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陈淮望没留下一句话,直接朝客厅走去。

沈原再一次被晾在一旁。

望着那道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他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禁生出无限感慨。毕竟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见色忘友”之类的事居然也会发生在陈淮望的身上。

不过感慨归感慨,沈原的心情倒不像上次被冷落那样失望,反而感到庆幸。

庆幸这世上终于有了值得陈淮望留恋的存在,而这个存在足以让他和过去那些近乎不要命的生活方式划清界限。

最后看了眼就连背影都透出满满幸福的人后,沈原心底的不确定消失。

他没再留下来当电灯泡,径直从花园离开,准备回去好好安慰安慰单方面失恋的人。

尤霓霓没有听见他们的聊天内容,只知道自己一出现,沈原就离开了。

等陈淮望走到面前后,她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认错:“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他正好要回去了。”

陈淮望盯着她眼圈下面十分明显的睡眠不足的象征,一句话带过刚才的事,而后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原因有很多,尤霓霓从里面挑了一个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需求说。

“饿了……”

她的语气和神情显得十分可怜,仿佛被饿了很多顿似的,陈淮望挑挑眉,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肉,“想吃什么?”

“鸡蛋羹!”

尤霓霓毫不犹豫,甚至像是预谋已久地说出答案。

“就这个?”

“嗯!”

真是好养活。

陈淮望松开手,接下她的订单,走进厨房,开始解决她的温饱问题。

身为只会吃的饭桶,尤霓霓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准备用陪伴当做补偿。

只是陪着陪着,她渐渐忘了初衷,双手托着脸颊,安静地望着陈淮望的背影发呆。

半开放的厨房里光线明亮,左右两边各有一扇落地窗,如同相框,保存着窗外青翠茂盛的景色。

然而画面并非静止不动。

陈淮望站在流理台前,不紧不慢地搅拌着蛋液,筷子撞击瓷碗内壁发出的清脆声响充当背景音,树影也时不时跟随风的节奏簌簌晃动。

惬意得就连匆匆流逝的时光都放慢脚步。

尤霓霓享受其中,偏偏这时脑子里忽然蹦出凌晨的事,让她一时间没了闲情逸致。

她想起了那个未解决的问题,连忙找出手机,翻了翻以往发的朋友圈,却没发现一条值得陈淮望在意的内容,因为基本上全是追星相关。

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是他记错了?

尤霓霓拿不定主意,思索无果后,干脆不想了,反倒觉得,既然所有的事都因朋友圈而起,那么结束也应该在朋友圈才对。

这么一想,她果断把念头落到实处。

谁知发出去没多久,手机突然开始嗡嗡震动。

一看,是程慈打来的。

“……”

不用猜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

尤霓霓叹息着摇了摇头。

想她刚上班那会儿,每天被工作上的事折磨得身心俱疲,想要一点点安慰的时候,也没见她的这位亲生母亲这么积极地关心过她。

她认命,拿上手机,走到客厅才接通电话。

果不其然,听见的第一句话是——

“宝宝,你刚才发的那张照片是望望吧?!”

尤霓霓好不容易占一次上风,于是没急着回答,故意吊她胃口,不满道:“你都不关心关心你女儿最近过得好不好吗?”

“当然关心啊。我已经让你爸爸买好机票了,明天就回来好好关心你,大概下午两三点到。晚上你就回家吃饭吧,记得带上望望啊。”

……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尤霓霓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来也下不去,最后自暴自弃地“哦”了声。

这一“哦”,顺带默认了刚才没回答的问题。

程慈一听,这下没有疑问了,十分满意地结束了本次通话。

“……”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尤霓霓不得不服,挂断电话后,一气之下,准备找陈淮望告状,结果微信不断弹出新消息。

全是关心她感情问题的。

她一看,傻了,定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她只一心想着要给陈淮望一个名分,完全忘了考虑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

