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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是普通的颜色,池上也没有仙气缭绕,看上去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池塘。

  但是对于修士而言,却可以感觉到这周围的浓郁灵气,浓郁到宛如实质,而又被什么收敛着。

  蕴含有巨大的张力。

  庞脉脉忍不住闭幕吐纳一周天,感觉周身灵力蠢蠢欲动。

  而在灵力之内,更核心之处,还有一种更原始更鸿蒙的力量,当她触及到时,连灵魂都隐隐颤抖,仿佛从生命最核心处透出一种无法抵御的力量。

  “生发之力。”她睁开眼睛时,喃喃而语。

  是的,生发之力,诸力之源。

  就和她当初触到那颗生发源珠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只是要强大得多。

  仿佛一粟之于沧海。

  “你能感觉到?”谢橒突然扭头看向她。

  庞脉脉愕然,转头看他,点了点头。

  谢橒眼神复杂,凝视她片刻,然后用神识传音给她道:“不要说。”

  庞脉脉不知其所以,但还是乖乖点头了。

  谢橒他们,感觉不到生发之力吗?

  如此明显,如此磅礴。

  他们不是来的最早的。

  化生池畔,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个是一个看不大出年龄的男子,也许是二十出头模样,也许是已经三十许,满头乱发,毛发茂盛,脸上也是络腮胡子,但是露出来的面部皮肤却是紧绷明润的,一双眼睛也十分明亮,显得年纪并不大。

  他正坐在地上,拿了一个葫芦,一口接一口地喝酒,间歇处击节而歌:“…大梦三千载,何日尽黄粱,风镝忽鸣剑,起身呼酒来,千斗不得醉,消此万年哀…”

  谢橒看到此人时,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道:“狄火云…”

  那人闻声抬头,看到谢橒时,定了很久,甚至还歪了歪头,才想起来道:“是小谢橒啊!不过醉了一场,江湖游荡几年,你都这么大了…这狗娘养的岁月…来来,叔叔请你喝酒…”

  谢橒这一次却没有乱飙杀气,而是沉默了片刻,说:“喝那么多,你又醉不了,有什么意思?酒还不如你的剑,至少与你心意相通,有时间喝酒,何不多陪陪你的剑?毕竟你是天下第一剑修。”

  狄火云哈哈大笑:“什么叫第一剑修…剑就是剑,既然心意相通,就不是用来排第一第二的,若是要排这个,还不如喝酒,我的剑啊,它陪我一起喝…”说着打了个酒嗝,又歪头道:“听说流离剑认了你,那你才是第一剑修,为了这个,你也得跟我喝一杯!”

  谢橒走了过去,一句话也没说,面上连眉毛眼神都未曾动一动,拿起狄火云的酒葫芦,咕咚咕咚灌了一口。

  溢出的酒湿了他胸前衣襟,他却依然挺直如标枪箭矢,毫无醉狂之态。

  狄火云带着醉意抬头看着他,半晌摇头说:“无趣,无趣。“把他手里的酒葫芦给抢了回去。

  谢橒既没有笑也没有怒,他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眼睛望着湖水和天边渐沉的夕阳,还有湖畔的另外一个人。

  这时候狄火云也扬声叫:“程前辈,你好了没有?”

  庞脉脉这才意识到湖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好似完全没有存在感,衣服也是穿的最普通的灰衣。可是庞脉脉仔细一看,才发觉这人竟然是刚才那位金光灿灿的程前辈!

  怎么比他们早到?而且换了一套风格如此迥异的衣服?

  好似明白她的疑惑,谢橒低声道:“这位是程震寰前辈,刚才那位是程震宇前辈,是他的双胞胎弟弟。真人之中只有两对双胞胎,你一下见全了。这两位前辈是初始真人,所以皆称之为前辈。”

  那么,也就是说,其余这些真人,都是后来出生的了。

  这位程震寰前辈,不但衣着风格和他弟弟大相径庭,连面部表情也完全不同,一转头,有一张气质特别平凡的脸,但是却配了一双晶莹闪烁的眼睛。

  他朝着狄火云呵呵一笑:“急什么?我就算取了这化生池的水,离酿出酒来还远得很,一时半刻你也喝不到!”

