尚瑾一听倒是摇了摇头,无语说道:“你这张嘴,真不该留你在户部,调到礼部才更合适。”

赵志龙连忙说道:“大人可千万别,下官这辈子就跟随大人您了。”

孔尚瑾挑眉看了看她,只看得她不舒服了,才笑着说道:“皇上对你的赏赐,你就好好接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中也得有个成算,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不用别人出手,本官先收拾了你。”

孔尚瑾平日里总是嘴角含笑,看着十分温和的模样,这会儿眼角带着一丝锐利,便把战场上带出来的杀气都展露出来。那赵志龙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说道:“大人,下官,下官…”

孔尚瑾却已经收了那份戾气,微微笑道:“赵大人不必紧张,该你的,拿着也没什么,只要你有分寸,本官也不会多管闲事的。”

赵志龙吓得满头冷汗,微微抬头看了眼孔尚瑾,心中琢磨着这位大人的意思,但看着孔尚瑾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便觉得有些害怕,是谁说这位大人温和可亲的,都是骗人的。

吓唬了赵志龙一番,孔尚瑾才心情颇好的下班了,其实比起现代,古时候的官员要苦逼很多,十日一次的大朝会午夜时分就得起床,穿过半个京城前往午门,孔尚瑾住在永宁候府稍好一些,但凌晨三时就得等在午门之外等待,一直到凌晨五时,宫门才会开启,百官依次进入,偏偏这还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的“荣幸”,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

不仅仅官员,就是皇帝也是这般闻鸡起舞!幸好大朝会只有十日一次,五日一次的小朝会便宽松许多,平日里没有大事儿,皇帝也不会日日将大臣们唤道宫中。毕竟一次朝会就得花费大半天的功夫,天天这样的话,真不用办事儿了。

若是不朝会的日子,大臣们早晨六七时,也就是卯时也得各就各位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点卯。一直到下午三四时才能离岗,这时候叫做散衙。孔尚瑾这段时间忙得马不停蹄的,天蒙蒙亮就得出门,晚上也不能按时回去,连带着许多天都没有好好去跟永宁候和冯氏请安,这一日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索性便按时离开了。

说来也是好笑,上辈子的时候,她起得晚睡的夜晚,如今到了古代,变成了起得早睡得也早,没办法,都是作息逼得。

相比上辈子那时候,她倒是更加喜欢现在。

难得早归,孔尚瑾还特意去天香楼转了一圈,买了一些精致的糕点回家哄老爹,想了想又让来顺带了一些,直接送去了秦府,她肯定还得忙上一段时间,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时间去秦府拜访了。

回到家中,刚刚换下衣裳,还没等她往冯氏那边去,外头却传话说三房的侄女孔青瑜过来了。孔尚瑾微微一愣,心中有些疑惑,她跟三房的几位侄女向来疏远的很,不知道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请她进来吧。”

孔青瑜考了几年最终也只有一个同进士,又是庶出的女儿,马氏自然不可能为她用心,虽然有侯府在,最后也只是在礼部补了个缺,不尴不尬的待着。用永宁候的话说,这个孙女就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没啥真本事,也就不想硬是提拔。

不得不说,孔家的女儿模样都还不错,孔青瑜看起来也是个端方君子,行礼之后便说道:“这段时间小姨可是瘦了,不仅老太太,就是侄女看着也是心疼。”

孔尚瑾笑了笑,只是问道:“瑜儿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看着她随手拿过的茶杯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孔青瑜脸上闪过一丝嫉妒,但很快压了下去,她心中很是明白,别说是她了,就是大房那位嫡长孙,在侯爷和老太太的心中,怕也没有这位四姨来得重要。

孔青瑜虽然有百般的坏处,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很知道什么对自己有利,所以她才愿意娶了商家出生的孙氏,果然孙氏进门之后,给她带来许多好处:“是这样的,小姨手底下不是有些赃罚库的东西在拍卖,孙氏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便想问问小姨,他们孙家能不能搭把手,也不需要多好的,帮着处理一些户部的东西。”

孔尚瑾一转心思便知道了,怕是孙家想要跟户部搭上关系,插手这次拍卖会的生意,所以才请了孔青瑜过来说话,不过她倒是也不介意,只是笑着说道:“只要价格合适,户部自然也不会排斥,这样吧,你让孙家主去户部一趟,下面的人,我会吩咐一声。”

