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娘放下食盒就赶忙返回去找杨九,瞧着杨九还在洗锅,笑呵呵的说道:“杨九,跟我去见世子。我就知道世子肯定会要你的。”

周乾娘心里也喜滋滋的,以前她想把杨九介绍到府里当差未果,她还可惜了,没想到这次世子出门竟还是认识了杨九,也是这孩子的福气。

杨九觉得莫名其妙,赵湛怎么突然想起要找他,还直接找家里的仆人过来。

他跟在周大娘身后,还是被宁王府的景致吸引。跟以前去过的朱府相比,宁王府已经不是个宅子了,而是公园。

亭台楼阁,花鸟虫鱼,精致里透着大气,偶尔有一群十来岁的小丫鬟走过,或可爱天真,或婀娜袅袅。

一直到了周大娘口中说的世子住的院子,杨九只觉得是从一个公园到了另一个公园而已。

“杨九,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先生,你那劳什子的私塾也别去了,只管找他。”赵湛指了指旁边的青年男子。

杨九愣了愣,没想到赵湛竟是给他找先生。

这个先生看起来也三十岁出头,精神头极好,微笑着对杨九点了点头。

精气神满满的,完全颠覆了杨九对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形象。这才叫帅啊!

杨源也打量杨九,看着杨九不认生的打量他,心里都笑了。不管赵湛怎么弱,识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可惜赵湛是宁王府的世子,远在金陵。杨源不经意的在赵湛身上看了一眼,把目光收回到杨九身上。

“你写的那句词,很好,字也很好。”只练了十来天的毛笔字就能如此,年龄也才八岁,已经很难得了。

杨九傻眼,看着只管吃饼喝粥的赵湛,忍不住狠狠的剜了赵湛一眼。这个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杨源的眼睛。

杨九突然察觉到杨源的眼神,赶忙低下头,背后冷汗涔涔,感觉自己完全暴露在杨源跟前,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那句话可有上下句?”杨源也不绕弯,直接开门见山。

杨九装傻,不懂。他摇头。

“杨九别装了,杨先生是自己人,他十年前是皇帝钦点的金科状元,跟个狐狸似的,跟他玩最没劲。”赵湛嘴里的饼还没嚼完,声音含含糊糊的。

杨九再次翻了个白眼,赵湛绝对不是他的队友。

“我就知道一句。”杨九坦白。

这句纳兰容若的词实在太出名,他也仅仅知道这一句。

杨源没说话,等着杨九的下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娘经常念叨,那时候我还小,就记得这句。你也别问我娘在哪儿,我娘过世了。”

杨源还没问任何,杨九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才到嗓子眼的话又不得不咽回去。转过眼神哀怨的看了赵湛一眼,合着赵湛找了个跟他差不多的孩子来。

赵湛眯着眼睛笑:“呵呵呵呵呵呵……”

第三十二章 推荐信

杨源又与杨九聊了小半个时辰,杨九只聊他在私塾所学,经义诗词,偶尔带有些自己的见解,让杨源心中直呼挖到了宝贝。他只是诧异教杨九的那个先生,竟然没有发现杨九这块璞玉。

又问及杨九可否拜过师,杨九摇头,杨源便起了爱才之心,索性收了杨九做学生。

“虽然这些年我教的学生不少,可真正拜在我门下的学生,除了赵湛,便是你!”杨源说道。

毕竟杨源也还年轻,不用着急收徒,只是这一次,杨源却心急了,便忍不住先收下来再说。至于赵湛么……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教了赵湛这么多年,赵湛连个大字都不认识,这让杨源的内心很受伤。

拜师行礼,是大事。如果杨九已经拜师,就算他再有爱才之心,也不能抢人所爱。

好在杨九从未拜师,也就在李家庄的私塾那边学了两个多月。

杨九也借了宁王府现成的茶水,郑重的拜了老师。他心中一片火热。

“拜我为师,我自当把我所学尽心尽力的教你,不过你还是要去县学念书。入了县学,再去考童生,那样的背景比什么都好说话。”杨源说道。

说白了,县学就是官家办的,他这个老师是私人老师,参加科举,特别是对于寒门来说,走官家的路子,识人广,人脉广,对往后有好处。

杨九沉思,县学么!他才接触这个时代的科举制度,并不太清楚县学到底是怎样的,但在李先生的私塾的,也知晓县学在学生们心中是一个很是向往的地方,连李先生那边推荐到县学的名额,都不多。

