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休挑起眉:“包养?”

她打个哆嗦,再把嘴捂得紧一些:“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扑上前,一把抓住马休的手:“马休先生!恩人!弟兄!你能不能让我再见见他!就算见不到,你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

她从衣袋里翻翻找找,掏出一条手绢,“签在这上面,就是这上面!如果能……能再写个亲爱的读者什么的,画个桃心……那就更好了!恩公!”

马休看着那条手绢,整张脸都青了。

她注意到他的表情,微微凛了一下。对了,马休他刚刚被退稿,他貌似还嫉妒鹿琴……她这样做是不是……

她局促地想收回手绢,马休却把手绢接了下来,简短地说:“好吧。”

她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真的?”

马休面无表情地收起手绢:“真的。放心,虽然我写剧本不如鹿琴,但这些事我绝对守信办到。还有,就当你愿意做我剧本读者的谢礼吧。”

她将牛皮纸袋抱到胸前,认真地保证:“我一定好好读它。”

马休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谢谢你为了鹿琴这么做。”

她一时有些呐呐,她想安慰一下马休,其实你也很棒,只是,还没看过他写的东西,这样说比较虚伪。

肯肯被暂时忽略在了一旁,他默默地在角落地喝饮料,忽然,心中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触动,他不禁站起身,看见酒馆的内门处走出了一个人。

 

第25章神秘的占卜(下)

那人依然穿着朴素的麻色长袍,熟悉的绿眼睛中含着笑意,肯肯手腕上的金环颤动了一下。

酒馆中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过去,老板向大家介绍:“这是小店新请的占星师,可以替各位客人占卜运……”

肯肯已喊出了声:“格兰蒂纳!”迫不及待地跳出座位,向那个身影冲去。

马休皱起眉:“这个小鬼认识那个占星师?”

白丝绮呆呆地看着那个人,摇摇头:“不清楚,可能他是那小鬼的饲主吧。”

她注意到,占星师的手腕上,有一个和肯肯同样的金环,她胸前的链坠更加灼热起来,那个占星师,更让她有一种吸引感,与肯肯的那种不同,更强烈,更直接,但不带着熟悉的亲切,只是牵引着她想要直接向那人奔去。

占星师绿色的眼睛对上了她的视线,她感到一阵眩晕,占星师已径直向她走来。

“美丽的小姐。”占星师的声音温和并含着魔力,像牵引着她站在盛开的玫瑰花丛中,“你好像有些麻烦。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阴影。”

她心中一紧,不禁捂住了胸口,点了点头。

占星师的话语中带着平静的抚慰:“不过,没有关系,阴霾会过去,你只是欠缺一点帮助。”

她攥紧了拳头:“你,你知道怎样帮助我?”马休噌地站起身,挡在她面前,生硬地回望着占星师:“这位小姐不需要什么帮助,她也没什么钱,请你走开。”

占星师淡然地笑了笑:“你不了解内情,而且,你也有个心结需要解开。”

马休僵硬地顿了顿,白丝绮推开他:“占星师说得很准,你不了解内情。如果他不帮我,我可能会万劫不复。”

马休抓住她的手臂:“是你涉世未深,这种人在王都很常见。他肯定是个骗子,是个神棍。你别一看谁长得好就什么都信。”

她推开他的手:“谢谢你,是不是骗子,我自己能判断。”她深吸一口气,用最低的声音飞快地向占星师说,“到底解决的方法是什么?“她所有的伪装,仿佛都在占星师的视线中被看穿了,占星师俯视着她,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头等待被拯救的羔羊。

占星师没有说什么高深的话,他只是说:“我会去揭下榜文,你的阴霾会很快解除。不过,到时,我会收下一点点报酬。”

她愣愣地站着,占星师已向肯肯转过身:“你是继续和这位小姐留下,还是和我一起去旅馆?”

肯肯犹豫地看看她,闷声说:“我们,先去旅馆吧。”

她怔怔地看着这两人离开的身影,手一直不由自主地按在胸前链坠的位置。马休喊伙计过来结了账,拉着她离开酒馆。

“你真的相信那个神棍的话?”

