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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你怎么了?”见世宗瞪着自己,欧阳慧茹放下手,疑惑的问,不待世宗回答,又紧接着开口,“皇祖母说,女真勇士围猎成功后都会齐齐打呼哨庆祝,呼哨声传出去老远,让等待在帐篷里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听见,他们就知道,今天不但不用挨饿,还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于是大家都会很开心,还会围着帐篷唱歌跳舞来庆祝。父皇,你也来啊,让皇祖母听见,就知道今晚有鹿肉吃了。”

她的话那样诚挚,还透着一股子天真烂漫,如清冽的泉水洗刷过心灵,带走其上的污浊和疲惫。世宗恍然,仿佛又忆起了他年少时在草原上游猎的岁月,虽然艰苦,朝不保夕,却没有阴谋,没有杀戮,没有手足相残。那是他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欧阳慧茹早已一头一脸的热汗,汗水打湿了她的额发,熏红了她的面颊,形容虽然狼狈,却半点无损于她的美丽,她就那样定定直视世宗深邃的眼眸,脸上满是期待,身上散发着热切而蓬勃的光芒,彷如一枚小小的太阳,灼烧着世宗的双眼。

世宗早已因血腥倾轧而变得冷酷的心再次滚烫起来,砰砰跳动着,一声比一声更大。他捂住胸口,微眯起双眸,强自压下心中的异样。待到心跳平稳,他深深的睇视欧阳慧茹一眼,依她的要求,合拢双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呼哨。

将心中的情感借着这呼哨声释放出去,他的气息特别绵长,哨声嘹亮悠扬,在空中飘荡,久久才停歇。

他的侍卫们大多数都是从小就跟随在身边的旧人,见状,亦心有所感,纷纷效仿,一时间,呼哨声四起,响彻云霄,震动了整个山谷。

山谷里鸟兽四散,围猎的众人纷纷转头朝发出声响的方向探看,心中万分好奇,究竟是谁敢在皇家猎场内这样肆意?就不怕惊扰了皇上?

营地里,听见嘹亮的呼哨声,正闭目养神的太后突然睁开双眼,朝山谷望去,面上带着两分恍然。

“方才那声,好似是皇上呢!”伺候了太后许久的老嬷嬷轻声回禀道。

太后点头:“恩,皇上好像玩的很尽兴,这哨声,多少年没听过了?”太后垂眸思忖,忽而笑了起来,语带浓浓的宠溺道:“呵,一定是小茹那鬼灵精,哀家今儿才教了她如何打呼哨,她就学以致用了,还撺掇了皇上一起,真是……”真是令人怀念啊!

太后隐去后半句话,面上的笑容宁静而悠远,陷入了对往昔的追忆当中,半晌后,从追忆里抽身而出,太后兴致勃勃的朝嬷嬷吩咐道:“快,去叫膳房准备好酱料,哀家今晚要烤鹿肉吃。”小茹那丫头是在给她报信呢!她有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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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萌物们给我扔的地雷,积分和收藏这么低迷,这两颗地雷对我是莫大的鼓励啊,么么╭╮世宗打完呼哨,引来众侍卫跟风效仿,弄的山谷里百兽奔逃,惊鸟四飞,场面极其热闹,这正合了欧阳慧茹对围猎的想象,再加上亲身体验了一把,果然非常过瘾,心里满足的不行,止不住咯咯笑起来。

呼哨声伴着银铃般的娇笑,比最优美的乐曲还能打动世宗坚硬的心。他放下双手,偏头去看欧阳慧茹明艳动人的小脸,眼里极快的滑过一抹痴迷,转瞬即逝。

太子妃的笑容太耀眼,笑声太动听,连向来铁血的一众侍卫们也被她感染,柔和了脸上冷硬的线条,荡出三分笑意,甚至有人为让太子妃尽兴,表演了一番花式呼哨。

短短几个时辰就收服了自己禁卫们的心,世宗对太子妃身上那吸引人的特质感到惊异,心中更有些不满。在他面前也就罢了,怎得当着外人也这样率性?回去后朕得好好教教这丫头。

压下心中的不适,世宗沉声开口,打断了侍卫们的呼哨,“好了,够了。”待侍卫们停下动作,他朝欧阳慧茹看去,询问道:“丫头,是回营还是继续?”

