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二公子。”火光中长孙无忌的双眸尤为发亮，如此深谙，见到柴浩湮，他下了马来到人前。
“这是…”扫了这些兵马一眼，柴浩湮就搞不明白了。
背水一战1
“柴二公子别误会，是秦王命我调兵来保护柴家的。”
保护？“出了什么事？我们明日就要离开长安城了。”
“眼下怕是走不成了！”长孙无忌沉重一声，“齐王已经在出长安的路上埋伏了兵马，你们若是此时出城，那就难保了！”
柴家正堂，今日人倒是来得齐了，除了江湖中那些了不得的几位，还有长孙无忌、杜如晦和柴绍。
“事态紧急，王爷还想去面见太子，硬是被程将军拦下来！”长孙无忌担心的说，“若是这个时候去…”
“怕是齐王在从中挑拨吧！”太子素来没有那么决绝，杜如晦也猜想到了，“浩湮，眼下你们也走不了了，齐王的兵马暗自封锁了长安城，出去就是死路，任凭你们武功再高，可对上千军万马也…”
“妈的！”牛三忽然暴喝一声，提起放在身边的宝刀就站来，“老子现在就去杀了李元吉那小厮！”脾气暴躁起来，众人又是一顿好劝。
“那现在怎么办？看着这些兵吖马的，我心里慌得很！总觉得长安城不安全了。”摸着肚子，素月也少有的出现忧心神色。
霍长渊这时候倒是淡定，笑着安慰，“有我在，没事的。”总是一家三口在一起。
一听走不了了，坐在正中的柴夫人长叹，“我们柴家为大唐也算是鞠躬尽瘁，何以还要被卷入皇权的争斗中去…”
“娘…”两个儿子看着母亲伤神，此时却无能为力。
无法离开长安城，颜昕也隐隐透出忧心的神色，看了看四座的人，忽然一只沉默的段筱然浅笑了一声，“柴家早就选择了阵营不是吗~”
众人不解他的意思，又听段筱然说，“柴家不是一直都站在秦王李世民这一边吗，表面上是皇亲国戚，可秦王每次出征，浩湮和柴绍大哥不在？柴家早就成为在背后默默支撑秦王一股势力，就算今日出得了长安城，说句不好听的，他朝秦王丢了兵权更继承不了皇位，不止柴家，就是有牵连的长孙家，杜家，跟随其左右的大将，没有一个能够幸免。”
背水一战2
如果柴家不是早就无形中偏向于李世民，为什么会由长孙无忌亲自带兵来护卫呢？
承段筱然一袭话，柴绍望向柴浩湮，沉重道，“所以现在是背水一战！”
背水一战…
柴浩湮看向颜昕，本说好要带她去江南水乡，去世外桃源，可是现在被卷入这斗争的漩涡之中，已是局内人，如何脱身？
“既然无法离开，就为秦王尽绵薄之力吧。”半响，颜昕从他眼中读懂了抱歉，她笑着说，“王爷是众望所归，大唐能有这样一位英主是幸事，太子太过懦弱，又遭齐王利用，如果天下落入齐王之手，恐怕江山危矣。”
“柴二夫人说得对极了！”以前就听说柴家这二少奶奶蕙质兰心，大智若愚！看来确实不假！长孙无忌也不免对她流露出赞赏的目光。
柴浩湮拉过夫人的手，她的意思他都明白了，“既然如此，现在情况危机，不知秦王有何打算。”
“来之前就打算好了！”一听他有了这个打算，杜如晦也直言了，“早知道你们走不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们三日后的计划的！”
素月一白眼，“杜大人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精啊~”
“霍夫人诧异，秦王可是大唐的希望。”在这点上，虽然有些黄婆卖瓜，可也是实言。
“别卖关子了，三日后是怎样的计划。”柴浩湮笑着问，想必这厮来前就做好说服他们加入的准备，既然无法离开，就顺应天命吧。
太子和齐王早就合谋好，三日后在玄武门诛杀李世民，消息被尉迟敬德知道，提早告知了秦王，于是一番部署，那天定然要血战一番。
因为玄武门地势有限，参与兵力不可多，只能精，有了武艺高强的江湖豪侠相助，简直是如虎添翼。
听罢牛三最先拍响桌子，“好！三日后老子打杀四方，助秦王一臂之力！”
长孙无忌又说，“诸位只需要护王爷安全，剩下的交给秦将军等人就可以了。”对于打仗，李世民手下的将才什么时候畏惧过？
背水一战3
“明日尉迟将军会带兵亲自护送各人家眷去一个隐秘的地方，一切行动都要小心。”
“看来都是部署好了的。”听杜如晦算得分毫不差，柴浩湮笑言。
