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帮忙吗？”希雅忽然进来实验室问。
她是唯一一个被素意准入实验室的人, 却也是放眼生命研究院唯一一个在实验上帮不了素意的人。
让她递木仓是分分钟的事情，但让她递个试管，她恐怕都不知道戴个手套或者怎么用试管夹。
希雅也很有自知之明，一边问一边走过来，在她身后一个立定，凑近了认真看两眼，然后默默后退两步：“看不懂。”
“你和麦坎肯定很有共同语言。”素意头也不抬。
“……他怎么了？”希雅竟然没听懂，显然她不觉得自己和麦坎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文盲……什么的……”
“……我现在打你一下会影响到你吗？”
“会。”
“好的，我等等。”希雅平静的坐在一边。
“多西环素并不适用……怎么回事……”素意忽然轻声念起来。
“什么？”希雅耳聪目明，立刻问。
“别打扰我思路。我看看，六甲基、四二氧氨基、五羟基……二并四苯甲酰胺盐酸盐版乙醇半水……没毛病啊，错在哪？我看看。”素意哗哗哗翻实验记录。
“所以连思路都不能打扰，你放我进来是为什么？”希雅有些不满，“你需要送饭吗？”
“进入我的实验室是你作为女人的特权。”素意道，“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其实虽然大家一个性别，但是如果不是……老师这样的，我真的不喜欢实验室有外人。“
她心里一阵冷汗，差点说成如果不是陆垚这样的，幸好一直绷紧的神经救了她。
希雅也注意到了，她忽然笑了一声，上前单手在素意的后脖子根狠狠一捏，等素意啊一声痛的叫出来，才道：“你恨不得在实验室门口撒泡尿宣誓主权是吧。”
“啊……嘶……”素意被捏得又疼又痒，忍不住缩着脖子回头瞪她，“是啊！你……你再捏一下！”
“咦？”
素意点点自己肩颈：“快，这手劲儿不能浪费了。”
希雅原地瞪了她一会儿，乐了：“爱德华都没被我这样按摩过。”
“那是他傻，快点，怪你，你不乱捏我才不觉得我脖子酸呢。”
“好好好，怪我怪我。”希雅无奈，真的捏了捏手指，上前给她捏起肩来，时不时还问：“这儿？成吗？还是这儿？”
“随便捏。”素意继续低头看实验数据，“我全身都有肌损，你捏哪都有用。”
希雅不言，果然认真按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素意的肚子突然咕噜了一声。
希雅：“……饿了？”
“嗯。”素意看看时间，“哎呀，真准时，吃饭时间诶。我竟然有生物钟了。”
“你现在可是地球的宝贝，我想你现在想吃什么他们都会给你弄到的……说不定吃人都行。”
“说得对。”素意叹了口气，刚想和往常一样点开研究院内网送餐功能，忽然一挑眉，抬头仰天道，“我要吃麻辣烫，加鱼豆腐、娃娃菜、腐竹、竹荪、虾饼、土豆、香菜……一点点辣但是比较麻还要骨头汤煮的，谢谢。”
说完，她平静的低下头，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个房间也没有人给丝毫回应，安静得仿佛刚才没有任何人朝天要一份麻辣烫。
希雅镇定的给她继续揉着肩膀，实在忍不住，嗤的笑了一声：“就算知道他们在监控，也不能这样打击人。“
“那怎么办，假装不知道？反正已经明摆着了，不如物尽其用。”
十五分钟后，门铃响了，卫星监控器自头顶探出，显示出外面的情形。
一个腰高的机器人头顶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倒盖着的银盖子，痴痴的等在门口，四周空无一人。
素意耸耸肩确认了开门，回头对希雅笑：“瞧，大召唤术。”
希雅还含着笑，火上浇油：“那我觉得真正的大召唤术，应该是随便点个人来给你揉肩。”
“哎呀，你才是最坏的那个！”素意佯装谴责，“等我解药开发出来，我一定要点他们几个给我服务，把我伺候爽了。”
“你那不叫要服务，你那叫送福利。”希雅死鱼眼。
“唔，说得对。”素意打开机器人头顶上的盖子，麻辣烫的香气扑面而来，馋得她咽了口口水，二话不说吃了起来。
希雅看着她吃，眼里有些好笑。
樊素意出身名门，从小养尊处优，但凡有一点条件，当然不会吃这类“垃圾食品”，但是对麻辣烫的爱好还真是陆垚带起来的，那姑娘果然有毒，毒性绵延百年。
