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闻言微微垂下眼眸,而赵姨娘则十分高兴,莫心然语气笃定,声音轻柔却极度自信,晋王对她的态度可窥一斑。

莫铭之离开后,莫心然与范氏分坐上首罗汉床两侧,她抿了两口茶,接着与诸人谈笑两句后,顿了顿,侧头对范氏笑道:“姐姐出嫁时,我身体不适没回家,不知姐姐现下可还好。”

范氏闻言,神色不动,眸底暗光却微微一闪,她抬眼含笑,一派慈眉善目,温声轻语:“大姑娘自是极好的,夫家说起来,还与侧妃娘娘有些关系,日后必定能常常相见。”

莫婧然夫家陈国公府,陈国公是当今太后嫡亲兄长,万岁亲舅。更别说陈国公在今上为太子时,忍辱负重十几年竭力支持妹妹母子,待新帝继位后,他为皇帝外甥稳定朝纲后,没有贪恋任何权位,急流勇退后在家颐养天年。

这位娘舅深得今上敬重,陈国公不贪恋权位,自然就会荫佑到其膝下数子身上,作为他的嫡出幼子,陛下亲表弟,这辈子前途富贵无忧。

她夫君是国公爷年近四十才得的嫡幼子,自幼备受宠爱重视,即使不能继承爵位,丰厚家业也少不了他的份。

忠平侯父子果然很疼爱莫婧然这个女儿,苦心挑选后,才选出这么一个女婿。如无意外的话,莫婧然这辈子娘家高门,夫家显赫,夫君前途无量,应该能过得很好。

说起来,忠平候父子为她也算煞费苦心。但很可惜,这世界上的事往往不能尽善尽美。

范氏想到得意之处,端庄祥和的面容笑意微微,心情舒畅至极。

莫心然见状心领神会,眼波流转,粉唇扬起。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侯府诸人在晋王府用罢午膳,莫心然由于身体不便,不能亲自陪同,于是命人领他们到花园好生游玩一番,直至日近黄昏,方才打道回府。

莫心然在正院门外目送众人远去,如今地位截然不同,她早已不复当初彷徨无助,一事不烦二主,于是,她索性将緑枝交给范氏“好好”安置。

以范氏之能,绝对不会让她失望。

莫心然静静站了一会,身边嬷嬷便出言劝主子回屋,她点点头,刚回过身,眼前便出现熟悉的高大身影,她唇边不觉漾起一抹甜笑,脚步快上两分,迎上那个含笑而来的男人。

******

“五爷昨夜歇在哪屋?”

莫婧然坐在花梨木棱花妆台前,一边抬目仔细端详着打磨得光鉴照人的黄铜镜,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她语气云淡风轻,立在其身后的王嬷嬷闻言却头皮一紧,吞了口涎沫,心提了起来。

“回五太太的话,五爷昨夜歇在左跨院秋雨屋里。”王嬷嬷很紧张,她深知自己一手奶大姑娘的秉性,但又不敢不据实回答。

“咔哒”

莫婧然抚向铜镜的手缓缓收回,宽大的袖子将妆台上一支白玉梅花簪子带到地上,一声脆响后,价值不菲的白玉簪子从中间裂开,断成两截。

房中侍立的大小丫鬟屏住呼吸,提心吊胆地垂下眼眸。这位五太太可不是善茬,嫁过来不过两月,就连原本是国公府的指派过来侍候的下仆,都深有体会。

王嬷嬷有些战战兢兢,大姑娘自从宫中选秀不遂后,心思愈发阴沉难辨,兼之嫁进国公府以后的生活,并没有所预料的那般美好,今日已经是初九,姑爷不过是初一时循例在主子房里歇过唯一的一晚罢了。

初二清晨,王嬷嬷亲自收拾的床铺,内屋那张宽大的罗床上头,两个被窝泾渭分明,被单寝具还是昨夜那套,干干净净无一丝污痕,她登时心头发凉。

事后,王嬷嬷特地跟值夜的大丫鬟悄声问过,正房确实一夜未曾叫过水。她后脊出了一层白毛汗,这还是新婚,男俊女美的怎会如此?若是自家姑娘已育嫡子,那还能熬一熬,养好了儿子,日子倒是有盼头,但姑娘未能开怀,夫妻就这般冷淡,那该如何是好。

