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醅走了两步,看着他的眸光就像看着老鼠的猫,“到我被你逼到墙角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你再说这种话才有说服力。”

郎野面色一冷,吹起口哨,顿时,屋子四面八方跳出十几个人来。

寒非邪已经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战湛还躺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小眼神炽热得像两颗小太阳。

寒非邪扶起他,“哪里难受?”

战湛道:“右边动不了。”

寒非邪凝眉,《天芥神书》告诉他,战湛是被蓝醅的剑气封锁了穴道,只能靠剑气慢慢地化解。

战湛听后,眼睛一亮道:“能不能吧蓝醅的剑气化为己用?”

寒非邪有点佩服他了。这个时候还能想着占便宜。他干脆将战湛背起来,打算往外走。

战湛道:“往里走,现在正是救师父的好时候。”

寒非邪不大愿意。他与蓝醇非亲非故,救他必须是在自己和战湛生命安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

战湛低声道:“都已经到这里了”

寒非邪叹了口气,跃上打斗激烈的屋子,踩着屋顶朝四下张望。他道:“赤虎盟的人说这里只剩下蓝醅,就说明没有发现蓝醇的踪迹。蓝醇应该是被藏在什么地方。”

战湛道:“密室?”

寒非邪看着连绵起伏的房舍,皱眉道:“这里房舍众多,怎么找?”

他正说着,就看到东北角冒出浓烟来。

不要战湛说,他已经朝东北角跑去。

烟起得很快,他们到时,已经看到屋子里头跳跃的烈火。

战湛豁出去了,反正蓝醅和赤虎盟的人都看到了他们,这时候也不需要再掩藏行迹,干脆大声喊道:“师父!徒儿来救你了!快点出来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寒非邪:

“师父!”战湛往屋里凑了凑,可惜烟大,熏得他眼睛发红,直淌泪水。

“师父”

寒非邪看他整个人往里凑,不放心地将他拉到背后,抬手朝屋里劈出一掌!他掌中带着剑气,倒将火焰压了压,随即,两人都看到火光中隐约有一道暗门敞开着。

第99章 死亡平原(八)

战湛还在犹豫进还是不进,寒非邪已经背着他踏过火焰钻入暗门中。踏过火焰的刹那,战湛看到一道浅色金光萦绕在寒非邪身体周围,好似保护膜一般。

“七彩神衣?”他震惊地喃喃。

寒非邪侧头,“什么?”

战湛道:“我看到你身体周围有一层金色的光”

“火阳甲。”寒非邪解释道,“用火阳之气形成的盔甲。”

战湛感慨道:“火阳之气真是好东西啊。”

寒非邪抓着他的小腿,想了想道:“回头我帮你找一套好的功法修炼。”他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战湛等级太低,《天芥神书》里的功法和武技都练不上,像火阳之气这种功法又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条件太苛刻,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提高他的修为。他既想着变强,又想着与战湛在一起,自然想过让战湛变强,只是最近事忙,把这件事耽搁下来。他盘算着回去之后把这件事提上议程。

暗门里一片漆黑,外头火烧得再剧烈,也烧不到里面。战湛和寒非邪借着外面的火光,看到脚前五尺是一条向下的石阶。

“嘶嘶”

石阶下方传来细碎的拖拽声。

寒非邪顿住脚步,全神戒备道:“谁?”

对方立刻不动了。

战湛试探道:“师父?”

对方没做声。

战湛在包袱里翻找火折子。

法拉利咬着火折子给他。

战湛感动地摸摸它的脑袋,“你怎么知道我在找火折子?”

法拉利傲慢地仰起脖子,一副“休要小看本大小姐”的样子。但它忘了,室内很暗,战湛以为它在求抚摸,手指敷衍地挠了两下,“脖子痒?回去给你洗澡。”

法拉利:人类的思维模式真是简单粗鄙!

战湛吹亮火折子。

室内光线骤然亮,刺了下眼睛,战湛眨了眨眼睛才适应,就看到石阶尽头,一个人提着裤子,半僵在那儿。

即使很多年之后,战湛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这辈子遇到过最尴尬的事情之一。

“师父?”

