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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欧阳慧茹答佛教好,那就表示她跟着太后信仰萨满是为了讨好太后而做的戏,亵渎了太后的信仰,必受太后唾弃。若她答萨满好,便是背弃了自己的父亲,是为不孝。若答两个都好,这就是和稀泥,逃避问题,同样令人不齿。

郕王妃的话音刚落,立刻吸引了在座众人的注意力。众人齐齐转头,盯视欧阳慧茹,等待着她的回答,连太后都目光灼灼的向她看来。

欧阳慧茹微微一笑,垂眸,略作思索,片刻后,正要开口回答,突然间又打住了话头。只因,她瞥见了悄然出现在宫门口的一片明黄色衣角。

这样看似犀利的问题,对惯于回答话里藏刀的记者提问而练出一副铁齿铜牙的欧阳慧茹而言,简直是小儿科。想要两边讨好又不让人反感,她分分钟便能拿出上百种说法。

但是,在瞥见那片静静矗立的衣角后,她突然想赌上一把,于是,她敛眉,极为认真的沉思片刻后,语气坚定的答道:“当然是佛教更好。”

众人惊诧,绝没有想到她竟会这样回答。

这个答案,在备选的三个答案中,是最下乘的,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选它。欧阳慧茹不但选了,还语气坚定,张口就来,彷如自己说的是真理一般。

是我高看欧阳慧茹了,她当真是个傻的!郕王妃内里冷笑,眼中的讥嘲毫不掩饰。另外三妃也微微露出些幸灾乐祸的表情。

欧阳慧茹看向太后,太后朝她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

欧阳慧茹松了口气,心中暖暖。答案出口前,她最害怕的还是招致太后误解,惹她老人家伤心,现在看来,却是她低估了太后,也错估了她对她的疼爱。

得了太后支持,欧阳慧茹继续接口,一字一句缓声问到,“你们可知信仰之于人的意义?”

不知。

众人疑惑的对视,纷纷摇头,心中暗忖她此问是为何意。顾左右而言他?这手段也太低级了些!看你怎么掰吧!

“信仰是一簇火把,当我们陷入黑暗,彷徨无助时,我们唯有向这簇火把投奔才能找到方向。”太后语气悠长的感叹。

欧阳慧茹微笑点头,“皇祖母说的对。信仰是人内心的精神支柱,它能塑造人的灵魂,控制人的心智,限制人的言行,让有信仰的人们依照它的教条行事。”

众人对她的言论不置可否,太后眼睛却亮了一下。

欧阳慧茹继续,“萨满崇尚自然,崇尚雨雪,崇尚雷电,崇尚生灵,崇尚所有具备特殊力量的万事万物。它使笃信它的人从灵魂到肉体都强大起来,满是斗志的面对人生。所以,女真族人才会个个骁勇善战,不畏艰险。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族人,才有了今日的大金。而我,跟随太后信仰萨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想变的强大。”

说到这里,她本就熠熠生辉的双眸好似着了火般,散发着坚定而炽热的光彩,令人不敢逼视。她要强大,因为她要活命,这就是她的信仰。可惜,这里的人,一个也无法理解。

误读了她眼中的信息,太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其他人显然也误会了她的意思,被她炽热的眼神看的百般不自在,偏头,躲开与她的对视,心中暗忖:原来是因为在太子那里被欺负的狠了,想要反抗了吗?难怪短短时日成长如斯,信仰的力量果然强大。

大家虽然心思各异,但不得不承认:欧阳慧茹对萨满教义的解释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精辟。

垂眸,并不在意众人反应,欧阳慧茹自顾接下去,“而佛教,恰恰相反,崇尚的是满天神佛,将人生的希望都寄托到神明身上,并认为,人今生的受苦,是为了来世的享福,而神明,会在他们苦难时及时伸出双手,将他们救出升天。信仰佛教使人意志坚定,心态平和,甘于忍受现状而不寻求改变。”