王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偏不敢出言询问自家姑娘。

莫婧然出阁后,除了洞房花烛夜,竟然就再也没有行过房。这些事情,性情倨傲的她不会主动跟婆婆说起,更不可能回娘家与范氏讨主意,而父兄虽爱护她,但男女有别,这等闺房之事亦难以启齿。

莫婧然将自家小院把守得滴水不漏,外人无从得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婚后生活,让她变得心思阴沉,诡异难辨,连乳母王嬷嬷都不敢轻易探问,唯恐姑娘翻脸自己晚节不保。

压抑的新婚生活,倔强自傲的性情,还有并不宽阔的心胸,或许还要加上昨日忠平侯府特地送来的喜讯,昔日样样不如她的庶妹,一朝得孕后,地位已经稳稳凌驾在自己头上。

这一切的种种,让莫婧然平静的外表下,暗藏炽烈汹涌熔流,一旦触发,轻易便能山崩地陷。国公府这些个主子们或许浑然不惧,但要是落在她们这些奴仆身上,就是灭顶之灾。

室内气氛沉凝压抑,过了好半响,才想起莫婧然淡淡的声音,“嬷嬷,明日一早你让俩小子到侧门外守着,五爷一出门就跟上去,然后回来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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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高门庶女 二十四

清晨, 天色渐明。

陈国公府, 东侧扶风院, 左跨院。

国公府梁家嫡出五爷两臂平举, 由妾身秋雨小心翼翼侍候穿衣。

“五爷,已经妥当了。”

秋雨显然对这项工作熟练已极, 她将腰带替梁五爷细心系好,并配上荷包玉佩,便打理停当。

梁五爷面如冠玉, 形貌英俊, 身形修长,行止优雅, 举手投足尽显世家贵子的风度。他拂了拂衣袖,随意点点头, 顿了顿后举步往屋外行去。

“妾身(奴婢)恭送五爷。”

秋雨以及身边的贴身丫鬟躬身相送,但梁五爷连头都没有回,直接迈大步离开,片刻后就离开跨院。

屋里两人起身,秋雨轻声吩咐小丫鬟,“好了, 快收拾了吧, 要去给五太太请安, 可不能迟了。”

秋雨身上套的外衣略有些凌乱,头发披散着,显然是因为时间匆忙, 未来得及整装。她是半月前由五爷亲自开口,从几个通房丫鬟里刚抬起来当姨娘的,五爷婚后这两个月除了初一十五歇在正房,其余时间都歇在她屋里,把新夫人的脸皮打得啪啪响,主母对她观感如何,那是不用再说。

幸亏秋雨是五爷成人时,国公夫人从身边丫鬟精心挑选出来,特地开了脸伺候儿子的。她既有五爷撑腰,又有国公夫人面子在,主母才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迫害于她。

但姨娘终究是半个奴婢,主母不能一棒子打死,也有的是软刀子磨人的方法,秋雨只能尽量不让对方抓住错处折腾自己罢了。

然而在天然的地位差异上头,这些话说起来容易,要做起来却相当困难。

秋雨秀眉轻蹙,微微叹了口气,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不自觉侧头,看了一眼昨晚睡前特意换过一遍的新被褥,神色黯然。这事情若真如表面一般无二,自己好处得了,那受罪也是应该的,偏偏……

瞟了一眼更漏,再不收拾就晚了,秋雨强打精神,和小丫鬟一起快手快脚将自己的衣饰头发搭理妥当,匆匆地出了屋门,往正房行去。

五爷日常晨起与秋雨赶去正房侍候的时辰卡得紧,她这两月不吃早食已习惯,幸运的话就啃块点心灌口茶,不幸运时就得空着肚子到午后。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只要能赶在五太太起身前赶到就好,她可不想再次尝尝在青石板上跪上两个时辰的滋味。

可今天的画风却与往日不同。

秋雨赶到正房,迎面遇上五太太的陪嫁嬷嬷。王嬷嬷见到她,先是厌恶地皱了皱眉,接着赶蚊子似地挥挥手,“行了,今天就回去待着罢,五太太这边不用你伺候了。”

“怎么,不愿回去歇着,想留在这伺候?”王嬷嬷见状挑唇讽刺道。

“奴婢告退。”