战湛艰涩地喊道。

蓝醇抓着裤子的手抖了抖,才慢慢地抬起头,惊讶道:“你们来了?”

寒非邪:太假!

战湛:NG!

蓝醇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点夸张,飞快地系上腰带,“我,我是”

寒非邪背着战湛下来。

走到下面,战湛敏锐地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是他狐疑地看着蓝醇,联想他之前匆匆穿裤子的举动,顿时恍然。

空室孤男,自己找点乐趣也是难免的。

他见蓝醇扶着墙站起来,暗暗吃惊,没想到师父冷静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如此狂野的心,自己改天必须含蓄地提醒他,撸管要长久,护肾必须有!

他揉了揉鼻子,佯作不觉,就见寒非邪蹲下身子,举掌往地上拍去。

只听一声脆响,地上一根链子就断了开来。

战湛这才注意到蓝醇脚上竟然拴着一根粗长的铁链,链子另一头没入墙中,不知源头。

蓝醇松了口气道:“多谢。”

战湛颤声道:“他一直锁着你?”环顾密室,只有一张石床,一个马桶简直就是最简陋的监狱!

蓝醇眼眸微垂,“他要出去,不能时时看守我。”

战湛道:“你们是兄弟啊!”

蓝醇嘴角一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底翻腾起一阵滔天的愤怒和憎恶。他连着冷笑两声,却比哭更凄凉,“是啊,我们是兄弟,他竟如此对我。”

战湛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蓝醇是他的师父,天平自然是朝他倾斜,心里不免把蓝醅骂了个死去活来,本来还想骂他祖宗,但考虑到他和蓝醇祖宗共享,就忍了下来。

蓝醇道:“你们到这里,他没发现吗?”

寒非邪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外面的形势。

战湛问:“外面的火是怎么回事?他想烧死你?”

“火是我放的。他今天走得匆忙,没关门,我把油灯丢了出去,怕是点着了什么吧。”他那时候万念俱灰,所作所为已不受控制。

战湛见他脸色奇差无比,不好深究。

蓝醇从思绪中回神,“我们快走。”他弯腰抓起仍挂在脚踝上的半条铁链,急冲冲地往上走。

战湛正要跟上,就被寒非邪一把抓住,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地上。

战湛一愣,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床褥上血迹点点,虽然不多,却很醒目,不止如此,床下还藏着一件什么东西。出于好奇,他伸手将东西拽了出来,才发现竟然是内衣,只是已经撕成布条,不能再穿了。

他与寒非邪对视一眼。

寒非邪只觉奇怪,还没有想到什么,但战湛毕竟被各种狗血剧情浇灌长大的一代,根据这些元素推向剧情简直轻而易举。只是推想出来的结果实在太吓人了。

他下意识地朝蓝醇看去,发现他站在门口,脸色发青地看着他们。

战湛立刻将衣服往床上一丢,抓着寒非邪就往上跑,经过蓝醇的时候,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个地方的住宿条件太差了,等出去了,我请师父吃好吃的。”

蓝醇眼睛仔仔细细地搜寻着战湛每个细微的表情,连鼻孔都没有错过。

战湛心里发虚,只好拼命地晃着寒非邪的胳膊,“我们怎么出去啊?”

密室外面的火已经烧得连门都看不见了,奇怪的是,蓝醅和赤虎盟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发现。

寒非邪沉吟道:“除了这里,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蓝醇这才将目光从战湛脸上收回,摇头道:“没有。”

寒非邪道:“我先送战湛出去,一会儿再来接你。”

蓝醇点点头,背靠着墙,闭目养神。

寒非邪将战湛重新背在背上,运气火阳之气护住两个人,飞快地往外冲。火阳甲和七彩神衣的最大不同是火阳甲可以根据使用者的想法,任意扩大和缩小范围,而七彩神医只能用在自己的身上。

寒非邪和战湛冲出火场之后,发现整个酒鬼庄热闹非凡,外面喊打喊杀声震天,显然已经从小规模战争转为大规模战争。

战湛从寒非邪的背上滑下来,“我怀疑师父”

“嗯?”正要回去接蓝醇的寒非邪闻言止步。

战湛猛然想起自己和寒非邪的微妙关系,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干笑道:“没什么,你快去把师父救出来吧。”

寒非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隐瞒的缘由。

战湛被盯得受不了,妥协道:“好吧,我怀疑师父有痔疮。”

寒非邪:

战湛道:“床上的血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在穿裤子。”

战湛道:“所以,一会儿你背他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他的屁股。”

寒非邪缓缓道,“就算没有这个原因,我也不会随便碰别人的屁股。”

战湛意味深长道:“你要记住今天的话啊!”

