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更加可怕。

除了思绪之外你什么都失去了!

不,我不想就这么死!我不想让一个莫名其妙的道士决定我的命运!

这个念头似乎催发了一股灼热麻辣的感觉,象一颗炸弹突然在我的意识里爆开!一瞬间所有的痛苦感觉又回来了,我想喊叫,想嘶咬,想用尽全力去抓碎对我生命的威胁!

忽然间一声长长的惨叫传进耳中,然后我全身所承受的重压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下,摔的七荤八素,半天回不过神来。

“三八,三八!你怎么样?”

不必喊这么响…

难道他想让人都知道我叫三八咩?

我翻过身来,天地终于又搁正了。

小道士们还被网罩着无法脱身,而青华道士则趴在地下一动不动。

呃…

我茫然的抬头问李柯:“他怎么倒了?”

李柯的目光有些复杂,可更多的却是忧虑:“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我爬过去看那个讨厌道士的情形,他的脸朝下倒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上乌黑,脸上一层青紫的颜色。

象是…中毒!

我转头看看李柯,他的神情告诉我,就是我想的那样。

青华道士,是被我毒倒的吗?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是咬了他,还是抓了他?

我,我有毒吗?

忽然我想起,第一次遇到三六和三七的时候,三七要救我,三六就说过,我是有毒的,而且似乎是很毒…

原来我是只有毒的蜘蛛,而且,现在还毒伤了李柯他们的师叔…

怎么办?

我茫然而惶恐,李柯问:“师叔他怎么了?”

“好象是…中素了。”我声音发颤。

“中毒?”他声音高了三度:“你…你这毒致命吗?”

“八成是。”

我隐约觉得,我可能不是一般的毒蜘蛛,说不定是剧毒中的剧毒,看青华道士中招之后立刻倒地就知道这毒是又剧又烈。而且,和一般有毒的蛇虫比,我还修炼过,算是一只毒蜘蛛妖。这样的毒,怎么可能不厉害?

李柯犹豫了一下,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另外那四个小道士的神情目光:“你有没有解药?”

我摇头:“我今天才确信自己原来是有毒的…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情急拼命,是抓他了还是咬他了,总之,总之…我都不知道这毒是怎么跑到他身上的,又怎么会解毒?”

李柯的神情变的极其复杂,沮丧,气恼,忧虑…他忽然说:“你快走吧。”

“什么?”

“跟着保护考验我们的应该不止青华师叔一个人,我们蜀山应该会有别的人尽快朝这里赶来,你快走吧。”

“不行啊,他要是死了…还有,你们还给捆着不能动,要是有危险,你们怎么应付?”

忽然一道青色的光弧划过我们头顶的天空,李柯看了一眼,神情立刻变的焦急:“这是我们门里的信号,你快走吧。若是我不去找你,你绝不能来找我!知道没有?”

我觉得胸口好难受,比刚才被那道士掐着不能呼吸,临危濒死感觉还要剧烈痛苦。

“那你怎么办?”

我走了,却留下他在这里,还有被我毒倒的青华道士,就算我这个蜘蛛脑袋再小再笨,我也知道这不是李柯能应付的严重过错。他怎么面对同门?怎么向师长交待,尤其是,这个道士中毒这么深。他当着另外四个小道士的面让我快走,这…这些罪过一条条一桩桩的根本不可能逃过!

“快走啊!你真想死在这里吗?我不会死的!咱们将来一定会再见面!”

我急的直想抓地刨坑,看能不能刨出个点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局。

“你这该死的蜘蛛精,一直花言巧语迷惑我,现在还对我师叔下毒!你好不恶毒!我真是瞎了眼。若是我…”

他嘴里说的话听起来愤恨怨憎,可是眼里的神情却是既不安又焦虑,他的眼神在不断的急切的催促我:逃!快逃!

快!

快逃!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咬咬牙转过身,朝着树林的方向疾奔。

李柯说,他不会死…应该不会死的。

可能会受罚,可能…可能会再被关起来,关很久很久…

一瞬间我真想转身回去,我的错我承担,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接下去的一切。

可是,我没有。

我懦弱的,独自逃走了。

我撇下了李柯,只顾自己逃命。

就算再怎么样在心里安慰自己,李柯不会丧命,而我回去却会丧命…那些道士不会放过我…我走了,李柯可以把事情往另一个方向解释,说是被妖精迷惑的…

可是,可是我心里好难受。

眼泪狂涌出来,眼前的视野变的模糊。

我穿行在枯黄的野草丛里。

我不知道方向,我只知道要逃,快逃。

我想活着。

我想活下去,再见他!

