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一下子倒转,三七眼睁睁的看着我站起来,还掸了掸袖子,她就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手还是要打人的样子,但是却再也打不下去了。

凤宜也站了起来,拉过我的手,替我把一下脉,再放下。

“你们都,没有喝?”

“喝了。”我点头:“酒那么香,我一开始又没现你有问题,所以真的喝了。”我问她:“你不奇怪你为什么不能动弹了吗?”

“肯定是你暗中算计!”她现在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唉,看起来明明是三六的脸,但是眼神怨毒,语气阴沉,怎么都让我觉得别扭。

三六呢?我心里悬在半空,想要马上得到答案,可是又怕…

“你不用担心,这种换魂术只能交换生魂,也就是说,三六一定活着。”

“其实,我真的不是要算计你。”我朝她点一下头:“是你自己跑来的,我的盘丝洞当然不是龙潭虎穴,多少得有点自保的手段。”

这就是缠丝。

就算三七的功力比我高,也高不出数倍。而且…

不厚道的说,她和三六都是飞虫,我却是织网的,缠丝天生就能克制她们。

“那,三六…”

现在没有三六的下落,虽然凤宜说她还活着,可是,活着也分好多种啊,活蹦乱跳也是活,半死不活也是活。我在三六身上虽然有布置,但三六的身体就在我们面前,只是里面的魂不是本尊了。

三七虽然不能动弹,可是,她一点儿没露出慌乱来。

“三六那个丫头现在在哪里,只有我知道。要是我不回去,她也一定没命。”

真卑鄙!

她用那个什么换魂术,把自己换到三六的身体里,真是一箭双雕,一是不致于被识破伪装的身份,二是,即使事情败露了,她也有恃无恐。

虽然招数无耻,但是有用。现在我们投鼠忌器,顾忌着三六的安危,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算了,放了她吧。”

“啊?”我转头看着凤宜。

“让她与三六对调回来,你再替她解去缠丝,否则…”凤宜冷冷一笑:“要想蝶魔的命的人,也不在少数,倒不劳我们自己动手。”

我转过头。

虽然知道凤宜说的有理,可是,我心里却觉得憋闷。

坏人阴谋败露,然后,然后…怎么也不该这么轻易放掉她。

但是,三六一定落到了她的手里!

我恨的牙痒痒,恨恨的瞪她一眼——就算现在想揍她几下出气也不行,这可是三六的身体啊,打的鼻青脸肿骨断筋折,换回来之后受罪的不还是三六么?

三七的表情又怨毒,又得意。看得我心头一把无明火蹭蹭直冒,别说三丈,三十丈都有了!

“你去看看大毛。”

“啊,对。”

我招呼被吓坏了的厅外的小蜘蛛们进来,把大毛抬到通风的地方,刚才我在三七的控制之下,她们只敢逼到厅门口,却不敢冲进来。大毛没有大碍,只是昏迷不醒。我用蛛丝替他拔出药性。

性命无忧了,只是一时不会醒。

刚才我给凤宜倒的茶里放了解毒的药物,不过,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三七说我们刚才喝的东西里混了地狱花的花粉…地狱花,一听名字就让人觉得不是样善良的东西。

这东西,我有模糊的印象。很久之前,三七向凤宜打听过。

还有,就在不久前,我们在魔宫的庭院里看到过,那种猩红刺眼的花朵。

三七到底,从多久之前就开始算计了?

她的谋算之深,用心之毒…让人不寒而栗。

真要放走她吗?

这不等于放虎归山吗?

我转头看一眼厅里,凤宜负着手站着,他在和三七说什么,不过声音不大,我只模糊听到什么命定,又是什么至宝。

我有些茫然,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

灰大毛呻吟了一声,缓缓的睁开眼。

“师,师傅…”他眨了好几下眼,看起来清醒了一些,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居然喝醉了?真丢人…”

我没吱声,旁边小蜘蛛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跟他讲,其实她们也不明白这事情的复杂和经过的细节,灰大毛却听的脸色白,一手揪住我的袖子:“师傅,你没事吧?”