秋雨回过神来,连忙微微屈膝告退。王嬷嬷这话可不好答,她忽略过去恭声应是,不过对方是五太太的乳嬷嬷,说的话就代表主母的意思,就算她惊诧莫名,也先服从再说。

至于她想不通的,就不想了,能歇着就歇着吧,有五爷和老夫人的面子在,五太太应该不敢上大动作。

秋雨唯唯诺诺答应,低头转身往回走,她心下惴惴,却只能强自镇定安慰自己。

爷们房里的姨娘,原就算对上主母的贴身嬷嬷,也无需卑躬屈膝,但秋雨现在一切就如镜花水月,轻轻一碰就碎,自己胆气不足,先怯懦上了。王嬷嬷倚老卖老,也就坦然受之。

正房内屋。

“那贱婢回去了?”莫婧然见王嬷嬷掀起帘子进屋,侧头面无表情问道。

王嬷嬷点头,“回五太太的话,老奴已经打发她回去了。”

莫婧然垂眸,半响开口,“好了,先用膳吧。”

她今日起得比往日早一些,用过早膳后,就直奔公府后堂正院,给婆母请安后,就开口请示老夫人说今日要回娘家,一起去给妹妹贺喜。

国公夫人欣然答允,并特地吩咐世子夫人费心备足礼品。

世子夫人昨晚已经吩咐人开库房精心准备妥当,此时接话笑着答应,并立即吩咐嬷嬷将礼物一并送过去。

昨晚侯府喜讯送至,这婆媳二人甚至比莫婧然还要早收到消息。陈国公府与晋亲王府关系匪浅,莫侧妃地位特殊,两人因此对莫婧然高看一眼。

这种高看,令莫婧然有如芒针在背,她低头强自压抑住情绪,匆匆起身告退,离开后堂,往扶风院行去。

梁五爷确实是国公爷及国公爷夫人最疼宠的幼子,他居住的扶风院是府里东路朝向和建筑规格最好的,即使在整个国公府里头,也就仅次于父母跟世子夫妻而已。

这些好处惠及莫婧然,她脚步匆匆,不过一刻钟功夫就回到院子,稍稍整理便可出发。

世子夫人打理家事能力不弱,因此陈国公府办事效率极高,莫婧然不过略等片刻,马车、礼品以及仆役已经备好,只待主子登车。

陈国公府侧门打开,一行数辆马车缓缓驰出,骏马“哒哒”快走,片刻转过府门街巷。

领头一辆红幔八銮大车正是莫婧然所在车驾,后面还有两辆马车跟着,一辆跟着陪嫁的贴身丫鬟婆子,一辆则是国公府循例派出的下仆。

一行车队刚转过国公府大门前正街,最后一辆车就猛顿了顿,接着“咔哒”一声,车轴突然就断裂开来。车夫身子一沉,只得大力拉住缰绳,勒紧前头马匹。

一时间,后头人声惊呼马声嘶鸣。王嬷嬷听到声响,掀开车帘伸出脑袋往后探了探,接着回过身,压低声音对主子道:“太太,成了。”

莫婧然闻言松了一口气,抬头沉声吩咐,“那就按昨晚说的办。”

王嬷嬷谨慎地点了点头,然后撩起帘子跳下车,往后头走去,按昨晚主仆二人说好的办法处理。

半响,王嬷嬷重新上车,“太太,已经办妥了,咱们先走,她们等府里头重新派车出来再赶上。”

“那就快走。”莫婧然有些急切地吩咐道。这里离府里太近,新车顷刻可至,机会稍纵即逝,她可是等待已久才找到这个机会,又费了不少功夫才在车轴上动上手脚。

莫婧然今天根本没打算去给那个庶妹贺喜,她今天另有地方迫切要去。

眼帘微垂,莫婧然若有所思,明明已经让人将那药给庶妹用下,为何对方还能怀孕?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中间肯定出了岔子。

时过境迁,若是莫婧然生活顺心如意,或者闲极无聊,心胸狭隘她可定很纠结这个问题。可惜她现在处境四面楚歌,实在无暇分身钻牛角尖,事有缓急轻重,她只得先专心解决眼下燎心事儿,庶妹这个问题只能等待来时处理。