她用力摇摇头:“他不是神棍。”这个人,竟然能看透一切,就像幽禁城堡中那位隐士一样。

马休冷笑:“怎么不是神棍,他说到榜文很正常,那小鬼告诉他你的事情而已。这样恰好证明他们是串通起来的骗子。”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喂,你该不会被那个小白脸的外貌迷住,所以……”

她甩开马休的双手,有些恼怒:“你并不了解内情,为什么要自以为是地判断对错?你相不相信,有些……有些戏剧中的事情,是真实的?真的会发生。比如……”

比如诅咒。

她不能再说下去了,吸了吸气,抱住怀中的纸袋:“好了,我要走了,我会,会好好看你的剧本。”

如果我能顺利活到看完它。

“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一定要带给我鹿琴的签名。”

我一定会拿到鹿琴的签名的,我还会见到他,和他说很多话,跟他讲……幽禁城堡的故事,果然是真的。

如果真有那个机会。

她的眼中有些酸涩,对着马休挥了挥手,回过身,匆匆走向王宫的方向。

什么都是真的,只除了,安东尼。

 

第26章暗流(上)

「你觉不觉得宫廷很像坟墓?每一个人都是活动的棺材,心中封存着秘密的尸体。

——《幽禁城堡》第五幕第四节」

有人揭下了求医的榜文,这件事在半天之内传遍了王都。

揭下榜文的,是一个绿眼睛的青年和一个黑衣少年,这两人夸下海口,一定会在三天内让大公无病无痛活蹦乱跳。

这两个人,王都里都有人见过,那个黑衣少年在城里游荡了几天,他很显眼,小贩们都记得他。另外的那个青年则在酒馆里当过占星师,他的脸很好看,让见过他的太太小姐印象深刻。王都的大部分爷们儿一致认为,这厮明显是个靠脸欺诈的骗子。

大公妃就被这两个各具特色的小白脸迷得神魂颠倒了,不顾大臣们的反对,答应他们治疗大公。

“反正大公妃巴不得大公死快点,这两个小白脸治死大公之后,正好可以长期侍奉大公妃左右。”

“听说大公妃恐吓议院,如果他们反对,她就让奥修皇帝派舰队过来。”

“议院的那群软蛋!应该直接告诉那个娘们,我们卡蒙绝不怕什么奥修军队!”

“卡蒙就是亡在他们的手里!”

……

“总之。”她坐在王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阶下,“我尽了最大努力,才让大臣们同意你们治疗大公,希望你们言而有信。”

格兰蒂纳微笑注视着她:“当然,我之前就承诺过,阴霾可以消除,请放心。”

她的手不由自主抓紧了羽扇。这个人,果然看出了她的身份。那么诅咒,真的可以解除?

她站起身:“先去大公那里吧。”

肯肯一直保持沉默,他没心情想格兰蒂纳到底想做什么,他正沉浸在悲伤中。

玛德琳,为什么玛德琳会是大公的媳妇。

她不叫玛德琳,她叫白丝绮。

母亲,为什么我总是遇见别人的媳妇,这是诅咒吗?

格兰蒂纳仔细看了看大公,转过身,神色有些凝重。

医官们紧张地盯着他,白丝绮按捺住心中的忐忑,故作平静地问:“怎么样,要如何治疗?”

格兰蒂纳沉吟了一下:“大公妃,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单独谈一谈?”

白丝绮让格兰蒂纳和肯肯跟着她到了一间静室中,屏退左右。

格兰蒂纳开门见山地问:“那条项链,从什么时候起取不下来的?”

她呆了呆。从在酒馆见到这两人,直到现在,她一直穿着高领的衣服,将项链隐藏起来。连她从奥修带来的侍女们都以为,她是思念故乡和姐姐,才一直戴着项链,没有人知道摘不下来的秘密。

她迎视格兰蒂纳的目光:“大概,几个月前,大公病倒之前。这和大公的病有什么关系吗?大公的病情到底怎样了?”