  狄火云哈哈一笑:“喝不到归喝不到,想着头一遭有化生池水来酿酒,不禁心痒难搔。”

  程震寰用一个葫芦装了不少池水,直起腰来,看到谢橒和庞脉脉二人,挤了挤眼睛,嘘了一声,道:“不准说出去哦…“庞脉脉在谢橒授意下正要对这位程震寰前辈行礼,却听一声有些熟悉的年轻男子声音道:“什么不准说出去,我可是听到了!”

第146章 斗嘴

  庞脉脉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几秒钟之后就僵住了:君无忌怎么也来了?

  声音其实和以前君无忌带着明显童音的声音是有区别的,这是一个显然是属于已成年但还年轻的男子声音,所以庞脉脉听到之后第一时间只觉得耳熟,并没有立刻反映出是谁,但她怎么说如今也是离金丹仅仅一步之遥,可谓耳聪目明,心思活络,短短几秒就从那音色中分析出来熟悉和陌生的来龙去脉,迅速得出反应:君无忌。

  她直觉扭头看了谢橒一眼,谢橒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但她就是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

  待到一个八尺大汉跃入他们视野时,所有人都惊了惊。

  程震寰呵呵大笑,道:“这是小无忌啊,总算长大了,你爹妈可是了了一番心事了!”

  作出一副落拓浪子模样的狄火云也站起身来,走到君无忌面前,抬手比了比身高,笑道:“比我还高一拳了,啧啧,小谢橒几十年不见长成了英俊儿郎,以为永远长不大的无忌如今也这般高大,来来,你们两个站一处比比谁高…”

  谢橒自然不为所动,对他这一番幼稚的言论恍若未闻。

  君无忌也嗤之以鼻:“得了吧,狄火云,你就别倚老卖老了,这里又不是你资格最老。”然后他转而注目庞脉脉,一双依然没有变化的,类似桃花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她。

  庞脉脉有点头皮发麻,却不能移开目光,而是镇定,平静地抬起目光与他对视,顺便看清楚他现在的模样。

  比起虽然有一身肌肉,却线条修长,不触到就不会有明显感觉的谢橒,君无忌如今的样子看上去就有高大健壮之感。也不知道他这几年为什么就练出了一身肌肉,猿臂蜂腰的,之前明明还是个萌哒哒的男童样子。

  庞脉脉因此还联想到中学时那些一个暑假不见就彻底不认识了的男同学。

  果然男生一发育就面目全非吗?

  不过他一张脸依然是漂亮的,毕竟之前也是个漂亮的男孩,虽然不是谢橒那种英俊到一眼致命,但五官也都没得挑。

  比起崔往崔还那种有点中性的漂亮,君无忌的漂亮是男人味十足的。

  而这时候君无忌对着她,却有了几分扭捏,故作大方地打招呼说:“脉脉,你也来了?”

  庞脉脉朝他点了点头,声音不冷淡也不亲近地说:“恭喜你。”

  君无忌因此更加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还要多谢你,脉脉,我娘说要亲自来跟你道谢。”

  庞脉脉恨不得连退三步,这算怎么回事?怎么连他娘都扯出来了。还要亲自来道谢…

  这里头没有什么奇怪的涵义吧?

  她已经不敢看谢橒了…

  “不必道谢,”她刚要说生发源珠是君无忌用教她阵法换的,两清了,两人之间不必有什么纠葛。谢橒却已经动手捉住她手腕,把她轻轻带到怀里,淡淡说:“走吧,我带你去池对岸看看。”

  这明显是示威和宣告主权的行为成功使君无忌眼中跳跃出怒火:“谢橒,你小子什么意思?也太无礼了!”

  庞脉脉默哀了一下,君无忌的言行老是会让她忘了自己是一个修士,这里个个都是修真界大拿…

  他的个性比较适合出演校园偶像剧,希望谢橒争气点,不要被他拉低了情商。

  谢橒淡淡说:“你做小孩子时间太长了。”

  君无忌怔了怔,然后勃然大怒,一挥手,一股磅礴的灵力就卷了出来。

  却被离他近在咫尺的狄火云轻轻按住他的手,这令人恐惧的灵力潮就被消弥无踪。

  本来就在他们斗嘴中笑了起来的狄火云笑得不能自抑,好容易才腾出空来说:“…哎哟,这可不行,小无忌,这里可不能动手,只能斗嘴,哈哈…程前辈,你快来管管这俩…”

  程震寰慢条斯理地把葫芦装好,摸着胡子笑道:“谢橒从小就牙尖嘴利的,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气死人,斗嘴无忌你斗不过他。”

  狄火云笑道:“程前辈莫要这般说,小无忌也是打小就是神童,再说了还有他娘呢,他娘若出马帮儿子抢媳妇,小谢橒就不够看了…”

  君无忌不知道是被狄火云压制住无法动手,还是自己也晓得了不该动手,只气得满脸通红,恨恨盯着谢橒,谢橒却看都不看他。

  庞脉脉又尴尬又有点好笑,偏还被人打趣,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恰好这时候又有人到,正是之前的程震宇前辈和卢周松夫妻二人,听得只言片语,都笑道:“怎么了?无忌和谢橒争媳妇吗?”