孔青瑜听了自然高兴,但从孔尚瑾的话里头也是明白过来,这位的意思是,若是价格不合适,她也不会大开方便之门。

等回到房中,孔青瑜将这事儿一说,孙氏倒是不在意的说道:“是该如此,小姨在户部也艰难的很,咱自然也不会给她添麻烦,放心吧,我娘有分寸着呢。”

孔青瑜听了,却带着几分嫉妒说道:“都是一家女儿,偏偏差这般多。”

孙氏只当没听见这抱怨的话,平日里孔青瑜说的多了去了,在孙氏看来,孔青瑜不过是庶出的庶出,多少人家对这样出生的女儿,连看顾都不看顾,她能进礼部,已经是永宁候的面子,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第86章 祭祀

户部的局面一旦打开,渐渐的,下面的人也意识到,这位新上任的户部左侍郎孔大人,是真真实实要做一些实事的,整一个户部,有才能的人实在不少,见如此,自然有人慢慢投诚过来,这可不跟一开始孔尚瑾动用心机,逼迫而来的截然不同。

户部沈启山也是个人才,只是她出生不低,眼光也放得太高,以前忙着帮三皇女出谋划策,在户部上头便少了几分耐性。

户部那些心灰意冷的人,如今又被孔尚瑾的一把烈火给熊熊燃烧起来,一时之间,左侍郎的房门口,倒是门厅热闹的很。

孔尚瑾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欢迎的很,她并不嫉妒别人的才能,就算这些人中,将来有人能靠着本事爬到比她更高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是好的办法,利国利民之策,她就会用心去做,所得的功劳,也大大方方的呈到御前,一时之间,在下属之中的名声倒是风头无二。

沈尚书心中懊恼,但孔尚瑾做事很有分寸,像是茶、盐、漕运之类的,她向来不插手,这三样可是户部最来钱的东西,孔尚瑾这么一放手,自然给了沈大人很大的便利,要知道前任的左侍郎可是二皇女的人,那位不事事跟她对着干就不错了。

孔尚瑾让了一步,沈尚书也总不好逼迫太过,所以许多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户部蒸蒸日上,皇帝对她也屡屡夸赞,沈尚书虽然心中不痛快,也只能压在心底。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也是孔尚瑾故意为之。

茶盐什么的,利润确实是很高,但同样代表着麻烦,这些上头的利润,常年掌握在某些人的手中,她想要有什么大动作,也得等到赵旭站稳了脚跟才成,否则只靠着一腔热血,只会碰的头破血流。

比起大刀阔斧的改革,孔尚瑾更喜欢慢慢的蚕食,毕竟每一次的改革面临的都是鲜血,如今明朝大战之后百废待兴,又经历了皇女们的政变,新旧两帝的交接,并不适合有天大的动作,否则的话对百姓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户部的动作不断,但都是小动作,但获得的收益却实在是不少,看着日日丰盈起来的国库,赵旭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连皇后动了胎气也不能阻挡。

不过孔尚瑾却不满足,将目标放到了海运之上。

明朝并不禁止海运,但都是私人船队,去的地方也不远,孔尚瑾脑海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正好赵旭也曾靠着海运发家,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

于是第二年的春天,即使有反对的声音,明朝一百五十五艘大船组成的船队终于出发了,这次他们要去的地方更加遥远,更加危险,也会带来更大的利益。

在出海这样的大事情掩盖下,孔尚瑾频繁发布下去的政令似乎更加不起眼了,譬如平民开荒可以却官府领取一定的种粮,当年只需要还上相同重量的粮食即可,开出来的荒地便归给那人,前三年都没有任何的税务。

这年头良田的价格是惊人的,但同样的,老百姓拥有的田地其实也不多,毕竟越多的土地代表着越多的税务,若是平白去开荒,没等本钱赚回来,先得被税务拖垮了。

这条政令看着简单,但要一层层的实施下去也是艰难,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若是当地的父母官不照做,上头还能一个个都知道处罚不成。

这时候邮局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一个政令下来,每处的驿站都贴出告示,先弄一个众所周知,就算那官员还想讨得一些好处,在民意面前,也得收敛几分。

荒地开出来,三年之后便又是一片良田,荒地回本难,可良田老百姓可喜欢着呢,一时之间,民间开荒的风气越来越大。

等官方的大船出海之后,孔尚瑾一直忙碌的日子总算是空闲了一些,户部的事情都是按部就班的,她也不用时时刻刻的盯着,倒是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去秦家的日子少之又少,如果不是韦氏和秦玉双知道她忙碌的连家都难回,恐怕心中也得有意见。

难得闲暇,孔尚瑾自然是要去秦府献献殷勤的,正巧韦氏想给秦将军做场法事,作为未来媳妇,孔尚瑾自告奋勇,陪同一群老弱内眷往山外的寺院去。

韦氏坐在车中,看见儿子有些神色不思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怎么,惦记瑾儿了?”