格兰蒂纳接着问:“项链是因为什么取不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做了那个噩梦,醒来时,项链突然挂在我的脖子上,怎么也拿不掉。”

格兰蒂纳再问:“做噩梦,或者说你以为自己中了诅咒之前,你做过什么?”

肯肯凛起精神。诅咒?她中了诅咒吗?为什么他没发现。

白丝绮颤抖的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在……在噩梦之前的一天,我去了,那个石堡……”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高起来:“是我的错,这件事算是我自找的,都是我太好奇了。会不会连大公的病也是因为……诅咒?”

格兰蒂纳的声音带着抚慰:“这件事也许和你的想象有些出入,你再告诉我,这条项链,是谁给你的?”

她咬着嘴唇沉默片刻,艰难地说:“我的姐姐。”

一切归根结底,起源于她的好奇心,或者说,那条项链。

自从第一次在剧院中看了《幽禁城堡》之后,她就变成了鹿琴忠实的支持者,她深深沉迷在那个离奇的故事中,尤其听说,这个故事是因卡蒙的真实秘史改编时,她更加好奇。

她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遇见安东尼那样的男子,她更想知道,这些诅咒和秘密是否和传闻是一样的。

可能是命运安排吧,就在这时,皇帝出于政治的考虑,要将她嫁给卡蒙大公。

她本不想变成政治博弈的棋子,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但《幽禁城堡》的那些传奇在吸引着她,她有种强烈的愿望,想到卡蒙一探究竟。

尤其,当姐姐把那条项链送给她时。

那条有着红蔷薇吊坠的项链。姐姐说,这是奥修王室世代相传的宝物,能够保护拥有它的人不被伤害。

她却一下子想到了《幽禁城堡》中的那条项链。

那条附着了一代王妃的怨灵,会诅咒和操控后来的王妃们的红色蔷薇项链。

在《幽禁城堡》的最后,项链被隐士和修士们合力用圣器制住,但准备带它回到教会的圣地销毁时,搭载它的船遇到了风浪。装着项链的箱子沉入水底。

也许,总有一天,她会和这条项链一起,重回人间。

仿佛被那项链操纵一般,她答应嫁给西罗?斯坦大公。当她来到卡蒙,梦一般的婚礼过后,立刻是西罗大公有个旧相好,根本不理她的现实。

和传说中的诅咒内容一样。她开始了历代大公妃相似的命运。被丈夫冷落,寂寞地生活在宫中。

并且,卡蒙的所有人,都在用行动告诉她,她不受欢迎。

看清这些之后,她竟然还有些惊喜。她原本就不喜欢西罗大公,她梦想中的丈夫是像安东尼那样的人,实际她来到卡蒙也没按好心,她打算查清所有秘密,挖掘出鹿琴所有的资料之后,就找个借口跟大公离婚,回到奥修去。

于是,她借口自己要派遣寂寞,先翻阅了王室的秘密记录,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幽禁城堡》的故事真实存在。

卡蒙的一代大公妃玫兰妮的记录非常模糊,但从各方面的打探她得知,这位大公妃死于非命,王宫中传说,她临死前曾经诅咒,卡蒙王室的婚姻将永远得不到好结局。

正如诅咒那样,历代大公妃几乎都和大公感情不好,比如《幽禁城堡》中艾米拉王妃的原型,三代大公妃索菲亚。

幽禁城堡本身,更是真的存在。就在王宫最深处的角落中。

那是一代大公妃玫兰妮命工匠建造的,据说设计建造这座城堡的工匠在城堡竣工后全部神秘地失踪了。

石堡紧临着卡蒙河,二楼的窗口,就是安东尼跳下去的那个窗口!