丫头?这个叫法好,比太子妃亲切多了,她可不稀罕太子妃的称号。

对世宗的新称呼很满意,感觉两人又拉近了些距离,达成了初步的革命友情,欧阳慧茹明眸一眯,坚定的开口,“当然是继续!不想多打猎物的猎人不是好猎人。”

这么快就以猎人自居了?真是兴之所至,无所顾忌的主儿!有意思!世宗对欧阳慧茹的脾性每多一分了解,就对她更喜爱一分,正正合了他的味口,撩拨的他心尖发痒。

对这样的太子妃爱到不行,一心想满足她的所有要求,令她展颜,世宗率先翻身上马,朗笑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出发吧。往南面去,那里有一个湖,是动物经常出没的地方。”

“是!”欧阳慧茹大声应诺,脸上带着兴致勃勃的表情,看着精神极为饱满。但待她上马坐定,人立刻蔫了,拉缰绳的手一颤,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掉下马来。

世宗随时关注着欧阳慧茹的状态,见她晃动,似要摔落,呼吸一窒,想也没想就打马奔到她身边,长臂一展,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将堪堪就要掉下马背的她夹在腋下。

好险!欧阳慧茹背朝上,正面对着相隔几尺的土地,心中大叹,叹完,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很囧,像个布娃娃般被世宗夹着,半点儿形象也无。

“父皇!”面朝下,血气涌上头顶,呼吸有些不畅,欧阳慧茹弱弱的叫了一声。

听见她小猫一样软糯的叫声,世宗的心柔成一片,连忙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身前,铁臂将她紧紧圈着,低下头去查看她面色,眼里浓烈的担忧毫不掩饰,“刚才是怎么了?坐的好好的差点掉下来,可是受伤了?”

说到‘受伤’二字,世宗眉头皱的死紧,心头隐隐懊悔,若早知会弄伤她,任她如何纠缠,他也不会答应带她出来!

“别乱动!父皇马上就带你回去看御医。”见欧阳慧茹涨红着脸,微微挣扎,世宗收紧臂膀,严厉的命令道。

“父皇别急,儿媳没事。”欧阳慧茹连忙拉住世宗勒缰绳的手,急急解释道:“儿媳只是刚才围猎时太过尽兴,浑身脱力了,休息一阵就好。”

沉溺在紧张又刺激的围猎当中,欧阳慧茹丝毫没有发现她浑身的精力已经用尽,待到心弦放松,爬上马背后才感觉自己手脚酸软,连握缰绳的力气都没有了。

世宗闻言怔楞了一下,忆起自己猎捕到平生第一只猛虎时,也是这般光景,心中了悟,片刻后欣慰的大笑起来,“原来如此,那围猎就到此为止,即刻回营吧。丫头今儿真是卖力了,回去后父皇定会好好犒劳你。”围猎竟然到了这样忘我的状态,丫头做事显然极为认真。这样好,对待人生,就该这个姿态。

伸手理顺怀里人凌乱的额发,世宗动作温柔而熟稔,仿佛做过千万次般,眼里满是深深的笑意。

欧阳慧茹脸红,不是因为世宗温柔的动作,而是因为自己虚脱又后知后觉的囧态。在她的想象中,她应该是意气风发,满载而归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软趴趴的回去,太丢人了!

