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第61章 陆垚的新要求
要扭转被质问的局面, 只要抛出更重量级的话题就行了。
哥羽果然转眼被带了节奏, 整个人都僵硬了，一脸迟钝：“你, 你说什么？”
“你看看你自己。”素意靠在沙发上，眼神漠然，“你以为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生命研究院？”
哥羽的思绪显然也在飞速运转, 他冷静道：“你不是说了这是在用樊素意的家族研究的技术吗？如果你因为我们没有对外公布这个消息而感到不满，你可以提, 我们只是不想面对太大的动荡, 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要掩盖樊素意及其家族的贡献。”
“我对这个没什么意见。”素意懒懒的, “我难过的是, 生命研究院本身的技术……让我很不舒服, 那不仅仅是樊素意家族的技术。”
“什么？有什么问题吗？”哥羽腾地站起来，“我要去把杜克叫来吗？”
“你可以听完再决定, ”素意垂眸，缓缓转动着手, 仿佛在观察自己的指甲, “不用怕听不懂，因为这不是技术问题, 是历史问题。”
哥羽咽了口口水, 正襟危坐：“你说。”
“希雅原本说人类赖以生存的技术归根于樊家的研究, 这并没有错, 但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樊家比伊甸园消失的还早, 它不可能在伊甸园消失后拿出体外培育技术。而历史上还有一个该技术的近亲, 它没有出现过，但是却真正存在过，而且对这个世界影响巨大……”她不再吊胃口了，直接道：“那就是林格教的技术。”
林格教，那个在希雅的讲述中害樊素意家破人亡，逼得她求助于芳芳，最后对伊甸园死心塌地的极端男权组织。
而他们之所以要害樊家，就是因为……
哥羽呼吸一窒。
“林格教夺走樊家的研究后做了什么改造，不需要我再阐述一遍了吧。希雅说的时候，我们都在场。”
“体外培育，控制性别，锁死女性生育能力。一旦释放，让全人类女性绝育的同时，用体外培育技术就可以控制全世界……”哥羽梦呓一样说出来，他记得清楚，而且显然回去暗自研究过了，解释得比希雅当初说的还要精简深入。而且说到这儿，他的情绪竟然又激动了起来，“这太可怕了，陆垚，我完全理解，甚至支持你们当初的做法。林格的研究不仅会用生育控制世界，更可怕的是，锁死女性生育能力……本来在他们眼里女性唯一有价值的就是生育能力，而没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只能成为他们的泄！欲工具！他们，他们真的，真的不配为人！”
素意毫无反应，他却愤怒的眼眶发红：“我不明白，纵使在这儿，这样的组织时有出现，但是万全不可能发展壮大，因为太荒谬了，怎么可以，这样压迫一个，和自己一样人类，那时候世界上是有一半的女人的吧，为什么要到最后，才有了伊甸园……”
“冷静。”反而是素意在劝他，“不管你多惊讶，林格的历史也上千年。早不反抗，不是灭亡，就是永世不得翻身。”
“………”林格深呼吸，冷静了下来，他的心绪起伏过大，显然已经有些混乱。
素意看着他，眼神有些深沉，她没想到自己有意的引导竟然会引出这么一段，虽然说她依然可以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但是如果继续往下走，以哥羽现在的思想状态，接下来的话题对他们就有点残忍了。
但却会效果更好。
她的心只柔软了一瞬。
“你还没发现吗？”她说，“林格的研究方向，和现在生命研究院的技术之间的关系。”
“……”哥羽有些茫然的抬头，他眼神很空，但是却随着思维的再次回转而渐渐有了焦点，随后那眼神万全清明了，以至于极度震惊，“不，不，这不……”
“你想说这不可能吗？”他越震惊，素意就显得越轻松，她甚至给二郎腿换了个边，“但你说不出来不是吗？”
“……”
她往前倾身端起饮料，借着这个时候低声笑道：“承认吧，生命研究院的前身，就是林格。”
“或者说，生命研究院，就是林格教。”
“……”哥羽已经无法思考。
素意却很愉快的打开了话匣子：“当确认潘多拉无法破解的时候，全人类的顶尖实验室终于联合了起来，听起来是很恢弘不错，但是……是谁，赶着人类灭绝前那么巧研究出了樊家耗时几代的体外培育技术？是谁的技术，那么巧和潘多拉一样，只给男性开了一道命门？而偏偏，这个谁，是被伊甸园所深痛恶绝的男性？”