等麻辣烫吃完，素意把碗放回机器人的头顶，拿餐巾优雅的擦了擦嘴，回头继续看自己的实验程序，忽然一震：“喔！原来是这样！”
“怎么了？”希雅问完才想起自己可能得到答案也听不懂，但还是凑了过来。
素意露出由衷的笑容，一边利落的操作方程式和理论配方一边对牛弹琴似的讲解：“不是错了，是少了，我忘了前面还夹了个八氢……咦？”
她忽然整个人一晃，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希雅。
而希雅也反应过来，两人同时意识到有什么催眠的东西正在她们身周扩散，她用更大的力道抓回来，素意的手臂生疼，可是精神却并没有被痛觉刺激到，反而眼前发黑，更加困顿。
能影响她俩，不是麻辣烫就是这个送餐机器人有问题！
希雅忽然起身，一脚踢向机器人，脚触到机体的瞬间，机器人尚且纹丝不动，整个实验室忽然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这脚劲把素意都快吓清醒了！
她惊讶的看向希雅，希雅也有些犹疑的望向自己的脚，脸腾的红了，晕乎乎的辩解：“不，不是我……”说完，她哐的倒了下来，晕在地上。
素意中招后一直手肘撑地半坐着，反而没有那么快昏迷，她拼命的眨着眼，环视四周的各种药剂，脑中过了快十种能在她此时残存的气力下配出的能让自己清醒的药剂。
那儿那个带绿星浓蚀树汁液的强酸剂可以直接烧穿这个机器人的核心部位让它报废……
还有……更激烈的痛觉……
又一次剧烈的震动，有人攻了进来？或者在声东击西？
她的命运恐怕不取决于她是否能保持清醒，而是看下一个冲进门的是谁。
她死死的盯着机器人中间位置的绿色信号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盯着。
是你吗，芳芳。
绿光忽然开始闪烁了。
点、点，长亮，长亮，长亮。
二。
点，点，长亮，点。
F。
摩尔斯电码。
2F，真是芳芳！
素意仰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想昏倒，但忽然看到一旁趴着的希雅，她的心忽然一紧，几乎没多少思考时间，狠狠的咬了自己的舌头，挣扎着爬了两步，探手拿下了强酸剂。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撑着自己，她打开了瓶子，瓶口微微往前，对准了跟着自己转头的机器人。
“我……我……跟你，们……走……”她的舌头剧痛，但不得睡的昏沉却更加磨人，她几乎快翻白眼了，“不，不准，伤，她……否，否则……”她颤抖着手往上抬，瓶口转而对着自己。
强酸剂可以烧穿机器人，当然也可以烧穿她的头颅。
她死死的盯着机器人，仿佛她还有无穷的力气来自杀。
机器人沉默了一会儿，绿灯再次闪烁。
长亮三次，长亮、点、长亮。
O，K。
素意已经思考困难，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反应，在她还傻傻的拼着一口气握着强酸剂的时候，实验室大门忽然被炸开了。
几个人在烟雾中冲了进来，一边冲向她一边道：“找到一号，看到二号，二号也在！……什么？可是按计划……是，我明白了，是。”
一个人直接把素意扛在了肩膀上，强酸剂刚才那一会儿已经挥发了一半，此时突然倾斜，剩下的一半直接倒在扛她的人的脚上，他的脚趾部分瞬间被烧干净了，他整个人一跳，发出了可怖的惨叫声，半昏迷的素意又吓醒了。
“啊啊啊啊啊啊！水！水！”他尖叫。
他的同伴立刻回头去找水龙头。
“不能水……”素意下意识道，“凝胶，绿色，凝胶。”
“可这是硫酸吧！不该用水吗？”他同伴犹豫了，不知道该听谁的。
“快啊！快啊！啊啊啊！”
素意不再说话。
“那就凝胶！凝胶！”他同伴咬牙回头，在架子上翻出一瓶绿色凝胶，一把扒开塞子直接倒在伤员的脚上。
腐蚀瞬间被止住了，两人这才冷静了一下，伤员急促的呼吸着，剧痛让他牙齿打战，但他还是镇定道：“你背着她，一会儿如果我没跟上，不要管我……”
“阿伯拉尔……”同伴接过了素意，犹豫了一下，“她呢，不管了？”他的声音指向希雅。
“不，快走。”还承受着灵魂剧痛的阿伯拉尔声音里几乎都带着血意，咬牙往门外冲去。