“父皇,您放儿媳下去,儿媳自己能行。”欧阳慧茹伸手去掰世宗强健的手臂,嘴里嘟囔着。哪怕是硬撑,她也要把自己的气势撑起来。

世宗无奈,只能放她下地,亲自扶她上马,待两人再次上马坐好,世宗睇视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心中怅然若失。

欧阳慧茹是没力气说话,世宗心中失落,也没心思说话,两人默默无言的行进在回营的路上,片刻后,欧阳慧茹终于憋不住了,瞥一眼自己抖抖索索的双手,涨红着脸朝世宗看去,期期艾艾的开口,“父皇。”

这一声,语调又柔又软,尾音还略略上扬打了个转儿,讨好的意味太浓烈了。

世宗心中酥麻,眸色幽深暗沉的朝她看去,嗓音略带几分嘶哑的问,“怎么了?”

欧阳慧茹哽了哽,面颊绯红,表情羞赧,眸子水润闪亮,巴巴的看着世宗哀求道:“父皇载儿媳一段吧?儿媳……儿媳实在没力儿了。”

周围的侍卫们忍笑。太子妃那手脚跟风吹落叶似地,一路上抖的可欢,看的他们既是心惊,又觉逗趣,都在想着太子妃这强装威武的样儿能保持多久。这不,还没走出一里路就露馅儿了。

终于支持不下去了?世宗暗忖,见她手脚抖的更加厉害,心中疼惜的不行,急忙伸手,轻轻松松便将她揽到自己马上,替她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妥妥帖帖的护进怀里,见她面上表情舒缓了,这才继续赶路。

人再次被拥进自己怀里,将那份空旷和怅然若失填补的满满当当,世宗满足的叹了口气,嘴角上扬,心情莫名愉悦,更是特意放慢了速度,让她能坐的安稳一点,也久一点。

欧阳慧茹背靠着世宗宽阔强健的胸膛,感觉这世上再没有比眼前这个怀抱更舒适,更安全的地方了,平日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彷徨似乎也平息了不少,精神一放松,没多久便陷入了沉眠。

睇视怀里美好纯净的睡颜,世宗收敛声息,朝身后的侍卫们打了个手势,回头,再次收紧圈住她腰肢的手臂,心中万分安宁。

侍卫们得令,俱都放慢了速度,小心策马,以免扰了太子妃的好梦。出来狩猎,马蹄本就裹了一层棉布,再一控制马速,一行人行进起来悄无声息,令欧阳慧茹一路好睡。

“丫头,醒醒,营地快到了。”离营地还有半里路,世宗不得不叫醒怀里的欧阳慧茹。

虽然心里极其不舍,但是,一来,营地的人不明就里,见他们共乘一骑,定会传出些于她不利的流言蜚语;二来,她一定是想雄纠纠气昂昂的回去,他不能让她败兴。

欧阳慧茹醒转,迷迷噔噔的看向世宗,好半响才弄清状况,连忙离开世宗的怀抱,翻身骑上自己的马儿。

“多谢父皇!”酣睡了小半个时辰,酸软无力的手脚恢复很多,精神也更加饱满,欧阳慧茹眉眼弯弯的朝世宗道谢,心头感叹世宗真是个好公公。有世宗在,她安全感倍增,每每惊扰她的梦魇也不敢来光顾。

“不谢,打起精神来,咱们要回营了。”世宗抚抚她脑后顺滑如丝的马尾,艰难的收回手后,宠溺的笑道。

一行人刻意放慢了速度,又为了减小马蹄声,专捡无人经过,草皮丰茂的野径走,自然比别人更费了一番周折才回到营地,待进入营区后发现,先前出去围猎的人已经回来了七七八八,如今都围在空地上,检视自己的收获,顺带互相攀比。

其中,收获最丰的要数太子和郕王,两人堆放在地上的猎物叠成两座小山,各种野兽的尸体掺杂其间,数量相当,一时分不出胜负。

两人的亲随一样样仔细清点,在各自主子的授意下定要分出个优劣不可。

“太子,承让了。”清点完毕,郕王比太子恰恰多猎了一只银狐,脸上带着看似谦逊的笑意,朝太子拱手道。

太子抿唇,沉声开口:“哪里?皇兄好本事,孤自愧不如。”