秦玉双脸颊微微一红,却是坐直了身体,抿了抿嘴说道:“她这段时间忙得很,方才看见的时候,像是瘦了。”

韦氏会心一笑,伸手拉住儿子的手,笑着说道:“放心吧,永宁候府还能看顾不好自家的小姐。”

不等秦玉双说话,韦氏继续说道:“也是你娘的孝期耽搁了,幸好再有半年就过了,侯府那边也传了话过来,希望明年年头就把婚事办了,毕竟你跟瑾儿年纪都不小了。”

秦玉双的脸颊通红一片,却听韦氏说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这几年看着,瑾儿是个好的,以后啊,我这个当爹的也能放心。”

秦玉双其实是有些不放心家里的,他若是出嫁的话,以后真的只剩下孤儿寡父的,只是这话他心中想想罢了,不管是父亲还是妹妹,都不会同意他留在家中。

秦玉双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我舍不得爹爹。”

韦氏听了倒是也是一腔不舍,最后一想又觉得自己好笑,这算起来至少还得一年呢,哪里有这么快的:“你啊,过了年,你算起来就得十八岁了,瑾儿可到了弱冠之年,就是爹想多留你两年,恐怕永宁候府也不会答应。”

车子慢慢走着,孔尚瑾在外头陪着秦玉邦骑马,早春的风景十分不错,这会儿微风徐徐,骑在马上也是一种享受。

秦玉邦对未来大嫂十分仰慕,一路上就唧唧咋咋的没完没了,难得孔尚瑾也有这份耐性,并不应付了事。

说了一路,秦玉邦不口渴,孔尚瑾都替她觉得累了,便打趣着说道:“玉邦,你一路上嘴巴就没合上过,也不怕吃了沙子。”

两人关系亲近,秦玉邦听了她的打趣也不觉得什么,反倒是笑着说道:“这是因为难得见到尚瑾姐姐,我这些话都积了几个月了。”

孔尚瑾觉得好笑:“过年的时候不是刚见过。”

听了这话,秦玉邦先叫起来:“过年的时候尚瑾姐姐比谁都忙,哪里有什么说话的机会,再说了,我可不能当蜡烛。”

这话倒是实话,过年的时候孔尚瑾几乎忙晕,各种各样的宴会,以前她都可以不参加,如今却不行了,她若是不去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孔大人多么清高呢,为了将来行事方便,孔尚瑾也不得不应酬一番,连带着去秦家的时间也短,通常也只能跟秦玉双说说话儿。

瞧着秦玉邦挤眉弄眼的模样,孔尚瑾挑了挑眉头,笑着说道:“我可是听说了,过年的时候你跟琮儿玩得好,把旁人都抛到脑后了。”

秦玉邦被拆穿,却还是说道:“那可不一样,琮姐姐花样多,我们是玩得好,但尚瑾姐姐可是无可替代的。”

秦玉双与孔尚瑾订了亲,辈分也就高了一辈,不过秦玉邦到永宁候府的时候,跟孔尚瑾的一群侄女都是平辈相交,想来也是,她年纪原本就小,愣是抓着辈分不放的话,难免更加生疏。

孔尚瑾摇了摇头,暗道孔青琮的日子倒是逍遥的很,全家上下就她过的最顺趟。一会儿功夫,马车终于到了皇觉寺下,秦玉邦殷勤的过去将自家老爹扶下马车,孔尚瑾却是搭了一把手,将自家未婚夫郎搀了下来。

因为是给秦宝山做祭,秦家一群少爷都跟着一块儿来了,为表诚心,一群人从山脚下慢慢往上爬,韦氏和一群少爷都是身娇体弱的人,后半段几乎是靠着别人搀扶上去的,倒是秦玉双看着身板儿不错,最后还能给韦氏搭把手。