话落,她顿了顿,伸手拿起茶杯,优雅的啜饮。话说多了,口干。

在她喝茶的空挡,早已被她言论带入的众人保持缄默,只等着她的下文。

门边的衣角动了动,好似在为殿内的静默而焦躁。

终于喝足了茶水,欧阳慧茹放下茶杯,拭去嘴角的茶渍,慢条斯理的开口,“萨满的教义追求力量,佛教的教义追求安乐。是以,国之初建新兴,宜推崇佛教,有利于教化民众归顺,安贫乐道。国之稳定强盛,宜推崇萨满,有利于居安思危,不使民众耽于享乐,致使国力衰微。大周的灭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我说,佛教与萨满相比,对如今的大金来说,更好。再者,佛教本是前朝的国教,在民众中传播很广,信徒甚众,遍及全国。有信仰的人都知道,信仰之于他们有多么重要,为了捍卫自身的信仰,付出生命也不足惜。大金才建立没多久,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举国上下齐心协力的时候,若这个时候剥夺民众的信仰,只会让万民离心,于国家稳定极为不利。我爹为相四十余年,自然比我看得更清楚,之所以反对抑制佛教,大抵也是基于这些理由。”

信仰的确力量非凡,很多国家正是基于宗教信仰而建立起来的。在现代,印度贫富差距如此巨大,却没有引起尖锐的社会矛盾,印度人的幸福感还稳居全球之最,这正是因为崇信佛教,人人安贫乐道的原因。

欧阳慧茹从利弊两方面出发,对信仰之力做出了一番深刻的剖析,立意新颖,言之有物,发人深省,当场震撼了所有人。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太子妃!两朝丞相欧阳靖宇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个庸才?以前种种,怕都是因为初入宫闱,为试探后宫深浅而故意藏拙吧!

一时间,几人对她的忌惮更深了些,唯有太后面露喜色,心中暗忖:当初,力排众议,举荐小茹为太子妃,真的没有做错!(太后你确定?)

欧阳慧茹紧张的等待着,这一局,她是输是赢?既然世宗能欣赏江映月的才气,在册立她为妃后还纵容她接触政事,本质上应是个思想开明的帝王,这番妄议朝局的话,应该不会触怒他吧?

“好!说的好!精辟,比之乃父不远矣!”世宗抚掌,口里朗声叫好,龙行虎步的极速进殿,令殿内众人措手不及,反射性便跪下行礼。

隐在一众木呆呆行礼的人中,欧阳慧茹垂下头,微不可见的吁了口气,心中叹道:这次,她赌赢了,她的才华见识,比起被剧情大神加持过的江映月来说,只好不差,这条大腿,终于让她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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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上演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是我的问题还是JJ的问题,中间确实丢了一段。但是我复制上来时用的是‘全选复制’然后直接黏贴,并不是一段一段往上贴,所以,中间那段穿越了,估计是JJ新的抽风方式。

我汗~~幸好大家及时发现!

因为现在很抽,无法回复留言,在这里给大家鞠躬了,抱歉出了这种问题,如果是v文,估计会被骂死了,万幸啊。世宗偷听几人谈话,本是一时兴起,想看太子妃如何应对郕王妃的刁难,是否真如她这几天表现的那样,长进了。但结果令他震惊的同时还大喜过望。

朝堂上,丞相也对抑制佛教,推行萨满的弊端做出了阐述,但仅仅从民心和国家稳定两方面入手。虽然最后,世宗还是被丞相说服,但自己族人的信仰得不到宣扬,心中到底不虞。如今听了欧阳慧茹更加透彻的分析,恍然间彻悟,心情霎时愉悦起来。

“平身。”世宗叫起众人,走到太后身边落座,朝欧阳慧茹招手,语气甚为和蔼,“太子妃,到朕身边来。”

他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欧阳慧茹坐下。

欧阳慧茹垂眸一笑,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屈膝行了个福礼,脆生生说道:“谢父皇赐座。”说完,干脆的坐下。

她举止大方,笑容开朗,眼神更是清澈见底,全没有后宫女人那些惺惺作态和扭扭捏捏。

世宗看进她清澈如水的明眸,心情更觉舒畅,俊挺刚硬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开口赞道:“太子妃只看了几天的萨满经文就有这样的非凡见地,着实不易。丞相教女有方啊!”

“可不是嘛!哀家都说,这孩子是个有慧根的,好生教导,可不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么!”太后笑眯眯的附和道。

其余几人动作僵硬的点头,表示赞同。

欧阳慧茹立马做羞赧状,脸颊微微泛红,摆手谦虚道:“父皇和皇祖母谬赞了,慧茹一时灵醒,有感而发罢了。如今再叫慧茹说那么一番大道理,慧茹想破脑袋也是无法的。”

说完,她用葱白的食指指尖点点额头,秀眉轻蹙,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

被她直率而可爱的表情引逗,世宗莞尔,禁不住开口安慰,“现在想不出了没关系,指不定下回谁人再刺激你一番,又灵醒了呢?”

