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妍姿的眼睛突然一亮,道:“我想到了一个避免的办法。你可以在睡觉的时候把衣服脱光,等睡醒再穿。”

她说完,发现战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惊觉说错了话,对一个男人说衣服脱光不太妥当,正想着挽回,就见战湛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你要不要去我的马车睡一会儿?”

孔妍姿:她今天在小树林里没看错。

由于直白这个技术性错误,战湛的晚饭只能和一到四号一起吃。吃完之后孔妍姿直接修炼去了,没有给他任何道歉和解释的机会。

战湛只好也跑去修炼。

说起修炼,他有点沮丧。自从他一口气抵达剑主巅峰之后,就停滞不前了。剑主和剑君之间的距离像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死死地挡着他前进的步伐。

这时候他不免想起寒非邪。要是跟在寒非邪身边,说不定又能沾上什么光,跟着一飞冲天。他很快又把这个念头按下去了。

这趟出来除了想为疼她的云雾衣,死去的战雷,努力支撑军神府的战不败做点什么事之外,还想试一试,试一试自己离开寒非邪之后,能不能依靠自己的双足屹立在这个逐渐熟悉的世界。

他终究不是小说中设定的角色,他有着自己的私心和野心,希望自己并不像其他一些小弟一样,一味地活在寒非邪的阴影下。这并不是说他不抱大腿,而是在抱大腿之余,能够做点自己的事情,保留点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像书里的小弟那样,所作所为都是跟着寒非邪转的,就连云牧皇在坐稳皇位之后,也开始没头脑地无条件支持寒非邪——虽然作者用金手指证明,他的投资眼光十分正确。

有了这个想法,他修炼得十分认真和投入。正因如此,所以当他结束修炼,睁开眼睛,看到旁边坐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时,差点惊得魂飞魄散。

“你?”

“嗯?”声音低沉、沙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你不是被招进宫里去了吗?”

寒非邪侧头。夜间微寒,车厢也有点冷,可他的脸更冷,“你希望我投靠云牧皇?”

“当然不希望!”战湛斩钉截铁地否定。他可不想自己付出了这么久的努力化作乌有。他用谄媚的口气撒娇道:“你是我哥,当然站在我这边。”

换一个人这么说话,寒非邪一定一脚把他踹到车厢外面去,可是眼前这个人这么说他竟然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十分受用。他抚着额头,为自己的“病”困扰不已。

战湛道:“是娘让你来的吗?”

“我不能自己想来吗?”他有点不悦地反问。

“原来大哥是自己想来!”战湛很感动。他的付出果然是有回报的。

“是公主让我来的。”

战湛:

寒非邪道:“云牧皇有意让我入宫当卫兴的副手,我拒绝了。正好云牧皇拿你离开天都的消息刺探公主,她就顺水推舟地说我要来找你。”

战湛道:“云牧皇是有多缺人手啊,怎么见一个拉一个?”

寒非邪道:“这叫礼贤下士,求才若渴。不像你。”

战湛道:“我怎么了?”

“美女当前,如饥似渴。”

“你什么时候来的?”

“去我的马车睡一会儿?”

“或者是,胸的大小?”

战湛叫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出来?”

寒非邪淡然道:“不忍打搅。”要他怎么说,看到他们打情骂俏的自己既愤怒又难堪,像个角落里的丑角,连站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他行事一向果决果断,爱憎分明,可这次,真的惊慌失措到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86章 小城之行(五)

母亲的早逝,父亲的忽视,让他习惯在心脏周围竖立防御,将所有人推到对立面反复审视。可战湛从来不按照他的步调走,像颗霸道的小钉子,不依不挠地防御墙上反复敲打,久而久之,钉子越钉越紧,穿透墙壁,等他回过神来,那枚钉子已经扎进了心里,动也痛,不动也痛。

想要远离。可人刚走,他心就慌慌张张地怦怦直跳,恨不得拿根鱼竿把人再勾回来。因此当云雾衣让他追来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明明可以绕一圈,往北走的。

战湛有点怕寒非邪的眼神,或者不是怕,而是比怕更深沉的感觉——慌兮兮。此刻的寒非邪并没有戴着面具,帅到惊天动地鬼哭神泣的脸就这么近距离得任他观赏,眼神还直勾勾地盯着他,颇有点欲语还休的味道,让他心脏很是吃不消。

“大哥,我错了!”他憋不住道。

寒非邪眉毛动了下,“错在哪里?”

战湛道:“这是个填空,原因你可以自己填。”

寒非邪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你先说说看。”

寒非邪瞟了他一眼。

战湛骨头有点酥。

寒非邪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心情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我不喜欢你和孔妍姿走得太近。”

“擦!太直接了吧!”战湛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答案,但寒非邪一直是个成熟稳重内敛的人,没想到在打击情敌的手段上这么豪放。

寒非邪道:“你知道?”

战湛有点沮丧,“看出来了一点。”看来攻略手册上的孔妍姿是必须除名的了。不管怎么说,原文里寒霸和孔妍姿互有好感,能不能是另一回事,但自己不能不厚道地横刀夺兄弟所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世界很大,美女很多,他不必吊死在一棵打了孔的树上。

寒非邪却领悟成了另一个意思,紧张地问道:“看出了什么?”