“自然是，就少了你们了！”这才是他们这几人来的最终目的！
众人下了决定商议好，想到秦王一世英名，文韬武略，才思过人，将来若不能做皇帝，那是大唐的损失。
况且…谈笑声中，柴浩湮再度看向颜昕，他的夫人不是也说，李世民会是未来的皇帝，可是在此刻，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结果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担忧的神色呢…
夜又深了。
回到房中，看着原本整理好的一切，既然走不了，颜昕又走到那规制得整整齐齐的几个大箱子前，打开拿出了些这两天要用的。
三日后那一战结束，想必也没那么快能走得了，她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沉思。
本以为跟浩湮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就可以不必再想，做了决定以后，还是有那么多不确定，如何她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丈夫也是参与玄武门之变的人之一。
可是，对于熟读历史的她来说，柴浩湮从来不曾在任何被记载得详细的史书上出现过。
不曾出现的原因不多，本来被人记录下来的历史就或多或少有偏差，也许，是被人篡改，也许，是刻意的掩盖，更或者…
她有些不敢再想象下去，低眉间就看见手中居然拿着的是一件…
这衣服是她的没错，虽然没穿过几次，可旧得都已经败色，这是她还是胖妹时的穿的衣服，那么久了，他居然都没有丢…
说起来，她的丈夫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呢。
当她还是一个肥婆的时候，人人都嫌弃自己，唯独他却情有独钟，娶回家爱护，为了她这个两百多斤的肥婆，和无数人冲撞过，袒护至极。
还记得第一次在北城门相见的情景，他居高临下，脱尘脱俗令人向往，她在人海之中，体型庞大叫人无法忽略，遥遥相望，竟然是一眼万年。
背水一战4
是否在那个时候，他就看穿了她的所有，真的要说到那一颗水晶玲珑的心，怕是柴浩湮才是真的拥有的人吧。
“那件衣服你穿起来很好看。”出神间，就听到那男子淡淡道，转头，人已经来到身边。
“这个…你一直留着？”还叫四婢整理了，要一并带走，古董似的收藏一辈子。
“你的所有我都留着。”柴浩湮身后从背后将她环抱住，他最喜欢这样抱着她，两个人的视线可以保持一致，他就想一座山，任何时候给她依靠，不让她摔倒。
“你这傻瓜~”颜昕顺势将头靠上他的胸膛，笑着说，“可是我现在穿不了啊。”
“是…穿不了了…不过~”柴浩湮话锋一转，“夫人能从一个胖妹变成舞娘，由胖绝长安城变为惊艳长安城，这么传奇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夫想说~夫人这么传奇的经历，以后为夫要说给我们孩儿听，没有证据的话，我们的孩子怎么会相信？”说不定还以为他们的爹在讲大话呢~
这个人…颜昕真是服他了。
“亏你能想到这些地方去！”
“哈哈哈哈！”她的无言换来他朗笑一阵，笑声中尽是满足。
“浩湮。”
“恩？”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是不是要问，当年为什么要娶你？”
“你可别在说因为我胖胖的很可爱之类。”那柴二夫人可是要发火抓狂的。
“当然不是。”柴浩湮又浅笑一阵，“夫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在北城门。”那个夏天…他在城楼上疯狂的撒银票，她在城墙下傻乎乎的仰望。
柴浩湮摇头，“不是的，是在回长安的路上，当日秦王奉命去夺取王世充的军力部署图，就在离长安城还有二十里不到的地方，我们遭遇埋伏。”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柴浩湮还历历在目，“当时我们人数不多，要护住军力部署图，还有保护秦王，我一时只顾着对付杀手…”