身为忠平候掌珠,莫婧然向来个性倨傲,要她屈膝给昔日在自己之下的庶妹请安,那绝对比杀了她更难受,正好趁此机会,去一个她猜疑已久的地方。

莫婧然双拳紧握,目光阴森,今天她一定非要得到答案不可。她出身高贵,自幼受尽父兄疼宠,可不是能让人随意愚弄之辈,哪怕那人是当今表弟。

车夫得到主人指示,几鞭子狠狠抽在拉车的马背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发足狂奔,马车辘辘地快速在平整的石板大街上驰过。中途,一个打扮不起眼的小子跳上了车,坐在前车的车辕上,为两辆马车指路。

两辆车走了一段,道旁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头,随后钻出几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跟上,吊在那两辆大车的尾巴后面。

一行几辆马车,急速驰过大道,拐进小道上,彻底甩掉国公府的人。

车队按照小子的指点,左转右拐,进入了一条宽敞的胡同,最后在胡同中间一处悬着“胡宅”匾额的人家停下。

“太太,已经到了。”

马车停下,王嬷嬷探头出去询问一阵,随即回身对主子禀报。

“嗯”莫婧然头戴早已准备好的纱笠,被王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她抬头隔着一层薄纱打量了面前宅子一番。

这胡同在京城中段地域,十分宽敞,可以并行三辆大车,住家门庭开阔,整洁干净,环境十分清幽,胡同口出去不远,就是档次不低的繁华街区,是一个闹中有静的闲适居处。在人烟稠密的天子脚下,这真算是一处非常难觅的安家之所。

但这地方越好,莫婧然的牙关就咬得越紧,半响,她冷冷问道:“就是这里了,肯定没弄错?”

车队出现后,从胡同口处奔出另一个小子,这时已经赶上来,他听见这话,连忙躬身回答道:“回太太的话,奴才一直蹲在胡同口盯着,眼珠子都没敢眨一下,肯定错不了。”

莫婧然闻言点点头,这些都是父兄精心挑选给她的陪房家人,不但忠心耿耿,卖身契也握在自己手间,生死就在她一念之间,他们说的话,自己是可以相信的。

莫婧然再次抬头看向宅子大门,掩藏在帷帽垂纱下的美眸射出愤恨入骨的目光,恨不得透过厚实的门板,直插里面的人。

女声阴沉狠厉,声似寒冰,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间挤出来,“嬷嬷,还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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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高门庶女 二十五

“是”

王嬷嬷不敢怠慢,马上一挥手, 自己亲自上前拍门, 身后领着一群男性家仆和粗壮婆子。

刚才车队一停下, 众人纷纷下车。那中途跟上的数辆青蓬马车上头,下来了足足十数名腰粗膀圆的男女仆役, 这些都是莫婧然事先安排等候的陪房家人。

莫婧然目光幽深盯着众人上前的背影,她从没想过事情真如先前设想那般, 自己该何去何从。换一种方法说,就是她没权衡过此事揭穿后利弊,但如若不揭破, 她可以肯定的是,心头的猜忌愤恨能将自己憋屈至死。

莫婧然扬起头,事到如今, 她没有后悔迟疑,反倒是跃跃欲试。她是忠平候的嫡出长女, 父亲的掌上明珠,长兄的心爱幼妹,区区一个公府幼子,连承爵的资格都没有,安敢如此欺辱于她!

“砰砰砰”

王嬷嬷提起黄铜门环,大力扣响,里面一时没有动静,她又使劲再拍几下。

作为莫婧然的贴身嬷嬷,消息递进递出自然瞒不过她, 想到一些事,王嬷嬷后背一寒。

说实话,男人花心养外室,甚至宠爱妾室都不算大事,只要他的心花,就有可为之处,出身大家的正室自小耳濡目染,手段不缺,再加上天然地位优势,就算最坏的情况,只要肯熬,胜利最终会回到自己手上的。

但这男人要是养外室养到娇妻美妾一个不碰,那问题就大了。动了真心的男人,女人是绝对拼不过的,要是始终养在外面还好些,怕就怕婆婆做主,将人迎进家门,有了正式地位,那问题就大发了。

王嬷嬷跟莫婧然不同,她算是既清楚知道内情,又游离于事情之外,所以看问题比主子客观多了。忠平候府与陈国公府门庭相差远矣,一旦事情动真格,忠平候府是绝对无力替莫婧然出头。