杨源立马修书一封,对杨九说道:“你与赵湛不同,毕竟是寒门出身,走科举这条路,便更加艰辛,自当从县学开始。县学那边每日申时一到就下课,到时候你直接来宁王府这边,我再给你授课。”

杨九点头,拜谢了杨源。

“至于笔墨纸砚,你只管开口找赵湛要就是,他什么都没有,这些东西倒是多。”杨源忍不住膈应了赵湛一句。

赵湛擦了擦嘴,心里也着实哀怨,哪里有这样的老师,当徒弟的给他找了个合适满意的弟子,反而膈应起大徒弟来。

杨源扯了扯嘴角,哪里不知道赵湛心中所想,赵湛不就是想留着杨九,能多做些好吃的满足口腹之欲么!他无奈的摇头。

杨九瞧着赵湛和杨源的模样,便觉得这二人并不像上一世史书文献,或者小说之类的书中记载的古代的师生,反而更像朋友。

杨九从宁王府后街出来,摸了摸怀里杨源写的推荐信,迫不及待的返回李先生的私塾,告诉李先生他要退学的事情。

李先生心中嗤之以鼻,就知道这乡野小童是坚持不下来的,他的眼光向来不错。不过一个乡野小童,不来就不来吧。

李先生挥了挥手,杨九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下来。

不管怎样,这个时代尊师重道,他虽未曾拜在李先生门下,只旁听了两个月,李先生在名义上也算是他的半个老师,往后不管他走到哪一步,都脱不了李先生这个人。

只愿往后不要再见到李先生便好。

他初来这里,未曾想过什么远大的志向,但已经选择科举这条路,又遇到李先生和张卓这样的人,便知道这世道如此。

男子汉大丈夫,何愁无前路,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那就一定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童试、乡试、会试、以及殿试,可谓过五关斩六将。

如果真要跟后世的学习制度对应的话,童试,可以说是初中毕业,乡试是高中毕业,会试是大学毕业,而殿试,完全可以比拟为硕博连读。无他,实在是太难太难。

殿试一甲也就三个名额,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若干,但每年参加殿试的不足两千人,按照比例来算,最多也就百来人,三甲再来一两百人。最多超不过五百。要过了殿试,才能真正的出社会,走马上任,分配工作。有些运气不好的,还要等几年,要等吏部分配。虽说科举是三年一回,但官职调任也是三年一回,当官不出大问题,基本上是平调,不会撤职。想想一个当官的能做到七八十岁才告老还乡。没三年殿试产生的进士都有两三百人,人比官职多。近两年又是太平年,犯事的官员也无多少。

如果不是一甲,或者二甲前十,别说好差事,就连个差事都分配不到,又白白蹉跎三五年,等下一次的调配。

寒门士子,读书数十载,不就是等金榜题名,衣锦还乡么。只得了三甲进士,也是金榜题名,却发现穿的衣服还是粗布衣服,没有一官半职傍身,留在京城又无一技之长,自身生活都难,又如何衣锦还乡,告慰家中父母妻儿。

高门士子就不同了,哪怕没有走科举,也能谋个差事,要是能金榜题名,哪怕是电视三甲最后一名,也能光宗耀祖,在氏族中算是有身份地位的。

杨源便是深知这些,才让杨九去县学念书。

杨九虽不知其中的弯弯道道,却也知晓杨源是为他好,第二天一大早就揣着介绍信,去了县学。

说是县学,其实应该是府学,当初建县学的老先生是金陵附近一个县的县学先生,调任到金陵后对府学大刀阔斧的整改,让整个金陵城每年殿试中二甲的人多出二十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