话落,世宗意味深长的乜郕王妃一眼。

郕王妃脸色煞白,急急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

欧阳慧茹见状,心内暗笑,面上却不显,只满眼崇拜的看着世宗,极为乖巧的点头。

世宗见她时而跳脱,时而沉静,时而聪慧过人,时而又透出一股子天真烂漫,心中暗叹果然是孩子,还未定性的同时,又对她的可塑性大感满意。

如今,她不瞎折腾了,得闲就来慈宁宫尽孝,有太后在跟前教导,对这个太子妃,世宗可算是放心了。

结束适才的话题,世宗转而与太后说道,“母后,虽然现在不适宜改立国教,但是您可以在朝廷命妇中宣扬萨满教义,使上京的贵族们先接受萨满。待到我大金昌盛,萨满教众遍及全国是早晚的事。”

太后曾经是萨满女巫,历来视宣扬萨满教义为己任,对发展教众,扩大萨满教的影响力非常看重。世宗已经决定不改立国教,延缓对萨满教在民间的推广,怕太后失望,特意前来安慰。

太后表情和缓的点头,“恩,凡事需按部就班。中原人少有听闻萨满的,若要让他们接受,总要经历一番过程。现在,安然度过西南大旱,不使西南灾民哗变,影响大金根基稳定才是头等大事,其他事都可暂缓。”

世宗深有同感的点头,心中颇为惭愧。立萨满为国教本是他对太后的承诺,如今,是他失信了,好在他已经寻到东西补偿,心中才不至于太过难受。

想到这里,世宗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抬手朝身后的宫人叫道:“来人,将朕带给太后的礼物呈上来。”

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女声应诺。

太后诧异的挑眉,好奇的开口询问,“哦?皇帝还给哀家带了礼物?”

世宗眼中含笑,“朕失信于母后,自然要寻些可心的东西算作补偿。”

太后闻言心中偎贴,一脸期待的朝捧着一个大锦盒走上前来的女史看去。

看见从宫人中走出的江映月,欧阳慧茹眸子闪了闪,盯着她手里的盒子,心中微动,分毫也不敢移开视线。她有预感,她等待了这么多天的好戏,可能就快要上演了。

江映月毕恭毕敬的跪到太后脚边,将盒子高举过头顶,垂首说道:“请太后过目。”

太后接过锦盒,在世宗的眼神鼓励下,当场打开盒盖,待看清盒内的东西,倒抽了一口凉气。

听见太后的抽气声,又见她表情震惊,在场众人禁不住好奇,纷纷朝她手里的锦盒看去。

欧阳慧茹坐在世宗身边,与太后隔了一个座位,看不见她手里的东西,心中急于求证自己的猜想,终于克制不住冲动,悄悄半抬起臀部,伸长线条优美的脖颈,越过世宗,朝盒内看去。

世宗见她双眸圆睁,几欲蹦起,望眼欲穿的朝锦盒内偷觑,活似只好奇心旺盛的猫咪,表情动作都可爱的紧,心中不但不怪罪,还为之莞尔,不着痕迹的微微挪开身子,方便她看的更清楚些。

世宗一移开,欧阳慧茹的眼界霎时开阔不少,迫不及待的朝盒内看去,待见到盒内的几本书页泛黄,破旧不堪的书籍,心中的猜测落到实处,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终于支撑不住半悬空的臀部,噗通一声又坐了回去。

背靠着椅背,捏紧手中的绣帕,欧阳慧茹深吸口气,心中庆幸:好险!今儿真该多谢郕王妃和卫王妃适时来找碴,拖住了她离开的脚步,不然,她就要错过江映月得势的第二出好戏了。

剧本里有写,这几本经书是历史最悠久,最经典的一套萨满经书,名为《沙门经》,这套经书传入女真部落,致使萨满教在女真族人中传播开来,萨满,也因‘沙门’的谐音而得名。

这套经书本是由几百年前的罗刹商人带到大金,几经辗转,最终不知遗落何处,是萨满巫师梦寐以求的神典。太后为了寻找这部经书,每年不知要花去多少人力,没想到,这个愿望,今日终于实现了。

太后克制住内心激动,小心翼翼的捧出经书,拿在手上前后探看,细细观摩,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好半晌后,终于观赏够了封皮,才慎重的翻开书页,待看清书页上记录的密密麻麻的罗刹文字,她长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感叹道:“果然是真正的《沙门经》,可惜,一套经书,哀家只能看懂十之一二,实在是可惜!”