  而早于他们走的辰氏兄弟却偏偏还没到。

  庞脉脉微微皱眉。

  谢橒不知道是嫌众真人烦还是怕庞脉脉尴尬,不理会众人调笑,径直带着庞脉脉去了池子对面。

  这里有一处小小的凹陷,那附近的池水微微发白,若不仔细看却也看不出来,谢橒指着那里告诉庞脉脉:“初始化人就从这里诞生。”

  庞脉脉想起从海中泡沫诞生的阿芙洛狄特,顿时感慨造物的神奇和那些金仙大能的强大。

  能够造物,正是神的一大标志啊。

  那边憋了一肚子气的君无忌却被狄火云等人缠住说笑,只能气得朝这边瞪眼,引得空气中的灵力一阵阵波动,使庞脉脉觉得气血不稳,颇为难受。

  谢橒注意到了,微微扩大了自己的灵力遮蔽范围,庞脉脉便觉得压力顿消,心胸一吐,畅快了不少,便给了谢橒感激的一瞥。

  谢橒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流连在她面上,与她四目相视,目光纠缠,却令君无忌气得咬紧了牙。

  实在是对于修士而言,隔着这小小化生池看过去,就和在面前一般清晰无比。

  而此刻突然间天上响起了飘然悦耳的仙乐。

  庞脉脉抬头看去。

  君无忌气恨的目光一收,显出十分无奈的模样。

  谢橒也移开了同庞脉脉缱绻的目光,微微皱眉,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刚来的程震宇笑呵呵道:“洛家小姑娘来了,刚才辰家那两兄弟还挤嘴说到她呢,这丫头今年也六百岁了。”

  叶青娘接着笑道:“没错,洛家妹妹最喜欢揪着无忌让叫姐姐的,今儿可是要大吃一惊了,无忌都这么大了。”

  不过是这两句话的当口,众人视野中已经出现了几个妙龄少女。

  这里不允许飞行,缩地等空间折叠之法和遁术,也不允许破坏一草一木,故而这些真人们虽个个有翻山倒海之能,降龙伏虎之力,也都是靠双腿来到这里,而这几个少女的出现也却十分迅捷和不凡。

  只见一丛丛的草骤然疯长,将她们几个往前托去,等到极限处便缩回去,而前面又有一丛草长长了过来接她们,如此层层接递,仿佛一只只绿色的巨手一个接一个把她们交递过去,而且速度极快,看上去神奇极了。

  少女一共有五个,其中一个白衣少女吹笛一个绯衣少女弹着琵琶,那精妙动人的仙乐正是她们演奏出来的,而另外一个绿裙子的少女手中掐着诀,显然这神奇的生草借道之术正是出于其手。

  另外还有一个杏黄衫子的少女,怀中抱着一柄剑。

  而在四个少女的中央,是一个穿着浅蓝色鲛纱的少女,鲛纱透明,里头往往用衬,比如庞脉脉也喜欢鲛纱,却是要在里头弄一层云锦冰蚕之类的织物作衬的,而这个少女则不然,就是层层叠叠的鲛纱,直到不透为止,这就至少要十层以上。

  鲛纱轻若无物,层数再多也不累赘,但是十层鲛纱却实在是十分奢侈的。

  最外面一层缀满明珠。庞脉脉却看不出是什么珠子了。

  这五个少女都是美人,春花秋月,燕瘦环肥,分不出谁更美,但是中央的少女无疑才是主人,其余都是她的从人。

  想起之前辰氏兄弟的话,显然这四个修为不凡的侍女也都是化人。

  正想到辰氏兄弟,结果就看到他们也带了十几从人从另一处冒了出来。

  两人看到这几个排场极大的少女,顿时脸一沉,三角眼也下垂了,一个说:“哟,这不是碎雪山无魂宫的宫主吗?”