意外会面1
他低眉看了看现在的颜昕，那女子接着说道，“多亏了我，从天而降，把偷袭秦王的杀手…压死…”
“呵呵，是的。”
“你不会…那时候就爱上我了吧？”
“没有。”这答案让人有些失望，柴浩湮继续说，“不过那时候心里很震惊。”虽然他表现得十分平静，可是这个身躯庞大的女子已经让他由衷钦佩。
“因为我从天而降？”
“不，因为你救了秦王，弥补了我的失误。”
“所以为了感谢胖妹，柴家二公子就以身相许了。”
“呵呵~”他浅浅一笑，“我家夫人很了不起。”
“是吗…”颜昕转身抱住他，“我真的了不起吗？”
“当然。”
“可是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娶我。”
“…”
“就因为我了不起？”这与爱无关吧。
“…”
“还是因为我从天而降当时你举得我非人类？”
“…”
柴浩湮暗自感叹，就这个问题，恐怕今夜又不得好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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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柴家就派人到杜府去请杜夫人回去一叙，说是老夫人有话要说。
程芳莲虽然疑惑，可是昨天晚上杜如晦也破天荒跟自己说了这几日有大事要发生，要她准备一下明日送她去安全的地方，想来，姨母会在这个时候叫自己过去也是人之常情吧，毕竟相处七载。
收拾了下，便乘着柴家派来的马车离开了。
她想，昨天不知何事柴家被长孙大人带兵包围，大概得罪了秦王罢，人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还拼命的扯着她的衣角不放呢？
前日对自己如此决绝，今日派车来接，她也是念在以前旧情的份上才上车的了。
等她想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回神，发现马车颠簸得有些不大正常，伸手掀起帘子看，竟然是到了荒郊野外！
意料之外2
“停下！究竟是什么人？”
她大喝一声，马车是停了，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杜夫人不是说过，本王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吗~”
探出头去，当日在慈恩寺那素衣男子站在车前，在他的身后，一个身着华服器宇不凡的年轻男子正笑得奸邪的看着自己。
“你是…齐王？”
女人天生就是有这样的本能反应，让李元吉顿时也觉得跟这个女人说话容易多了，“本王想请杜夫人帮一个忙。”
“怎样的忙？”蓦然间，程芳莲仿佛也不觉得怕，反而觉得，齐王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是正确的选择，因为…
“很简单~”李元吉说，“和上次一样。”
程芳莲双目骤然一亮，颜昕…李元吉要颜昕。
“怎么齐王对美人也有兴趣吗？”
“哈哈哈！”这话引得李元吉大笑着走到她面前，“这天下间的美人太多，我眼前不正是一个吗？”说着还伸手在程芳莲下巴一点。
人有些嫌恶的避开，“齐王殿下就不怕我去告密？”
“怕就不会找杜夫人了。”他笑得奸诈，说到重点，“难道你不想柴二夫人死？”
“我可以帮你办到！”转身，程芳莲答应，柴浩湮是李世民身边的一把锋利的剑，控制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控制颜昕，“可是我有条件。”
“哦？说来听听~”
“柴浩湮也要一起死！”
意外！李元吉大感意外，他还以为这女人会说，无论如何要留下柴浩湮呢。
“怎么了？”程芳莲反问，“齐王殿下很意外。”
“确实~”上下打量了程芳莲这个女人，李元吉笑叹，“有些狠毒的女人真是得罪不得。”