王嬷嬷再次敲打门环,因此自己姑娘这次出来,虽不合妇训,有失大家贵妇体面,但她是不反对的,希望这次能把事情解决,不要待来日国公夫人出面,那主子就太被动。

姑娘出身忠平侯府,是原配嫡女,身份贵重可以傲视京中绝大部分贵女,这确实没错。但人是经不起对比的,跟身为圣上表弟、皇太后内侄的梁五爷站一起,自家姑娘身份也就不算什么。

说到身份高贵,王嬷嬷自然想到今天出门的借口,她暗叹了一口气,人的命运真是天注定,谁也不能干涉,以前十几年时间,侯府上下谁能猜得出庶出二姑娘才是真正的贵人命?

反观自己姑娘,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千般谋划,都不及人家生来就有的命。

王嬷嬷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万万不敢透出分毫端倪,去戳自己主子的心窝子。她定了定神,狠狠地拍着门环,怎么回事?里面的人都死绝了吗。

“谁啊……”胡宅里头的门子姗姗来迟,拖着长调子懒洋洋地说:“别拍,就来啦。”

里头门子一边说话,一边拔掉门栓。随即大门“咿呀”一声响,开了一条缝,露出中年门子半张睡眼惺忪的脸。

王嬷嬷放下门环,翘手在胸前站着,她身边的家人早已有了动作。

门子刚把大门拉开一条缝,头一眼就看见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嬷嬷站在外头,他有些莫名其妙,这女人谁啊?没听上面说过今天会有生人到访。

这里宅子向来没有陌生访客,所以门子才会去睡回笼觉,现在被人惊醒,他火气有些大,刚看见那个嬷嬷面无表情的脸,就张嘴欲骂。

“你没……”毛病吧。

门子嘴里刚吐出两个字,大门外边突兀传来一股大力,使劲往里面推,他骤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跄踉,直接往后摔倒在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上。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一大早……”中年门子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张嘴破口大骂。不想他刚骂了一句,门外窜进几个粗壮汉子,将他的嘴堵住,然后按住手脚五花大绑起来。

敌众我寡,门子挣扎不脱,两三下手势便被捆了个严严实实。他定睛一看,我的乖乖!外头不止那中年嬷嬷一个,竟然来了十几二十个健硕的男女。

这群人服饰统一,看衣饰是大户人家的家奴,门子眼前一亮,大户人家好啊,现在后院里的梁爷肯定能说上话。他一时急切,张嘴欲言。

“唔,唔……”门子的嘴被堵上了,说不出话,只得连连发出声响,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这群人却没搭理他,中年嬷嬷一抬下巴,门子被拉着推倒拖进门房,扔进里头,“砰”一声后门锁上了。

待下仆将一切办妥,王嬷嬷才转头回身,将门外的主子扶进门。

“太太,小心脚下。”

莫婧然微微点头,缓步进门,她抬头打量这外宅子一番。

看建筑规模,这胡宅大概有两进或三进,庭院开阔,她虽不放在眼里,但放在外头算是个很好的居所。里面十分清静,可能是少有访客的原因,一进院里头,竟然没有看见仆役走动。

这宅子格局规整,莫婧然一眼就看出通往后院的内门在何处,她收回视线,冷冷地说:“走吧。”

说罢,她带头沿着左侧的抄手游廊,往后院行去。

一行人大家出身,训练有素,籍此关键时刻,更是屏气凝神,悄声无息地小心前进。而这宅子显然仆役不多,一路上过来,众人不过遇上几个,都被早有准备的婆子家仆迅速拿下,堵住嘴巴捆绑起来,随手塞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去。

莫婧然被一众婆子簇拥,穿过垂花门,进入后院,一步一步往正房行去。

一众下仆,包括王嬷嬷的脚步都慢了几分,差了两三步距离跟在主子身后,他们能保证随时保护主子便好,至于主家的**,能少知道就少知道,尤其是这种难堪事。

莫婧然纤足踩着丝履,脚步加快,一马当先接近正房大门。

这时,有两个十三四岁年纪,脸颊红红的小丫鬟从里面走出来,她们一转身,正好与莫婧然迎面撞上。

“……”