  另一个说:“洛真蕖洛宫主,好大排场啊,你们怎么不管管她?难道就因为她长得漂亮?”

  而那穿着浅蓝色鲛纱的少女目光一转,却看到了君无忌,木着脸道:“无忌,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第147章 涟漪

  君无忌打从洛真蕖出现,脸色就已经不大好了,此刻看她下地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还当着这么多人面问这么敏感的问题,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扭过头不理她。

  洛真蕖看到他这样,“噗嗤”笑出声来,说:“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正好,你以前说过的,长大了要娶我,现在终于长大了,回去快叫你爹娘随便哪个去我碎雪山提亲吧。”

  若说君无忌在他无比压抑无比黑暗的,“心有多大身有多小”的苦难岁月中唯一的一点安慰是什么,就是“至少没长成大人样还不用娶洛真蕖”。谁知道机缘巧合得到了生发源珠,赶在元婴后期之前就长高了,得意苦练了几年出来,见到自己隐隐心动的女子被别的男人搂在怀中也就罢了,还要被自己最讨厌的女人紧追不放!

  君无忌深深觉得今天实在不是黄道吉日!

  “你不是开玩笑的?”他冷着脸看着洛真蕖说。

  洛真蕖和她的侍女都笑嘻嘻看着他。

  洛真蕖自己则笑着点头:“自然不是开玩笑,等化生池这里事了,你就赶紧提亲吧?”

  君无忌指指远处的谢橒,说:“你不是还叫他娶你的吗?如今他也长大了,快叫他去提亲!”

  这一招祸水东引实在太蹩脚了,洛真蕖笑弯了腰,“哎呀,人家谢橒当时就拒绝了,谁像你啊,你可是…”

  叶青娘在一旁笑着帮腔,说:“没错,小无忌,你可是自己去跟你母亲说长大要娶‘洛姐姐’的。”

  君无忌不理她。

  洛真蕖却含笑朝她点头,还叫了一声“叶姐姐”。

  叶青娘满脸发光看着她,显然以与之姐妹相称自豪不已。

  洛真蕖的侍女们看上去都异常活泼,显然从未受过苛待,她们或笑眯眯或戏谑地看着君无忌,却不开口。

  庞脉脉想,可能是这里不允许化人开口。

  洛真蕖朝谢橒又含笑看了一眼,谢橒居然也给了个淡淡微笑,点了点头。

  君无忌很不高兴地又瞪了谢橒一眼,嘀咕说:“小时候的话不做准!谢橒还说长大要娶他师姑呢!”

  庞脉脉愕然回头看了谢橒一眼,然后忍不住笑了。

  众人都哄堂大笑。

  辰家兄弟之前对洛真蕖发难,就这么被无视了,脸色难看极了,可虽然洛真蕖虽然比他们二人年少得多,却传言她已经踏足元婴中期,何况她背后还有个无魂宫,无魂宫虽然很小,比不得七大派的实力,却传言颇有些神秘高手,真正撕破脸他们还是顾忌的。

  “怎么总是拿我们小橒打趣?”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响起。

  真的是温柔。

  和蔼,慈爱,轻盈,柔软,所有这些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这个声音。

  听得连颇具戾气的辰家兄弟都神情一松。

  这声音虽然年轻,却令人想起母亲。

  飘然而至的,也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子,但是等她停在众人面前时,又觉得看不出年龄了。

  她的眼神并不沧桑,却终究也不是懵懂或热情的。

  她长发垂肩,穿一身本白素裙,只有裙边领口都是绯红色。

  看上去显得更年轻。

  她并没有多么倾国倾城的美丽,脸庞只是清秀而已,却让人无法忽视。

  庞脉脉几乎立刻猜到,这位,应该就是崇真掌教唯一的亲妹妹,把谢橒养大的,被称为最幸运的女人的,郭浅浅。

  作为初始真人,岁数已经万载,却年轻至斯。

  比起天外阁主,虽然都是黑发如瀑,虽然都是皮肤如玉,她却显得年轻多了。

  也许,正是因为她够幸运。

  她落地之后,温柔的眼神就看向了谢橒,含笑道:“小橒。”

  谢橒叫了一声“师姑”。

  但是相比起郭浅浅无限温柔的母性姿态,谢橒态度虽然恭敬温和,却并不像对自己的母亲那种孺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