两人互相吹捧,虚与委蛇的应付着,场面暗潮汹涌,颇为微妙。众位随驾的大臣们站在远处观望,不敢近前。

太祖时期的夺嫡之争太过惨烈,世宗正是踩着一地的尸体和血腥上位,所有站错队的大臣事后都被清算,对那等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他们还记忆犹新,两王之争,稍有理智和资历的大臣都不敢搀和。

正在这时,世宗回营的号角声响起,两王立刻消停了,摆出一副恭顺和睦的样子,齐齐走到营边迎接,大臣们也连忙跟上,心中暗忖:皇上终于回来了,两王也不必再争了,有皇上在,这围猎的头名总不会落到别人身上。

等满怀期待和敬仰的众人看清皇上带回的猎物,齐齐沉默了。

鹿,只一头鹿,一头浑身浴血,插满箭矢,形容极为凄惨的鹿。他们没眼花吧?这等连外行人都能看出极为寒碜的箭术,真是皇上的水准?

再转眼去看皇上,分明是满载而归,兴致盎然的神色,众臣垂首,心头大感疑惑,连两王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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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萌物们的支持!会努力更文的,加更什么的,等存稿够了也会有的,么么╭╮见父皇出去围猎,不似往年那样满载而归,反倒只带了一头惨兮兮的麋鹿回来,两王心头虽然疑惑,却不敢多问,只上前几步,带着众臣们齐齐行礼恭迎。

“起来吧。”世宗抬手叫起众人,声音十分温和,面上的表情也万分愉悦。

见他表情,众人更加好奇了。这是什么情况?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郕王。”欧阳慧茹策马,避开太子等人的行礼,待太子起身,这才从世宗身后出来,下马朝二人问安。

“太子妃怎得同父皇一起回来?”乍见突然冒出来的人,太子惊讶的问,郕王也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两眼。

见欧阳慧茹离开自己身边,同太子站在一处,两人一个俊朗,一个明艳,看着极为般配,世宗眸子一暗,心直往下沉,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恁得刺眼,让他莫名烦躁。

“朕带太子妃出去狩猎,太子不知情吗?”下马,走到两人身边,世宗语气略微低沉的问。

太子满目茫然,欧阳慧茹内里却暗叫糟糕。同世宗一起围猎的事,从头至尾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去派人知会太子一声,他可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啊,作为人·妻,这可是不贤的表现。

想罢,她面带讪笑,朝世宗解释道:“儿媳走时太过匆忙,竟然忘了派人去知会夫君。”话落,她转身朝太子屈膝告罪,“是臣妾疏忽了,还望太子原谅则个。”

竟然忘了告诉太子,这丫头真是粗心,两人可是夫妻啊!果然还是新婚不久,感情有些生疏。

世宗感叹,心中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顺气很多,方才的烦躁大大消减下去,赶在太子开口之前训诫道:“小丫头做事太过毛躁了,日后一定要改!今次就算了,朕记着,没有下回。”

世宗言语间虽是训斥,可那浓浓的宠溺和维护之情,是个人都听的出来,况且,‘小丫头’这称呼太亲昵了,其间隐含的喜爱之情不言而喻。

世宗话落,太子和郕王的眼神俱都一变,不同的是,太子眼露喜色,郕王却是眼含忧色。

为在父皇面前显示自己对太子妃的爱护,太子连忙摆手表示,“太子妃替孤陪伴父皇和皇祖母,孤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罪?太子妃切莫多想。”

说完,他伸手,欲要牵起太子妃,表演一番鹣鲽情深。

世宗见他动作,眼神一暗,忽而开口朝欧阳慧茹叮嘱道:“太子妃适才精力耗损过度,身体疲累,还是马上回营帐休憩一番为好。”

欧阳慧茹本来就疲惫不堪,硬撑着陪太子叙话,虚与委蛇,心中早已厌烦到了极点,听闻世宗吩咐,长舒了口气,转头朝世宗笑的灿烂,“儿媳遵命,这就回去休息,容儿媳先行一步。”有世宗这么体贴的公公,太子妃真是好命!