两个小丫鬟面露惊恐,正要高声疾呼时,就被如狼似虎的婆子拿下,及时捂住嘴。

莫婧然没有搭理这些,她面色阴沉,缓缓迈开脚步,跨进房中。

正房外间空无一人,屋里布置得倒颇为清雅,装饰摆件不多,但件件珍品,由此可见宅子主人很有几□□家。

莫婧然眼底暗了暗,抬起一脚,正欲举步而行。

“啊,啊,哎哟……”

这时,里屋传来几声娇呼,声音婉转动听,犹如黄莺出谷,偏又轻柔带媚,不过轻轻几声呻吟,就已经像个小勾子勾得听见的人耳朵发痒。

莫婧然举步动作凝滞,一边嘴角冷冷勾起,她一个女人都感觉如此,要是男人听见了,怕是了不得。

果然,随即一个喘息粗重的男声接着响起,声音暗哑,“你这个勾人的妖精,想勾死爷对不?”

“啊,啊啊!五爷这般厉害,哎,啊!谁,谁能勾住。”那娇声含幽带怨,期期艾艾地抱怨,但似乎被另一人使劲动作,几乎语不成句。

这粗哑男声不容错辨,正是陈国公府梁家五爷,莫婧然新婚二月出头的丈夫。

梁五爷低低笑道:“偏就被你勾住了,爷的厉害现在就让你尝尝,对着一屋子无趣女人,爷这两天可算憋坏了。”

莫婧然闻言双拳紧攒,目光含恨,而断断续续、高低起伏的□□像魔音一般不断缠绕在耳边,她的头轰轰作响,牙关紧咬,抬起脚步,一步接一步地慢慢走向里屋。

伸出一只纤手微微挑起门帘,莫婧然双目赤红,顺着缝隙往里面看去。

这个角度正好看见窗前软塌,只见那塌上两具白花花赤裸身体纠缠在一起。上面那个男人高大健壮,侧脸可见他长得剑眉朗目,英气逼人,正正就是她的丈夫梁五爷;而下面那具身躯则娇美纤细,小巧玲珑,因被上面的梁五爷覆盖着看不清脸面,但莫婧然能肯定这必是这胡宅的主人,梁五爷的外室无疑。

塌上两人姿势狂放,动作淫秽不堪入目,难怪两个小丫头要避出屋外。莫婧然一直被父兄疼宠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她气极,立即猛地一把掀起门帘,冲将进去,随手抄起案上一个青花瓷瓶兜头,大力便朝那欢好中的二人砸了过去。

瓷瓶“哐当”一声响,正中梁五爷的后脑勺,青花瓷瓶子立即应声爆开,裂成碎片撒落在地,而梁五爷的后脑处立时便鲜血喷溅。

塌上正在紧要关头的二人大惊失色,倏地分开,皆定睛看向来人。

梁五爷捂着后脑伤处,回头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他的新婚妻子莫氏,他登时怒极,破口大骂:“你娘的,……”

“啊啊啊啊啊!”

梁五爷刚出口的怒骂顷刻被尖利的女声厉叫打断,莫婧然目眦尽裂,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瞪眼再看,眼前一切居然是真的!

原来塌上两人正是入巷的关键时刻,这么分开回身,露出身前两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的物事,清晰出现在莫婧然的眼前。

没错,这个娇媚婉转的玲珑人儿居然性别为男!

莫婧然此刻气恨至极,胸脯剧烈起伏,喘息粗重无比,面目狰狞,平日的高贵形象已经维持不住。她就算使过阴险诡计,也还是秉承闺训且端庄守礼的大家贵女,如今骤不及防之下,竟然被迫看了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肮脏东西,这已经完全突破了她的底线。

莫婧然胸中怒焰狂炽,双目几欲喷火,偏罪魁祸首梁五爷还在哪里骂骂咧咧,她心中怒恨一时不知该如何宣泄,看见他更是恶向胆边生,出嫁从夫之说早已抛在脑后,她愤恨地猛地冲上前,双手使尽吃奶之力铺头盖面地捶打梁五爷,并将其拖拽下塌,狠狠地掼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

片刻后,响彻云霄的痛呼声几乎要冲破屋顶,梁五爷顾不上后脑勺伤口,双手紧紧捂住某个要紧之处,不顾塌下铺满碎瓷,剧痛难忍地在地面上打起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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