战湛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何况他对孔妍姿的好感完全出自于男人对美女的追求,倒没有多少执着,“就是王八绿豆什么的”

寒非邪惊愕地看着他。

战湛以为他害羞,拍拍他的手道:“好啦,我懂的,一场兄弟,挺你到底!”

寒非邪低头看着手,虽然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那么一回事,可轻轻一碰即烈火燎原的欲望忍不住让他将那只手反抓在了手中。

战湛有点纳闷,无论是文字记忆还是图像记忆,寒非邪都不是这么黏糊的人,不过这样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他不会放弃,立刻将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鼓励道:“勇往直前地追吧,我相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

自欺欺人也有个限度。

寒非邪再傻也不会觉得战湛是在鼓励自己主动追求他,那么剩下的另一个选择是他开口问道:“追谁?”

“孔妍姿啊?你不是喜欢她吗?”

寒非邪:多希望能有一次惊喜和意外!

战湛看他突然冷下来的脸和自己被瞬间抛弃的双手,有点摸不到头脑。前面不是说得好好的吗?还是他误会了什么?他仔细回忆着两人的对话,觉得一搭一唱十分和谐,没什么不对劲。想来想去问题只可能出现在最后一句上

“你不喜欢孔妍姿?”他试探着问道。

寒非邪本来不想回答,可又怕他真的傻乎乎地相信自己喜欢孔妍姿——大多数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误会自己另有所爱,两人的前途已经无亮了,他不喜欢还充满障碍。

“不是。”他否认。

战湛道:“我懂了。”

寒非邪对他的“懂”不抱任何希望。

“你是爱。”

寒非邪:掐死他,自己就不用纠结了吧?反正手痒着。

一号搭好了帐篷,可战湛见寒非邪没有下车的意思,干脆就坐在车上陪他。两人先是靠着各边的窗户睡,睡到后来,身体睡得僵了,就无意识地动起来。车厢狭窄,想动的话只有朝中间和朝两边这两个方向,当他们已经靠着边的时候,向中靠拢成了唯一的选择。

当战湛的脑袋枕在寒非邪肩膀上时,寒非邪警觉地睁开眼睛。毛茸茸的触感让他脖子发痒,可他舍不得推开,只是将头歪向一边,搁在战湛的脑袋上,感受着那个人低缓的呼吸。

等战湛起床时,寒非邪已经不在了。他靠着窗户,胳膊和腿有点发麻,下车转了两圈才见好。他问一号寒非邪的踪迹。一号道:“走了。”

战湛道:“我对他离开时的动作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一号道:“不知道。”

战湛:混薪水混得太明目张胆了,好歹说个离开时的方位啊。

二号道:“往北走的。”

战湛:这个就专业多了。

孔妍姿走过来叫他上路。

战湛微笑着应了,身体自发地退后三步保持“纯洁”距离。

孔妍姿虽然觉得他古里古怪,一会儿一个样,不过军神府的继承人嘛,总要保持一点捉摸不透的特质,才能让他的敌人云里雾里。她毫无诚意地帮他找了个理由,成功地掐灭了自己的好奇。

战湛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内心悲凉:为什么和他关系好一点的女性不是娘就是嫂?

“呜呜”没吃早饭的法拉利像太后一样,慵懒地趴在四号的怀里,对他发出懒洋洋的抗议。

战湛:为了保持这个记录,他是不是应该把阿猛和法拉利配成对,然后叫他们猛哥猛嫂?

上路后连着几天,寒非邪都没有再出现。可战湛知道他在,因为法拉利有时候会盯着一个方向摇尾巴,谄媚的程度让他不得不怀疑它其实是一条狗。后来一号也证实了他的想法,寒非邪有时候会问他们要吃的。

战湛觉得很费解。假设寒非邪喜欢孔妍姿,应该把握现在日久生情。假设他不喜欢孔妍姿那更没道理躲躲闪闪了。

他想不明白,就想把寒非邪叫出来好好聊聊,可寒非邪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无论他对着大树许愿,还是对着石头抱怨,都无动于衷。

孔妍姿撞见过几次,觉得他不是捉摸不透,而是脑袋欠揍。

就这样走走停停半个月,终于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战湛有点期待又有点惆怅。期待的是,寒非邪要是顾虑白梦学院才不肯露面的话,等他们分开之后,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了,惆怅的是,万一寒非邪见色忘友,跟着孔妍姿走了,那么这次就是他们离别的时刻。

同行这么多天,双方虽然没有产生感情,也没有增进了解,但毕竟混了个脸熟。除了孔妍姿之外,战湛也能叫出其他人名字了,虽然这些名字很快会被抛诸脑后,但不妨碍双方在还记着的时候互相称兄道弟着办个告别晚宴。

孔妍姿撕着烤肉,笑眯眯地问战湛道:“你哥哥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战湛差点跳起来,“这么多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问这个?”

孔妍姿道:“之前不需要和你没话找话说。”

“不想回答就算了。”

战湛还真不想回答,“你喜欢怎么样的男人?”