宝册在手,却无法参透,太后激动过后,心情又有些低落。

世宗神秘的笑笑,朝依然跪在地上的江映月看去,眼含浓浓的赞赏。

将世宗的表情看在眼里,欧阳慧茹轻咬下唇,心中暗忖:终于该轮到江映月上场了吗?

今天的这一出戏,对江映月而言意义非凡。

剧本中是这样记录的:江映月深谙罗刹国文字,把《沙门经》原原本本的翻译出来,装订成女真文和汉文的手抄本两部,敬献给太后,得了太后青睐,又捐出太后赏赐的财物用以援助西南旱灾,得太后特意降下懿旨表彰,自此引爆后宫嫔妃和朝廷命妇们捐赠善款的风潮,解了世宗的燃眉之急。

历经此番,江映月一跃成为太后和世宗身边的红人。若不是有太后力挺,哪怕她两次救过世宗性命,凭她捏造的低贱出身,也绝没有可能被册封为皇贵妃,自此称霸后宫,更遑论自立为女皇了。

将此段剧情在脑海中默默重温一遍,欧阳慧茹垂眸,静静等待江映月的表演。

翻译经文她是没辙了,因为她不懂俄语。但是,抢镜是个技术活,不是每个镜头都得抢,有时候抢到点儿上,反倒更加出彩,更能营造出意想中的效果。

在哪个点儿上出手,她早就想好了。

江映月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正放下锦盒,小心的从盒底捧出两套崭新的经文呈给太后观看,“启禀太后,这里有《沙门经》的金文和汉文译本,请您过目。”言辞中,半点没有提到自己的功劳。

太后惊异的睁大眼睛,急切的接过译本,快速浏览起来,半晌后,惊喜的开口赞道:“这译本概述的非常全面,译文也相当简洁,特别是这字,字迹端正,字体大小也正合适,通本都是这样漂亮的拈花小楷,哀家看起来无需费多少眼力,极好!谁人翻译的?哀家要大大的赏!”

世宗莞尔,看向江映月说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江女史,还不快谢过太后赏赐?”

江映月受到太后这般赞誉,清丽无双的脸上丝毫没有露出得色,不卑不亢的俯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声音诚挚的道:“承蒙太后夸奖,奴婢愧不敢当。奴婢只是运气好,恰巧懂得些罗刹文,顺手施为罢了。若不然,我大金人才济济,如何轮得到奴婢来替太后效劳?还请太后收回赏赐。”

她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态度立刻博得了太后的好感,太后慈爱一笑,摆手道:“江女史过谦了!身为女子,还如此博学多才,实属难得,这赏赐,你当得!来人,看赏!”

世宗赞同的点头,朝身后宫人挥手道:“太后所言甚是,这赏赐也算上朕的一份,你们即刻去朕宫中拿。”

几名宫人应诺,退出正殿,半晌后再次进来时,每人手里都捧着大量财宝,有金银财帛,有珠宝玉石,还有几匹泛着柔光的雪缎。

这样丰厚的赏赐,直看得在座的元妃几人目露艳羡。

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欧阳慧茹只略略扫过几眼便移开视线,转而向江映月看去,内心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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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出手

世宗和太后两人的赏赐加起来极为丰厚,哪怕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元妃,也从没有没见过这样多的御赐之物,还样样都是珍品。

太监照着礼单将高高堆叠的物品一样样唱和出来,足唱了小半个时辰,惹的元妃等人眼热不已,心中暗忖:这江映月真是撞了大运,偏偏《沙门经》就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偏偏她还深谙罗刹文,恰恰弥补了太后的失落和遗憾,才破例得了这样丰厚的赏赐。否则,以她低贱的身份,怎么配?

连元妃等久居高位的贵人都对这份赏赐眼热,江映月却丝毫不为所动,任太监唱和不停,她只低垂着头,静静跪伏在地上,看不清面上神色。

这不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宫女能拥有的淡定和从容。她骨子里还镌刻着她作为大周公主的骄傲,这些俗物,怎配与她溶于骨血的高贵相比?