哥羽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后苍白如纸。
“我不信这么多年，生命研究院还没看出他们的培育方程和潘多拉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他们多次失败就是因为他们在以培育方程为依据在研发解药。至于他们和林格之间的关系，或许根本不屑去想，或许觉得这一点都不重要。但是……你该知道，这对樊素意多重要。”素意一口喝光新到的饮料，借此缓解她哽住的喉口，她双眼死死的盯着头顶柔和的灯光，随后努力眨了眨眼，确保自己稳定下来了，她才放下杯子，朝哥羽柔声道，“对樊素意重要的，对希雅也重要，对我，更重要。”
她还记得自己在那个生命研究院想通这一关节的瞬间，从灵魂深处对这整个机构和整个世界产生的厌恶感。
她对林格的恨不亚于芳芳，她在林格那儿忍辱负重的日子是她无论如何不敢碰触的记忆。
那些她作为天之骄子的二十多年从来不曾受过的屈辱在潜伏林格那短短一年多就尝了个遍，以至于她自认为已经铁石心肠无所畏惧，最后还是不得不揭开腐烂的创口去求助于她并不熟悉的组织。
光想想，她就抑制不住心里澎湃的恶念。
所以说，对于她是不是樊素意这件事，男人们是真的在意，而且不得不相当在意。
他们是聪明人，她知道，他们防范着最有可能的也是最坏的情况，只将一切深藏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中，因为一旦刺激到了她，结果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他们不愿意看见的。
就好像现在哥羽所做的一样，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后悔，因为他确确实实做了一次“猪队友”。
但他们错估了一点，他们忘记了樊素意的奋斗史有几乎一半是在隐忍中度过，以至于到了伊甸园，都能隐忍成一个影子。
素意在想明白的下一秒是厌恶，但紧接着她就笑了出来，因为她很清楚，有些账虽然要算，但锅不能乱甩，现在这群艰难求存的男人也是受害者，她如果要报仇，要消气，那也是让百足之虫一样的林格彻底凉透。
可这个冷静点的想法却不能轻易让他们知道，女人偶尔还是需要任性一点，才能获得关注。
所谓骄纵惹人爱，懂事遭雷劈，这话说着讽刺，却是真的可以当战术用的。
“想明白了吗？”她问，觉得哥羽瞠目结舌的样子颇为有趣。
“我，我……”他咽了口口水，一脸无措。
“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吗？”她一脸理解，“那么，我来表个态？”
“好，好的。”
“确切的说，你们在用樊素意及其家人的技术生存。但是却在用灭她全家的林格的技术苟活。”
“……”
“你们所有人，都在吃樊素意家的人血馒头。然后你还要问我，我是不是樊素意？我该希望我是吗？如果我是，我能等来一句道歉或者一句感谢吗？”
“……”
“所以，我希望我是，我要看看你们真实的反应，这样我才能知道你们值不值得。成为樊素意是我的荣幸，我愿意为她承担一切，我想希雅知道了以后一定更加愿意。”
“你们没有猜错，我现在确实有点抵触研究，坐在研究院里我觉得难受，我甚至不想睡觉，我会替素意心疼。”
哥羽神色一紧：“不……”
“但是希雅说得也没错，”素意又道，“死不能解决问题，有些仗，得活着打，有些胜利，得站着看到。”她摊摊手，“所以我也很挣扎呢，你说怎么办？”
哥羽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咬牙：“说，你的要求。”
他果然没和施烨通过气，但是……幸运的他在鲁莽的行为后将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答案。
素意微笑浅淡，随性的仿佛要再点一杯饮料，可开口的话却是：
“我要生命研究院。”
“……”哥羽往前凑了一下，他肯定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素意也凑向他，笑容已经有些俏皮，眼中却是认真：“我说，我要，生命研究院。”