心中感叹,她根本没想着同太子和郕王辞别,迈着抖索的小腿儿迫不及待的朝迎过来搀扶的小雨扑去,不经意间避开了太子伸来相牵的手,蹒跚着自顾回她的营帐了。

太子伸出的手落空,面上有些讪然,心中暗恼,却又不敢露出分毫的不满。

世宗见状摇头,表情有些无奈,内里,心气儿却更顺了几分,指指身后被扎成刺猬的麋鹿对出迎的随侍们命令道:“把太子妃的猎物带下去,处理干净,肉先腌制好了,太子妃晚上要烤了吃。至于皮子,就扔了吧。”都扎成了筛子,怕是做不成背心和靴子了,待会儿叫人剥了他先前的那头鹿皮,充作太子妃的。

随侍们躬身领命,抬着麋鹿朝膳房走去。

原来皇上是陪太子妃狩猎去了,这麋鹿是太子妃的猎物,难怪!众人闻言,心中了悟,有知情识趣的,看出世宗眼里的欣悦和对太子妃的喜爱,连忙出声大赞太子妃箭术了得,堪称女中豪杰。

世宗闻言,心情更加愉悦,朗笑了两声后才摆手道:“哪里,哪里,丫头刚练习箭术不久,还需磨砺一番才行。”言辞虽然谦虚,可语气中的自豪半点不加掩饰,那护犊子的模样俨然与欧阳丞相如出一辙。

众臣心中暗惊,太子妃都如此得宠,太子的地位就更不可能动摇了,这样一想,看向太子时更加毕恭毕敬。

太子见状,被欧阳慧茹忽视,被郕王压制的郁气俱都平复了,看向一旁的郕王,嘴角上扬。比孤多猎了一头猎物又能如何?父皇依旧不会多看你一眼,还不如娶个能干乖巧会讨好长辈的贤妻有用。

郕王迎上太子的视线,云淡风轻的一笑,拢在袖中的手却暗自握紧,心中郁气难平:王妃那个蠢女人哪儿去了?叫她多多亲近父皇和皇祖母,她却跑的连影子都不见一个。人说娶妻娶贤,这话当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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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慧茹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尘埃和疲惫,躺倒在床上没两分钟便睡的死沉,直睡到日落西山,月上柳梢头才转醒。

“现在什么时辰了?”见营帐里光线昏暗,已经点上了蜡烛,欧阳慧茹掀开床幔,朝正要进帐的小雨问道。

“回小姐,现在刚到戌时,晚宴还有两刻钟就要开始了,您若再不醒来,奴婢就要叫您了。”小雨一脸庆幸的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显然,已经做好了叫醒她,伺候她洗漱的准备。

“我自己来。”欧阳慧茹连忙起身,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走到盥洗架前洗脸。

秦嬷嬷随后也进来了,和小雨一道,在带来的箱笼里翻找了一阵,拿出几套做工华美的裙装,平铺在她床上,供她挑选。

今晚是围猎的第一晚,按惯例会举行一个大型的晚宴,邀请随驾官员和大金七大部落的族长参加。君臣同乐,既是联络感情,也是加强皇权统治。

这样盛大的场合,自然要穿的隆重一点。欧阳慧茹精心挑选了一件正红色窄袖缕金挑丝纱裙,腰上紧紧束一条织金腰带,显得体态婀娜,盈盈细腰不堪一握。又将头发挽成凌云髻,戴上上次祈雨时被嫌弃的那套鎏金嵌红宝石的头面。完了,用削好的炭条细细画了眉毛和眼线,淡淡施上腮红和口脂,往外一站,迷的秦嬷嬷和小雨目眩神迷。

秦嬷嬷不停瞅着自家艳光四射的小姐,心中暗自纳罕:咱家小姐到底哪点不好?太子怎么这么久都不碰咱小姐,莫非他不是男人?