“没事。你知道的,那酒我喝是喝下了,但是药性却不会毒到我。”

我舌头底下压着一团丝,三七的逍遥散也好,花粉也好,统统被它给吸收了。

而刚才我给凤宜倒的那杯茶里,暗中放了采玫师姑给我的一样宝贝,白霜草露,是仙界的解毒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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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个月看来不能完结啦。。下个月应该可以了。

啵下。。秋天总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正文 一六五

算我再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和三七达成了协议。她暗算我们,而我们放了她。

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想法,我小声问凤宜:“要是她换回三六时做什么手脚…咳,你有没有什么防范办法?”

凤宜微笑不语。

我想有他亲自看押,三七耍不了什么花样。

第二天午后,三七让人把三六送到了盘丝洞外,然后作法再对调两人的魂魄。

我解开缠丝的捆缚,放了她走。

彼此都没有再多说话。

到了这地步,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们的关系,从朋友,姐妹…现在变成了敌对的关系。

也许,是情敌,也许不是。

大概是一朝被蛇咬,我盯着三六足足看了一刻钟,看到她极不耐烦的冲我瞪眼,我才点头确定,这是三六。

“你怎么着了她的道地?”

三六摇头不说。

“哎。我又不是外人。说给我听也不会丢面子地。”

反正她就是不说。不过后来却又象想到什么似地。告诉我:“虽然我被她暗算了。不过…这倒也是件好事。我和她地交情。从此后是真地一干二净。再也不剩半分了。下次再遇到她。大家再不是朋友。我出手时。不会再顾及旧情。”

我小声嘀咕:“你早就不该顾什么旧情。再说。你和她又不是搞那个。哪来那么多旧情要顾啊。”

三六竖起眉来就来扭我。虽然扭不疼。可关键她净扭在我地痒痒肉上。

我笑的喘不过气来。

可是我心里明白,三六她…她心里很难过。

能有一个相识相伴的朋友,能有几百年的交情,可是现在,却说翻脸就翻脸了。

我能体会,因为,这种心情我也经历过。

乍一知道三七的事情时,我也失望,难过,气愤,疑惑…三六此时,就象我那时一样。

笑累了,闹够了,我们坐在院子里,就这么坐着。

“三八,我们之间,会不会也有那样一天?”三六声音很低,不仔细听就会忽略她这句话了。”

“不会的。”我轻声说。

“三七她…不,或说是,蝶魔,我昨日到了约定的地方,我问她,在和我相遇之前,她是不是自魔域而来。她承认了,从一开始,我们认识的那只可爱的漂亮的小小彩蝶就未曾存在过,那不过是她的伪装。”

我不觉得意外。在魔域的见闻,让我已经猜到,她先是蝶魔,然后才变成我们认识的三七的。

“她说她也不想做为蝶魔生存下去,正好触了魔域封印的禁制,破开了一个很小的裂缝,来到人间,只是一身修为都在穿过那裂缝时损失了,所以和我相遇时,她正从头修炼…我一直不知道,她一直隐藏的很好。她说她不想成魔,不过,我知道她这句话并不是真话。如果她真的想与过去一刀两断,那在桃花观时,她为什么要向凤前辈打探地狱花呢?她…我们认识的三七,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她是蝶魔,一直都是。”

“嗯,我也是这样想。但是,心里还是觉得难过。那时候我遇到你们俩,然后才能拜师进入了桃花观,不然,我大概会冻饿而死,不会有机会学本事,不会认识子恒凤宜他们。”

人生的际遇,真是难以预测啊。

“对了,我好象一直没有谢谢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把要献给观主的礼物给我喝了一大半,算是救了我一命呢。”

“好啦,这些就不用说了。要说救命,你也救过我啊,以前就不说了,这次的事…不但我中了蝶魔的算计,还险些连累了你和凤前辈。”

我大力拍她肩膀:“没事啦!反正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事情过去了,就别再想了。不过你的那个蜜酒,这次是被她给弄去了啊。”

三六一笑:“是被她搜去一些,不过我还有不少的。你和凤前辈子快要大喜了,剩下这几十瓶,都留给你宴客时用吧。”

我一边吸口水,一边眉开眼笑的道谢:“嘿,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可不用来宴客,我要私藏着,自己慢慢的喝。”