“……”他滞住了呼吸，眼神都已经呆滞。
素意靠回去，再次翘起二郎腿，摊摊手，一脸无辜：“怎么，难道你们以为，作为解决潘多拉病毒的报酬，我会只要一袋糖吗？”
“可，生命……”
“这还只是定金。”素意似笑非笑，“你应该懂我了，现在，我不会手软了。”
该由女性作主了，不管是生育权，还是培育权。
毕竟芳芳说过：人类的存亡，终究要由女性的意志来决定。
☆、第62章 女装大佬和大佬
“不, 不可能。”哥羽笔直的坐着，他下意识的说完后, 却又改口, “这不是我能, 和你谈的事。
“但是却是你能理解的事是吗？”素意轻笑。
他沉默，眉头紧皱, 一脸拒绝。
“如果不理解，你也可以慢慢想想, 等到你觉得我的要求没什么毛病的时候, 再考虑告不告诉他们。”素意优哉游哉, “而我呢……这阵子学得够多了，我需要消化消化……”
罢工？！她这是罢工了？！哥羽猛地抬头, 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这不……”
“哎呀, 有点无聊嗯。”素意无视他的剧烈反应，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她不想再和他继续扯下去, 因为哥羽说得没错，她在这和他争到脱水都不可能得到结果, 哥羽怎么可能有资格进行这样的谈判。
她只需要把意思表达清楚, 让哥羽带回去就行了。
而此时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了解历史的哥羽纵然立场还站在男性这边, 但是心里的天平却已经被他自己追寻的所谓“真相”倾斜了。
他会下意识的为她们说话, 即使他会努力反对她的“阴谋”。
再没比这更纯天然无公害的传声筒了。
她施施然站起来, 整了整裙摆, 留哥羽在那魂飞天外，独自走出了隔间，刚出去，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隔间并不是全封闭，有人在门口很正常，但是离门这么近就有点不正常了，素意心念电转，抬头一看，忍不住愣了一下。
竟然是罗兰！
他穿着女装！
一身粉色为主白色花边的公主裙，裙子的裙摆巨大，层层交叠，宛如蛋糕一般垂到地面。上身则是齐胸一字领，自领以下也缀有繁复层叠的花瓣边，远看宛如丰硕的胸部，近看才知道他是为了不带假胸。
胸可以假，腰却不假，即将长成青年的他腰肢依然纤细，在胸和裙撑的衬托下更显得盈盈不足一握。
他的金发精心打理过了，蓬松打卷垂到腰间，有几绺柔顺的散在胸前和肩上，头顶是一个和裙子同色系的歪戴的迷你小礼帽。
至于脸，好看的男人化了妆也要命，他很懂自己的魅力所在，只是动手微微了一下面部的轮廓，一眼看去真的和真正的公主没什么差别。
这可真是个尤物啊，素意心里叹息，只可惜这个尤物现在表情不是很好。
他的脸苍白，瞪大了看着她，嘴唇微张，呼吸似有若无，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素意则自在多了，她的要求不是什么秘密，迟早会让别人知道，只是差别在于实现的途径而已。
可能未来杜克他们真的妥协，为了不至于因为转让生命研究院这件事丢进脸面，会对外用另外一种说法，那这个时候，罗兰这个知情人的存在就有点碍眼了。
她笑了笑，靠着隔间的白色立柱，抬头凝视他：“听到了？”
“……”他猛地闭上嘴，同时窒住了呼吸往后一缩，眼中满是挣扎。
“听到多少？”
他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很迟钝，连忙摇摇头，可是过了一会儿，在素意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还是泄气的点了点头：“够多了。”
“从哪里开始听到的。”素意表示不接受这个答案，“别敷衍我。”
“……人血馒头。”
“哦。”素意意味深长的往后瞥了眼，点头赞许罗兰：“你可真会挑时候。”
里面哥羽正紧张的看着这边。
她记得她和哥羽聊的每一句话，如果是“人血馒头”开始聊，那她所揭露的生命研究院和林格教的关系，尚还可以再捂一捂。
这就省事很多了，在他看来就是她满身怨气还狮子大开口……
那就没关系了，在他眼里她什么样子她一点不在意，别坏事儿就好。