素意被扛在另一个人肩上，撑着最后一口气抬头，看到希雅还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而那个始作俑者送餐机器人，已经默默的自燃了起来。
她的心里一派安宁，垂眸昏睡了过去。
☆、第67章 前往灰区
素意在颠簸中醒来。
她应该在一辆……铁皮车里？
太吵了, 感觉所有外部因素都能对这辆车造成影响，底盘的剐蹭, 飞溅的石子儿还有条状物的敲打，叮哐作响, 震耳欲聋。
她仰躺着，双手被束缚在身前, 双腿弯曲, 脚抵着前方一个硬硬的东西, 而她的头, 似乎正靠在一个人的大腿上, 那人的双手, 还环抱着她的头。
……虽然可能是想让她得到些微的安宁, 但是说真的, 在这样巨大的动静下, 真的困难。
而且, 这个人身上的味道，真的不好闻。
这兄弟肯定不常洗澡……
……不对，他不会没洗过澡吧！
与其性价比最高的按兵不动, 这一次，嗅觉上的折磨让素意宁愿选择死亡, 她睁开了眼睛。
入目就是一个金属口罩。
这应该能很好的挡住口臭, 她心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庆幸。
下一个想法就是。
年纪轻轻不讲卫生, 单身汉原来还有这种遗传基因吗？这口罩上泥土该结成化石了吧！
可千万别掉到她脸上！
她动了一下, 眼睛死死的瞪着头顶的下巴。
捧着她脸的手一动, “化石下巴”低下了头，果然还戴着一副黑色护目镜，看不清全脸，但头发和脸上其他地方全是沙子。
“你醒了？”隔着金属口罩，他的声音很模糊，也听不出情绪。
但明显智商有恙……她没醒，难道是梦游？眼皮抽筋？
素意静静的看着他，微微侧身，想把自己撑起来，可手肘刚触地，车忽然一震，她又倒了下来。
“扶我起来。”她道。
他不说话，但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扶坐了起来。
素意这才算看清了她的处境。
这真是一个合格的绑架现场。
一排排金属箱子码在四周，被铁链固定在仓壁上，还有一些被油布包着的形状诡异的东西，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善良的小玩意儿。
货物中间狭小的缝隙正是他们的栖身之处，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占了最长一条长廊，算是VIP座，其他还有三个极为狭小的缝隙里，还委委屈屈的蹲坐着三个同样蒙头包脸的大汉。
箱子太密集了，连有没有窗户都看不到，没有任何可靠的外部信息，她心里再次暗恨这个男人的体味……醒着到目的地宛如活受罪，可此时要睡也睡不着了。
“你们要把我运到哪？”她问。
男人居然不说话。
“你不是哑巴，不回答会很没礼貌。”
“上面建议我们尽量不要和你说话。”他道。
另外三个人也已经醒了，正偷偷摸摸看着她。
“干嘛？怕我爱上你啊？”素意乐了。
他显然没有丝毫应对这种阵仗的经验，居然沉默了许久才道：“说是……怕我们恨你。”
哇，真老实！
素意简直哭笑不得，她还真没觉得自己杀伤力强到了这个地步，或者说在芳芳眼里自己真有这个讨人嫌到能保命的本事？
她叹了口气，靠坐在箱子上，喘了两口气：“很热。”
“外面是沙漠。”
“……”居然能问出来？“你们的基地在沙漠里？”
“嗯。”
素意想了想又觉得这答案不奇怪，反正都是下了车往四周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没道理藏着掖着不和她说。
“有更多的能说的吗？”
“澳洲，工业区，重度污染。”他居然真的说了，“这儿是密封的，但等到了，你必须也戴上这个。”他掏出一套他脸上的同款装备，“氧气再造系统，还有护目。”
素意看着那套戴上后自己仿佛成了病毒实验室研究员的装备：“所以这个同时也隐藏了我的身份，是吗？”
“嗯。”
“很好。”素意拿过了保护装置，没戴上，而是问，“我的微讯呢？”
“有追踪，摘了。”
素意耸耸肩：“好吧，那有书吗？”
“……现在电子板不能联网，我存了点电影，你要看吗？”
“电影？”素意都快忘了世界上有这么一种娱乐方式，她叹了口气，“哎，看看吧。”
这汉子声音瞬间亮堂了：“你喜欢看什么？战争片？恐怖片？爱情片？新片？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