孔尚瑾显然也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风吹就倒的体格,这会儿更加满意,对着秦玉双看了好几眼,弄得后者脸颊通红,进殿的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

孔尚瑾自觉皮糙肉厚,一点儿也不在意,反倒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递过去一个满是笑意的眼神。

等到了殿内,众人都戴上了肃穆的神情,作为半子,孔尚瑾站在秦玉邦的身边,一起参与了这场祭祀。

袅袅升起的烟雾让整一个大殿带上了说不穿道不明的味道,孔尚瑾注视着一脸肃穆的僧人,心中也有些许惆怅,从头至尾,她只见过秦宝山临终一面,但那一面至今让她记忆犹新。

等祭祀结束,韦氏才说道:“你们不必在这里陪我,好容易才出来一次,都出去走走吧。”

这话一出,几个庶出少爷都带上了一丝兴奋,他们比秦玉双还要惨,秦宝山还在的时候,韦氏还能经常带着秦玉双出门走动走动,但那时候他们年纪都还小,从未出过门,等秦宝山死了,又得在家守孝,却是更加不能出门了。

秦玉双有些不放心第一次出门的一群弟弟,虽然也有心陪着孔尚瑾走走,但还是说道:“我陪着弟弟们去后头走走吧,皇觉寺地方大,别迷了路。”

秦玉邦有些不想去后头,皇觉寺的后院有什么好走的,便说道:“那我跟尚瑾姐姐到处看看吧,若是有什么好玩的,便给哥哥们带一些回来。”

一群弟弟都在,孔尚瑾也不可能跟秦玉双单独相处,索性就跟着秦玉邦往外走。皇觉寺是皇家寺庙,香火十分旺盛,山脚下甚至还因此繁衍出一个市集来,千奇百怪的东西应有尽有,据说佛诞大典的时候,甚至比元宵灯会还要更加热闹。

秦玉邦平时是少年老成的模样,在孔尚瑾身边的时候却显得分外的好动,大概是两人一个相差数十岁,一个是孔尚瑾对她一直十分宠爱,在她的生命中,这个大嫂其实是跟母亲一样的存在,事实上秦宝山还活着的时候,见到这个女儿的时候也是不多。

因为不是佛诞,山脚下的市集还算冷情,秦玉邦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没一会儿便买了不少东西,孔尚瑾看着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这些东西粗糙的很,也没啥乐趣,你买回去有什么用,好歹也仔细看看,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秦玉邦却说道:“都说尚瑾姐姐最会赚钱,还这般节约,这些都是小钱,虽然没啥用,但买回去哥哥们看个新鲜也是好的,他们也不像我们能出门逛逛,平日里无聊的很。”

孔尚瑾听了这话,倒是也不阻止,只是私下觉得,她随随便便买的那些粗制滥造的香囊,恐怕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不过虽然大部分的东西都看不上眼,甚至还不如京城市集上的精致,倒是也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那些号称开了光的小东西孔尚瑾也不去看,倒是一些色彩鲜艳的小珠子串在一起的链子,小摆件,倒是有些别致。

一路下来,孔尚瑾也稍微买了一些,好吧,事实上一直都是她在付钱,只不过她唯一看重的,却是一个用菩提子串接组装而成的小兔子,难为那小兔子栩栩如生,想到秦玉双就是属兔,孔尚瑾一眼便看中了。

秦玉邦一看倒是乐呵起来,撞了一下她说道:“就知道讨好哥哥,也不给我买点东西。”

孔尚瑾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说道:“怎么,一路买下来还不够,想要什么你自己拿就是。”

秦玉邦撅了撅嘴巴,无奈的说道:“真是没有诚心。”

不过话虽然这般说,秦玉邦对于她时时刻刻把自家哥哥放在心上,也是十分满意的,那摊子上还有其他的动物,不过秦玉邦都没有挑,只是选了几样珠子,显然也是想要避开孔尚瑾的惊喜。

第87章 印子钱

逛了许久,直到手里头的东西拿不下了,秦玉邦才恋恋不舍的回到皇觉寺中,其实也难怪她这般兴奋,因为年纪小,身边也没有女性长辈在,韦氏总是不放心她出门,后来孔尚瑾出现稍微好了一些,但孔尚瑾事情多,总不可能常常陪着她的。

回到皇觉寺中,韦氏还在听大师讲经,秦玉双带着一群弟弟在后头喝茶吃素点心,瞧着他们大包小包的回来,倒是笑了:“这可是要把摊子都搬回家了,怎么买了这么些?”