“别乱说哦，小朋友。”她拍拍他的肩膀，顺便掸了掸他身上不知哪里落下的花瓣，侧身想绕过他，却在擦肩而过的下一秒，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臂。
她一顿，这下真的有些惊讶了，挑眉抬头，望着罗兰：“有事？”
罗兰抓住她的下一秒立刻松了手，满脸通红，他局促的收回手，却在素意转身时下意识的一抬，似乎想再次拦住她，但到底没敢，低头嗫嚅：“我，我想……”
“嗯？”素意微微侧头，“什么？”
“我想，请你，跳舞的……”他说完，深吸一口气，这次终于顺溜了，“能请你跳舞吗？就一支？”
“你我这样……跳舞？”
“嗯！”
“你听到刚才我在里面说了什么。”
“是！”
“然后你还想找我跳舞？”
“对！”他反而更坚定了，“我肯定会听到你们说话，因为我就是来找你的。如果因为我听了那些还没跳成舞，就太亏了！”
“哎……”小痴汉啊，素意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想左右没事，便朝他抬起了手。
罗兰很是激动，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就往舞池引。两人的裙子一大一小，一粉一绿，相映成辉，转眼就吸引了周围大部分人的视线。
这显然让罗兰更加得意，他回头灿然一笑，说不出的开心。
被一个“美女”脸对脸撩实在不是素意能够承受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僵硬的朝他笑了笑。
罗兰不疑有他，转头继续走，几步踏下舞池，转身期待的看着她，那眼神殷殷切切，璀璨发光。
素意终于承认自己有点扛不住他了，这少年太闪亮了，老阿姨真的很难正面刚。
她无奈的低下头，羞涩似的任由罗兰搂住她的腰，带着她转进了舞池，虽然她的裙子不夸张，但是罗兰的裙子却真的是体积惊人，旋转起来规模宏大，两人转眼就在舞池凭裙撑战出了一片真空地带，其他人纷纷避到一边，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们这边，却不靠近。
“教授……新年快乐。”罗兰终于开口了，声音忐忑，“我，我没想到，真的能看到你。”
“有人跟你说我可能出现？”
“嗯……他们只是说可能……我觉得你，不可能来……”他的声音低下去，泫然欲泣，“要不然我就穿男……啊……我不能穿男装。”
“为什么？”
他有点慌乱：“不是，我只是，工作……”
“哦。”素意了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周围一圈，她当然不相信在场那么多女人都是名媛淑女或者谁家的老婆女儿，那既然他们装扮那么专业，演技（演女性）的技艺那么精湛，唯一的可能，就是专业的表演团队了。
“向女会？”她问。
“嗯，他们有假期勤工俭学项目，我经常参加。”
“你很缺钱？”
“哦，也不是……”他有些局促，“以前觉得，挺开心的。”
“现在不开心了？”
“也，也开心。”
素意不再说话，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把方才对哥羽时的咄咄逼人也带了过来，只能强行打住，低头看舞步。
“教授……”哥羽轻声道，“你，你如果想哭，可以靠在我衣领里，他们看不出的。”
“什么？”素意抬头，一脸迷茫。
哥羽看起来倒是真的快哭了：“我觉得你很难受，你一直很难受，我，我帮不上什么忙。”
“你哪里看出我很难受了？”素意哭笑不得。
“你要否认吗？哦。”他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道，“教授，我知道，你经常失眠，你虽然经常说话让人难受，但你不说话的时候，让我更难受……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肯定有很多事情，让你很难受。”
“……”
“我以前，总觉得裙子很好看，我想穿，但是很怕。我就忍着，很难受了，也绷着。后来我爸爸说，要哭自己找个地方偷偷哭去！我就真的躲到角落里哭了，结果一抬头发现……”罗兰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我爸爸趴在墙角上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