想罢,又暗自告罪,直怪自己对皇家大不敬,立刻敛了神色,肃着脸,亦步亦趋跟随在欧阳慧茹身后,行至半道,这才想起太子先前的交待,连忙叫住她,“小姐留步,适才太子交待,等您醒了,让您去营帐叫他,他与您一同前去。”

又要演戏?完颜璟演上瘾了不成?早晚踹了他逍遥自在去!心中厌烦,却又不得不去,欧阳慧茹抿唇,板着脸朝太子的营帐走去,远远便见太子帐房亮着灯,但平素看守的侍卫们却没了身影。

欧阳慧茹不以为意,径直走到帐前,正要掀帘,却又停住了动作,耳朵凑近帘门,听的仔细。

“文清,你让孤碰一下也不行吗?到底要让孤等到什么时候?”太子嘶哑的声音响起,仿似极力在忍耐着某种痛苦。

“等到微臣心甘情愿的时候。”刘文清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并不因对方是太子而显得卑微。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心甘情愿?”太子急切的追问。

“等到您彻底打动微臣的心,到时,微臣甘愿为您生,为您死,为您雌伏也无怨无悔。您是太子,您若强求,微臣不能反抗,但您再要微臣的心,却是一辈子也不能了。微臣笃信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刘文清语气清傲,气势上隐隐压了太子一头,仿佛太子才是卑微的那一方。

事实也正是如此,太子听了他的话,对他描述的未来神往不已,连忙保证道:“好,孤再不勉强你,今次是孤一时冲动,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刚才伤着没有……”

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真切了,欧阳慧茹面上带笑,心中对刘文清吊人胃口的手段佩服不已。

待她收回伸长的脖颈,整理仪容准备进去,却瞥见秦嬷嬷和小雨一副见鬼的表情,心中大叫一声糟糕,忘了这两个压根儿不知道太子断袖分桃的事,受的刺激一定不小。

她朝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保持镇定,没想,小雨竟呜咽一声哭了出来。欧阳慧茹和顷刻间恢复冷静的秦嬷嬷大惊,当机立断,抬手推小雨回去。

小雨也是个激灵的,捂嘴掩声,急急忙忙的跑走了,营帐里也同时响起了一声满含杀气的呵斥,“谁在外面?”

欧阳慧茹一脸微笑,云淡风轻的回答:“臣妾求见太子,宴会快要开始了,太子可以动身了。”

太子面色阴沉,冷声道:“进来说话。”

欧阳慧茹与秦嬷嬷对视一眼,表情淡定的掀帘而入,对太子盈盈一拜,行止镇定自若,让不停打量她们神色的太子和刘文清看不出一点端倪。

若是寻常女人,听见自己的夫君和幕僚竟有这等禁断之情,决然不可能这样淡定,且欧阳慧茹压根儿就不是个淡定的主儿,她八成没有听见。

太子和刘文清比照原来欧阳慧茹的性情做下了这个判定,内里放心不少。刘文清回神,连忙避开她的行礼,转而给她请安。

太子伸手,虚扶欧阳慧茹一把,语气稍恢复一点温和,问道,“太子妃来了多久?”