秦玉邦不在意的笑了笑,将东西堆到一群哥哥面前说道:“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尚瑾姐姐买的,送给各位哥哥看个新鲜。”

听了这话,秦玉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孔尚瑾,见她言笑盈盈的模样,顿时红了红脸颊。

秦家一群少爷听了,倒是围着那些东西唧唧咋咋起来,几个年纪小的更是看得兴致勃勃,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东西压根没有府里头的来的精致。

秦采和秦盈年纪稍大一些,先过来谢过了孔尚瑾,这才围了过去,秦盈双目微微一动,拿起一串珠子,似乎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

孔尚瑾倒是没有料到,这些在她看来有些粗糙的小玩意会这么受喜欢,转念一想也是,秦家一群少爷新鲜东西见得少,不像他们永宁候府,总有人会带一些回去。

不过这年头也就是一转,想着以后给自家侄子买东西的时候,也要带上这些弟弟一份。孔尚瑾见秦玉双只是站在一边,走过去将那小兔子递了过去,秦玉双伸手接过,看着倒是觉得新鲜,笑着说道:“好可爱的兔子,谢谢。”

孔尚瑾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见那边秦盈撅着嘴巴说道:“没有像哥哥手里头那种兔子模样的吗?”

原来秦盈眼尖的看见孔尚瑾单独送了东西,在那些东西里头翻检了一番,却没有发现动物模样的可爱玩意儿。

秦玉邦抬头看了眼自家这位三哥哥,淡淡说道:“那是最后一个了,尚瑾姐姐特意给大哥买的,三哥,这些也不错啊,随便你选。”

秦盈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但听秦玉邦这般说话,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好闷闷不乐的挑了两样,其实这样的东西也就是看一个新鲜,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真的会用。

秦盈虽然是家里头的三子,但其实跟二子秦采就差了一个月,容貌也是家里头这些兄弟之间最为出众的。他生父还在,便经常在他耳边说些人五人六的话,倒是弄得秦盈心大起来,只是如今都快十五了,偏偏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秦盈心中将韦氏恨的很。

其实说起来,韦氏对一群儿子并不算苛刻,该他们的一样不少。但如今秦宝山的丧期还没过呢,他自然也不可能出门相看,再有一个,秦玉双嫁给孔尚瑾,别人还都说高攀呢,如今秦家只剩下一个永安伯的名头,谁都知道,秦玉邦这个伯爵还没有人家正五品的官员来的有用,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好的人家哪里看得上他们。

秦盈并不知道这些,只看到秦玉双很快就要嫁入侯府,自己却还没有着落,难免便露出几分怨愤来,却不知道他越是这般,韦氏越是看他不顺眼,要知道秦玉双可是韦氏唯一的儿子,即使秦玉邦也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那边秦玉双显然也知道这位弟弟的想法,却只当是看不见,若是寻常的东西,他让出去倒是没什么关系,但只要是孔尚瑾送的,即使是一花一草,他也不愿意拱手让人的。

秦玉双微微一笑,想到方才听到的事情,看了眼孔尚瑾,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秦玉双一向守礼,在人前很少显得特别亲密,孔尚瑾难得惊讶了一下,便随着他走到旁边坐下,之后才笑着问道:“你若是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之后我再让人送一些过去,家里头还有一套玉质的十二生肖,看着更加精致可爱,偶尔把玩一下也是好的。”

秦玉双微微一笑,显然对孔尚瑾的话十分受用,虽然不在乎这些小玩意,但孔尚瑾能这般说,显然是把自己放到心上了:“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谢尚瑾姐姐啦。”

孔尚瑾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光口头谢谢可不够,上次你做的香囊不错,可惜上次的已经旧了。”

秦玉双看了眼孔尚瑾,她身上带着的香囊可不就是自己送的,心中又是一喜,只是低头说道:“早就准备好了,原打算待会儿回去就给你的,如今倒是白得了一些摆件。”

孔尚瑾哈哈一笑,秦玉双的针线很好,难得的是做出来的东西都很合她的心意。

秦玉双见她笑得爽朗,微微蹙了眉头,低声说道:“尚瑾姐姐,方才在内院,我意外听见了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孔尚瑾微微皱眉,秦玉双并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之人,这般开口,显然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便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左右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秦玉双看了眼那边的兄弟姐妹,才压低声音说道:“我方才觉得闷出去透气,在一个僻静之处听见有两个老爹说话,言语之间提到了尚瑾姐姐,便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儿。”