寒非邪虽然对战湛产生了其他的感情,但到底是个雏儿,至今为止纠结的仍是对方的心意,并没有像战湛那样考虑长远,直接跳到了和谐生活。不过他为人谨慎,听战湛这么说就知道话里藏话,淡然地回道:“嗯,我本就不是随便的人。”

战湛:

此时天色微暗,西边余光透着凄凉,晒着惨淡,酒鬼庄在这份凄凉惨淡的映照下,显得尤为孤寂,那些喧哗声杀喊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战湛见蓝醇失神地望着被火烧得只剩下架子的屋子,低声道:“师父,我们走吧?”

蓝醇突然咬牙道:“我会回来的。”这一句话一改他往日里平和温雅的形象,透着几分刺骨的阴冷。

战湛心里打了个突,更加坚定自己先前的猜测。

由于现场只有寒非邪一个战斗力,所以他不得不背着蓝醇,抱起战湛

这不是战湛第一次被公主抱,可心情与第一次相比,却紧张纠结得多。

寒非邪的手臂十分有力,战湛被他抱在怀里,完全不用担心会掉下去,一双手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搂着寒非邪的脖子肯定不行,那个位置被蓝醇霸占了,搭肩膀也嫌挤,最后只能像小媳妇儿一样抱着包袱缩在他的怀里。

寒非邪倒是挺满意,如果没有背上的眼睛,也许会更满意一点。

他跳上屋顶,正要往西跑,就听到背后一声冷笑,随即听到蓝醇“呜”得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蓝醇伏在寒非邪的肩膀上,血喷出来的位置正对着战湛的膝盖,远远看去,就像膝盖中了无形箭。

虽然这一下让蓝醇顶了下来,可寒非邪也不好受,那股余力让他往前冲了冲,差点把战湛甩出去。幸好战湛反应快,用灵活自如的左手拍了寒非邪一下,用反冲力帮他稳住身形,自己则借力在空中转了一圈,左脚做支点,落地站稳。

他们身后,蓝醅冷冷地盯着他们,常年挂在嘴角的笑意全然不见,只剩下疯狂的怒火。

第100章 死亡平原(九)

战湛顿时有种拐了人家老婆私奔的小三感不过蓝醅就算是老公也一定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那个变态!

“你们要去哪里?”蓝醅刻意地笑了笑,面容僵硬得好似打了七八层石膏。

蓝醇从寒非邪背上下来,手搭着他的肩膀,艰难地站立着,看向蓝醅的目光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

蓝醅表情微微松动,简直有点享受他的注视,“哥哥,你怎么舍得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蓝醇嘴唇抖了抖。大抵是眼睛表达了太多的情绪,到了嘴巴,反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哥哥,你应该知道,这两个偷人还行,救人绝对不行。”蓝醅放缓语速,柔声道,“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不如好好跟我过日子。你不喜欢密室,我帮你安排房间,就住在你以前的那一间好吗?”

蓝醇眼神从愤恨转变成嘲弄。

蓝醅叹气道:“你看,你囚禁了我这么多年,我都不计较了。”

蓝醇终于开口道:“但是我从来没有对你”

“对我什么?”蓝醅无辜地看着他。

蓝醇牙齿咯咯作响,偏生说不出来。

围观群众寒一号总算察觉到密室里看到的血迹和衣服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下意识地看向战湛,直觉告诉他,战湛知道。

看着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战湛欲哭无泪,先不说这种事当着当事人的面没法说,他总觉得一旦他说了,他和寒非邪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加无法收拾——虽然他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了。

蓝醅道:“爹娘临走前叫我们相亲相爱的。他们回来看到我们变成这样子,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濒临到崩溃边缘的蓝醇顿时被压垮最后一丝理智,恨声道:“要不是他们,要不是他们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蓝醅冷酷道:“害我们变成这样子的不是你的懦弱、胆怯、自私吗?”