孔妍姿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怎么说我也是女孩子,你这么问真的不要紧吗?”

战湛道:“我有什么要紧?”

孔妍姿觉得不能用普通尺去量他的脸皮,一定超额,“你问这个做什么?”

“帮你介绍对象。”

孔妍姿哈哈大笑起来。

战湛静静地等她笑完,问道:“笑得跟你一样粗犷的?”

“胡说。”孔妍姿踹了他一脚,不重,对躲在不远处树上的寒非邪来说,就是赤裸裸的打情骂俏。

她想了想道:“不需要很好看,但绝对不能不好看。”

“好看两个字就能概括了。”这一项,战湛给寒非邪打了十分——总分五分。

孔妍姿道:“不需要太聪明,却绝对不能笨。”

“聪明。”战湛打了八分。不是说寒霸不聪明,而是他的容貌珠玉在前,让其他优点黯然失色。

孔妍姿总算适应了他的方式,“善良。”

战湛:给寒霸一个友情的三分。

“能保护我。”

八分。

“会说笑话。”

寒霸能把你变成笑话这算是达到要求了吧?八分。

“爱干净。”

五分。

孔妍姿乱七八糟地瞎扯了一堆,自己都觉得好笑,回头看战湛在认真地计算,有点愣了。

火光温柔两人的面部线条,让他们一个看上去认真专注,一个看上去温柔多情。

孔妍姿柔声道:“你得了几分?”

换做以往,战湛一定喜滋滋地贴上去,现在却避之惟恐不及地回答道:“我算的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她也不恼,就直盯盯地看着他。

“我哥。”

“战正?”

“嗯。”

“你不用算了。”孔妍姿叹气道,“他什么都好,可惜长得不好。”

战湛道:“男人看的是实力!”

孔妍姿道:“女人看的是脸。”

战湛:

孔妍姿戏谑道:“你是男人,他有实力,要不你们试试?”

黑色的空中突然爆开数朵浅蓝色的礼花!

战湛站起来,问一号:“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有人放烟花?

孔妍姿等人却脸色大变,纷纷起身聚集到一起窃窃私语。

二号低声道:“这是白梦山的集合信号,浅蓝色信号是最高级别,难道白梦主到了?”

第87章 小城之行(六)

果然,孔妍姿很快走过来向他辞行。

战湛本来想借故套点话,但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愣是没给他一点讲话的时间。

一号见战湛眼睛紧紧地盯着孔妍姿的背影,以为他情根深种恋恋不舍,凑上去道:“我们要不要悄悄地跟在后面?”

二号闲闲地说:“然后被白梦主当做心怀不轨的小贼,一锅端掉吗?”

一号道:“白梦主不会这么不讲理吧?”

“对他们这样的巅峰强者来说,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你踩蚂蚁之前会先问蚂蚁有没有偷过你家的米?”

“我不踩蚂蚁。”

“更糟糕,你杀之前根本连看都不看。”

战湛等他们斗嘴终于告一段落,才笑眯眯地问道:“请问,我们可以上路了吧?”

一号和二号立刻恢复面瘫脸,脸上赤裸裸地写着:我们没有上路不是因为我们废话讲太多,而是你没有下命令。

战湛:好讨厌的自带“读脸技”。

他上车的时候朝来路看了看。如果寒非邪是因为孔妍姿才不肯露面的话,那么现在也该露面了。

“小公爷?”一号提醒他。

战湛叹了口气,默默地坐进车厢内。

马车重新上路。

战湛因为想着寒非邪诡异的行踪有些心不在焉,暗暗猜测着他是不是在修炼什么不为人知的功夫——尽管这个猜测并不怎么受他的欢迎,但是以寒非邪的性格,提高实力绝对比提高后宫数量重要的多。

他打了个哈欠。遭遇瓶颈之后,他练功的积极性就大大下降,就像现在,换做一个月前他一定不会浪费时间地努力修炼,可现在,他只想打瞌睡。幸好四号和一号正在聊八卦,让他稍稍地提起了点兴致。

四号道:“像白剑圣这样的人也会到处走吗?”

一号道:“大概没什么人敢对他下禁足令吧?”

“可是他走来走去做什么?他已经是剑圣了啊?”

三号嗤笑道:“他是剑圣又不是瘸子。”

二号道:“不想乱说。”

比起一号来,二号在八个号中似乎更有威信,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立刻就安静了。

二号道:“还魂魔林的教训忘记了吗?”

其他几个人想起白梦山恐怖的耳力,都觉得颈间一凉。如果白梦山的普通弟子已经有那么好的耳力,身为山主的白梦主一定更加不同凡响。结合之前二号说踩死蚂蚁论,其他人顿时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这样静谧的环境给战湛睡觉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他很不客气地呼呼大睡起来,直到——

马车被一阵怪风才掀到一旁。

事情发生得极快,战湛和一到四号在事情发生的前一秒都没有感受到任何预兆,就那么一瞬间,车向左翻起,滑行数米,车顶撞在一棵古木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战湛完全懵了,剑气护住了脑袋的表皮,没护住内在。他脑袋里剩下一团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