其实那时候他出门净手,见那两人鬼鬼祟祟的便多注意了几分,谁知道偏巧听到了孔尚瑾的名字,这才更加留意。

“他们话里头提到了印子钱,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事情,被人戳脊梁骨的,偏偏其中一人还说道,有永宁候和尚瑾姐姐在,谁也奈何不了他们太太。”秦玉双虽然是闺阁男儿,但韦氏生怕他出嫁之后吃亏,从小便教导的仔细,所以一些少年郎并不知道的事情,秦玉双却也十分通晓。

孔尚瑾听了这话,脸色便沉了下来,心中明白这是有人借着自己和永宁候府的名头,在外头放印子钱,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不是弄出人命,其实放印子钱的人多了去了,并不会有谁追究,但一旦被人翻出来,不管是对永宁候还是自己的名声,都是一把利刃,一个大把柄。

孔尚瑾心思一转,今日侯府里头并无内眷出门到皇觉寺,这地方可不是一般的仆人都能进来的,再有一个就是,冯氏管家极严,吕氏也不遑多让,永宁候府里头,即使是最缺钱的三房,其实日子也都是好过的,她实在是想不到谁会做放印子钱这般风险极大的事情。

秦玉双见她脸色难看,不由心中有些担心,但很快孔尚瑾便恢复过来,笑着说道:“今日幸亏被你听见了,若是发现的晚,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情来。可得多谢双儿了。”

既然她知道了,这件事就得到此为止,甭管是谁,想要利用自己和侯府赚钱,那可是老寿星上吊。

秦玉双见她这般也微微安心,只是笑道:“哪里值得一个谢字,别管到底是何人,你可别着急上火,反倒是伤了自己的身体。”

见他关心的模样,孔尚瑾心中一暖,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我晓得的。”

这还是两人相识以来,孔尚瑾第一次做出这样逾炬的动作,秦玉双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的要收回手,却在下一刻停住了,偷偷看了眼另一头,见几人都没有注意,便停止了动作,只是发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心思。

入手的手背温暖干燥,带着男子特有的滑腻,孔尚瑾心中有些留恋,但见秦玉双差点没把脑袋垂到桌子底下去,用力一握便放了手,只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尽管如此,一直到离开寺院,秦玉双的脸颊还是红彤彤的,低着头不敢去看身边的人,好几次差点没走错步子。

韦氏看在眼中,作为过来人一下子就猜到些什么,虽然两个孩子感情好是好事儿,但进了马车还是提醒了一句:“虽然是已经定了亲的,但你也要掌握分寸。”

秦玉双一听,羞得满脸通红,连忙喊道:“爹,你都想些什么啊。”

见状,韦氏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但方才儿子那模样,真的容不得他想少。虽然是御赐的婚事,但男儿需得矜持,若是婚前就让女儿家的了手,将来恐怕就得轻贱。可怜韦氏也是一片慈父心肠。

那一头孔尚瑾却没有那么多的旖旎心思,离开皇觉寺之后,她便让来顺去打听打听,今日皇觉寺里面,可有什么人跟永宁候府、或者是自己有关的,有些时候,仗势欺人的那些,压根不是那势力头脑的亲近之人,只是拐着十万八千里的弯儿旁枝末节的亲戚罢了。

孔尚瑾把秦家的人送到地方,婉拒了韦氏留她下来吃完饭的邀请。等她出门,出去打听消息的来顺也赶到了,拱手说道:“小姐,今日皇觉寺中的内眷,确有一人与侯府相关,却是咱家的二少爷。”

孔尚瑾微微惊讶了一下,她的这位二哥,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嫁了出去,如今都快二十年了,那时候他嫁的人是安国公王家的庶出女儿。

说起来安国公虽然是国公,却远不能跟荣国公,镇国公之类的相比,甚至连一直边缘化的永宁候府都不如。

安国公原本并不是世袭的爵位,不过现在的安国公娶了当时先帝的九皇子,这位九皇子十分受宠,先帝便恩赐安国公不降等袭爵。若是这么下去,靠着九皇子的能耐,安国公也不该是如今的模样,谁知道婚后九皇子没能活过三年就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