不远处,朱英雄他们正被灰大毛教训的哇哇乱叫。

凤宜则在另一边的亭子里打棋谱,自己和自己下棋。

我觉得心里很宁静。

我的朋友,我的爱人,我的家人…

我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

我也希望,这种平安,这种幸福,可以长长久久的,圆圆满满的留存下去。

外面的世道,还是动荡起来了。

三六告辞之后不久,我陆续收到了几封信。

三六写的,京城附近已经很不太平,道庄几次被道士侵扰。李扶风也来了信,他正式跟从师潜心修道学艺,但是近期,他们有好几个修为颇深的同门都折损了,只有一个身负重伤回到观中,其他的全部身死,连遗体也找不回来。

子恒也有一封信来,他说最近虽然日子闲散,但是仙界的整体气氛已经越来越紧张,一些修仙的人都主张要降妖灭魔,也有一些只肯独善其身的。还有许多以妖身得道成仙的则隐隐有同情扶助魔道的意图,仙界也不复往日安宁,或许,从来就未安宁过,只是现在,火药味越来越浓重,他在信尾感慨了一句,究竟何处,才有真正的太平安宁?

我担心他的家族依旧对他紧逼不放,他信上却没写到这个。

外面的正邪之分,魔与道,黑与白…所有人都在艰难的前行,就算不知道选择的路是对是错,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其实,人们往往没有什么选择的机会。

我们面前,其实只有一条路。

只能前行,无法后退。

盘丝洞里也走了一些耗子精和蜘蛛精。我没有勉强他们留下,只是在他们走后重新撤换了洞外的阵法和山洞的防护。

我视盘丝洞中所有的耗子和蜘蛛为亲人一样,但是,人各有志,不能勉强。盘丝洞中的生活是平静安定的,但是年少气盛的妖精们却觉得这是死水一样沉闷的,毫不精彩。他们中有许多不肯这样自甘平凡,想去外面闯一闯,或是干脆去投奔了魔道所建立的那座万魔之城。也有妖怪之的来伽会山,有的是在此暂停歇脚,有的则是奔着盘丝洞的名气来的。我没出面,灰大毛和朱英雄将他们一一打走了。

采玟师姑来探过我们一次,她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直接问起我们打算何时成亲,现在世道不太平,快些成亲,也让他们一众长辈安心。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凤宜替我解了围,用我现在修炼的功夫不适宜成亲作为解释。

我想起凤宜那次说的,他不介意等。因为他知道我心中的天平一定会渐渐的倒向他这一边。

我有时候看着他秀美俊逸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这样蹉跎时光实在很不应该。难道要等到美男子变成美老头儿的时候,我们才能共偕连理?

灰大毛都看不过去,他突然冒出句:“师傅,我觉得你一定投错了胎了,你不该是蜘蛛的。”

我一愣,难道大毛他能看出来我上辈子其实是个人,这辈子错投了蜘蛛胎?他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有什么破绽吗?

他接着又说:“你不应该投胎当蜘蛛,应该投胎当乌龟才是。胆子又小,性子又慢。一遇事,就赶紧把头缩进龟壳里头躲起来。做件事磨磨蹭蹭,你到底要把婚事拖到几时啊?”

得,吓我一跳,原来他是说这事,我还以为我最大的秘密被人知道了呢。

“师傅,说实在的,象凤前辈这么好的人你要错过了,可就再也没处去找了。

“你又不是什么天仙大美女,又不聪明,也没啥嫁妆,你说说你有啥好值得犹豫的?我觉得该犹豫的是凤前辈才对啊,外在美没有,内在也美不哪儿去,唉,我要是你啊,就赶紧的扑上去赖上他才对嘛!”

“你闭上嘴行不行啊。”

他说话也太直接了,一点都不给我留面子。

凤宜也没闲着,他让我看过了他给我准备的嫁衣…话说这东西应该我自己预备吧?可是他却先预备上了。

那天他微笑着递给我一个盒子让我打开来看,我以为是什么寻常东西,也没在意就打开了。

可是打开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呼吸心跳都停了。

那衣裳华美的…无法言喻。

金光灿烂,异彩辉煌。

就象河面上反射着的万点霞彩,就象…日出时东方第一线光华的无限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