看着虽然卑微的跪着,却隐隐透出清傲之气的江映月,欧阳慧茹眯眼,右手食指玩味的拂过自己粉色的唇角,拭去唇边不经意露出的讽笑。

江映月不时流露出的特别,怎得就没有引起世宗的怀疑呢?还反倒被她的特别吸引,陷入了爱河,差点葬送掉自己的如画江山。世宗此人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啊!果然,受过剧情大神加持的主角就是各种金手指,所过之处一地炮灰!

身为炮灰之一的欧阳慧茹愤愤的暗忖,盯着伏在地上的江映月的后脑勺,心中怨念不已。

江映月忽然间觉得后脑发凉,不适的皱起眉头。此时,太监正好念完礼单,将长长的礼单卷成一束,置于盛放赏赐的托盘里,尖着嗓子朝江映月说道:“江女史,还不快领赏谢恩。”

江映月撇开不适,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语带感激的开口:“奴婢谢皇上,谢皇太后赏赐。”

太后微笑点头,朝她伸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江映月并不依言起身,而是又慎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腰杆后表情坚定的看向太后,朗声说道:“蒙皇上和太后看重,奴婢受宠若惊,但是,这赏赐,奴婢却不敢收受。奴婢有一请,还望皇上和太后成全。”

“哦?为何不敢收?你有什么请求,说来听听。”世宗幽深的眼眸中浮上几丝兴味,先于太后开口问道。

这江映月,不但容貌过人,才华横溢,连品格也极为高洁,脾性更是特立独行,全不似普通女人那般矫揉造作,很合他的味口,已经完全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映月蹙眉,抿唇,深深看了世宗一眼,表情沉痛的开口,“奴婢见到这些财帛就想起了那些正颠沛流离,饱受苦难的灾民。奴婢是绵阳人士,家乡正是重灾区。奴婢在宫中锦衣玉食,奴婢的亲人们却连口薄粥都喝不上,朝不保夕。这些东西,奴婢如何敢于心安理得的收受?奴婢不能出宫探寻他们,只希望将这些财帛捐出,赈济灾民,早日救他们出苦海。财物虽少,总能挽救一两条性命,也算是替奴婢的家人们积福,望他们此次能够平安。小小奢求,还请皇上、太后应允,奴婢感激不尽。”

江映月说完这番话已是眼中含泪,一双清亮的眸子氤氲着水汽,透出一股朦朦胧胧的美感,让人心悸,沾着泪珠的两排睫毛,更显得浓密挺翘,眨眼间,直挠的人心痒难耐。

传说中的梨花带雨,惹人又爱又怜,莫过于此了。

见到她这般作态,欧阳慧茹在心里默默竖起一根大拇指,暗赞道:高!实在是高!这演技,这表情,怎一个‘完美’能够形容?将一个因亲人受苦而备受心灵煎熬的孝女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直戳大孝子世宗皇帝的心窝,能不让世宗和太后感动吗?若让她去演绎,她也不会比这做的更好了。

别人不知,她还不清楚吗?什么绵阳人士?什么亲人受苦?都是放屁!你江映月可是大周的亡国公主!上京就是你的家乡,你的亲人全死光了!除了你那以□人,同样心怀鬼胎的弟弟!

欧阳慧茹心中咆哮,面上却丝毫不显,依然笑得极为得体。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中叫嚣,过过干瘾罢了。没有证据,说出来谁人会相信?若不能一竿子将这姐弟俩打死,她是不会打草惊蛇,反受其害的。这姐弟俩可不是普通人,心思狠毒着呢。

在座众人,也就欧阳慧茹对江映月的话不以为然,众人都被她感动,濡湿了眼角,连向来冷硬的世宗皇帝都柔和了脸上的线条,露出几分温柔来。

“难得你有这番孝心,你的请求朕准了,另外还会派人去绵阳,帮你找寻亲人。你起来吧。”世宗温和的开口。

“原来你竟是西南人士!难为你既要挂念受灾的亲人,又要替哀家译书,还译的这样好!可怜见的,苦了你了。这样心系家国,又才华横溢的女子,堪称女中巾帼,哀家也准了你的请求。不过,你到底劳苦功高,赏赐却是不能少的。你德才兼备,是个能干的,哀家即刻降旨,擢升你为三品女史,你看可好?”