李柯,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在那之前,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视野里充满了刺眼的光亮,远远近近的景物那么冷酷而茫然。

我听见风声越来越响。

我在怯懦的逃亡中放声痛哭起来。

三十一 仓皇逃跑伤心路

更新时间2009-5-28 21:54:32 字数:1940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一跤跌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很疼…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人的样子。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鼻子,嘴唇,脸庞,头发…

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我坐在一片枯黄的荒草洼地,眼睛发肿,手脚酸软。想哭,可是眼睛让风吹的干痛,反而流不出泪。

我有好半天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太阳高高的悬在头顶,照的人睁不开眼。

触目所及的一切都被酷烈的阳光照的白花花的。

我扶着树站起来,天地茫茫,我已经分辨不清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也不知道该向哪里去。

太阳是热的,风是冷的。

我慢慢迈步向前走,我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我该找个同族,打听一下桃花观的方向。有时候蜘蛛们的消息很发达,也有时候很闭塞。朝生暮死,象井中之蛙,不了解外面天地。

其实不了解也好。

知道的少,就没有烦恼。

知道的越多,就越难快乐。

往前迈的每一步都象踩在棉花上,干枯的草枝被踩断时会有轻微的脆响。每一下我都觉得似乎是身体里的什么也随之一起断裂开了。

头昏沉沉的,我摸摸脸,手冰凉,脸滚烫。

一只鸟儿从我身边掠过,一振翅就飞的老远,变成了天边的一个遥遥的黑点,却忽然那黑点在视野里放大,它又折了回来,叽叽喳喳的和我说话。

我听不太懂它说什么,盯着它开开合合的尖喙只顾发呆。

它说了半天,忽然又窜高,一眨眼就飞不见了。

我站在一片荒野里,四顾苍茫。

我再抬腿向前走,觉得步子越来越软,眼前一切都模糊着,扭曲着,天象是斜着要塌下来,地也象是弯折的…

李柯,现在怎么样了呢?

不久之前我们还在一起,他想和我谈音乐,谈文学,可惜我是只俗气的蜘蛛,那些我都不懂。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两岸杨柳绿,一园…杏花红。一蓑烟雨,两鬓,两鬓…”

两鬓什么?是沧桑,还是两鬓风霜?

我固执的想找到答案,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李柯他也许希望我更文雅,能和我谈更多东西吧?

感觉我和他一块儿说的净是傻话,做的净是傻事。

或许我从来没有聪明过。

“两鬓…”

眼前忽然一黑,我一头栽下去。

隐约的,好象听到了雨声。

久违的,绵绵不断的淅沥声,身周都给这雨淋出了寒意。

我喃喃的喊:“妈…”

梦里依稀回到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杂乱的小院子,狭窄黑暗的房间,一张老式的木板床,床前还有已经掉了漆褪了色的脚踏,脚踏上面搁着鞋子。我的一双小布鞋,带着歪歪的鞋袢。妈妈是一双黑色的旧布鞋,鞋帮上沾满了黄泥。

生活贫寒,每天只有馒头和米汤果腹,可是我的童年却那样平静快乐。

“妈妈。”

声音好象在一片空寂中扩散,隐隐传来回声。

不,我已经没有妈妈,也没有家。

我无依无靠。

我成为了一只不知身在何方的蜘蛛。

下一刻,我醒了过来。

我睡在一间空旷的石屋里,窗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

这里有一股,我熟悉的气息。

我慢慢爬下床,趴到窗边向外看。

有个人撑着一把伞,在雨里向我走来。

他那身鲜红的纹彩辉煌的衣裳在雨地里沉静的低垂,象是沾染了潮气,以前看起来象火一样要烧起来的颜色,现在看着却显的有一股深沉,变成了稳重的绛红色。

他到廊下收起伞,动作从容而优雅。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也转头向我看来。

我先转开脸,不敢看那双光彩熠熠的,黑玉一样的眼睛。

那里面似乎有火焰在跳动。

让人心悸。

“凤前辈,我怎么会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