欧阳慧茹淡笑,“刚到,怎得太子门外的侍卫都不在?这样玩忽职守可不行。”

侍卫为何不在,太子本人也不知晓原因,不然,亦不会让太子妃差点撞破□,此时,见她主动谈及守卫的事,脸上不见半点心虚,分明是没听见两人对话的模样。

太子更感安心,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可能中途换岗了吧。无碍,营地里守备森严,不会有危险。”话落,他伸手去牵欧阳慧茹,催促道:“时辰快到了,咱们走吧。”

欧阳慧茹避开他的手,眉头紧蹙,一脸认真的上下打量他,又转头,用审视的目光紧紧盯住刘文清,直看的两人心中打突,眼里浮起一丝煞气。若是真的被发现了,虽不能要了太子妃的命,少不得要使些手段,让她永远张不了口。让人闭嘴的方法千千万万,并不是非死不可。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暗忖。从这个角度来看,太子和刘文清还是蛮般配的。

瞥见两人眼中浮起煞气,显是快被她逼急了,玩够了的欧阳慧茹这才一脸无辜的开口,“太子和刘大人身上怎得沾了这么多墨迹?特别是刘大人,您这手都染黑了。”再一瞥,见到地上摔成两半的砚台,故作恍然大悟的说,“啊,原来是打翻了砚台,难怪。你们办公也太粗心了,该叫个宫·女来伺候才是。这样子去参加宴会可不成,不若你们重新换一身衣服,臣妾先行一步,替你们在父皇那儿告声罪?”

太子闻言,高悬的心啪嗒一声掉了下来,连忙点头,强撑着一张笑脸送欧阳慧茹出帐,待她走远了,这才放松紧绷的身子,长舒了口气。

今日好险,若真让她听了去,少不得要费一番周折控制住她,若一个不慎,没控制住,将事情闹大到父皇面前,到时,等待刘文清的只有一个死字。

想罢,太子后怕的看向刘文清,见到对方宽慰的笑容,心情瞬间恢复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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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反抗太子的强逼,刘文清不得已砸了砚台,事后还差点被欧阳慧茹听去,心情大起大落,颇为疲惫。

他匆匆辞了太子,面色阴沉的回到自己营帐,对等候在帐内的随侍低声问道:“让你找的女人找到了吗?也该让完颜璟舒缓舒缓,不然,憋得狠了难免失去理智。上次他就看上了皇姐,幸好皇姐适时被调到完颜不破身边,避过一劫。”

那小厮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暗含阴厉的双眼,“回太子,人找到了,已调·教妥当,今日就安排到完颜璟身边去。”

刘文清点头,语气阴沉的开口,“可不要像吴氏那样,把持了两年的毓庆宫,分分钟就交回到欧阳慧茹手里,还落到被打入冷宫的境地。可惜,由她安插的钉子也一并废了。哼,女人心大了就难控制了,脑子也更加愚蠢!”

那小厮叩首,告罪道:“卑职办事不利,请太子责罚。这次定不负太子所托。”

刘文清挥手,面色不耐,“算了,这次就饶了你,没有下次!伺候孤更衣吧。”

撇开刘文清的筹谋不谈,欧阳慧茹离了太子营帐,走出去老远,确定周身无人后才定定看向身侧的秦嬷嬷,告诫道:“嬷嬷,今日的事,你什么都没听见,暂且也不要告之父亲让他担心,我自有主张。咱们只过好咱们的日子,坐稳这太子妃的位置就成,没了男人,我还有权利和地位,你说是不是?”刘文清早晚是要对付,却不是现在,待她和丞相混熟了再进一步筹谋,不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秦嬷嬷怜惜的看向淡定如斯的小姐,重重点头道:“嬷嬷都听小姐的。”小姐怕是早就知道了吧?不然今日也不会那么镇定,更不会三番两次的告诫她们莫要争宠,只争权利。还是小姐看的明白,若真跟太子硬碰,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秦嬷嬷是欧阳丞相特意派来辅佐欧阳慧茹的,为人非常精明,极会审时度势。欧阳慧茹对她的应变能力很满意,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慎重道:“如此,小雨那里就托付给嬷嬷了,尽快让她转过弯来,莫要露了端倪。若让太子知道咱们偷听,他有千百种办法可以整治的咱们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