蓝醇浑身一抖。

最讨厌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对话了!要是小说,起码来个前情提要啊!战湛看到远处屋檐上突然跳上两个人,一个胖乎乎圆滚滚,像个小丸子似的,显然是茶叶蛋铺的形象代表,郝豪。另一个身材魁梧如威猛先生,正是赤虎盟盟主袁浩飞。两人一边打一边往这边挪过来,来得极快!

战湛正犹豫着是提醒还是旁观,就见蓝醅回身冲他们挥出一掌。

“滚!”蓝醅怒吼!

袁浩飞和郝豪都呆了呆,半天没摸着头脑。

袁浩飞率先回神,愤愤地冲过来,“滚你个茶叶蛋!”

郝豪: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出口伤人?他怒了,对着袁浩飞的背影从风花雪月骂到人生哲学——“你这个暴风雪刮出来被食人花啃天狗吞的混球!你才滚!祝你滚得天昏地暗人间惨剧旗开得胜早生贵子!”

袁浩飞冲到一半的身影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先解决前面那个滚还是后面那个滚。

蓝醅无视冲过来的袁浩飞,转身去抓蓝醇。

寒非邪挡在他身前,再次与蓝醅交手。

蓝醅前一次未将他放在眼里,这次依然,只是知道他鬼主意不少,不再轻敌。

寒非邪只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完全没有任何生路!正在他觉得顶不住的时候,《天芥神书》突然让他改指为掌。

这个尝试他不是没有做过,但正如他说服战湛时所说的那样,指的受力面积小,火阳之气集中,爆发出来的力量超越他本身的等级,用掌就没有这个效果了。但这个时候,已经不容许他有任何的疑惑。寒非邪不假思索地将蜷缩起的手指弹了开来,朝蓝醅面门拍去。

蓝醅身影不动,左手虚托,拂出一道剑气,将寒非邪的手臂托了开去。

寒非邪手掌拍歪,火阳之气打在不远处的屋顶上。

重新和郝豪交上手的袁浩飞脚跟一松,人差点陷入莫名其妙砸出来的洞里。幸好他平衡能力不错,人微微一晃,就站稳了。

郝豪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个圆滚滚的东西,劈头盖脸地朝袁浩飞砸去!

袁浩飞大怒,吼道:“阿虎!”

“吼!”远处虎啸声应和,不多时,一头猛虎就窜上屋顶来。

尽管寒非邪和蓝醅夫打得激烈,战事险峻,可战湛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见那团与密室门口熊熊大火相媲美的赤红猛虎一瞬出现在屋顶,一瞬从屋顶上漏了下去。

两瞬一前一后,出现得极快,如流星一般。

战湛还没来得及反应,它已经坠入屋中。

郝豪鼓掌大笑。

袁浩飞没了打架的心情,拔腿就跳下屋顶,往它掉入的屋里冲去。

郝豪看好戏似的跟在后头,嘴里不依不挠地打趣道:“从前有只虎,生性爱跳舞。跳到屋顶上,滚成大葫芦!”

换做平时,听到这样与自己臭味相投的打油诗,战湛一定会鼓掌喝彩,可现在的情势却不容他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蓝醅和寒非邪打了一会儿,似乎摸清了他的路数,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此时寒非邪完全处于一面倒的被压制状态。

战湛很想上去帮忙,但是左半边麻木的他连走路都一拐一拐的。

蓝醇突然道:“打他肚脐!”

寒非邪侧身跳开的同时,手指试探着朝蓝醅的肚子点出一记火阳指。

原本已经有些放松的蓝醅面色骤然一凝,匆忙看向蓝醇的一眼竟带着赤裸裸的恨意,他一边将寒非邪甩出去,一边抓住蓝醇的胳膊拉到身前,狞笑道:“哥哥,你居然帮着外人对付我。”

蓝醇道:“外人是来救我的。”

蓝醅道:“真好啊,真令人感动。”他眼睛瞥向重新跃上屋顶的寒非邪,“我真是太嫉妒了,我被你关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每天看到的只有哥哥和哥哥送来的各种各样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