她逼迫着看守石堡的侍卫打开了石堡的大门,走进了石堡。

她的心情非常激动,好像看到真实的《幽禁城堡》在自己面前浮现一样。

她在安东尼的窗口徘徊良久,想象着几百年前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当吹进窗子的风,摇曳着她的裙摆时,她想,玫兰妮大公妃的怨灵真的已经消失了吗?会不会像《幽禁城堡》结局中写的那样,她还会回来,找下一个替身,发泄她未完的怒火。一个类似于《幽禁城堡》的故事再度出现。

她浑身的寒毛不由自主地竖起,那一瞬间,她全身微麻,好像有什么,附进了她的身体。

她忐忑又有点莫名的激动。不知自己的感觉是否是真的。

结果,在第二天夜晚,那个噩梦和后来的一切明白地告诉她,虽然戏剧很精彩,但假如诅咒降临到自己身上,其实有点恐怖。

从那之后,她常常被噩梦侵扰,这条项链怎么也取不下来,总有个声音在她脑海中说,我回来了……

大公也病倒了,虽然她觉得,这个人渣是相思病,不过,她仍然有些心虚。

那个声音也会说,我永远不再离开……

难道是因为……

她终于初次流下了眼泪:“我……我是觉得这很惊险,很有趣,但我也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象自己是传奇故事的女主角,乔装改扮,到宫外去,去看戏,去逛街。可她都遇见了什么?嘴巴恶毒老被退稿的半吊子作家,奇怪黑衣小朋友,鹿琴站在她眼前她没认出来,而且,他和她的想象不一样,他只是安东尼的作者,但不是安东尼……

她没碰见她的安东尼,诅咒犹如附骨之蛆,怎么也躲避不掉,就像这条她摘不下的项链一样。

格兰蒂纳和缓的声音好像一剂镇定剂,将她从懊悔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大公妃,我想看看那座石堡。”

 

第27章暗流(中)

肯肯跟着格兰蒂纳和白丝绮走到那座石堡前。

城堡没他想象的大,只是一座用石头砌的小巧的塔楼,一共有三层。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格兰蒂纳问:“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肯肯简洁地说:“没有。”和普通人类的房子没什么区别。格兰蒂纳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对啊,没什么。”

石堡的铁门打开,肯肯跟在格兰蒂纳身后走进堡内,里面很干净,摆设古朴雅致,格兰蒂纳打量墙上的壁纸和地上的毯子:“八百年,这里保持的很不错了。”

白丝绮说:“当然不可能八百年来一直是这样,每代大公时期这里都会被修缮。”

修缮这儿的,是历代的大公妃。有着同样命运的大公妃们对这所石堡也同样钟情。比如这些壁纸就是前前代大公妃更换的,桌椅则是上一代的大公妃,西罗大公的母亲所置办。

“只有通往二楼的楼梯顶端的花瓶,楼梯旁的壁画是从一代大公时期保存下来的古物。不过,据说新更换的桌椅都是按照原本的位置摆放。啊,还有那面镜子,应该也是一代大公妃的东西。”

格兰蒂纳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刷地拉开墙上的幕帘,露出那面几乎与墙壁等高的镜子。肯肯站在镜子前照了照,他依然没感到有什么特别。

三层是卧室,大床上柔软的被褥铺得平展展,靠墙的梳妆台上摆放着梳子和首饰盒,精巧的书桌上纸张整整齐齐地码放着、鹅毛笔插在墨水瓶中、软皮的圈椅里放着舒适的靠垫,仿佛有一个女主人一直住在这里。

格兰蒂纳上下看了一圈,出了石堡,回到大公的寝殿,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瓶子,“只要把这个给大公喝下去,三天之后,他的病一定会好。”

医官带着明显怀疑的表情接过瓶子,倒出些许验证,片刻之后,一名医官说:“这好像是白水,里面没有任何药剂成分。”

格兰蒂纳肯定地说:“是药,如果各位不相信,就等三天后看结果,若是大公的病没有痊愈,我们随诸位处置。”

众大臣沉默地互相看了看,内务大臣问:“假如这瓶药剂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仅凭你们两个,能担得起责任?”

白丝绮立刻说:“出了任何差错,责任由我来承担。”

大臣们都放弃了质疑,同意为大公服下药剂。

格兰蒂纳取出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摆弄片刻:“我刚刚卜算了一下,大公的好友克雷伯爵会对大公的病情有帮助,请他进宫看看大公吧。”

大臣们神色各异,白丝绮不禁问:“你是不是在说茉琳?克雷伯爵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