话已至此,江映月感激的连连磕头,再不敢推辞。

世宗和太后都对她的忠孝两全,进退有度感到很满意,眼中齐齐露出赞赏。

元妃见江映月一番举措,受到世宗和太后这样赏识,心中触动,垂眸细细斟酌片刻,柔柔的开口,“江女史一个女官都能想到替我大金略尽绵薄之力,臣妾久居一宫主位,就更不能置身事外了,臣妾愿意捐出三年的俸禄,另加粮食一百石,用以赈济灾民,还望皇上接受臣妾的小小心意。”

元妃话落,世宗点头,表示满意,太后也露出欢喜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

有元妃起头,柔妃等人也不是傻的,立刻争先恐后的捐钱捐物,引的世宗和太后频频点头。

今日,待她们出了这殿门,宫中立刻会席卷起踊跃捐款的狂潮,继而弥漫到命妇当中,再波及整个朝堂,世宗国库空虚,无力赈灾的麻烦很快就能解决。

江映月此次得了名,得了利,得了宠爱,算是赚了,世宗和太后也利用江映月做引,得了钱财,得了民心,解了燃眉之急,更是大赚,结果双赢。

看透了这出戏的本质,再朝争先恐后捐款的柔妃等人看去,欧阳慧茹眸色深沉,颇觉得有些讽刺。

任你们再蹦跶,除了损失些财物,博得个慈善的虚名,根本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最大的好处,早被人江映月给占了。若想压过她一头,除非想一个更好的办法,更快的解决赈灾款不足的问题。

欧阳慧茹正兀自想着心事,一旁的郕王妃忽然故作关心的问道:“妹妹,我们都已捐了财物,怎得你却一动不动?是有什么难处吗?”

郕王妃一开口,众人这才发现太子妃异于往常的沉默,纷纷朝她看来。太后面露疑虑,世宗则不悦的皱眉。

江映月,姐要上位了,不好意思,借你踩一踩!欧阳慧茹心中暗忖,朝江映月深深看了一眼,转头,迎上世宗略带不虞的眼神,谨慎的开口,“儿媳之所以没有动作,是在考虑,仅以咱们这些个善款,是不是太过微薄了?于西南灾区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儿媳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世宗脸色稍霁,抬手道:“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太后也微笑点头。反正,不管欧阳慧茹打算做什么,她都不会怪罪。

其他人脸上带了忧虑,不知她这回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此次见识了欧阳慧茹的聪慧,她们可不敢再看轻她了。

江映月则被欧阳慧茹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对这个大变后的太子妃,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欧阳慧茹垂眸,斟酌一下用词,缓缓开口说道:“其实,咱们现在并不急着捐款。儿媳斗胆,想请皇祖母在天华山的圣坛举行一次盛大的萨满祈雨仪式,邀请满朝命妇和上京百姓们同去祈福,仪式完成后再由皇祖母牵头捐款,咱们群起响应。有皇室做表率,上京百姓暂且不提,朝廷命妇们肯定是不敢慢待的,届时,不但可以募集到更多的财物,还可扩大萨满在民间的影响,也让大金的子民们看看,我大金皇室是如何心系百姓,亲力亲为,为民解忧的。”

欧阳慧茹话落,期待的看向世宗,手里的绣帕不自觉捏紧。

世宗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只是皱眉,垂头沉思,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太后略略一想,已是面露欣喜,当场朝欧阳慧茹点头,表示肯定和支持。

世宗不开口,无人敢说话,俱都静静等待着他裁夺。

江映月心头发紧,垂首,掩饰眸中暗涌的厉色。

欧阳慧茹先前对宗教的那番言论已经让她错愕不已,现下她提出的这个建议,更加让她心惊。这样透彻的洞察力,精密的分析能力和开阔的眼界,常人难以企及。哪怕她被父皇的暗部以皇子的标准精心培育十七年,能力不逊于男子,也不得不承认,她比不上欧阳慧茹。

心中不甘的同时,江映月更坚定了要毁掉欧阳慧茹的想法。

沉默了半晌后,世宗终于抬眼,朝欧阳慧茹看去,抚掌道:“好!太子妃好见识!”话落,他顿了顿,又转而对着太后开口,“母后这个孙媳妇儿没有挑错!祈雨仪式就有劳您老人家操持了。朕昭告朝堂,届时,不但朝廷命妇要去,上京的文武百官都要去,朕亦会亲临。既是祈福,当然是人越多,诚意越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