这下好了,又坑了自己一把。

尤霓霓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边往餐桌走,一边一一回复大家发来的贺电,其中还混了几条以为她又有新墙头的别致发言。

至于陈淮望,情况比她稍微好一丢丢,因为只用处理一人份的骚扰。

而这个人当然是丛涵。

他紧跟程慈的脚步,一看见朋友圈就给陈淮望打了通电话,被接起后,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想好怎么谢谢爸爸了吗?这次我可是又帮了你一个大忙啊。”

“什么。”

陈淮望的注意力还放在客厅的人身上,回答得心不在焉。

见他好像还不知情,丛涵更来劲儿了,语气十分欠揍地问道:“不是吧,难道你没看见小学妹发的朋友圈?”

闻言,陈淮望没说话了,直接退出通话界面,打开微信看了看。

最新的朋友圈正好是尤霓霓刚发的那条。

简简单单的一句“恋爱ing”配上他的背影照,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不过也不需要别的。

陈淮望重新拿起手机,说了句“挂了”便无情地挂断电话,对于丛涵刚才的明示没有一点表示。

丛涵:“……”

当尤霓霓飞快处理好各位好心人士的关心,重新回到餐厅的时候,鸡蛋羹已经蒸好了。

她赶紧在陈淮望的旁边坐下,还不知道朋友圈被曝光的事,开动之前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嗯。”

“真乖。”

尤霓霓一听,倍感欣慰,笑眯眯地挠了挠他的下巴,夸完他,又好奇道:“不过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啊,手上的工作都忙完了吗?”

陈淮望没管她胡来的爪子,回道:“帮你搬家。”

“……咳咳咳!”

由于话题转得有点急,尤霓霓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仅脸上的笑容僵住,还不小心被口水呛到。

虽然她没有忘记这件事,但她以为陈淮望当时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居然是认真的。

被他拍背顺气缓过来后,尤霓霓赶紧问道:“你是不是还在介意路程,担心我以后又和他一起鬼混,所以才想让我搬过来?”

要说完全不介意当然不可能,可这并不是主要因素。

于是陈淮望否认了她的这个猜想。

尤霓霓更想不通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让我搬过来呢,我们之前那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她担心陈淮望是被眼前的幸福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不得不把现实问题摆出来。

“而且我必须要提醒你哦,不是我夸张,每天早上叫我起床真的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所以我个人不太建议你在感情初期就接受这种残酷的考验。”

“不能看见你更痛苦。”

陈淮望看着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埋在眼底,以至于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差点忽略他的在乎和不安。

然而尤霓霓还是听得一愣。

毫不遮掩的感情就这样直白地摆在她的面前,她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拾回神后,立马握着陈淮望的手,投降道:“好好好,我搬。”

这下她纠结的问题从“到底要不要搬过来”变成了“什么时候搬过来”。

想了想,尤霓霓还是决定和他商量一下。

“不过今天就搬的话有点突然,我的两个室友可能以为我在躲债,而且晚上我还要和我同学吃饭,明天呢,我妈妈又要回来了,这几天没什么时间收拾行李,等周末我再过来好不好?”

这里说的同学当然指的是从高中就对她的感情生活表现出过度关心的三大护法。

在刚才收到的消息里,她们仨的发送时间几乎可以算是并列第一,内容也差不多,都是让她有空出来聚聚之类的话。

至于约她的真实目的,尤霓霓看破不说破,心想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定在了今天。

幸好陈淮望在时间上没什么要求,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尤霓霓放心了,继续吃早餐。

三五两下把满满一碗鸡蛋羹解决干净后,她没有再在这里逗留,收拾收拾便准备回去了。

一来,她想趁着白天还有点空,能整理多少东西整理多少。二来,她知道陈淮望肯定还有正事需要处理,不想再占用他的时间。

陈淮望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没有挽留,只提议要送她,却被拒绝。

尤霓霓把他按在椅子上,捧着他的脸,认真叮嘱道:“下次别再因为我反倒耽误了自己的事,要学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知道吗?”