程芳莲随即也笑开了，“如何我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的小女人，爱不得所爱，我得不到的，还不如毁掉！我现在是杜夫人，只要齐王殿下能在大业所成之日饶过我们杜家，芳莲在此先谢过了。”
说罢向李元吉低头行了一礼。
“哈哈哈哈！想不到…”李元吉看着这比自己还疯狂的女人，大笑，“真是个不得了的女人！”
陷阱1
次日天还未亮，颜昕带着四婢，和婆婆、秦若歌、牛三的夫人、还有怀了身孕的素月从柴家后门而出，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悄无声息的去到长安靠近东郊的一处隐秘的宅院里。
“诸位夫人小姐。”秦叔宝拱手道，“这处隐秘安全，宅内所有都准备妥当，这几日间请勿外出，秦王已经命人在四处把守，等大事完结，即刻来接诸位。”
“辛苦秦将军了。”
女眷们进了那有些老旧的宅院，长孙玲珑竟然也在，当然还有程芳莲。
忽略了那不讨喜的女人，一时间，这有些老旧的宅院就热闹起来。
“珑儿嫂嫂！”多日不见，长孙玲珑又是身怀六甲，颜昕忙过去扶住她，却被人狠捏了一下鼻子，“你这丫头，说走就走，也不差人来告诉我一声，还亏得元吉拿大军守在城外，让你哪里也去不得！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了。”
这个时候还能说笑，颜昕也随着打趣，“看来这次嫂嫂对世民哥很是相信啊！”
“我是相信你！”长孙玲珑摸摸肚子，又问，“你说，我这一胎生男还是生女？”以前颜昕和柴浩湮打赌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进长孙玲珑的耳朵里了。
颜昕傻笑，这是第几胎…她还真忘记了，“这个我可猜不出来，不过从珑儿嫂嫂的面向看，以后还会有很多子女的…”
“是吗？”长孙玲珑笑着问。
“那是当然！”柴二夫人的表情是相当认真的！
“这位是…”说笑间，同样怀孕的素月引起长孙玲珑的注意。
“是浩湮的三师姐。”
“素月见过王妃。”
“别多礼了！”长孙玲珑忙不让她屈膝，“看你的肚子，快三个月了吧？”
“是的。”面对堂堂王妃，素月的性子竟然也有些收敛，倒是长孙玲珑很放得开，拉着她就聊起孕事来。
有共同的话题，自然容易亲近些。
陷阱2
牛三婶和柴夫人还有秦若歌便领着四婢去各自的房间，颜昕就在这宅院中四处的逛。
才分别不到半日，竟然出奇的想那个男人，再想起明天玄武门一役，心里不免又增添了几分忧心。
“颜昕嫂嫂不必担心。”程芳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王会一举得胜的，当然二表哥也会没事。”
颜昕转身，对上的是一张无比真诚的脸，彼时，她要相信她吗？或者说…原谅她…？
看出颜昕的迟疑，程芳莲浅笑了下说，“或者我没资格叫你嫂嫂，以前确实是我做错了，自然，如你所说，我将承受一辈子的痛苦，不过~”她释然的说道，“这些都是我自找的，所以就算你不原谅我，那也没关系。”
一袭肺腑，看着那表情云淡风轻的女人，颜昕想，她是看开了所有吗…？
“昕儿…”还未开口，远远的，传来婆婆唤自己的声音。
见状，程芳莲又道，“姨母在叫你，你快去吧，我先回房了。”说完转身就走，仿佛自己也知道这里没人喜欢她一样。
大概…人都会变的吧…？
入夜。
这宅子里全是女眷，吃过饭后聚在一起聊了半响，就各回各的房间休息了。
对于明日的事大家都闭口不提，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作为秦王妃，李世民的妻子，长孙玲珑就不必多说了。柴夫人的两个儿子都在其中，整晚都显得忧心忡忡。
牛三婶担心她家那莽撞的男人会闯出什么乱子，素月怕自己不在霍长渊身边那人就乱了阵脚，秦若歌挂记两个义兄，自然的…还有杜如晦。
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合上以后，颜昕就靠在门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