说实话,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优先考虑和她有关的事已经成了陈淮望的本能反应。

他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却被尤霓霓当成了一个好时机,趁机切断他的退路,抢先道:“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以后要说到做到啊。”

说完,她低头亲了亲陈淮望,而后松开手,和他道别。

“好了,我走了,你也快去忙你的吧。”

晚上,尤霓霓准时来到约定的餐厅。

三大护法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一看见,立马和她招手示意。

虽然方遥雨几个人见过尤霓霓当年的可怜模样,但那时候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不好多问什么,毕竟多问一句都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于是她们一直憋着。

一憋,就是六年。

这倒没什么,最折磨人的是,这么多年来,两个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害得她们还以为他俩的故事就这样了,完全没奢望过能等到峰回路转的一天。

等尤霓霓坐下后,张唯笑省去问候,递给她一杯水后,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来,喝口水就赶紧说说你和大佬到底是怎么回事?”

“……”

目的性也太强了点吧。

尤霓霓拿水杯的手悬在半空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轻哼道:“你现在连敷衍我都懒得敷衍了?好歹也装装样子,先假装关心我几句再问这些事情吧。”

“哦,是吗,还有这流程?”

大学期间,每年回桐市,她们都会约出来见面。现在进了社会,虽然各自都有工作要忙,见面机会少了很多,但并不影响什么,相处还和上学时候一样。

所以张唯笑没想到她居然还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只好转向张唯妙,求助道:“姐,交给你了,正好是你最擅长的客套社交。”

话音一落,张唯妙一巴掌拍过去,没理她,把菜单递给尤霓霓后,说道:“别听她胡说,先看看你想吃什么吧。”

方遥雨点了点头,认同道:“嗯,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

这该死的默契。

被她们这样审问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也难为她们“不忘初心”,持续关注她的这段感情这么多年。

闹够后,尤霓霓也不再吊她们的胃口,把完整的前因后果和她们说了一遍,毕竟她今天就是为了满足她们好奇心才来的。

谁知听完整个故事,张唯笑反倒收起了之前的兴奋。

她莫名感到难过,托着脸,猜测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那大佬当时该有多伤心,才会跑到美国去。”

嗯?

尤霓霓觉得她可能忘了什么,小声提醒道:“我也很伤心啊……”

“哼,你还好意思说!”

结果张唯笑不但没安慰她,还顺便替当年的自己喊冤。

“千错万错,都是因为你上学那会儿不听我的劝,才走了这么多弯路!还好现在顺利走到了终点,要不然我看你上哪儿买后悔药去!”

“……”

尤霓霓被说得哑口无言。

算了,躺平任骂吧。

她没反驳,又听方遥雨问道:“不过大佬为什么突然回国了?而且六年里他完全没有联系过你,按理说情况应该很严重才对,怎么又这么快和你和好了呢?”

诶,对哦。

这话提醒了尤霓霓。

她想起自己好像没有问过陈淮望这些问题,记在心里后,回道:“等我回去问问他再告诉你。”

“哦,那也不用。”

方遥雨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倒不是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然而总有不放过任何消息的人。

明明没她什么事,偏要过来凑热闹,积极道:“我用我用!到时候记得告诉我!”

话音一落,又被赏了一巴掌。

张唯妙收回手,从刚才的故事里回过神,最后一个发出感慨:“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大佬是一个这么长情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时候看上去越冷漠的人,其实对待感情越认真。付出一次,就是一辈子。”

张唯笑的口吻老练得如同经历过无数大风大雨的过来人。

说完,她又搭着尤霓霓的肩膀,感叹道:“唉,我们霓霓真是捡到宝了。”

“……”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尤霓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反应过来后,不满道:“为什么又变成陈淮望的表彰大会了?我这几年的坚持难道不值得你们歌颂吗!”

“值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